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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争力落地

2010-05-25竺啸奕

浙江经济 2010年10期
关键词:硅谷模块化浙江

文/竺啸奕

有一个基本经济常识,使用价值是商品的自然属性,而价值是商品的社会属性。如果商品的使用属性已经偏离其价值甚远,消费者依然慷慨埋单,这样说来,成功的企业大都是懂得如何驾驭竞争规则的卓越大师。

不妨以此规则试想一下,如果将义乌市场上的小商品价格无限拉近于其价值,其间必须考虑环境、资源、劳动力的准确耗费,还会不会有朝圣般云集的国外客户呢?答案既可能不是一口否定,也可能不是有底气的肯定,而往往是极其不确定。理由是生产替代商品的地区不是没有,还有可供跨国客商选择的余地,包括泰国、印度、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细数起来,总有那么几个。这一情况简单却致命地反映出浙江产业升级面临的一个棘手问题,即通过什么方式能够令模糊不清又不确定的竞争力转化为确定的竞争力。

本文期待在分析上述问题时,能够略尽绵力而提供一些思索的视角与方向。

从新旧经济说起

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1770年开始的第一次工业革命;1880年开始的第二次工业革命;1950年开始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之后,进入21世纪,世界经济发展会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状况?这是现今一个国家、地区在思考自身发展问题时都绕不过去的问题。就好比一个身处发展舞台上的舞者,又怎么可以不清楚舞台的边界。

数字化、数码化已经从本质上使得21世纪的世界经济发展变得飘忽不定。20世纪如果是“制造为王、技术话语权”的时代,那么21世纪的经济成功则意味着,有技术可,无技术而具备创意性运用技术的“构想力”亦可。互联网成为后者的天然放大器,赋予了其虚拟特性,个体凭借互联网这个支点也有可能撬动世界经济。至此,经济发展的国别边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世界经济面前人人平等的局面。这也是前文论及发展问题的思考开端时,直接以整个世界为出发点的缘由。

事实上,21世纪的世界经济确如“日本战略之父”大前研一所言,是一个新旧经济混合的难以捉摸状态(至少长期来看是如此)。这里,旧经济理论是指100多年前由英国的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创立并不断受到后人延续的经济学,他强调一国政府基于一定的经济预期,通过对本国经济的适度调控而实现既定的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等目标。而次贷危机引发的世纪金融危机已经表明,21世纪的经济问题往往超越了国界,需要世界各主要国家的共同调控,恨不得能有一个凌驾于各国政府之上的世界经济调控委员会。由凯恩斯发展起来的经济学说,在21世纪确实遇到了适用性的问题。

新经济主要是指无边界经济、网络经济、指数经济。互联网自诞生之日起就不断地改变着世界经济的发展进程,演化到今天,已是不可或缺的经济要素。无论是早期的微软、雅虎,还是后来创造性的推出Kindle的亚马逊,再到现在如日中天的谷歌和始发于浙江而后红遍全国的淘宝网,网络经济的魅力不是一般的诱人。而次贷危机的爆发,从一开始微不足道的次级抵押债券开始,最终其风险通过全球金融链条无限量地放大,波及几乎整个世界的金融机构,这可以看成是指数经济的威力。同时,自2009年7月底,国内创业板开闸以来,只要某一企业登陆创业板成功,其创始人身价暴涨便不是问题。这些价值不菲的股票,日后说不定还能用于企业扩张中的并购交易,从而成功地将指数经济实体化。

面对新旧经济混合的21世纪,浙江如果单纯根据过往的旧经济理论来采取行动,思考并指导浙江经济的增长、产业的升级,似乎已经行不通了,也不符合实际。没错,由农业主导的经济社会过渡到以制造业为主导的现代工业社会,最终发展到以服务业为主导的知识经济社会,这是一条已经为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的经济成功证明了的一个国家或地区发展的经典路径。现在国内各省市也都是按照如此的路径在安排发展资源而前进的,所以也就有了产业结构趋同、重复投资、发展路径依赖的情况。但实现经济发展上的成功,道路和模式当然不会是唯一的,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选择和试验,而这些道路的发现全凭不断进行新的发展尝试、探索。事实上,美国经济的“前赴后继”正得益于其内部的许多个体或企业针对自身发展模式的不断尝试。早期的通用和IBM在业务上的服务化转型,是一种模式的成功,同样的,后来硅谷的IT产业发展又是另一种模式的成功(后面会详述)。美国的社会机制总是最大限度地鼓励个体去试验,直到找寻到最适合自己的领域,然后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度挖掘,最终总有一些有效的发展法则能涌现出来,加以推而广之。

据此,浙江在发展过程中,集中一部分精力发展“四大”(大平台、大产业、大企业、大项目)之外,是不是可以再挤出更多的精力,鼓励企业或个人在商业模式的创新、创意性的网络经济开发或新颖的综合性技术应用手段的尝试等方面进行深层次挖掘,这也契合了21世纪的经济一定程度上是灵活应用型经济的内涵。相应的政策措施也应该根据21世纪的经济特征,做一些调整,而不是扎堆式地一味支持制造业技术升级。

近日,媒体报道称,重庆新申报的“两江新区”(长江以北,嘉陵江以东区域)已获批。如此,各地似乎都已具备各自独特的发展优势,天津拥有滨海新区、上海拥有浦东新区、山东的发展有一众大企业支撑、江苏经济有大批外资护航、广东因临近香港而长期受国际化市场的熏陶。而浙江好象除去稍显蓬勃的民营经济之外,产业集群、块状经济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竞争力的定位逐渐变得模糊。如何使发展新阶段的产业竞争力重新变得强势,对于浙江发展的整体竞争力而言,是不可偏废的一个方面,而逻辑起点直接就应该是全球化视野与战略。

