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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前印度第一夫人的交往

2010-03-17邓俊秉

新广角 2010年3期
关键词:夫人夫妇印度

不同寻常的夫人活动

1998年4月22日,我随周刚结束了在雅加达两年半的任期后抵达新德里履新。我们到任仅仅三周,印度政府不顾世界舆论的反对,于5月11日和13日连续进行了5次核试验,并公然声称“中国威胁”是印度进行核试验的理由,致使两国关系霎时间跌入低谷。中印中止了双方的高层互访,即便司局级的访问也寥寥无几。

为了打破僵局,推动双边关系回到正常轨道,周刚多次外出演讲,阐述我国对印度核试验的立场和对印度的友好睦邻政策。为了这个目的,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我想到了—个主意:由我出面举行一次大型的夫人活动,主宾为印度总统夫人乌莎女士。我的提议得到了使馆领导的全力支持。

印度总统纳拉亚南与夫人乌莎对我国非常友好。1976年中印恢复互派大使后,纳拉亚南是印度派驻我国的首任大使。我们到任—个多月后的6月1日,在印度总统府举行的周刚递交国书仪式时,总统夫人乌莎同我一见如故,亲切地握着我的手,动隋地回忆起总统与她当年在中国度过的难忘岁月。这位优雅小巧、达观开朗的印度第一夫人,第一次见面就对新任中国大使夫人如此热情友好,着实令我十分感动。后来,她好几次亲自打电话给我,约我参加她主持的活动,或邀请我到总统府同她无拘无束地聊天。正是基于同印度总统夫人这样的关系和交往,我才萌生了这个念头。为此,我特地打电话给总统夫人乌莎。当她得知我想请她作为“中国之晨”夫人活动的主宾后,热情爽快地接受了邀请,并表示她将准时到达,不会错过活动的各项节目。悬在我心头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周刚和使馆其他领导同志获悉后也很高兴。这个活动如能举行,无疑将是可喜的突破:乌莎女士应邀参加活动不仅表明印度总统夫妇是重视中印关系、对华友好的,也表明印度政府愿借机松动对华关系。

第二天,总统府办公室正式通知我馆,印度总统夫人纳拉亚南·乌莎博士将应邀参加中国大使周刚夫人邓俊秉教授举行的夫人活动,但提出这应是一次中印夫人之间的双边活动,无需邀请其他国家的大使夫人出席,切勿邀请新闻媒体人士,不作公开报道。我们理解印方为何提出这些要求,为了顺利举行这次活动,全盘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将原定拟邀中外媒体参加的大型多边夫人活动改为中印夫^,双边活动。

1998年12月22日上午,中国驻印使馆张灯结彩,虽是初冬时节却显得春意盎然,像过节—般。印度一些军政要员和各界许多名人的夫人陆续抵达,大家一边喝着中国茶,一边等待着主宾的光临。容光焕发的乌莎女士准时到达。她一下车就操着悦耳的“洋味”汉语说:“你好,俊秉。”接着又用娴熟的英语说:“I feel I'm back in China again.(我感到又回到了中国。)”她兴致勃勃地举起挂在胸前的中文“寿”字型金胸坠对我说,这是她来中国使馆为参加我的夫人活动特地佩戴的。

我扶着这位身着印度纱丽的缅甸裔总统夫人来到宾朋满座的客厅。乌莎女士向大家一一问候后,拿出一本她的译作《甜与酸》说道:“这是我翻译的一本缅甸作家登佩敏的短篇小说集,送给中国大使夫人邓俊秉教授。希望印、中、缅这三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倡议国,今后为世界和平多作贡献。”

“中国之晨”夫人活动的第一项节目是由使馆厨师李师傅教印度来宾包春卷。夫人们个个兴高采烈,把长长的餐桌围得密不透风。每个人面前早已放好盛着春卷皮的小盘子,餐桌中间放着一长排盛着三鲜馅的大盘子。身穿雪白工作服、头带厨师高帽的李师傅热隋耐心地教授这些“洋学徒”。我虽尽力为“师徒”双方翻译沟通,却难以满足她们应接不暇的提问。乌莎女士不愧是个“中国通”,不时给身旁的夫人们指点一些诀窍。

第二项节目是参观使馆的菜园。这更使总统夫人和其他来宾欣喜不已。位于使馆中间的林中空地上是两大块长势喜人的菜地,种着二十来种中国蔬菜。放眼望去,绿油油,晶莹莹,令人心旷神怡。总统夫人虽行动有些不便,却紧紧拉着我的手,漫步在菜垄之间,寓意深长地说:“想不到中国蔬菜在印度土地上长得如此鲜活,如此茁壮……”久久徘徊,流连忘返。来宾们—会儿摸摸水灵灵的雪里红,一会儿碰碰“心里美”萝卜,不停地向陪同她们的使馆夫人们问这问那。

我和使馆外交官夫人们请来宾回到大客厅后,开始了第三项节目——为她们放映一部名为《花》的英文配音的中国科教短片。这部片子堪称杰作:寓教于乐,内容丰富,色彩鲜艳,画面精美。自始至终,全场鸦雀无声。看到入神处,她们才会发出轻声的赞叹:“Fantastic(妙不可言)!Wonderful(精彩绝伦)!”

