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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开始继续思考”
——弗吉尼亚·伍尔夫、西尔维亚·普拉斯、陈染笔下的父女关系

2010-02-16段艳丽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普拉斯伍尔夫女作家

段艳丽

(河北师范大学 大学外语教学部,河北 石家庄 050091)

“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开始继续思考”
——弗吉尼亚·伍尔夫、西尔维亚·普拉斯、陈染笔下的父女关系

段艳丽

(河北师范大学 大学外语教学部,河北 石家庄 050091)

以弗吉尼亚·伍尔夫、西尔维亚·普拉斯和陈染三个生活在不同时期、来自于不同国家的女作家的个人经历及其作品为例,探讨女作家笔下的父女关系。女作家们强烈的弑父情结之下是对所缺失的父爱的哀哀呼唤,女儿们对父亲既恨又爱的矛盾心理反映了主体意识增强的新女性对父亲所代表的菲勒斯文化既反抗又渴求保护的纠结心态。成长中的女性只有以一种超越的姿态和宽广的视野才能使自己迈出痛苦的泥沼。因此,伍尔夫的“双性头脑”和陈染的“超性别意识”不啻为女性的自我发展指出了一条理想之路。

弑父;菲勒斯文化;双性头脑;超性别意识

父亲,作为一个重要的伦理角色,在人类社会的基本结构——家庭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在传统社会中,父亲不仅具有管理、培育和保护家庭成员的权力,而且还有行使惩罚的权力,是权威的化身。因此,保护与惩罚是社会赋予“父亲”这一角色的双重功能。在文化想象中,父亲早已超越了一个具象而上升为传统文化习俗的代言人和外在秩序的象征。在拉康的理论图景中,“父亲”更是具有重要的意义。他认为,真正主体的出现与象征秩序有关,而父亲则为象征秩序的核心,因此象征秩序也被定为“父亲的法律”。由此拉康进一步指出:“父亲的形象作为纯粹的能指是一切约束性规则的来源和依据,对主体来说,是既定的必须无条件的接受和服从的一种标志。”[1]“父亲”这一文化形象的支配性特征,直接影响了其文学形象的塑造。一直以来,父亲的形象经常以两极的形式出现,要么威严,要么慈爱,他带给子女的影响是直接并且深远的。在以往的文学作品中,父子关系的描述远远多于父女关系的描述。儿子作为父亲当然的继承人,与父亲结成亲密的同党关系,而女儿因“他者”的身份,总会受到忽视。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作品的涌现,父女关系逐渐成为女作家们笔下着力书写的章节,他们往往从自身独特的女性经历出发,大胆描述与父亲的矛盾情结及潜藏欲望,并由此展开对两性关系的深度思考。

一、“如果他仍然在世,没有写作,没有作品——不可想象”

弑父本是用来指男子的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即“弑父娶母”,指的是男子从小就怀有的爱恋母亲、想取代父亲的一种情结。对应女子的则是伊莱克特拉情结(Electra complex),即“恋父仇母”情结,指的是女子从小就有的爱恋父亲、想取代母亲的一种情结。但是在女性文学作品中,“弑父”情结的出现几乎与“杀死屋里天使”的出现频率一样高。弗吉尼亚·伍尔夫、西尔维亚·普拉斯、陈染这三个分别来自英国、美国、中国的女作家尽管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期,但他们似乎一直都有一个难以摆脱的梦魇,并将它反复多次地反映在作品中,那就是跟父亲关系的矛盾纠结。这也许源自于在现实生活中他们都有一个专制并且脾气暴躁的父亲。弗吉尼亚·伍尔夫曾形容跟晚年的父亲在一起时就宛若和野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她在《往事杂记》里写到:一到礼拜三,她就会感到恐惧,因为得向父亲出示一周的账本,如果一周的花费超过了11英镑,父亲就会捶胸顿足,暴跳如雷。父亲的存在成为阻碍她发展的最大障碍,在1928年11月28日父亲九十岁生日的日记里她写到,假如父亲仍然在世,“会发生什么事呢?没有写作,没有作品——不可想象。”[2](P208)在她的几本小说里,几乎都有专制而暴躁的父亲:在《夜与日》中,凯瑟琳的父亲因为反对她的恋爱而将她囚禁;在《到灯塔去》中,父亲在餐桌上因不满而将盘子扔出窗外;《弗勒希》中父亲禁止女儿的外出;在《岁月》中,父亲的出现总让孩子们噤若寒蝉。普拉斯的父亲在世时因多病而脾气暴躁,成为家庭中的独裁者。在《爹爹》一诗中,西尔维亚·普拉斯把父亲比作德国人,而她则是被迫害的犹太人,“一般我对你一直都是战战兢兢。”[3]而陈染则在作品中不只一次地描述父亲的暴虐:在《与往事干杯》中,“父亲狂怒地大拍桌子,尘土之飞扬、拍打之响亮、震荡之剧烈,能把那一九七六年的大地震吓回去。”[4](P97)在《巫女与她的梦中之门》中,父亲的“一个无与伦比的耳光打在我十六岁的嫩豆芽一般的脸颊上,他把我连根拔起,跌落到两三米之外的高台阶下边去。”[5](P119)

