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语体同义词语教学的探索及其实践意义*
2010-04-11田惠刚
田惠刚
引言
在语言学领域,对外汉语是一门新学科。近四十年来,我国的对外汉语教育事业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也涌现出一大批质量较高的阶段性成果。随着对外汉语教育事业的迅速发展,对于对外汉语教学水平的要求愈来愈高;而任何教学实践如果没有系统的理论来指导,其提高幅度必然是有限的和缓慢的。有鉴于此,逐步建立对外汉语教学的完整的理论体系,用科学的、系统的、有实用价值的语言学理论指导方兴未艾的对外汉语教学,已是当务之急。吕必松先生指出:“把对外汉语教学作为一门专门的学科来建设,就是要自觉地以科学理论指导对外汉语教学,这标志着我国对外汉语教学开始从经验型向科学型转变。”(吕必松,2000:116)毋庸讳言,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种历史性转变都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义不容辞的重任。
语音、词汇和语法是语言的三大要素。这三个方面也一直是对外汉语教学的核心内容。但这三个方面的特点、难度以及人们对其的重视程度是不一样的。比较而言,“在汉语语法中,词类问题是最大的‘老大难’问题。”(邢福义,1997:293)词汇在任何语言的教学活动中都占有重要地位。词汇与词典的鱼水关系自不必说,就是一般教材也都列有教授留学生学完该教材后应该掌握的汉字以及常用词语的数量。而《汉字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更为对外汉语学科的汉语与汉字教学提供了较为可靠的参照系。显而易见,常用词语掌握的多少对于外国留学生汉语水平的提高关系重大。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总起来说,在整个对外汉语教学中,词汇教学重视得不够,研究得更不够。而事实上词汇教学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是很重要的。”(吕必松,2000:25)这个问题应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和深切反思。
重视词汇教学,就必须加强对于词汇学的学习和研究,并将其自觉地、有效地运用于对外汉语教学中。陆俭明先生指出:“要搞好词汇教学,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从事对外汉语教学的老师应具有一定的词汇学方面的基本知识。首先,应该了解一些基本概念,比如说什么叫‘一词多义’,什么叫‘同义词’,什么叫‘反义词’,什么叫‘同音词’,什么叫‘同形词’,什么叫‘单纯词’,什么叫‘合成词’,什么叫‘复合词’等。”(陆俭明,:2005: 132)其实,这一要求只是对对外汉语教师的起码的要求。
“跟任何别的语言一样,汉语里也有大量的同义近义词存在。如何区分使用这些同义词和近义词对汉语为非母语使用者来说无疑又是一大挑战,也是汉语词汇教学中经常碰到的一个棘手问题。”(傅鸿础:2007B,p.236)“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同义词向来是困扰留学生的一大难题。”(吴向华:2005b,P.86)“同义词始终是留学生学习汉语的难点。”(李绍林,2004:559)由此可见,同义词不仅是留学生学习汉语过程中词汇方面的难点,而且甚至也是整个学习过程中的难点。关于这一点,已有愈来愈多的专家学者开始达成共识。吕必松先生指出:“跟其他学科一样,对外汉语教学也存在理论研究和理论应用之间的矛盾。一方面是理论落后于实践,教学上迫切需要解决的某些问题,还没有可供应用的研究成果。例如,在汉语本体研究方面,我们还缺少口语和书面语异同比较的系统性研究成果”。(吕必松:2000,P.25)本文正是积多年教学实践和学术研究之心得,综合这两方面的薄弱环节所作出的一个尝试性探讨。
