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码解码的选择性对译者主体性的操纵
2010-04-03蒋知洋
张 曲,蒋知洋
(长沙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翻译的实质是依靠信息的编码解码实现的双语间意义传递,涵盖从形式到内容,从语音到语义,从致意到传情,从语言到文化的多层次多方位的语际转换,而编码解码作为客观语境下运作的认知实践,由于社会背景、意识形态、认知能力、审美倾向的制约势必具有选择性。如英国文化研究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斯图亚特·霍尔提出的霍尔传播模式从信息选择的角度论述受众解码的三种立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饰演解码者和编码者双重角色,其主体性的发挥必然受到解码编码选择性的操纵。近年来关于译者主体性内涵的讨论尽管对译者主体性的界定在某些方面意见不一,但都认为在翻译活动中发挥译者的主体能动性是成功译作的关键,而且译者只有在尊重原作的基础上,在原语和译语文化允许的范围内,凭借自己的经验、学养,才能把握得与失的量度,过与不足的平衡。从学者们的理论探究可以看出,编码解码的选择性对译者主体性的操纵具有必然性,译者主体性正是由于编码解码的选择性的制约而彰显,进而在译语文化中获取话语权力,织就延绵不绝的文化传承。
一、编码解码的选择性
(一)选择性的界定
语言是一个能够传递信息的符号系统,人们之间的语言交际实质是通过对信息的编码解码而实现的信息传递。翻译本质上是语际间信息的编码解码过程。编码解码是在客观语境中借助语言运作的人的认知实践,无可避免地受限于政治因素、意识形态、文化背景、个人意识等,而且人在某一特定时刻处理信息的能力有限,这便存在着对信息的选择。Verschueren认为由于语言的内部和外部因素,使用语言是一个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不断做出选择的过程[1]。由此,可从认知的角度将选择性界定为作为认知主体的人在具体语境中,根据认知活动的性质、目的及主体自身的认知能力选择认知客体,并对其选择性地加以理解。
(二)解码的选择性
解码是信息被解读的过程,是信息实现的基点。信息正是通过解码产生一定的认知效果而进入到社会实践的结构中。编码可以通过预先选定的方式引导解码,却不能规约解码,因为后者有自身存在的条件,即便是相同的符号在不同的认知语境下外延与内涵不尽相同,意义再生产过程同样具有多样性[2]。译者的一项重任是使译文为读者接受而且提供文学价值以飨读者,由此读者对译文的接纳与赏析亦即读者对译文的解码是翻译的终极目标。英国文化研究学派重要代表人物斯图亚特·霍尔认为,具有个体独特经验的受众不会完全受限于文本﹙此处文本指作为信息载体的符号编码),但也不能全然独立于文本之外,更多的是观众的自身文化与政治结构和文本所需要的阅读方式之间的平衡和协调[3]。以下从受众选择性注意、选择性理解和选择性记忆的角度论述解码的选择性。
1.选择性注意
选择性注意又称为选择性暴露,即受传者是否注意到媒介及其信息,是受众心理选择过程的第一个环节。受众往往从自己原有的意见、观点和兴趣出发,倾向于接触与原有态度较为一致的信息,而尽量回避那些与己见不合的信息[4]。以译语读者选择译本为例,鲁迅和周作人合译的《域外小说集》竭力突出译文在词汇和语法上与中文的不同,采取文言和西化的句式与词汇相结合,旨在忠实传达作品的前端思想和表达方式。令人遗憾的是小说在出版后的十年间鲜有问津。究其根由在于当时的读者依旧遵循传统的语言风格,译作在形式方面难以获得读者认同。
2.选择性理解
选择性理解是受众心理选择过程的核心。同样内容的信息对不同的受众来说会有不同的理解,有时甚至是截然相反。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受众的认知语境各异[4]。人的这种选择性决定了他们在有选择地接触到某种讯息后,总是倾向于把讯息内容看作是与自己原有意见相一致的。即使在接触到与自身观点相悖的讯息时,人们也会对它们进行选择性的理解,将它们曲解为与自己观点相趋同。这种从自身需求出发对信息予以选择的心理倾向,使不同的人对同一信息的理解各不相同。有的人对信息全面接受,而有的人则只理解所需。
3.选择性记忆
选择性记忆是指受众对信息的记忆也是有所选择的,这是受众心理过程的最末环节。事实上,留在人们记忆中的信息量一般会少于其所接收和理解的信息量,他们有时甚至还竭力使自己去忘记某些信息[4]。也就是说,正如选择性注意、选择性理解一样,人们倾向于记住传播内容中与自己观点一致的部分,而忘掉与自己观点相悖的部分。
