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与宗教多元主义”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
2010-03-14张凤梅郭长刚
张凤梅 郭长刚
2010年8月16日-18日,由上海大学全球学研究中心策划、并与南京大学哲学与宗教学系联合主办的“全球化与宗教多元主义”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南京大学举行。为充分体现“全球性”和“多元化”特色,尤其是为了使通常被“边缘化”国家和地区的专家学者不致处于“失语”状态,本次会议特别邀请了来自阿根廷、乌拉圭、美国、埃及、埃塞俄比亚、尼日利亚、保加利亚、斯洛伐克、乌克兰、德国、印度尼西亚、印度、日本、香港及中国大陆等15个国家与地区的近40位学者出席,在地域上覆盖了北美、南美、非洲、东欧、西欧、东亚、南亚及东南亚,在宗教与文化上则涵盖了基督新教、天主教、东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印度教、儒教、巴哈伊教以及一些新兴的宗教崇拜形式。应邀做主题发言的知名学者包括:美国科学研究宗教学会前主席、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宗教系韦德·克拉克·鲁夫(Wade Clark Roof)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宗教系何光沪教授、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戴维·拜勒(David Biale)教授、香港中文大学宗教系吴梓明教授等。会议讨论的主要议题包括:1)宗教多元主义;2)新兴宗教运动;3)宗教与政治问题;4)世俗化命题;5)文明冲突与身份认同问题等。
1、宗教多元主义问题
韦德·卡拉克·鲁夫教授以“宗教与社会团结”为题,利用查尔斯·泰勒划分的杜尔凯姆谱系分析了宗教与社会统一之间的关系:1)古典杜尔凯姆式(paleo-Dukeiheim),即把宗教作为社会团结的主要方式;2)新杜尔凯姆式(neo-Dukeiheim),是指面对社会动荡与危机时依然寻求宗教来恢复社会秩序;3)后杜尔凯姆式(post-Dukeiheim),是指在现代世俗多元化背景下宗教已不再是维护社会团结的唯一手段。
印度加尔各答大学哲学系教授迪利普库马·莫汉塔在“印度的多元主义逻辑”中认为,多元主义的关键在于处理“我与他者”的逻辑关系。多元主义对话意味着各宗教间和谐共处,而不是把对方看作比自己低劣。吴梓明认为指望在神学世界解决宗教差异与冲突问题不是现实的,只有把目光从神学世界拉回“此世”,即共同关注“人类生命实体”(reality of hmuan life),共同关心人类所面临的环境保护、艾滋病流行、恐怖主义威胁等问题,才能实现宗教间融合共处、“和而不同”的愿望。
2、新兴宗教运动
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教授霍艾昆·阿尔格兰迪教授以“全球化、巨型教会与政治”为题,分析了巨型教会的结构模式及其政治含义。自下而上建构出金字塔式的由少数精英分子构成的领导核心,不仅有利于教会的统一,更有利于表达信徒的政治诉求,使教会领袖在公共领域拥有更多的权力,发挥更大作用,从而也会造成更大的社会与政治张力。乌克兰叶夫·多狄那教授在“乌克兰独立二十年后的新兴宗教运动”中指出,新兴宗教运动往往会受到社会的排斥,与主流或传统信仰形式形成张力。斯洛伐克卢西亚·格雷斯科瓦教授分析,新兴宗教运动也常被与暴力和社会安全等联系在一起,作为一种道德恐慌对社会造成的影响。
3、宗教与政治问题
何光沪教授以“龙”与“鸽子”作为象征,分析了中国社会背景下世俗政权与基督教之间的互动关系。他认为,自西周时期以降中国社会就逐渐形成王权高于一切,国家利益高于公民利益的思想传统。“国权主义”(statism),以“龙”作为其象征符号。与强大的国权主义相反,基督教在中国的命运就像只“鸽子”。自唐代景教开始,基督教在中国的三起三落都与国权主义密切相关,两者此消彼长呈现负相关关系。当国权主义强盛时,基督教就要遭受厄运;当国权主义的实际影响力衰落时,基督教就迅速发展。华东师范大学李向平教授在分析佛教与基督教在中国社会发展的不同轨迹时也认为,佛教在中国兴盛,一方面是历史原因,一方面是与政府合作的结果;而基督教是体制性很强的宗教,具有封闭性的组织特征,信仰认同感强,其与世俗政治发生冲突是很容易理解的。