一 同义词的使用性质与使用标准
有的学者谈到词的聚合关系的“同指关系”类型时,指出:“这种聚合关系多是语体、语种和感情色彩的变体”(王玉新:1997B,p.156)笔者认为:语体是同义词最重要的特征之一。
所谓“语体”,系指“口语语体”和“书语语体”两种语体;它在语言学领域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范畴。根据《语言学百科辞典》所下的定义:“语体又称‘文体’、‘功能风格’。以语言交际功能为标准所划分的语言风格类型,是适应不同交际目的、内容、范围的需要在特定语境中与用全民语言而形成的语言功能变体。……可划分为口头语语体与书面语语体两类”。(戚雨村等:1993)
以往,我们只在语法学领域里给予语体以一定程度的重视,而在词汇学领域里却重视不够,在同义词领域里尤其不够。这是应该反思之处。我们应该认识到:双语体同义词并不仅仅是同义词系统里的一个特点,它更是一个重点。语体因素在同义词教学与研究中始终起着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
在论述“同义词的使用性质与使用标准”之前,有必要明确“语体”在同义词领域里的重要作用。高名凯先生在论述“语言的分化”这一部分内容时,曾经举了汉语的“妈妈”与“母亲”这一组最简单也最普通的同义词;他是这样分析的:“‘妈妈’具有亲昵的风格色彩,‘母亲’具有严肃的风格色彩,它们在标概念的词位义素上是相同的,但是在表风格的词位义素上却有所不同。”(高名凯:1995,P.463)初一看,这段表述并没有错;但细想之下,问题就来了。首先,高先生的这一表述无非是沿袭了西方语言学界“style”(风格)这一传统观念,但“style”一词既可译成“风格”,亦可译成“文体”。其次,上述表述仅仅就“风格色彩”而言是正确的,但并未接触到同义词辨析的核心,即“语体”问题。显然,“妈妈”与“母亲”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是口语语体,而后者是书语语体。在明确了这一前提条件之后,再作上述表述,那就很完善了。有鉴于此,我们在论述同义词的使用性质与使用标准时,必须时刻明确“语体”这一不可忽略的前提。
(一)同义词的使用性质
“根据语体特点,可以把词分为通用词与专用词(书卷语词、口语词)。通用词指不限于在一定语体中使用的词,它们在书卷语体和谈话语体里都适用。”“专用词与通用词不同,它们经常用于谈话语体或书卷语体的言语,具有口语或书卷语的色彩”(戚雨村: 1990)同义词也有通用语体和专用语体之别。
1.通用语体:通用语体的同义词叫作通用词,在口语或书语中都可使用。
例如:
人、我、想、大、更、交叉、表决、妻子、漂亮、但是,等等。
通用语体与口语语体和书语语体并不相同。口语语体系指日常会话所使用的语体,属于约定俗成的范畴;书语语体系指使用文字时采用的语体,属于较为高雅的范畴。而通用语体则是由世人公认的一种语体,属于流行用法的范畴,实际上是一种标准语体或亚标准语体,它通常兼具口语语体和书语语体两种语用功能。有的著述(葛本仪:1997)采用了“呈中性语体风格”(P.195)这样的表述,显然是不恰当的,因为“中性”一词在语言学范畴里通常是用来表述印欧语系的三大语族(拉丁、日耳曼、斯拉夫)的词汇的性别的专用术语的;在同义词范畴里,它也可对于其褒贬特征进行辨析;但不能用于语体方面的描述。“通用语体”与“通用词”应该是最符合同义词词义语体特征的术语概念。为了具体展示它们之间的差别,兹举五例,并简要说明如下:
请看下列五组同义词。
例1:日头——太阳——日
在这组同义词中,“日头”是口语语体;“太阳”是通用语体;“日”是书语语体。
例2:老婆——妻子——夫人
在这组同义词中,“老婆”是口语语体;“妻子”是通用语体“夫人”是书语语体。
例3:庄稼汉——农民——农夫
在这组同义词中,“庄稼汉”是口语语体;“农民”是通用语体;“农夫”是书语语体;需要说明的是,“农夫”在古汉语中本是口语词;但随着语言的发展和变迁,“农夫”在现代汉语中已经成为书语词。