一小时前的包春卷大厅,已布置成为雅致的宴会厅。主桌安排的是总统夫人和其他印度军政要员夫人,其他几桌则是印度各界名人夫人和陪同她们的我馆外交官夫人。第四项节目——富有中国风味的午宴隆重开始啦。席间,宾主频频举杯祝愿中印两国妇女之间的友谊长青,祝愿来年两国国运昌盛,人民幸福。此时的印度夫人们显然已忘了她们的节食计划。有的在聚精会神学习如何使用筷子,有的则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美味佳肴。快到席终时,我起身将4篮刚从菜园摘来的新鲜蔬菜一一送给了总统夫人、印度前总理古杰拉尔夫人、总理首席秘书米什拉夫人和陆军参谋长马立克上将夫人。整个宴会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和总统夫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心中感到暖洋洋、热乎乎的。

事后,驻新德里的不少外国大使夫人对于中国大使夫人在中印关系如此冷淡之时,竟能够举行如此盛大高规格的双边夫人活动深感震惊,更是羡慕我能有此殊荣请到印度总统夫人当主宾。这次联谊活动更加增进了乌莎女士对我的友好情谊。

“俊秉,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2000年1月某天的下午,应总统夫人乌莎的邀请,我和周刚一起前往总统府,与她讨论将在我馆举行她的译作《甜与酸》中文版发行仪式的事宜。

在此,我需补充几句:在举行第一次“中国之晨”夫人活动时有幸得到乌莎赠送的这本书后,我就想将它译成中文出版,借此为推动中印关系和增进两国人民友谊尽点力。然而由于工作忙没有时间搞翻译,翻译此书的工作则由中国外交部亚洲司印度处的一些年轻同志代劳完成并由世界知识出版社于1999年12月出版。

出乎意料的是,会见安排在总统书房而不是夫人办公室,总统纳拉亚南竟亲自出席。在讨论完该书发行式的有关事宜后,纳拉亚南总统和乌莎夫人还和我们讨论了他俩将于年中访华一事。照理说,元首访华的安排应由两国外交部商讨即可。然而,印度总统夫妇将我俩视为知己,才邀请中国大使夫妇来到总统府以便亲自听取我俩建议。他们征求我俩的意见,去中国何地最有意思。我们建议总统夫妇可

访问中国一南一北两个颇具特色的城市——大连和昆明。经我们绘声绘色的介绍后,他俩欣然接受这个建议。

1月31日早上,中国使馆喜气洋洋,高朋满座。我和周刚迎来了身着华丽纱丽的总统夫人乌莎和她的长女琦特拉(总统因故不能前来,特派女儿作为代表)。在布置得像过节气氛的大厅里,《甜与酸》中文版发行式隆重开始。次日,印度媒体热情报道了这一活动。《印度教徒报》写道:“中国使馆举行的中文版《甜与酸》发行式今日为印中之间架起了一座文学桥梁……该书的出版是对即将来临的印中建交50周年盛典的献礼。”是啊,中印关系源远流长,近年虽经历了一些曲折,主流是健康向上的。为了推动两国关系和庆祝这一庆典,对我国和人民怀有友好情谊的纳拉亚南总统夫妇将于今年年中访华。

2000年5月28日至6月3--日,印度总统纳拉亚南应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的邀请偕夫人前来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中方非常重视这次访问,特地在钓鱼台2号楼的四季厅为乌莎夫人的译作《甜与酸》中文版再次举行隆重的发行式。纳拉亚南总统代表夫人乌莎热情致辞,感谢中方破格为此书先后在中国驻印度使馆和北京的国宾馆举行两次发行式,希望中印关系不断发展,两国人民友谊日益增强。随后,乌莎夫人亲自将该书——赠送给出席活动的中方官员,并邀请我们同她与印度总统一起拍了张“全家福”。仪式结束后,总统夫人挽着我的手臂激动而兴奋地说,“俊秉,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四年后再见,乌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为了纪念和平共处五项原则50周年,中国人民外交学会于2004年6月14~15日举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国际研讨会。印度前总统纳拉亚南和夫人乌莎应邀作为贵宾前来北京与会,然后再顺访杭州和上海。外交学会特请周刚和我全程陪同纳拉亚南总统夫妇。

6月13日下午,外交学会王珍副会长和我(周刚已前往上海迎接印度前总统夫妇并陪同他俩前来北京)前往首都机场欢迎印度贵宾。事隔三秋,老总统看上去依然精神矍铄,然而乌莎夫人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她已判若两人,完全失去了当年的风采和口才,见了我这个老朋友仿佛像见陌生人一般毫无表示,只是怯生生地偎依在丈夫身旁。无情的老年痴呆症已经入侵了这位印度前第一夫人。

