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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传统 回归人文——胡先骕人文主义思想刍论

2010-04-07李德成

关键词:人文主义文学传统

李德成 方 卉

(江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南昌 330022)

哲学与文化

守望传统 回归人文
——胡先骕人文主义思想刍论

李德成 方 卉

(江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南昌 330022)

胡先骕是一位著名的科学家,也是一位国学家,他本着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的双重追求,对历史进化过程中的人性异化趋势始终保持警觉。他强烈反对胡适等人鼓吹的全盘西化论,和以西方实用主义代替儒家学说,以白话文完全取代文言文的主张。胡先骕主张审慎对待传统文化,批评文学革命倡导者对待传统文化的偏激之举,主张吸取传统文化之精髓,弃其糟粕,融合古今中外文化,建设中国之新文化。在与激进派的论战中,胡先骕凸显出他关注人自身的发展,充分挖掘人的潜能,致力于人的素质提高的人文主义精神。

胡先骕 人文主义 传统文化

胡先骕,江西新建人,“学衡派”的主要成员,我国著名的植物学家、教育家,被称为少有的“横跨人文艺术和科学两个领域的大师级人物”。曾执教于东南大学和国立中正大学,并任中正大学校长,1920年代初,与梅光迪等人发起成立综合性人文学术刊物《学衡》,致力于维护中国传统文化,发展国学。其社会声望卓著,与胡适并称为“南北二胡”。胡先骕作为著名科学家,没有与其同时代的同仁一样,凡事以“科学”的尺子丈量,却本着传统儒者入世之风,以人文情怀向社会开放,热切关注激荡变化的社会,与此形成他倾向传统文化的人文主义思想。胡先骕在美留学期间曾聆听过白璧德①欧文·白璧德(Irving Babbitt,1865-1933),美国哈佛大学法国文学和比较文学教授,文学和文化批评家,20世纪前三十年美国最有特色的知识分子运动——新人文主义运动的代表人物。的讲学,受其影响颇深,遂与“学衡派”同仁一道,引进美国白璧德新人文主义的观念来认同中国传统儒学的人文精神,颇具影响。

一、应对传统文化转换的挑战,创办《学衡》杂志

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陈氏在《青年杂志》创刊号上发表《敬告青年》一文,号召要复兴中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这标志着以“民主”和“科学”为纲领的新文化运动的开始。这场新文化运动,提出“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对以儒家文化为根基的中国传统文化进行激烈批判、全盘否定,并提倡白话文学,反对旧文学。

当此之时,从美国留学回国的胡先骕等人,面对“学风否变,佹说横流”,乃起而刊行《学衡》杂志,针砭时弊,批评胡适等人及新文化运动的文化偏颇和激进。胡先骕对刊行《学衡》的动机进行了表述:“五四运动乃北京大学一大事,《学衡》杂志之刊行则东南大学一大事也。蔡孑民先生以革命元勋主持北京大学,遂以革命精神领导北大,先后聘请陈独秀、胡适诸人为教授,发刊《新青年》,打到孔家店,加以五四运动竟奠定外交上之胜利,于是革命精神弥漫全校,偏激诡异之言论,风起云涌……不久梅光迪、吴宓诸先生联便来校,与伯明先生皆感五四之后全国学风,有越常轨,谋有以匡救之,乃编纂发行《学衡》杂志,求以大公至正不偏不激之态度以发扬国学介绍西学。”①胡先骕:《梅庵忆语》,胡宗刚著《胡先骕先生年谱长篇》,江西教育出版社2008版,第82页。

《学衡》杂志的创办,还因白话文和文学文言文文学的论争。1917年胡适在《新青年》上发表的《文学改良刍议》里,曾经引用胡先骕在留美期间写的旧词,作为令人憎恶的袭用陈辞烂调的例证。胡先骕则在《南高日刊》上发表《中国文学改良论》,成为白话文和文言文文学之争导火线。1920年胡适出版白话文诗集《尝试集》,随后胡先骕撰《评〈尝试集〉》,但“历投南北各日报及各文学杂志”,无一为之刊登,②吴宓:《吴宓自编年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229页。胡先骕遂和梅光迪等人商量自办刊物,得到刘伯明的支持,随后吴宓、柳翼谋(柳诒徵)等人也加入。1921年10月,学衡杂志社成立。1922年1月,《学衡》杂志创刊;其创刊可以说新旧文学之争的结果。

