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历史 历史的曹操
——对曹操形象的历史哲学浅思
2010-04-03陈颖
陈颖
(成都武侯祠博物馆,四川 成都 610041)
曹操的历史 历史的曹操
——对曹操形象的历史哲学浅思
陈颖
(成都武侯祠博物馆,四川 成都 610041)
本文以曹操为样本,概述了曹操历史形象的变迁,浅析了这个变迁背后中国社会思潮的转变,并由此引出了对“历史史料”与“历史真相”、“史料背后的思想”等一些历史哲学方面的浅思。
曹操;曹操历史形象;历史观念;历史哲学
一 曹操形象的变迁
曹操,在我国历史上是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目前,人们基本公认的是,在历史上曹操是一个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卓有成就的文学家。在东汉末那个群雄争霸、战乱频仍的年代,他南征北讨,荡灭群雄,统一了北方;他首先实行屯田政策,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使中原得到了安宁,为全国的统一奠定了基础。但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政治家,曹操也有不少恶德、恶行,最突出的就是具有奸诈、残暴的性格特点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不臣”之举,因而古往今来,无论是在信奉“实录”精神的古代史学家笔下,还是在民间的走巷阡陌之间,曹操的形象早已出现了分裂。
西晋时期:陈寿在《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中评曰:“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1]西晋陆机《吊魏武帝文》说曹操“摧群雄而电击,举劲敌其如遗,指八极以远略,必翦焉而后绥。”[2]刘颂称“魏武帝以经略之才,拨烦理乱,兼肃文教,积数十年,至于延康之初,然后吏清下顺,法始大行。”[3]陆机在《辨亡论》中则曰:“曹氏虽功济诸华,虐亦深矣,其民怨矣。”[4]这是褒中有贬。这一时期对曹操的评价是褒多于贬。
东晋至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史学家裴松之为《三国志》作注,裴注中有大量《曹瞒传》的内容,《曹瞒传》为吴人所撰,对曹操多有诋毁之辞,如其云:“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为人佻易无威重,好音乐,倡优在侧,常以日达夕,诸将有计画胜出己者,遂以法诛之。”[5]几乎把曹操说得一无是处。习凿齿著《汉晋春秋》,倡曹操篡逆之说,他论道:“三国之时,蜀以宗室为正,魏武虽受汉禅晋,尚为篡逆。皇晋宜越魏继汉,不应以魏后为三恪。”[6]他不仅以蜀为正统,还提出将曹魏清除出中华帝统承续之列。这是以贬为主。
隋唐时期:这时人们对曹操的文韬武略、卓著功勋还是十分敬佩的。隋代有一出名为《曹瞒浴谯水击水蛟》的傀儡戏,据《太平御览》卷436引刘昭《幼童传》的记载,其大体内容是曹操“幼而智勇。年十岁,常浴于谯水,有蛟来逼,自水奋击,蛟潜退。于是浴毕而还,弗之言也。后有人见大蛇,奔逐。太祖笑之曰:‘吾为蛟所击而未惧,斯畏蛇而恐耶’众问乃知,咸惊异焉。”[7]在这出戏里,曹操不仅毫无奸诈可言,反而颇具英勇少年的风采和美德。唐太宗李世民称赞曹操:“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栋梁之任同乎曩时,匡正之功异于往代。”[8]而玄宗本人对曹操也十分钦佩,常自称“阿瞒”。全唐文卷十杜甫的《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一诗云:“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英雄割据虽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9]可见,杜甫对曹操的“文采风流”是极其推崇景仰的。
宋代至清代,贬低居多: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称赞曹操:“知人善任,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与敌对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对之流涕,然终无所赦。雅性节俭,不好华丽。故能芟刈群雄,几平海内。”[10]这时司马光尚以史家的笔录,对曹操的才具和功绩予以高度肯定,大为褒奖。
