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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念 阿 曾

2010-04-07黄甘英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全国妇联叶剑英大姐

黄甘英

阿曾离开我们 21年了,今年是她的百年诞辰,熟悉她的人,每个人都对她怀着深深的敬意和浓浓的思念之情。

阿曾是我们对曾宪植大姐的爱称。她是叶剑英元帅的前妻,曾国藩九弟曾国荃的玄孙。1926年,她冲破封建家庭的束缚,在湖南参加了革命。1927年 1月投考了国民政府军官学校武汉分校的女生队,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批女兵中的一员,不久即担任叶剑英所在的军官教导团准尉文书,并随叶剑英前往广州,参加广州起义。起义失败后,转往香港从事地下活动。1928年春,不满 18岁的曾宪植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于这一年与叶剑英结婚。1941年,阿曾进入延安马列学院学习,从事妇女、统战工作。在新中国成立的开国大典上,她陪同宋庆龄登上天安门城楼。

我跟阿曾是 1948年认识的,当时我在北京做地下工作,中央妇委调我到西柏坡,参加第一次全国妇女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在向邓颖超、康克清大姐介绍北京政治经济情况的会上,我认识了阿曾。她留给我的初步印象是非常活跃、为人正直、敢于坚持原则、敢于讲真话。对同志从来没有架子,跟谁都合得来,大家有什么事情都愿意跟她谈。我一见到她就非常喜欢她,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她说。

1949年初,党中央决定 3月 24日在北京召开全国第一次妇女代表大会,并通过大会选举成立全国妇联。我和阿曾一起参加妇代会的筹备工作。我被分配在文化娱乐组,阿曾分配在秘书组。妇代会结束后,我们俩都被留在全国妇联,我在组织部,她在秘书处协助秘书长区梦觉工作。

全国妇联建会初期,百废待兴,许多事情都要一项一项去筹办。当时物资匮乏,妇联机关几乎一无所有,很多东西如办公和生活用具等都是白手起家自己操办。阿曾带着我们八方求援,一家一家去跑。她的名气大,熟人也多,有的机关门禁森严进去找人很难,但因为阿曾认识的人多,结交广泛,所以只要她出马,到哪儿都畅行无阻。当时我们笑称阿曾是妇联名片,是我们妇联的招牌。那一时期,阿曾兢兢业业,艰苦奋斗,呕心沥血,她和其他同志一起,使全国妇联建设一步步发展,组织一步步健全,为组建全国妇联立下了汗马功劳。

阿曾的生活非常简朴。作为妇联的秘书长,她一直住在机关大院东北角的一间小屋里,一张屏风隔在两张单人木板床之间,里面那张阿曾睡,外面那张是留给儿子阿宁的。屋里陈设极为简单,四只小板凳围着一张小矮桌,用来吃饭会客,一个小蜂窝煤炉,取暖烧饭兼而用之。我们平时找她谈工作,谈晚了也住在那里。她的屋子谁都能去,没有住房和办公室之分。她吃饭是在食堂打饭,我们大家打了饭也到她住处吃。从全国妇联组建到“文革”结束,阿曾住在这里始终未动窝,也未添一件家具。后来妇联机关的办公和宿舍条件好了,大姐们几次要她搬家,都被她拒绝了,她心甘情愿和群众住在一起,共用一个厕所,共用一个露天水龙头,永远不离开群众。

阿曾对同志真诚相待,乐于帮助大家排忧解难。“文革”初期,因为康生等人的点名,阿曾最先受到冲击,成为专政对象。由于她敢说真话,好打抱不平,批斗别人时从不发言,主席台上点名让她发言,她也绝不无原则地屈从,造反派就给她扣了一顶“大黑伞”、“大党阀”的帽子,还罗列出许许多多个“小鬼”,称他们在“大黑伞”下受到庇护。只要一提妇联的“大黑伞”,人们就知道是指阿曾。我当时也成了大牛鬼蛇神,和另外一些人被关在老妇联机关后院。记得抓我到秦城监狱的那天晚上,来了许多武装人员,先把我安排在传达室,然后开始抄家,并勒令我:“你什么都不用带,只带上洗漱用具跟我们走!”他们押着我往外走,晚上了,别人都怕抓人,谁也不敢出来。走到阿曾门口时,看见阿曾站在门口,她喊了一声“甘英”,声音不大,但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很清楚。别人是绝不敢在这个时候这么喊我的。我看见阿曾眼里含着眼泪。我回头看了看,也不敢言声,跟着武装人员上了车,被押到秦城监狱。从那时起,8年里跟谁也没有见过面,听说这些年里阿曾也吃尽了苦头。8年后,我被放出来,当时我几乎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了。监狱的大门打开,我一个人蹒跚着走,阳光射进来,光亮中有几个人跑过来,一个是章蕴大姐,一个就是阿曾,另一个是杜子明。她们当时把我抱起来,此时我有一肚子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也不会说了,只会哭。她们把我接到妇联,我才知道,老伴还在监狱,3个孩子都被扫地出门,一个在广西,一个在内蒙古,一个在哈尔滨。我也没有住的地方,阿曾吩咐医务室沙大夫赶紧给我找医院过渡一下,沙大夫连夜给我安排,住进了北医三院。

经历了这些事,我跟阿曾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一个阿曾,一个刘嘉玲,我们三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每个周六,三个人出了妇联一起逛商场,或者到我家看看电视。阿曾还爱打几圈麻将,那时也没有车,到时候她俩就步行回去。那时我们结下了患难之交。后来阿曾病了,不会走了,我一下班就到她家去,有时吃了晚饭才回自己的家。后来阿曾被儿子接到珠海去住,我还去陪她住了一阵子。再后来阿曾病危,她儿子阿宁给我发来电报,我赶紧赶过去见阿曾最后一面,我把灵柩送回广州,守在那里开完追悼会才回北京。

今年夏天我去梅州,叶剑英纪念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阿宁把阿曾跟叶帅合葬了。回北京之前,阿宁跟我通了电话,他说让妈妈回到爸爸身旁,完成了妈妈的一个心愿。

今年是阿曾诞辰 100周年,谨写此文寄托我们对阿曾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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