《学衡》的创办是针对五四启蒙运动中激进思潮的反思产物。其创建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以“整理收束之运动”作为新文化运动现代化方案的一种补偿和纠偏,对文化激进主义的反思和质疑。故梅光迪称之为“现代中国的人文主义运动”。

胡先骕作为“学衡”骨干,先后发表了《白璧德中西方人文教育谈(译文)》,《评<尝试集>》,《批评家之责任》,《说今日教育之危机》(1922年),《评<胡适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1923年),《文学之标准》(1924)等15篇文章,吹响了与胡适等人进行学理之争的号角。他的《评<尝试集>》的发表,揭开了批评新文化运动的序幕。直到1933年《学衡》终刊,胡先骕批评新文化阵营的系列文章不断地在该杂志的显要位置上刊登。胡先骕在以上一系列文章中,不但对新文化运动进行了反思,还特别强调批评家应肩负有社会责任,要指导社会,倡导高尚道德。胡氏指出:“夫批评之主旨,为指导社会也。指导社会纯为上达之事业也。”③胡先骕:《论批评家之责任》,《学衡》1922年3月第3期。认为批评的目的在于提高,批评的标准不能以多数人的需要为依归,强调批评与道德的联系。要求批评家“立言首贵立诚”,反对伪妄不实的议论。反对新闻家式的轰动性蛊惑性的言论,一唱百应并不一定是真理,反有败坏世风之嫌疑。胡先骕认为,如果一切文化,迁就知识卑下的阶级,必然会造成一种退化的选择。这样,优美的性质便不足以崇尚,也不为社会上追求上达的人所选择。作为批评家,其职责是指导社会。强调道德以回应论敌对《学衡》的责难,质疑主导社会舆论和社会变革方向的文化激进主义。

《学衡》创刊始尹,《晨报》副刊立即发表了一篇批判胡先骕的文章。紧接着鲁迅投入了战斗,写了《估〈学衡〉》。郑振铎也撰文说明文艺上的新与旧,反对文艺青年步遗老们之后,用陈旧的文体写作。在反对“学衡派”的斗争中,已分裂的新文化界又再次联手进行反击。由于《学衡》的思想仅在小众范围内传播,局限于精英知识分子范围内,在一定程度上就与多数人对立了起来,孤立于大众,与大形势发生了错位,纵然其批评中肯,却难免被曲解为保守反动了。面对此情,周作人就曾指出:对《学衡》“不必去太歧视它”,因为它“只是新文学的旁支,决不是敌人”。①周作人:《恶趣味的毒害》,《<晨报>副刊》,1992年10月9日。可惜这较公正的呼声当时并没有引起广泛的赞同。其实,胡先骕及其“学衡派”所持的这种保守主义观点,是伴随着传统士人转化为近代知识分子而产生的文化现象,也是一种文化危机之下的知识应对。“学衡派”并不反对新文化,从他们的知识背景来看,他们大多留学海外,浸润于西学,怎么会反对新文化及新文学呢?②王刚:《近代知识转型背景下的胡先骕及学衡派的文化保守主义》,《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4期。胡先骕等人所反对的是那种“学风否变”中的否定一切的现象,要维护传统文化中的人文主义精神,特别是维护传统文化中对人的道德和人格塑造的文化精粹。