而稍后的时期,在苏轼的《东坡志林》却载录了这样一段话:“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皱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11]这至少说明,民间对刘备和曹操的好恶,已在某种程度上深入涂巷。
南宋以后,正统观念加强了,斥骂曹操为“奸臣”的议论占了优势。曹操的多疑、狡诈一面被放大,“七十二疑冢”的说法也是从宋代开始流传。
明代对曹操的批判达到高峰。《三国志平话》、罗贯中《三国演义》更是将曹操的反面形象推至高潮。
近代以来,胡适、鲁迅、郭沫若、翦伯赞等纷纷为曹操“平反”,试图还原其真实的历史形象。但时至今日,人们对曹操形象的接受仍然掺杂着艺术的因素。易中天认为“曹操好像有好几张脸,但又都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矛盾,这真是一个奇迹。实际上,曹操是真实的,也是本色的。包括他的奸诈、狡猾、残忍、暴虐,都表现得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真诚而坦然。这实在是一种‘大气’。”[12]
在当代,为曹操翻案和平反的文章书籍也络绎不绝,流行歌曲《曹操》一时间红遍大江南北,最近播出的电视剧新《三国》更是一反传统,将曹操作为第一主角。曹操,俨然又成为了当红的主角。
二 变迁的原因
从前文的梳理中可看出,曹操的形象经历了一个褒→贬→褒→贬→褒的过程。曹操这一历史人物,在军事、经济及治国方面的雄才大略,这是他的优点,性格上的奸邪诈伪阴险凶残,这是他的缺点,这些都是已基本被公认的。而为何他在历史中的形象却几经变迁,以致出现了“曹操形象被多次贬低”,及“为曹操翻案”等说法呢?可以看到,历史上对曹操形象的争议焦点,并不在于他是否做过某些事情,而在于他所作的这些事情的评价。而为何对于同一个人,同样的事情在历代会有不同的评价呢?我想这应该与历朝历代的人们对他的行为是否认同,也就是说曹操行为与评论者本人的价值取向是否相符有关。若是认同的居多,则是褒多于贬;反之,则贬多于褒。
司马氏认为他们承续的是曹家江山,故陈寿修《三国志》,以魏为正统,对曹操多有溢美之词。
东晋偏居江左,大批流离于江南的中原民众对北魏政权心存不满,北魏的尊曹也导致东晋人把曹操作为异类加以贬低,加之东吴本土久已存在的反曹传统,致使贬抑曹氏的潮流渐成气候。魏晋以来,社会混乱,政治险恶,攻伐不止,杀戮不已,人人自危,且门阀士族生活腐败。一些封建士大夫致力于《老子》、《庄子》、《周易》、《论语》等儒道经典的注释、研究和谈论,宣传自然无为,崇尚达生任性,以道释儒,儒道结合,内儒外道,于是在社会上掀起了一股“玄风”,以谈玄论道来逃避现实政治。而另一些进步思想家则致力于对封建君主专制进行批判,三国时期出现的“无君论”也日渐盛行起来。曹操作为封建君主专制的代表,自然多遭贬斥。
在整个第七、八、九世纪中,中国是世界上最安定最文明的国家,此时中国人的思想是开放的、兼收并蓄而好探索的。以强盛的国力为依托,以朝气蓬勃的世俗知识分子为主体的唐文化,表现出一种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兼容并包的开放的文化气象。在这种文化氛围之中,唐文化不仅大量汲取胡文化的因子以丰富、激活、改造华夏文化,而且还大量地输入域外文化,给唐文化增添万千气象与无限活力。隋唐文教政策在尊崇儒术的同时,亦提倡佛教和道教。既尊崇儒术,又兼重佛道,以尊孔崇儒为主,以佛、道为辅,佛、儒、道的大融合也发生在这一时期。甚至在生活习俗上,唐也呈现出了许多少数民族习俗的特征,充分冲破了传统礼仪的束缚。人们的思想呈现出极为开放和自由的状况。因此,隋唐,特别是唐时期,不拘泥于曹操道德上的苛责,而对他的武功、文采给予正面的评价和认识,也是不难理解的了。
北宋初年,新兴的宋王朝还延续了一段开拓创新的格局,随着对外战争的失利,直至南宋,中原王朝越来越受到少数民族政权的威胁。这种局面其实类似于当时的蜀汉。南宋朝廷偏安江南一隅,与金、辽分治。他们对金、辽无好感,干脆将曹操称作“当今女真、蒙古胡虏也”。 到了理学的朱熹,更奉蜀汉为正统,甚至在《资治通鉴纲目》中改变了司马光以曹魏纪年的体例,以蜀汉纪年。清代馆臣以为:“宋太祖篡立,近于魏,而北汉、南唐迹近于蜀,故北宋诸儒皆有所避而不伪魏。高宗以后,偏安江左,近于蜀。而中原魏地全入于金,故南宋诸儒乃纷纷起而帝蜀。”[13]随着统治者思想观念的转变,以及程朱理学的兴盛,以蜀为正统的观念在南宋逐步得到认可和强化,曹操的奸臣形象也基本定型。