例4:洋柿子——西红柿——番茄
在这组同义词中,“洋柿子”是口语词;“西红柿”是通用词;“番茄”是书语词,实际上它在文学作品中也较少使用,多见于科技文章中。
例5:棒子——包米——包谷——玉米——玉蜀黍
在这组同义词中,“棒子”是口语语体,系方言俗词;“包米”和“包谷”皆为口语语体,皆系方言词;“玉米”是通用语体;“玉蜀黍”是书语语体,它的使用频度比“番茄”更低,仅出现在学术性很强的科技论文中。
要特别注意通用词和带有口语意味的同义词与带有书语意味的同义词之间的区别。例如,“丈夫”是一个通用词,在口语和书语两种语体中都使用;但“老公”就是一个口语俗词,“夫婿”则是一个书语词。我们应注意它们使用的语域和语境,以免错用。
2.专用语体:专用语体的同义词叫作专用词。专用词则与通用词不同,它们一般只用于一种语体(或口语语体或书语语体),通常具有鲜明的口语色彩或书语色彩。
(1)口语色彩:
俩、咱、帅、耍子、捣蛋、顺山倒、顺杆爬、酸不溜秋、傻拉巴几
以上词语只能用于口语中。
(2)书语色彩:
首辅、夙愿、隐匿、虚拟、拜读、缜密、溟蒙、酸腐、然而、倘若
以上词语只能用于书语中。
(二)同义词的使用标准
同义词有标准语体和非标准语体之别。
1.标准语体:
系指正式的、科学的语体,它们一般由官方规定或由世人公认,通常都是书语词。例如:
计算机、程序、机制、玉蜀黍、月球、摄影、厕所、软着陆、引渡、锦绣、前者、鉴于
2.非标准语体:
系指非正式的、不科学的语体,它们通常都是口语词;除了文学作品外,一般不在书语中使用。例如:
月儿、老婆、小子、丫头、馍、包谷、茅房、溜达、吓唬、、小气、小心眼儿
下面以“玉米”和“番茄”二词为例,进一步说明它们之间的区别:
(1)棒子——方言俗语词
包谷——俗语词包米——方言词玉米——通用词
玉蜀黍——术语词
在以上五个同义词中,“玉蜀黍”是标准语词;但即使在书语中,它的使用频度也远远低于“玉米”。
(2)柿子——方言词
洋柿子——俗语词
西红柿——通用词
番茄——术语语体词同样,在以上四个同义词中,“番茄”是标准语词;但即使在书语中,它的使用频度也低于“西红柿”。由上面两例可以看出:通用词在同组所有的同义词中通常具有最大的权威性和最广的流通性。
二 同义词语体与同义词特征的关系
同义词具有褒贬意义、范围大小、概括与具体、语义轻重、雅俗、单双音节等主要特征。引入口语和书语两种语体的概念之后,整个同义词系统的内涵便极大地丰富起来,由原来的平面体系扩展为立体体系,这为同义词的进一步探索与研究创造了更为有利的前提,开辟了更为复杂也更为科学的前景。举例说,它为以前平面体系中有关同义词特点的描述增加了厚度——
(一)含有褒贬意义的同义词词群也有口语和书语之间的对应。例如:
娃儿——崽子 牺牲——完蛋 富有——有钱
(二)含有所指范围大小的同义词词群一般为书语词,少数词为通用词。例如:
局面——场面 灾难——灾荒 期间——时间
(三)含有概括与具体之分的同义词词群中,概括词肯定是书语词,而具体词一般为通用词。
(四)含有语义轻重的同义词词群中,一般以书语词居多。而且,在这类同义词词组中,也有口语词与书语词之间的差异。例如:
看不起——轻视 做饭——烹饪 弄坏——损坏
甚至还有口语词与口语俗词之间的差异。例如:
看不起——瞧不起 做生意——做买卖 弄坏——搞坏、整坏
(五)含有雅俗之别的同义词词群,口语和书语的界限更是相当明显。例如:
厕所——茅房 小便——撒尿 大便——拉屎 臀部——屁股
前者为通用词或书语词,后者为口语词。一般说来,书语词总是较雅,而口语词总是较俗。
(六)单双音节同义词包含有很丰富的口语语体和书语语体因素。单双音节同义词包含有很丰富的口语语体和书语语体因素,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相当错综复杂。首先,在单双音节同义词中有很多的双语体词,例如(前者为书语词,后者为口语词):
能——能够 易——容易 已——已经 为——为了 据——根据
按——按照 上——上头 旁——旁边 前——前面 右——右手
其次,这类双语体词语构成了复杂而有趣的的对应;有时即使是同一语体,也有程度不等的差异。例如:
东(通用词)——东面、东边(口语)——东部(书语)
可——可是(口语) 但——但是(通用词) 然——然而(书语)
没——没有(口语) 无——无有(书语)
老——老是(口语) 总——总是(口语)
与“死”的语义有关的同义词词群是汉语中最大的同义词词群之一。下面以“死”字同义词词群为例,侧重从两种语体的角度对同义词的种种特点作一个综合的辨析和扼要的说明。
口语语体:
咯儿屁(了)——口语粗俗词。
完(了)——口语俗词。
毕(了)——方言词。
玩完——口语俗词,带有贬义。
完蛋——口语俗词,带有贬义。
没气(了)——口语俗词。
没救(了)——口语词。
不动(了)——口语俗词。
蹬腿(了)——口语俗词。
闭眼(了)——口语俗词。
翘辫子(了)——口语俗词,该词形成于清朝。
不在(了)——口语俗词。
没(了)——口语俗词。
老(了)——口语俗词。
走(了)——口语俗词。
去(了)——口语俗词。
过去(了)——口语俗词。
进棺材(了)——口语俗词。
进鬼门关(了)——口语俗词。
进阴间(了)——口语俗词。
没脉(了)——口语词,中医说法。
睡着(了)——口语词,委婉说法。
入土(了)——口语词,委婉说法。
了结(了)——口语词。
过世——口语词。
上西天(了)——口语词,委婉说法。
升天(了)——口语词,委婉说法。
见阎王(了)——口语俚语,委婉说法。
见上帝(了)——近代口语俚语,委婉说法。
见马克思(了)——现代口语俚语,委婉说法。
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口语俚语,委婉说法。
在阎王爷的账簿上一笔勾销——口语俚语,委婉说法。
以上口语词语在程度上的区别大体上有如下示:
咯儿屁>完>玩完>完蛋>没气>没救>不动>蹬腿>闭眼>翘辫子>进棺材>进鬼门关>进阴间>不在>没>老>走>去>毕>过去>没脉>睡着 >入土 >了结 >过世 >上西天 >见阎王 >见上帝>见马克思 >到阎王爷那里报到 >在阎王爷的账簿上一笔勾销
通过以上比较与辨析我们可以看出:上述口语词语在口语程度上大致呈降幂排列。
书语语体:
去世——书语词。
告别人间——书语词。
丧命——这个词一直到近代都是口语词,但在现代汉语中已转为书语词。
丧身——同上。
亡——书语词,在语体上与“死”相对。
丧亡——书语词。
长眠——书语词,委婉说法。
牺牲——书语词,带有褒义。
瞑目——书语词,在语体上与“闭眼”相对。
辞世——书语词。
逝世——书语词兼标准语词。
仙逝——书语词,含有尊敬之义。
夭折——书语词,含有非正常死亡之义。
夭亡——同上。
命丧黄泉——书语词,带有贬义。
暴卒——书语词,带有贬义。
作古——书语词,也是文言词。
一命呜呼——书语词,带有贬义。
呜呼哀哉——书语词,带有贬义。
寿终正寝——书语词。
驾鹤西去——书语词,文雅说法,含有尊敬之义。
以上书语词在程度上的区别大体上有如下示:
去世<离开人世<亡<丧命<丧身<丧亡<长眠<牺牲<瞑目<辞世<逝世 <仙逝 <夭折 <夭亡 <命丧黄泉 <暴卒 <作古 <一命呜呼 <呜呼哀哉<寿终正寝 <驾鹤西去
通过以上比较与辨析我们可以看出:上述书语词语在书语程度上大致呈升幂排列。
通用词:
死——通用词,但偏于口语。
死亡——通用词,标准语体。
离开人世——通用词。
升天(了)——通用词,委婉说法。
与鬼相会——通用词,委婉说法。
心脏停止跳动——通用词,标准语体。
与鬼相会 <升天 <心脏停止跳动 <离开人世 <死亡 <死
通过上述比较与辨析我们可以看出:以上通用词按使用频度大致呈升幂排列。
在上述一组有关“死”义的同义词中,“死”本是一个口语俗词,一般情况下不含褒贬之义;但若用在敌对的一方或说话人对其含有明显的歧视或厌恶的情感,那便含有毋庸置疑的贬义。而在其它的同义词中,“完蛋”是一望而知的贬义词;而“去世”、“辞世”、“逝世”、“作古”、“仙逝”、“驾鹤西去”都是显而易见的褒义词,其中“逝世”、“仙逝”、“驾鹤西去”等词的褒义色彩更为强烈。“与鬼相会”和“心脏停止跳动”虽然都是通用词,但前者稍偏于口语,而后者则稍偏于书语。
三 同义词的聚合