二、守望传统、主张回归人文主义精神

胡先骕对传统文化有深刻的见解,能独立思考。面对胡适等激进派所指列的中国文化的所有病症,胡先骕都承认。但其指出,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没有失去价值,要使社会进步,须保持人性的均衡发展,要将西方尊重科学和个性的潮流与东方传统的古典主义沟通起来。他说:“吾国立国之精神大半出于孔子之学说。盖孔子学说为中国文化泉源,与基督教之为欧美文化之泉源相若。然孔子学说之所以较基督教为优者,则因其无迷信之要素,无时代性,行之百世而无弊。”③胡先骕:《今日救亡所需之新文化运动》,胡宗刚著《胡先骕先生年谱长篇》,江西教育出版社2008版,第181页。他认为今日中国的弱势来自三个方面的原因:一为晚清秉国者之无精忠体国之诚,与洞彻内外治道之识;二为辛亥革命,但知求体制上之革新,而不知着眼于叔世心理之改造;三为最大之原因——“厥为五四运动以还,举国上下,鄙夷吾国文化精神之所寄,为求破除旧时礼俗之束缚,遂不惜将吾数千年社会得以维系,文化得以保存之道德基础,根本颠覆之”。④同上,第180页。他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虽为颠覆北洋军阀的统治贡献颇多,但国民党执政后,军阀势力并未铲除,政治毫无改善。而在文化上,虽造成白话文之新文体,对于普及教育并无若何之贡献,“然于吾国文化之精神,并无发扬光大之处。反因疑古而轻视吾国固有之文化,以诅咒自国为趋时。虽尽量介绍欧美文化之潮,然于欧西文化之精粹,并无正确之认识,哺糟啜醴,学之而病。提倡新教育而反使人格教育日趋于破产。……,日言社会改革,而为社会基础之家庭先为之破坏,自由恋爱之说流行,而夫妇之道苦,首受其祸者厥为女子。此种文化运动之结果,真使人有始作佣者,百世之下,虽起其白骨而鞭之,犹不足以蔽其辜之感焉。”⑤同上,第181-182页。最后他强调解决中国问题的根本之要图,为一种较五四新文化运动更新却与之南辕北辙的新文化运动。即弘扬和维护我民族生存至四千年之久之精神,发扬光大孔子学说。以东方文化之神韵弥补西方文化之弊端,人类文明才不会患上免疫失调症。其对传统文化坚持辨证理性的批判态度。胡先骕的这种思想文化主张,是与传统儒家的道统和正统思想一脉相承的,再加上近代中国在思想文化领域所遭遇的种种前古未有之奇劫巨变,催生引发出来的一种现代反弹。

对于文学改革,胡先骕继续认为,只有继承传统,才能建设新文学:“欲创造新文学,必先浸淫于古籍,尽得其精华,而遗其糟粕,乃能应时势之所趋,而创造一时之新文学,如斯可望其成功。”⑥胡先骕:《中国文学改良论(上)》,《东方杂志》1919年3月第16卷第3期。对于当时旨在引发社会变革的白话文革命,胡先骕持反对意见。但其从文学本身的的规律出发,倡导文学改良。他说:“自陈独秀、胡适之创中国文学革命之说,而盲从者风靡一时。在陈、胡所言,固不无精到可采之处。然过于偏激,遂不免因噎废食之讥。”⑦胡先骕:《中国文学改良论(上)》,《东方杂志》1919年3月第16卷第3期。胡先骕强调文学和文字的不同,文字仅取其达意,而文学在必须达意之外,还要有结构,有照应,有点缀。字字句句之间,有修饰,有锻炼。因此,他特别指明文学革命和文字改革是不同的。古文、诗词、韵文的内涵各有不同,文学革命不能一概而论。作为文学发展的历史,各种文体都有其存在的理由,特别是文言文的人文价值是值得人们去珍惜的,他坚持认为白话不能全部取代文言文。在此,胡先骕并不反对白话文,而是坚持文言文与白话文并存。