明代君权扩张到了极点,理学已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它高扬天理的旗帜压制人欲,使个人失去了主体性,企图将知识分子造就成一具具道德的标本。“君尊臣卑”已逐渐成为一种普遍流行的社会心理。而“忠”与“奸”的观念也成为封建时代衡量一个臣子的政治品质和道德品质的最高标准。绝对的道德要求,即使无人能做到,却也成为评判历史人物的重要标准。而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然是十恶不赦的行为。纵然他有再多的政治军事才能,也必将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永不翻身。因此,《三国志平话》、罗贯中《三国演义》将曹操给予偏见的脸谱化,并将其反面形象推至高潮也就顺理成章了。
1915年9月,陈独秀创办《新青年》,拉开了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帷幕。以李大钊、陈独秀、胡适、鲁迅为代表的先进知识分子举起“民主”与“科学”的旗帜,提出了提倡新文学,反对专制、愚昧和迷信,提倡新道德的口号。他们向儒家学说猛烈开火,动摇了封建思想的统治地位,促进了近代中国思想的解放。他们对传统道德进行批判,忠君不再是一个历史人物必须具有的高尚品德,这使他们对曹操的行为有了新的认识。
近代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在利用外资、汲取资本主义国家一些先进的经营管理经验以及对外文化交流的过程中,附带产生和流入了一些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念。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念以金钱为本位,推崇个人的利益和价值实现,这导致了“一切向钱看”、“金钱拜物教”普遍盛行,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和角落。由此影响,中国人传统的价值观念在有些方面受到了冲击,这些冲击和变化体现在人生理想上,就从整个社会普遍崇尚道德的“君子”型人生理想变化到出现了很多崇尚个人成功的“能力”型人生理想。人们开始更加重视“能力”的理想,追求所谓的“真实人生”。现在流行的为曹操翻案的风气,不正是当今转型期社会一些渴望成功、渴望金钱,而不重视取得成功的途径是否得当的不当社会思想的反映吗?
就时间的单向性和空间的唯一性来说,作为人的曹操在时间和空间轴是存在的唯一,曹操所做过的事情,也是唯一的存在。可是,作为历史人物的曹操,在千百年间的历史画卷中却呈现出多面性和复杂性,他时而白脸,时而红脸,时而红白相间,在每一个确定的时期,他都在总体上呈现一个较为清晰和明确的轮廓,可又在每个不同的时期如此的不同,于是在多个历史时期的层层影像的叠加以后,在时间和空间轴存在的唯一的曹操本身开始变得模糊和层次丰富。作为曹操的事迹,则有了《三国志》或者别家史书的版本,说书人的演绎,小说的描写,或真或假,或严肃地记载在青史里,或演绎成十岁小儿击蛟的显然杜撰。经过以上梳理,我们可以看到曹操这个历史人物的形象几经变迁,并与期间社会思潮的转变密切相关。并且可以预见的是也将随着以后社会思潮的变化而出现新的变化。在这个意义上讲,现代曹操新的形象和以往时代曹操每一次变更的形象既形成了曹操的历史也呈现着变动的特征,可谓是历史的曹操。我们所看到的各个时代不同形象的曹操,其实也都不是那个真实意义上存在过的曹操,而是存在于各个时代人们观念中(思想中)的曹操,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又架构成了曹操的历史。
三 曹操的历史?历史的曹操?——关于历史研究的哲学思考
110年前,即1900年世纪之交第一届国际历史学者大会上,法国一个叫做莫诺的历史学家曾经在开幕时宣称:“我们不想牵涉假设的近似推论、无用的体系和理论,它们看上去堂而皇之,其实徒有其表的、骗人的道德教训。要事实、事实、事实!本身就含有教育与哲理的事实!要真相、全部的真相,除了真相,其他一概不要。”[14]这是19世纪实证主义历史学研究方法的自信之言,在受到自然科学大发展的鼓舞和影响下,实证主义历史学隆重地将焦点聚集在了“事实”和“真相”上。
随着历史研究本身的发展,人们逐渐意识到,在历史研究所依据的素材(特别是史料)和所谓“事实”和“真相”之间,看似坚固的逻辑链条,其实疑点重重。面对曹操这个例子,我们能怎么回答“曹操”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或“事实”呢?我们只能说根据已有的资料和记载,在魏晋时期他是什么样,在明清又大概是什么面目,在今天人们又赋予了他一个怎样大致的认识。更为重要的是,在前文中,我们清晰地看到,不同的时代背景,意识形态,包括作者当时的价值观念甚至其写作该段材料时的目的和心情,都决定着他笔下留下的“历史文献”对同一个曹操,有着决然不同的“叙述”。