同义词词群通常都有一个核心词,叫作“核心同义词”(synonymic dominant),受其制约的语义场叫作“语义同义场”(semantically synonymous field)。核心同义词多为口语词或通用词。下面举几个例子,首词都是核心同义词。
例1.公马——雄马——牡马
例2.但是——但——可是——可——然而——然——不过
例3.现在——目前——眼下——今天——这会儿——这阵子——这当口
例4.看——望——观——瞧——瞅——盯——眺——瞟——瞪——瞥
例5.玉米——包谷——包米——玉蜀黍——棒子——粟米——包黍
需要说明的是:在例5中,通用词“玉米”是毋庸置疑的核心同义词。尽管“玉蜀黍”既是标准语体,又是术语语体,似乎比更“玉米”更标准,但由于使用范围太窄,故不可能成为核心同义词。
按照过去一些语言学著述的描述,核心同义词一般都是口语词,但这话有一定的片面性。过去很多著述中探讨核心同义词都是将其置于口语惯性思维的语境中——即谈话语体中加以描述,故很容易得出核心同义词一般为口语词和通用词的结论,也很自然地误认为口语词即是强势核心同义词。但事实上,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就不难发现,在书卷语体中,书语词同样是强势核心同义词。例如:
看不起——瞧不起——小看——小瞧——轻视——藐视——蔑视——歧视——仇视
就上述同义词词群而言,如果是在谈话语体的语境中,“看不起”是核心同义词;反之,如果是在书卷语体的语境中,“轻视”就是核心同义词。如果没有语体的前提,那么,在这个同义词词群中,可以认为它有两个核心同义词,即:“看不起”与“轻视”。
由此可见,核心同义词多为通用词或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频度最大的词;而在不同语境中,则有可能是口语词,也有可能是书语词。
根据以上标准,我们可以很容易就得出在有关“死”的庞大同义词词群中,其核心同义词与强势核心同义词都只能是“死”。
四 教学过程中应注意的事项
(一)在对外汉语教学过程中,教师始终是教与学的主体,始终处于主导地位;故充分发挥教师的主观能动作用、引导好学生至为重要。有人认为:“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只有部分同义词是由教师提出来的,而更多的同义词是由留学生提出来的。”(李绍林,2004: 561)这种观点未免有失偏颇。作为教学主体的教师有必要在备课时就将可能遇到的同义词予以有针对性的归纳和概括,这样可以主动引导学生更好地听讲,更有效地吸收词汇知识。而在把两种语体的概念引入同义词教学后,事实证明:不仅学生的问题将会锐减,而且学生对这种新颖的教学方式和手段也饶有兴趣。这种教学程序和教学内容的设计有利于将词汇教学引向深入并取得较好的教学效果。
(二)在课文中遇到同义词时,应先给学生讲明这个词是口语词、书语词还是通用词,然后再进行辨析。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使学生对出现的词先有一个轮廓的了解,清楚这个词的语体与词性,便于教师进行对比分析,也便于学生深入领会。例如,在讲到“妻子”这个词时,先要告诉学生它是一个书语词,也是一个标准语词;然后可以及时引入“老婆”这个同义词,告诉学生它是一个口语词。可以对应起来记忆。如果在以后的学习中出现了“老婆”这个词,学生已经掌握了,故可避免重复讲解(但仍要从复习的角度再度对应提起)。这样,学生学习起来也有兴趣。这样做不仅不会增加学生记忆单词上的困难,恰恰相反,反而会减轻学生枯燥记忆的负担。
(三)在给学生讲授、介绍同义词词语时,要注意加以选择。应多介绍那些在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词,避免过多地在那些非常用词上花费时间和精力;对于这类词语,一般以一笔带过为宜,让学生知道就行了,有时甚至可以不予提及。对于方言词语,可介绍那些已进入全民语汇或使用频率较高的词语,而尽量少提那些仅在方言区狭窄使用的词语。在试题中更应尽量避免出现此类词语,以免喧宾夺主。例如:
应予以介绍的同义词语——
玉米——包谷、包米 西红柿——番茄 老鼠——耗子 做——干、搞、弄