埃及开罗大学帕金纳·厄尔·萨尔克韦教授在“埃及的伊斯兰一世俗关系”中指出,把伊斯兰世界简单划分成世俗的或伊斯兰的这种二元对立的分析模式不合时宜,亦不能反映后现代时代全球化过程所激起的神圣与世俗交融互动的复杂现实。实际上,使用世俗/伊斯兰综合治理模式(hybrid models of governance)已成为伊斯兰国家政治控制的基本手段。
这一综合治理模式的理论认知框架在于:在后现代时代,将公共/私人领域、政治/道德、世俗/宗教截然分开的做法在现实世界是行不通的。并且,这种貌似中立的立场以及将宗教从公共领域排除的做法也忽略了历史上宗教对公共事务所做出的贡献。在人类联系愈来愈紧密的全球化时代,“后世俗意识”认为公共领域包括世俗与宗教两个方面,两者相辅相成且相互转化。因此“综合治理模式”与“混合公共领域”的概念应运而生。伊斯兰世界普遍采取半世俗/半伊斯兰(partial secularism/partial Isiam)的治理模式,即政治上是世俗的,在社会、文化、个体层面则是伊斯兰的。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帕拉玛蒂纳大学苏拉诺博士认为采取暴力恐怖手段谴责、袭击非伊斯兰团体,危害民主进程。进步主义伊斯兰团体试图遏制这股潮流,推行反暴力、宗教多元主义与宗教间对话的主张。这些组织主要是伊斯兰非政府组织,他们主张把伊斯兰看作一整套价值观,而不是全国化的政治信条,因而致力于促进伊斯兰与民主、人权、多元主义、思想自由、性别平等、进步等现代观念的融合。上海大学刘义博士则从理论高度概述了全球宗教与政治间的逻辑关系,认为政教关系主要是认同、权力与暴力三者之间的关系,认同是基础,暴力是表现,权力是将二者联系起来的中间逻辑。这三者构成一个有机的连续体,影响政治的变迁。
4、世俗化命题
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拜勒教授在“并非在天堂:犹太人世俗观探源”认为,犹太教世俗化的动力其实来自犹太教内部。在过去三百年间,斯宾诺莎、海涅、弗洛伊德、爱因斯坦等世俗思想家开创的世俗思想传统,其实是盗用犹太教中的“上帝、摩西五书、以色列”这三个传统范畴并赋予新含义的结果。比如,在斯宾诺莎笔下,上帝摆脱了超验性变成自然,摩西五书被剥夺了神启地位变成纯粹的历史、文化文本;以色列也变成了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大卫·彼卡斯教授却不认可这一观点,他认为犹太教的世俗化主要来自对外部世界的反应。在他看来,“爱犹主义”(philosemitism)是导致犹太教世俗化的一个主要原因。当犹太人与非犹太人之间表现出亲密、友爱而欣然接纳彼此的不同时,犹太教便开始世俗化了。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卡罗尔·贝克霍斯教授着眼于分析当今世界犹太教的状况,她指出,尽管美国犹太教中现出了像西欧基督教一样严重世俗化的景象,但是多数犹太人仍然以各种方式坚持自己的宗教认同。南京大学徐新教授认为犹太教世俗化并非是坏事,这是犹太人在全球化背景下做出的适当调整,改革派的出现是为适应现代主流社会生活,极端正统派的出现则可以使改革派不至于走得太远。两者相互制衡保证了犹太教在现代社会的生命力。
5、文明冲突与身份认同
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学院黄维珊博士、杰奥尔杰塔·那札斯卡教授分别以纽约华裔移民和保加利亚伊斯兰移民为例,分析了主流基督教信仰与移民信仰之间的张力。反观中国,明清之际耶稣会士人华亦引发了主流儒教文明与外来的基督教文明的碰撞,在那次碰撞中,儒教不幸被剥夺了宗教性。复旦大学李天纲教授在“儒学的宗教性”指出,把儒学判定为不具有宗教性始于礼仪之争期间的耶稣会士,他们从西方中心主义出发,故意把儒学说成只是一种世俗学说,并不是真正的宗教,这样就无形中反抬高了天主教的地位。此后的中西方哲学家如黑格尔、韦伯、冯友兰、李泽厚、张岱年等人都沿袭了这一说法,把儒学打人世俗学说范畴。小原克博教授以日本宗教和伊斯兰教为例,对基督教神学多元模式进行了批判。复旦大学吴正选博士探讨了巴哈伊教在联合国体系中扮演的角色;湖南师大欧理慧博士分析了19世纪美国巴特勒法案对福音派新教流行所起的推动作用;华东师大陈赟博士以一个中国乡村基督教会信徒葬礼仪式为例分析了基督徒身份与当代文化传统之间的张力,广州大学黎志敏教授分析了儒教作为世俗宗教的典型特征。
总之,本次研讨会充分讨论了全球化背景下宗教研究领域的一些热门话题,也为国内外学者搭建了沟通、理解、互动、交流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