(三)编码的选择性
人作为社会的个体,存在于物质性的外在现实中,必须对外在世界进行认知并加以理解和接受,亦即将外在的物质现实内化为一种心理现实。语言编码是实现这一转化的重要途径[5]。编码即将原本杂乱无章的语言符号经由一系列的选择组织成文本进而生成意义并使文本意义自然化,也就涉及我们应当选择怎样的符号和怎样地选择符号建构文本。
法国思想家和符号学家罗兰· 巴特认为, 意义的自然化过程是由掌握符号资原的权威群体或组织所决定的。在意义的锁定过程中, 权威群体或组织基于自身的意识形态选取其所偏好的意义,然后在其势力范围内统一标准, 于是意义得以生成和锁定并完成其自然化。在意义的自然化过程中,隐喻和转喻是两种最根本的建构手段和方式,而隐喻和转喻在本质上具有选择性[1]。由此某一语言符号除了本义之外还具有多种比喻义和引申义,编码者将会择取最合适的意义建构文本。一定群体选择约定俗成的符号来传达相应的含义,一个有意义的文本其实就是一系列符号选择性组织的结果。编码者通过遣词造句即选择符号以认知周遭世界进而传情致意。
二、编码解码的选择性操纵译者主体性的必然性
要探讨编码解码的选择性对译者主体性的操纵必须首先对译者主体性有明晰的认识,进而分析编码解码的选择性操纵译者主体性的实现手段。
(一)译者主体性的界定
翻译实质是译者首先运用自身的思维能力解析原文以追寻作者的思路,尔后综合目标语的语言表达手段再现原文。在文本选择和解读阶段,其客体是原作;在文本生成阶段,其客体是译文。无论原作抑或译文,都是客观语境下的文本,译者作为整个翻译实践的主导因素,具有许多不依赖作为客体的原文和译文而存在的独立性,必须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以成功实现翻译的语言转换和文化转换。综上,译者的主体性可界定为: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6]。
(二)编码解码的选择性操纵译者主体性的实现手段
翻译活动绝非纯粹的语符转换,其实质是双语间意义的传递,涵盖从形式到内容,从语音到语义,从致意到传情,从语言到文化的多层次多方位的语际转换,经由原语作者成文,译者解读与重构,再由译语读者阅读实现,亦即信息的编码-解码-再编码-再解码过程。译者一身而兼二任,既是解码者,又是编码者。翻译作为语际间的编码解码,是在原语和目标语语境下运作的认知实践,其选择性是制约译者能动性的受动因素;从另一角度讲,正是这些受动因素的存在构成了译者能动性发挥的客观环境。译者主体性正是由于编码解码的选择性的制约而彰显,进而在译语文化中获取话语权力,织就延绵不绝的文化传承。
1.对文本选择的操纵
操纵学派认为,翻译就是为了某一目的而对原文进行某种程度的操纵,而这种操纵活动是由目的文化背景和社会意识形态决定的[7]。如果选择的文本不能迎合译语读者解码选择性所需,译者翻译活动的收效也必然乏善可陈。毋庸置疑,目的文化背景和社会意识形态对文本选择的影响举足轻重,然非绝对。译者作为独特个体,自有个人秉性、审美倾向、民族意识、生活阅历,亦会影响其作为解码者的选择性而左右文本选择。
以辜鸿铭儒家经典英译为例,清朝末年,由于西方列强的入侵,与辜同时代的许多知识分子和仁人志士对祖国传统文化失去信心而选择译介西方著作开启民智,严复、林纾等翻译大家应运而生,成为西学东传史上的巨擎。辜鸿铭受过系统的西方教育,对西方文化了解透彻,但他却逆流而上,选择向西方译介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旨在向世人昭示:由于封建帝制的腐败无能,中国在政治外交上处于劣势,但中国是礼仪之邦,在伦理道德、哲学思想等方面绝不逊色西方。无疑辜鸿铭秉持独特的翻译目的而进行的文本选择在当时是“另类”的[8]。
由以上分析和例证可以看出翻译文本的选择不是随机的,任何译文都是译者在语际间进行认知实践时有目的的选择的结果。在文本选择阶段,译者主体性在目标语读者和译者双重解码选择性的制衡下得以彰显。
2.对文本解读的操纵
读者对文本的解读过程本质上是语码信息选择的过程,从属不同意识形态的读者在不同的语境下可以赋予同一文本不同的意义。
