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肿瘤观念新探讨

多年来的研究和实践表明，中医药虽然在治疗癌前病变、防治转移、预防复发、提高免疫、延长寿命、提高生活质量等多方面显示出优势，但在单纯治疗癌症上疗效却不尽人意。众所周知，癌症的疑难性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病因病机的复杂性所决定的。而探究其疗效不尽人意的原因，有人认为是以前有关癌症病因病机的论述，如瘀、毒、痰、火、虚等没有反映出疾病的本质规律所致[1]。这与笔者的观点不谋而合。古语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在现代医学已经发展到基因组学、蛋白组学的今天，我们为何不借鉴其先进理论，来反证一下我们对癌症认识的正确性呢？

中医对于肿瘤的认识不外乎痰、毒、瘀、虚等几方面，近代虽有不少医家有新理论的发挥，但也没能跳出以上的固有模式，只是对一些概念进行了重新定义而已[1-8]。而这些保守的思维也许是至今仍无法克服肿瘤的原因所在。因此笔者认为，我们应当重视与现代医学的结合，努力跳出传统的思维惯式，有真正的创新，才可能走出成功的抗癌之路。

现代医学对肿瘤的认识：现代医学的研究结果表明，肿瘤是许多组基因在分子水平发生异常的一种疾病，其生物学特性为细胞的增殖、分化、凋亡等过程异常导致的过度、无限制、掠夺式生长，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笔者结合这些认识就以下几方面进行讨论。

1 肿瘤的寒热阴阳属性

由于条件所限，中国古代所能诊断的肿瘤，基本上是肉眼所能见到的有形肿块，如肝癌、甲状腺癌、淋巴瘤，黑色素瘤等等；而传统中医理论认为“阳化气，阴成形”，所以肿瘤因其有形肿块的形态学特征而自然而然地被归入阴邪的行列；由于阴主寒凉宁静，故有的医家就将肿瘤病机解释为大寒积聚。然而，结合现代医学对肿瘤的描述，并仔细揣摩中医的阴阳观念，却发现其不符之处：阴阳观念将具有明亮、活动、兴奋、向上、温热、向外、扩散、开放等属性的事物或现象归属阳；将具有晦暗、沉静、抑制、向下、寒凉、内向、凝聚、闭合等属性的事物或现象归属阴[9]；现代医学的证据表明，肿瘤除了肿块这一外观特征符合阴的属性外，其他均与此相悖——首先，肿瘤的生长特性，其无限制、过度生长明显符合阳的特性；其次，最代表其特点的转移、扩散性也无法用阴的特性来解释；再次，肿瘤病人多出现消瘦、恶病质，在中医里面，有消瘦症状的疾病，多归为阴虚火旺，如结核、甲状腺机能亢进症等，因此，顺理成章的，肿瘤亦属于阴为病，但将其归纳为阴寒盛则为不符；最后，中医讲“阳盛则热” 、“阴虚则热”，癌症可引起发热，这也用阴盛之寒凉的特点无法解释。至于晚期癌症患者阴阳俱损的情况，则当另论。

我们之前对《普济方》进行研究，发现其中治疗积聚类疾病(相当于今日之肿瘤)所用频次最高的中药依次为大黄、当归、木香，其中大黄性寒凉，能荡涤肠胃积热，可以佐证肿瘤属阳热的特性[10]。近年讨论的比较多的癌毒理论认为伏毒长期持久地蓄积体内致正常细胞多次发生基因突变，最终转变为癌细胞，逃脱免疫监视，形成结块，其性顽烈，易耗散气血[4]；同时，大量的中草药筛选实验显示，有抗肿瘤活性物质的也以清热解毒类为多[11]。许多地方报道的有效验方，多以清热解毒药为主，如龙蛇羊泉汤(龙葵 、蛇莓、蜀羊泉)，癌零九方(藤梨根、山豆根、蚤休、半枝莲、半边莲、白茅根)等等，也从另一方面提示我们肿瘤属阳的特性。