例如我们稍微展开一点分析前文中所提到的苏轼《东坡志林》中载录的关于“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的那段话。《东坡志林》是一部根据苏轼死后遗墨编辑而成的笔记类著述,此段话是东坡引述一个故人“王彭”曾说过的话。全文为“王彭尝云:‘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彭,恺之子,为武吏,颇知文章,余尝为作哀辞,字大年。”[15]由于苏东坡在这段话的上下文中并未直接明确表达其对曹魏、刘蜀的情感倾向与价值评判,仅就此段分析,只能定性为对曹刘民间情感倾向的一个实录。然如果深究的话,我们必须试图揣摩和了解苏轼在录下此段话时的价值观念的基本状况或对曹刘的基本倾向。因为仅就苏轼本人而言,在其著名的《前赤壁赋》里,曾明确表达过他对曹操的赞赏评价:“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固一世之雄也。”但在其晚年的诗作里又留下了“孟德黠老狐,奸言嗾鸿豫。哀哉丧乱世,枭鸾各腾翥。”这样明显带有贬义的诗句。[16]
以上展开并非为了探究这个细枝问题而得出所谓的结论,而是在这个展开的过程中,再次从一个局部向我们说明,历史文献的背后,其实隐藏着许多比字面本身丰富的东西,而字面本身,却不是那么直接可用的可靠。
就某个历史事件的记载而言,首先是“不在场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史家,何况,即使“在场”,不同人具备的不同价值取向和观察角度,也会对事实的叙述产生差别,在这个意义上讲,历史真相在诞生的一刻已经死亡。其次,当这些记载发生和在历史中复述重叠的过程中,“它们已在选择、编撰、写作、评述的历史中,经过了意识形态(政治性的价值观念)、精英意识(传统的对精英历史资料的关注)、道德原则(例如何为文明、何为鄙野的判断)和历史学叙述(观察、剪裁和修饰)这几重筛子的过滤,已经未必那么真实可靠了”[17],可见,所谓的“历史真相”又在诞生的一刻起就在活着并不断保持鲜活。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历史研究方法取得了长远的发展和进步。对于受自然科学影响下的过分迷恋史料、推崇事实而贬低哲学思辨的十九世纪实证史学,较早形成一次有效的冲击,首先注意到历史背后隐藏着思想(如本文梳理的曹操形象的转变背后其实简单并且不是很准确地勾勒出了社会思潮演变的局部画面),提出了历史学不同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并引起了人们对传统历史研究方式的反思并产生较大影响的是柯林武德。柯林武德认为史学的研究方法应该有别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对科学来说,自然永远仅仅只是现象”,“但历史事件却并非仅仅是现象,仅仅是观察的对象,而是要求史学必须看透它并且辨析出其中的思想来。”[18]在他看来,历史的一切东西都是已经死去的东西,难以复原,只有历史的观念是不死的。因而对那些已死去的东西做到忠实的再现是不可能的,而再现历史的观念却是有可能的。因此历史的研究对象应该是思想,就是思想史。不过,他截然划分并割裂科学方法与史学方法过于绝对化,甚至不谈或不承认历史本身也有像自然规律那样的客观规律;认为自然科学的方法,如数学或统计学的方法不能应用于史学研究;他将史学中的客观事件和事件中贯穿的思想,即物质与精神完全割裂开来,否定物质的作用,过分夸大精神的作用,从而完全地走向了唯心主义的道路;这些,都是其理论显而易见的缺陷。
不过,柯氏的学说,作为实证史学的反面,开始促使人们思索历史事件背后的东西特别是思想,开创了历史哲学发展的新篇章,直至今日仍有其重要的参考意义。
四 “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或者“活着的历史”
可以说柯林武德对于史学理论的贡献在于看到了思想对于历史研究的重要性,而他的缺陷也恰恰在于过分地强调了思想的重要性。走出柯林武德的误区,我们可以将“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进行再理解。