硅谷模式的启示

即使粗粗地浏览一遍亚当·斯密的著作《国富论》,也会对如下的一段描述印象深刻,“在一家扣针厂里,生产一枚扣针需要经过18道工序。这家工厂由10个工人分别承担1—2道工序,每天共生产48000枚扣针,平均每人生产4800枚。如果让工人各自独立完成全部工序,那么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一天连20枚扣针也生产不出来”。亚当·斯密用“分工”一词来概括18世纪的这种高效率。而今天的数码化时代,学者用“模块”一词来解构精密而复杂的IT制造业,其中的佼佼者无疑是模块化的“硅谷现象”(也可称“硅谷模式”)。通过对其发展秘诀的解读,或许可以找到一些提升浙江产业集群竞争力的有益线索。

硅谷的电脑产业在设计和生产中采用的“模块化”战略主要是指:通过每个可以独立设计的,并且能够发挥整体作用的更小的子系统来构筑复杂的产品或业务的过程。这是在信息技术的背景下,产业发展过程中用于解决复杂系统问题的新方法。“模块化”的经典案例就是IBM在1964年推出的360电脑系统的设计,其充分展示了“模块化”战略对产品创新的戏剧性效果,也成为硅谷发展的标志性事件。

在推出360电脑系统之前,IBM与其他电脑主机生产商的机型都是不可通用的,从而给顾客更换电脑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为了克服这一缺陷,IBM的设计人员针对不同厂商电脑间的兼容性问题做了一个大胆的“模块化”尝试,即将设计规则分成两类:一类是预先设定的规则,这一规则将由IBM向该电脑系统设计的参与者推广,就是大家必须共同拥有的基础模块,以及这些共同模块之间沟通安排与模块衡量的标准,相当于以后开展个性设计必须遵循的通用核心。另一类就作为自由设计规则,但前提是必须遵循第一类规则的条件。结果,IBM基于这种模块化设计的新电脑系统推出之后大获成功,由于其优良的兼容性而迅速形成了当时业内的垄断地位。而更重要的意义在于,IBM的模块化设计战略一举奠定了电脑产业结构飞速升级和持续创新的局面,也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IT产业的产品开发周期和技术更新周期日益变短的情况。

一个简单的设计规则的变更,只要基于核心规则,而参与设计开发的各独立企业或设计者可以完全自由发挥自己的独有能力或工艺来生产或开发与这一核心规则兼容的个性化模块(打印机、CPU、软件等等)。IBM的设计模块化战略在上世纪60年代迅速引发了信息技术产业的集群现象,并发展至今天的“美国硅谷”。当然,“硅谷模式”能在现今大行其道,还与后来一批IBM的工程师在此后不久从IBM辞职,纷纷创办为更新一代的IBM370电脑系统提供兼容模块的个人公司浪潮密不可分。正是由于基础规则之外的自由规则,赋予了各种天才设计人员或团队凭借一己之力开发具有不同性能的相同模块,模块作为一个子系统内部的激烈竞争迅速在不同设计人员和团队间展开,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就是硅谷的IT产业能够在技术上傲视全球的根本性的竞争规则原因。

同时,得到刺激生长的,还有现今硅谷特别繁盛的风险企业、天使投资人等一系列配合“模块化”发展的金融支持与安排。显然,独立的模块研发首先就必须得到资金上的支持,而慧眼识英雄的各类风险资本就有能力帮助开发相同模块的不同设计者在获得资金后展开同台竞技,直至有人胜出,其公司成功IPO或被大企业收购,设计者也赚到了巨额财富。能够推动“向上”的竞争制度配合卓越的金融安排,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反过来,再考察一下浙江产业集群的历程。浙江大多数产业集群的发展壮大都有一个类似的经历,就是一群与某一产品开发与生产相关的一群横向与纵向企业,集聚在一起,然后依据产业价值链不同环节上的分工,形成规模生产,将各环节的生产成本彻底降至“没有最低,只有更低”的状态。浙江产业集群内部似乎也形成了类似的“模块化”设计与生产,即根据大集团的采购目录,某一零部件有几十甚至上百家供应商展开竞争,或者大集团开始培植技术得到认可的合作厂商和供应商,竞争激烈程度也不可谓不激烈。

浙江产业升级能够实施模块化战略所赖以发挥作用的生态系统远没有成熟

然而,比较遗憾的是,浙江产业群内部的模块式企业大部分依然着眼于“向下”的价格竞争,而不是“向上”的技术或设计方面的竞争。当然,随着发展的基础条件的改变以及资源环境约束的加重,转移也就成了必然,而本地的发展前景也就比较不明朗。即使是大企业发包定制,也很少有供应商能够参与子模块的设计,大多是按图纸生产,双方的互动交流也很少,更别说在设计规则上作出一些有创意性的共同规划。而只有类似“硅谷模式”那样,当众多设计者深度参与某一项目的模块设计与供应而展开激烈竞争之后,产业的“向上”升级才有可能。现在,浙江多数产业集群内部的各参与者,至多也只是在生产过程和产品流通方面做到了极致,但这对“向上”的产业升级的贡献作用的确有限。另外,浙江产业升级的金融支持条件也很欠缺,这从数量庞大的本地民间资本未能充分得到利用就可以初见端倪。概括地说,浙江产业升级能够实施模块化战略所赖以发挥作用的生态系统远没有成熟。

这样看来,浙江下一步促使竞争力落地、实现产业升级的各个努力方向好像已经变得比较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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