2 肿瘤的肿块是瘀血吗？

肿瘤从瘀论治，这是中医治疗肿瘤的经典思维。根据这一理论，几乎每一位看中医的肿瘤患者都用过活血化瘀的中药，而且一般都是力度比较大的药，但是有几个药到病除的呢？这促使我们向这一理论提出质疑——肿瘤的肿块是瘀血吗？中医讲血停为瘀，或为停于脉内的在经之瘀，或为停于脉外的离经之瘀；现代医学发现肿瘤细胞能分泌血管内皮生长因子，致使肿瘤内部血管异常丰富，为其快速分裂繁殖提供充足的营养，同时为其侵润转移创造条件；并且，由于肿瘤生长迅速，其细胞分裂速度快 超过其空间生长速度，而其生长空间有限，故成实体性形态，其内部是肿瘤细胞及其支撑骨架，并没有所谓的淤血块，相反，其血流速度要快于正常组织。正如妇女孕期腹中所孕育之胎儿，其也是有形实体，其细胞特性与肿瘤细胞有许多相似或相同之处，为何没有将其称为瘀血呢？

既没有瘀血，那从瘀论治还能站得住脚吗？有一位临床医生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肿瘤患者用活血化瘀药是能预防其转移呢，还是促进其转移？有实验证实，单独用活血药能促进肿瘤的转移，这是对传统理论的有力反驳。

当然，肿瘤患者的血液常呈高粘状态，且血栓的发生率增高，这些对肿瘤的瘀血学说有一定的支持作用，但还不能作为充分论据。这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

3 从肾论治肿瘤

中医经典《灵枢·本神》说“生之来，谓之精。”《医门法律》：“父母构精时，一点真阳，先身而生，藏之于两肾之中。而一身之元气，由之而生，故谓生气之原。”综上所述，“先天之精”首先是指禀受于父母的生殖之精，它是构成胚胎发育的原始物质，在胚胎成形后藏之于肾，即“肾藏先天之精”；在脾胃运化生成的水谷精气和各脏腑化生的精气等组成的“后天之精”的不断充养和资助下，化生一身之元气(元阴、元阳)，发挥其生理效应，调控机体的生长、发育和生殖。

现代医学认为生殖的物质基础为精子与卵子，其中最主要的遗传物质就是基因，而基因位于染色体中的DNA上；生殖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遗传物质——DNA上的基因中所含的遗传信息传给下一代[12]。出生后，细胞内的细胞核是 DNA复制和转录的中心，它控制着遗传信息的贮存、传递和每个细胞的生长、增殖、凋亡以及各项生命活动；细胞核核仁还是组装核糖核蛋白体亚单位的中心，而核糖核蛋白体是合成蛋白质的细胞器。细胞通过“DNA-RNA一蛋白质”的信息流，把遗传信息翻译成具有各种生命功能的蛋白质，这些蛋白质控制着人体几乎所有的生命活动。从宏观和整体的角度看，众多细胞的生长、增殖、凋亡和生命活动就构成了机体的生长、发育、生殖和衰老，而染色体DNA 中遗传信息的正常与否，决定了机体的健康与否。

从上述来看，中医的肾与染色体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也就是郑敏麟[12]所说的等同关系。

现代医学认为肿瘤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基因病，而基因存在于DNA上，DNA又卷曲成染色体。所以，根据以上的等同关系，肿瘤也必然属于中医肾的疾病。

因此，通过现代医学对肿瘤的描述与中医传统理论的对照，我们既找出了传统肿瘤观念与中医理论的矛盾之处，又发现了新的联系。而矛盾的解决，新的联系发展为新的理论，并不断地被完善，有利于我们探索新的中医治疗肿瘤的道路：即肿瘤并非大寒积聚之物，也不是什么瘀血块，而是在机体阴虚的基础上形成的纯阳之病理产物；肿瘤应为肾脏之病，故其治疗的过程中，要时刻重视对患者肾的功能状态的准确把握。

《黄帝内经》有“言不能治者、未得其术也”的论断；世上无不治之症，只是当时没有被科学的认识，导致用药不当。祖国医学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中药资源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借鉴现代先进医学，发掘祖国医药宝库，有理由相信征服肿瘤疑难杂症，造福人类，不会是久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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