应避免多费口舌的词语——
肥皂——胰子(慎用) 老虎——大虫(慎用) 肮脏——埋汰(慎用) 刚才——才刚(慎用)
对于由历史原因形成的同义词语,除非学生在课堂上提出,一般可避过旧词不提;如一定要讲,也应一笔带过。例如:
火柴——洋火 煤油——洋油 蜡烛——洋蜡 钉子——洋钉 水泥—— 洋灰步枪——洋枪 大炮——洋炮 西服——洋装 香烟——洋烟 白酒——洋酒 汽车、人力车——洋车 雨伞、阳伞——洋伞
但对于个别至今仍有特殊意义的词,则不必回避。例如:
外国人——洋人。
此处的“洋人”虽系旧词,但其生命力在特殊语境中至今仍未消除——今天仍可用来指代“老外”,尤其是白种人。
此外,可以根据学生的程度适当介绍一点文言词语。例如,诸如“华诞”、“饮”、“远谋”、“苟同”、“奈何”等现在仍有生命力的文言词语,但应避免介绍诸如“社稷”、“便佞”、“致仕”、“阑珊”这样即使在现代汉语的书语中也很少使用的词语。
多少年来,近义词一直是汉语教学和对外汉语教学的难点。如何鉴别好同义词,更确切地说,实际上就是如何鉴别好近义词。而双语体近义词又是同义词教学的一个相当重要的环节;过去我们对它重视不够,看来今后有必要在教学中加大对它的强化力度。惟其如此,我们才有可能从一个曾被我们忽略的区域走进一个更为开阔、更为深入的领域。
结语
长期以来,我们的汉语教学与对外汉语教学受到外国及本国的传统外语教学模式的影响,吸取了不少有用的养分,但也在某种程度上陷入了不利的误区。例如,“听说领先”的方法在初、中级留学生的汉语学习中无疑也是正确的指导和有效的途径;然而,到了高级阶段却继续停留在上述指导思想的支配之下就有问题了;如果再继续贯彻外语类学校“重语轻文”的积弊,那就更加糟糕。君不见我们的教学论文中研究口语语法和口语教学法的内容占了很大的比重,这无论如何是不正常的。我们的汉语教学与对外汉语教学必须真正走出这个怪圈才会能进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外国留学生的汉语口语水平提高以后,应该及时引导他们向书语的高度进军;否则即使他们的口语较为流利和地道,却用中文写不好一封信,却读不顺中文报刊,遑论顺畅阅读中国的四大文学名著与唐诗宋词了。笔者在此强烈呼吁:今后应大力加强汉字教学和包括同义词在内的词类的书语语词的教学。唯其如此,我们的整个汉语教学与对外汉语教学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并取得一种难能可贵的平衡。
基于以上特定的认识,笔者结合自己的汉语教学与对外汉语教学实践,对汉语双语体同义词教学进行了初步的探索和专门的研究,有了一些心得,也取得了一点成绩。实践证明;在汉语教学与对外汉语的词汇教学中引入两种不同语体的同义词词汇,不仅可以大幅度地增加中外国留学生的词汇量(这并不会给他们造成额外的负担,年轻人的记忆力和领悟能力是非常之强的),而且还能使他们更好地体会汉语同义词尤其是近义词之间的细微差别;这对提高他们的汉语水平特别是词汇水平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与一般的汉语教学有所区别,对外汉语作为语言和语言学领域的一门新学科,从宏观方面说,其科学系统及其内在规律目前尚未被充分认识和揭示;从微观方面说,在对外汉语的具体教学过程中,更有许多具体的疑难问题尚未被触及或深入探讨。例如,对外汉语教学的重点和难点之一的词汇教学,就有不少宏观和微观的问题值得我们认真地深入思索。坦率地说,迄今为止,我们对这门新学科的特点和困难仍然缺乏足够的了解,这是需要我们不断反思的。
笔者认为:我们今后应从语言现状和实际语言现象中去探索词汇的规律;应从语言实际和教学实际这两个“实际”出发,去发现并寻求扩大中外学生的词汇量以及加强他们对常用词语理解和记忆的具体方法;只有这样,才能较快、较好地提高他们的汉语水平。这对我们的对外汉语教育事业无疑利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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