译者对于原作亦是读者,但却非一般读者,一般读者但求对作品大致理解与把握,而译者却需为特定的目标对客体有透彻、完整、深刻的认知。解读原著时,译者需调动自身情感、意志、审美、想象等能力分析作品的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从整体上领悟原著字里行间潜在的思维逻辑,透过语言表层现象弄清语言深层意义,以期将原文有关语境所提供的信息最大化地转入译入语,实现文本意义的完整构建[9]。如杨宪益、戴乃迭合译的《红楼梦》译本,表达了封建阶级斗争和统治阶级衰落的主题,而与杨宪益同时期出版的霍克斯译本则更多体现了译者对情节连贯性和小说艺术性的垂青。由此可见,在文本的解读过程中,译者作为解码者不仅要受到原作风格和作者思维方式即作者编码选择性的制约,还受译者自身认知能力、文化素养、知识结构等所致的解码选择性的影响。
3.对译文生成的操纵
在译文生成阶段,作为编码者的译者需要将获悉的原作信息通过翻译策略最大化地再现于译文,实现原语交际者的意图与译语受众的要求在认知环境相关方面相似乃至一致,也是译者最大限度发挥其主体性的过程。译文是否为译语读者所接受是衡量译文成败的重要指标。如果译者编码时未曾顾及读者的阅读期待,不能迎合读者解码的选择性,即便文章传情致意,巧夺天工,也只会沦为译者的自娱自乐。
法国翻译理论家米歇尔·巴拉尔曾指出,“译者是社会的人,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政治和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响。但是作为翻译的主体,译者有自己的看法和原则追求。”[10]以张谷若翻译《还乡》为例,从五四运动一直到解放前,中国的主要翻译诗学就是鲁迅推崇的“硬译”即直译,但张谷若选择了反向的翻译策略——意译。许多翻译家和学者都认为张谷若的翻译行云流水,而鲁迅的译文生硬晦涩。张谷若在《谈我的翻译生涯》中提到,“这个时代盛行的翻译方法是硬译,然而我选择了一个相反的翻译方法,我的翻译让读者感到通顺清晰,我这样做是有意的。”[11]张谷若的翻译诗学无疑是译者主体性在译语读者解码选择性与译者自身编码选择性制衡下的彰显。
三、关于编码解码选择性操纵译者主体性的思考
翻译作为语际间的信息编码解码,是将一种文化中语言所表现的认知方式借助目的语传递到另一种文化中的过程。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译介文本实则是文化的输入和输出,翻译目的使译者发挥其主体性,选择原语文本作为认知客体,并将其置于原语文化背景下解读,并明晰文本中原语文化与的语文化的共核与殊异。有鉴于此,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主体,在决定选择何种文本进行翻译时,既要考虑自身的文学修养、鉴赏水平和双语能力,又要顾及的语文化背景下译语读者解码的选择性,文本选择得当有利于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从而建构出成功的译作。
就翻译策略的选择而言,特定的方法总与特定的目的相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倾向使用的策略主要有归化和异化两种,具体体现于遣词造句。在语言层面,归化有助读者理解文意,在文化层面上,异化呈现读者异域风情。然而,过度归化会使原语语篇丧失文化内涵,过度异化则会降低译作的可读性。无论异化抑或归化,皆须以尊重原文作者编码选择性为前提,以译语读者解码选择性为参照,在运用归化和异化的策略时要把握得与失的量度。异化和归化的得当实施将兼顾翻译的语言和文化功能而使译者主体性得以彰显。
四、结语
翻译活动绝非纯粹的语符转换,其实质是语际间意义、思想和文化的传递,经由原语作者成文,译者解读与重构,再由译语读者阅读实现,亦即信息的编码-解码-再编码-再解码过程。信息的编码与解码是在客观语言环境中运作的认知实践,由于诸如编码者和解码者的时代背景,文化结构,审美素养等语境因素的制约而必然具有选择性。译者作为沟通原语作者与译语读者的中介,履行解码者与编码者双重职能,其主体性的发挥必然受限于编码解码的选择性。译者对编码解码的选择性制约译者主体性有了明晰的认识后,才能正确发挥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主导作用,建构出成功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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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张谷若.谈我的翻译生涯[C].王寿兰.当代文学翻译百家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