1924年胡先骕在美国学习时对中西文学有了进一步认识,在有意识地考察了西方文学之后,发表了《文学之标准》,该文是他文学理论的代表作,也体现了他的政治思想和历史观。其认为文学应该确立科学的标准,在宣扬个人解放、人格独立、愉快人的精神时,更加要求文学起到陶冶人的情操、增进人格的能力的作用。其认为:“文学之宗旨有二。一为供娱乐之用。一为表现高超卓越之理想、想象与情感。……,后者则格高而标准亦严。必求有修养精神、增进人格的能力。而能为人类上进之助者。以作品代表之。”①胡先骕:《文学之标准》,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江西高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251页。在一个科学主义泛滥的时代,为免贻害读者,亟欲树立文学的标准,试图以文学的本质教养型功能对启蒙的异化力量给予纠偏。

在中国需要革新需要启蒙这点上,胡先骕与新文化旗手们是不谋而合的。不同的是他理解的“新”是建立在传统文化基础上的。对个人来说,传统文化是历史积淀下来的深厚营养,是人文素养的根基。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忘却历史才真正是被亡国灭种,失却灵魂的民族难免有被物化的危险。换言之,缺少传统根基的现代文明建设,不仅难以成功,而且还会出现精神危机,导致民族精神的枯竭和民族生命力的衰亡。中西文化在本质上是相融相通,不谋而合的,皆为“邃古以来所积累之智慧”。②胡先骕:《白璧德中西方人文教育谈》,《胡先骕文存》,第78页。而非相互排斥,势不两立,“国人之正确态度,当对旧化不为极端保守,亦不为极端鄙弃;对于欧化不为极端迷信,亦不为极端排斥。”③李思纯:《论文化》,《学衡》1923年10月22期。文化的发展具有连续性,新旧文化之间存在着一种连绵不断的承续关系。文学不仅能够表现当代人的情感和思想,而且拥有超越时代和历史的特性。“那种所谓纯粹的新文化在现实社会中是根本找不到的”。④郑大华:《重评学衡派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批评》,《广州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年第1期。只有遵循“中和礼让之道”,批判地鉴取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中的合理成分,才能真正地创造中国的新文化。胡先骕这种迥异于五四新文化倡导者那种文化虚无主义的做法,采取对东西方文明“兼容并包”的态度,“其根本原因所在,就是胡先骕所秉持的中国本位、传统文化本位的改良的文化观或渐进的历史文化观,一种融合了现代西方科学精神和实用思想的科学人文观。”⑤段怀清:《文化精英主义?文化民族主义?抑或文化保守主义?——试论<学衡>前后胡先骕的思想文化主张》,《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9年第4期。

胡先骕以人文主义自身的基本特质与规约性、人文性持守的角色地位,发挥历史变革中制衡互动的独特作用。但在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决定其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的决定性力量,来自于“救亡图强”这一形成于独特历史时期的民族要求。尽管近代启蒙观念从一开始便引发了人文主义方面的质疑与抗衡,尽管在其内部也存在着多义性的文化内涵,并形成了内在的歧异、变异甚至衍生出分化倾向,但一方面由于其主导观念的理性主义、科学主义倾向,及本身即有的统合主义的内质,另一方面则是因其占有历史先机,和对历史担责的正义性所必然秉有的自信与霸气,使人文主义不仅不可能成为历史范畴中基本变革途径的选项,在文化价值层面上也很难占到上风。但胡先骕对胡适白话文学和新文化运动主张的批评,对中国固有文化的现代意义和现代价值的阐发坚持,对科学的人文主义在现代中国的必要性与现实性的大声疾呼,为今天反思20世纪中国现代化思想和现代化的一部分,而呈现出其历史的与现实的双重意义。