如上文中所提到的曹操形象在各个时代的变迁。我们眼中的曹操都不会是真实的曹操,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的被当时的人们赋予了自己思想或者观念和价值取向的曹操。每个朝代的曹操形象,都打下了深刻的时代印记。以曹操这个样本推而广之,《史记》记录的虽然是自中国上古以来的传说至汉武帝时期的史料,但它通篇都充满了作者司马迁的历史思想;而《隋书》虽是隋朝历史,却因为是唐代人所编撰,而暗含了唐代人的价值倾向。历朝历代对每一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等的评价和看法,都是这个时代人们的价值观的体现。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讲,一切历史其实只是各个时代历史思想的集合和沉淀。
所以,我们在史学研究时,或许不必太拘泥于得到“事实”和“真相”,因为这些“事实”和“真相”其实宛若镜花水月一般,似乎可以很近,其实很难得到,而透过我们所获得的历史材料,却可以探究字面背后那丰富的思想世界。
注:
[1]陈寿撰《三国志》卷1《武帝纪》,中华书局,1982年版。
[2]李善:《文选注》卷60《行状》《四库全书·集部》.上海人民出版社。
[3]房玄龄等撰《晋书》卷46《刘颂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4]房玄龄等撰《晋书》卷54《陆机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5]陈寿撰《三国志》卷1《武帝纪》注引《曹瞒传》,中华书局,1982年版。
[6]房玄龄等撰《晋书》卷82《习凿齿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7]李昉等编《太平御览》卷436《人事部》引刘昭《幼童传》,中华书局 1960年版。
[8]董诰等编《全唐文》卷10《唐太宗文皇帝祭魏太祖武皇帝文》。
[9]杨伦:《杜诗镜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
[10]司马光撰《资治通鉴》卷69《魏纪》《四库全书·史部》上海人民出版社。
[11][15]苏轼:《东坡志林》卷6《四库全书·子部》,上海人民出版社。
[12]易中天:《品三国》,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13]《四库全书总目》卷45《史部总叙》四库全书 集部上海人民出版社。
[14]转引自《历史的真相》中译本 ,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
[16]关于苏轼对曹魏和刘蜀的思想倾向转变,胡小伟曾在其论文《“说三分”与关羽崇拜:以苏轼为例》中有过较为详实的论述,此处不再累述。
[17]葛兆光:《中国思想史·导论》, 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18]柯林武德著《历史的观念》,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19]转引自葛兆光《中国思想史·导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Cao Cao’s History&the Historic Cao Cao——Some Ideas on Philosophy of History,Taking Cao Cao’s Image for Example
Chen Ying
(Zhuge Liang Memorial Hall Museum in Chengdu,Sichuan,Chengdu 610041)
This paper,taking Cao Cao as an example,makes an overview of the changes of Cao Cao’s historical image,analyzes the corresponding changes of the ideological trends in Chinese society,and thus concludes some ideas on 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 about"historical materials","historical truth",and"thoughts behind historical records".
Cao Cao;Cao Cao’s historical image;ideas of history;philosophy of history
K236.1
A
1004-342(2010)06-93-05
2010-09-03
陈颖(1982—),女,成都武侯祠博物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