6月17日至22日,印度前总统夫妇先后访问了杭州与上海。纳拉亚南总统已年过八十,体弱有病,行动不便,夫人又受到老年精神疾病的困扰处处需人关照,故印方派了三名医护人员陪同他俩访华。考虑到上述情况,我有关方面接受了周刚和我的建议,专门从北京派了两名中医专家陪同印度贵宾前去这两个城市。纳拉亚南不愧是个令人佩服的国家领导人,白天前往各处活动时,精神饱满,兴趣盎然,晚上回到宾馆后,却需要中印两国医生的呵护和治疗,有时因身体之故都没胃口吃晚餐。他将我俩视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和亲人,一再感谢中方对他夫妇俩的高规格接待和热情关怀,多次表示这次访问就像走亲戚回到老家一样。

在杭州,老总统夫妇参观了仰慕已久的灵隐寺。参观雷锋塔时,更有两件感人的事令人难以忘怀。该塔有好几层布置了精美的木雕和图片,但是到最高层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总统夫妇虽兴致极高想到顶层参观,但担心无法自己上楼而谢绝了。我们同陪同的中方警卫人员悄悄耳语了一番,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二话没说,上前抬起了两位印度贵宾的轮椅,将他俩顺利地送上了顶层。参观完毕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总统夫妇抬下了楼梯。纳拉亚南总统夫妇深为感动,紧紧地握着小伙子们的手。总统动情地对我说,在出访他国期间,从未受到如此无微不至犹如亲人的关照。在印度贵宾结束了雷峰塔参观之后,该塔陪同参观的领导想请总统题词留念。我将他的意愿转告纳拉亚南后,他欣然接受,挥笔写下了长长一段感人的留言。我先口头翻译给大家听,然后征得总统同意再将他的英文题词笔译成中文。读完中文译文后,该塔陪同领导激动地握着总统的双手连声感谢,并说他们将把纳拉亚南的亲笔题词和我的中文译文加进介绍该塔的说明书,今后让更多的参观者分享这份中印友谊。

老总统夫妇在华访问的最后一站是上海。鉴于两位长者腿脚不便,20日早上,我有关方面特在沪—杭N504次列车挂了一个车厢,专门送印度贵宾一行人前往上海。抵沪第二天,我俩陪同纳拉亚南总统夫妇从下榻的虹桥国宾馆来到了浦东新区。在新区领导陪同之下,总统夫妇乘车参观了浦东新区的一些标志性建筑,令我惊讶的是一路沉默且表情呆板的乌莎夫人,见到这些宏伟壮观的高楼大厦时轻轻摇晃着丈夫的胳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最后韵聚会

2005年2月下旬至3月上旬,周刚和我应邀赴印度和巴基斯坦参加国际会议和讲学。这是我于2001年6月下旬自新德里离任回京退休后首次重访印度。时隔3年多,印度的首都发生了令人欣喜的变化:基础设施大有改观,高架桥和地铁建成了,道路拓宽了,出租车增多了,人民生活改善了。几年前在新德里很少看到老百姓拥有手机,这次却看到收入有限的出租车司机几乎人手一机。

2月21日晚上,时任中国驻印度大使孙玉玺和夫人出面,代表我和周刚邀请前总统纳拉亚南和夫人乌莎前来中国大使馆出席晚宴。两位老人准时到达大使官邸。我和周刚非常感动。令我俩更为惊喜的是,纳拉亚南夫妇邀请我俩于次日前去他们私邸午宴。孙玉玺大使应邀陪同前往。印度政府将前总统夫妇安排在一座环境优雅的宁静院落里,既有士兵站岗,又有后勤服务。前总统还邀请了他的几个好友作陪,其中有一位人民院议长和一位前邦长。由于乌莎夫人病情没有好转,她仍是默默呆在丈夫身边。纳拉亚南总统很辛苦,既是男主人,又当女主人。他告诉我们,他特意让厨师准备了富有缅甸特色的什锦拌面(乌莎夫人为缅裔),以此“家常便饭”来招待中国客人。

谁会料到,这次竟成为我和纳拉亚南总统夫妇的最后一次聚会。半年之后,印度前总统病故,留下了他患病的爱妻。2008年初,周刚和我在新德里访问期间本打算去拜访乌莎夫人时,却悲痛地获悉她老人家已撒手人寰,到天国去追随丈夫了。现在,我已没有机会和印度老总统夫妇相会,畅叙友情。但是,他们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却不时浮现在我的面前。他们对中国人民的真挚友谊,永远留在我的心中。中国人民不会忘记纳拉亚南总统和夫人乌莎为发展中印友好关系所做的宝贵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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