三、持中秉正,倡导人文主义精神教育

胡先骕当时所处的时代是中国社会急剧动荡的年代,是一个社会大转型时期,各种思潮涌动,社会纷繁复杂,政治秩序混乱,道德信仰崩溃,“社会之中是非善恶之观念将绝”。特别是五四以来,传统道德价值观念遭到了强烈攻击,而新道德价值观又还没有确立。致使一些道德伦理、价值标准被全然否定。正如白璧德所说:“中国在渴望进步之时,决不应该效法西方,把孩子与洗澡水一起倒掉。简言之,中国不论如何扬弃传统中仅为形式主义的部分,仍应审慎将事,维护它伟大传统中的真正精神。”作为白璧德新人文主义思想在中国的最先译介引入者,胡先骕在《学衡》第3期全面介绍这位西方思想家、文学批评家,翻译并登出《白璧德中西方人文教育谈》一文。胡氏很赞同新人文主义所说的“以道德节制天性之发展”的观点。他指出:“社会之中,是非善恶观念将绝,而各国各族,则常以互相残杀为事。科学发达,不能增益人心之真福,反成为桎梏刀剑。其受病之根,由于群众昧于为人之道。盖物质与人事,截然分途,各有其律,科学家发明物质之律,至极精确,故科学之盛如此。然以物质之律施之人事,则理智不讲,道德全失,私欲横流,奖惩率兽食人之局。”①胡先骕:《白璧德中西方人文教育谈》,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上),江西高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72-73页。所以主张以“人的法则”来取代“物的法则”,提出要用人文主义来纠偏。以“创造保持一种非宗教而以道德为根据之人文主义”,②胡先骕:《白璧德中西人方文教育谈》,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第78页。胡先骕依据这一思想,倡导在中国进行人文教育。他说:“人文教育。即教人以所以为人之道。与纯教物质之律相对而言。”③同上,第73页。在教育实践中,其教育思想始终贯彻其人文主义精神,以实现受教育者为人之正道、道德精神长存是目的。胡先骕希望通过新人文主义教育事业的发展,实现国家的富强和民族的振兴。胡先骕在与新文化运动者论战的同时,痛陈中国教育危机,力主通过教育改革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积极探索着教育救国之路。其在《教育之改造中》曾明确指出:“教育之目的在教人如何增进其知能,修养其德性。”④胡先骕:《教育之改造》,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第406页。而对于如何达到这样的目的,他又进一步提出了十二项教育改造的要旨,如教育不可过于标准化,教育要适应学生的个性,要培养高尚的人格,要建立宗教信仰等。“人生之全面发展”是胡先骕教育思想之主旨。他主张在培养学生基本生存生活技能的基础上,养成治学治事的能力,尤其注重精神道德层次的修养。

他希望“藉教育之陶冶,以充实提高个人全部之生活”,“使人人皆能在生活之各方面尽量发展其潜能,以达到尽善尽美之域”。⑤同上,第406-409页。他还认为,人民生活,不仅仅包括狭义之衣食住行物质生活而已,若仅限于物质生活,则人类与禽兽何异。他说:“所谓生活,包括人生之一切活动,除了物欲之外更有情感发泄,道德感与美感的满足,宗教伦理信仰,道德修养等需要”。多方面活动能均衡发展,才能成就美满人生。是以提倡肯定人的价值,不以物化的标准衡量人,尊重人独立的个性,培养人的全方面素质。所以,教育的最重要目的是培养高尚人格。他提出了一个“人格商”概念,认为如同人的智力水平高低有别一样,其德性水准也有高下之分。在他看来,大多数人属于“既非上智,亦非下愚,可以为善,可以为恶,上达下达以环境为转移”者。也就是说,大部分人的德性、人格是会通过外部环境和后天的教育而改变的。“个人之人格固基于先天之禀赋,然亦可因训练学习而发达,教育之重要使命,即在如何发达个人之德性或人格,亦即如何增进个人之人格商”。他相信,随着“个人之人格发展,其个人之幸福与其对于社会之价值亦随而增长”。⑥胡先骕:《教育之改造》,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上),江西高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411页。

胡先骕觉得,五四运动以来国民道德在堕落,久而久之,“吾数千年之古国,或将有最后灭于西方文化之恶果矣”。①胡先骕:《说今日教育之危机》,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第89页。所以,教育必须把德育放在重要的位置。胡先骕认为,“人心之改革,端为要途”。②胡先骕:《致熊纯如先生论改革赣省教育书》,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第325页。而道德教育是提高个体道德修养,形成完善人格的重要手段。所以,他特别重视道德教育的作用,主张学生“庶于求物质学问之外,复知有适当之精神修养”。③胡先骕:《说今日教育之危机》,张大为等编:《胡先骕文存》,第90页。关于德术关系,胡先骕的看法是:“有术而无德,不得为君子之儒,有德而无术,尚不失笃行之士焉”。因此,必须藉教育之力,将传统道德伦理价值之精华蕴诸青年,陶冶其品性,修养其志趣,使他们于求物质学问之外,复加以适当之精神修养。万不可以程朱为腐儒,以克己复礼为迂阔。在学生评价方面,要坚持“生徒之行检卑劣不堪教诲者,虽学业优异,亦在摈斥之列”的原则。他强调训育要着重感化,不可仅重视功令式之奖惩,那种单纯以考试成绩来品评学生的办法,丝毫无益于学生高尚社会人格的形成。“各级学校,训育必须视为较教学尤为重要”。老师需引导生徒弃恶迁善,自小学至大学,小而有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大而生责天地之化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在自我修身的同时,培养远大的理想抱负。

对白璧德人文主义思想的认同,使胡先骕在中西方文化的自由穿行中找到对基于传统文化认同的人文性倾向的支持。作出这样的判断和估计,除了他对传统文化的价值本来就肯定之外,也与这一时期知识分子对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对人性异化的弊病觉醒有直接关系。西方的价值理性学说,只是被当作众多主义中的一种被引介,而没有引发广泛的对价值原则的理性根据的系统探究。价值的取舍问题不是被对传统的辩护或拒斥所取代,就是被置于现实功利效用的标尺下完全工具化。胡先骕本着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的双重追求,对历史进化过程中的人性异化趋势始终保持警觉。

胡先骕这位学贯中西,坚持自己的主义,忠实于本位文化的知识分子,当他看到文化激进主义过于急迫,使启蒙未能全面持久地展开,由此带来文化上的狭隘和功利主义,使得堵塞了“创造地转化”传统资源,以参加现代文化建设的大道这种后果时,他站出来加以理性的辩诘,并致思于对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换,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是有益的。他对传统文化现代转型的致思方式,特别是注重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因袭和价值世界的重建,很值得我们借鉴。他的理论并不是以主观的好恶为立论基础,其固守传统文化的有效性价值,力图对本位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的文化保守主义应比文化激进主义更具学理性。在社会转型时期,尤其是价值观念的系统更新和生存方式与社会秩序的大调整时期,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与改造力量的重视,固然会成为首选的推动力,但相对缺失的人文精神则愈显出其对历史进步之负性作用的抑制与制衡作用的必要。由此看来,胡先骕倡导的人文主义精神是具有长久的价值的。

A Tentative Research on the Humanistic of Hu Xiansu

LI Decheng,FANG Hui

Hu Xiansu is not only the famous natural scientist,but also a master of Guoxue.As a seeker for both humanity mood and scientific spirit,he primarily kept a vigil over the sequel of human nature’s dissimilation in evolutionary process.He opposed Hu Shi’s complete Westernization theory,taking the place of the Confucian School with the pragmatism,the pure and no artistic valuable vernacular literature advocated during the enlightenment campaign period.Hu Xiansu insists we should receive good essence of culture and abandon its dregs,and fuse ancient and modern in China and abroad culture to construct new culture in China.Hu Xiansu manifested his humanism that centers on human beings and their values,capacities,development and worth,the latent energy excavating human,qualities progress.In the controversy against Hu Shi and some others,he was well on his way to becoming an articulate transmitter of the Humanistic.Besides,he carried out active exploration,trying to come true“creating and keeping one kind of humanism,which is not sacred with religion but regarded for morality”.

Hu Xiansu,humanism,traditional culture

李德成(1966-),男,历史学博士,江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史;方卉,女,江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中国近现代史专业硕士研究生。

C912.67

A

1008-7672(2010)03-0092-07

徐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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