父亲们的暴力,只会激起这些天生敏感的女儿们的愤怒与反抗。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只能默默承受,但在作品中他们痛快淋漓地宣泄着不满。在《到灯塔去》中,替代女儿丽莉·布里斯科对拉姆齐先生的需求故意视而不见。在陈染的《私人生活》中,女主人公怀着对父亲的仇恨,对着母亲刚刚为父亲熨好的毛料裤子就是一剪刀。普拉斯则痛苦地呼喊:“爹爹,我早该杀了你”[3],坦白承认心底里“许多次希望他(父亲)死掉”。这种潜在的“弑父”情结也直指父亲所代表的菲勒斯文化。丽莉·布里斯科和《岁月》中的佩吉在言辞上与男性当仁不让,不断地激怒那些大男子主义者们;《钟形罩》里的女主人公则随便找了个人将自己的处女膜弄破,以满不在乎的姿态蔑视男性的处女情结;《巫女与她的梦中之门》中被打后的小巫女“径直走进那有着我父亲一般年龄的男人的房间”,用自己的堕落来报复极要面子的父亲。这些外表柔弱的女性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用极端的叛逆行为公然挑战了长久以来父亲法则对女性的种种规定。

女儿们反抗菲勒斯文化的另一个方式就是拒绝接受传统社会所赋予女性的角色。三位女作家的母亲们都有学识,有很高的艺术修养,但囿于家庭生活中,泯灭了自我。伍尔夫的母亲,既要照顾丈夫又要照顾八个孩子,是位标准的“房中的天使”,最后劳累致死;普拉斯的母亲奥瑞莉亚尽管接受过研究生教育,可在她嫁给自己的老师之后,还是回到了家中,成为一名家庭主妇。她在日记中写道:“婚后第一年结束时,我意识到,如果我想要一个宁静的家,我确实这么想,我只需要变得更顺从,即使那不是我的本性。”[6](P83)于是,在日常生活中,她处处以丈夫为核心。为了帮助丈夫从事教学和研究,她常常协助丈夫批改学生作业,搜集研究资料,甚至撰写论文。为了不打扰丈夫工作,她担当了几乎所有照顾孩子的任务。直到丈夫去世后,她才为了抚养孩子而重新踏上社会,靠教书获得一份微薄的收入。陈染的母亲与父亲在趣味、性情上差距很大,她忍受丈夫的冷漠与暴虐,独自照顾着心爱的女儿,其中的辛酸难以与外人诉说。敏感而聪慧的女儿,目睹了母亲的辛酸与屈辱,不准备走母亲的老路。所以,陈染早早脱离了婚姻的束缚,伍尔夫也只有在确定丈夫与自己志同道合后才结婚,并且没有孩子;只有普拉斯与特德·休斯结为连理,并且生育了两个孩子。但她常常感到在实际生活中难以承担母亲、妻子和诗人的三重角色,她曾充满焦灼情绪地说道:“我不愿只做一个母亲而已。”[7](P59)在她的诗歌《莱斯博斯岛》(Lesbo)中,普拉斯把困在家庭中的现代女性的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诗中的女人因无法继续忍受婚姻生活而变得几近疯狂了。

三位女作家在文学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摆脱了婚姻束缚的女性:伍尔夫笔下的画家丽莉·布里斯科、普拉斯的埃斯特·格林伍德以及陈染笔下的黛二等,他们独特的艺术形象成为世界文学长廊里一道亮丽的风景。而且,在男性掌握霸权的文学创作中,女作家们通过种种办法来突破男性话语对女性表达体验的抑制:伍尔夫提出用女性的句子来描述女性特有的身体经验、内心感受,开启了女性无限延伸的书写;普拉斯则大胆地把女性的月经、怀孕、生产和哺乳活动等写进了诗歌,把这些在男性看来难以启齿的女性经历堂而皇之地摆到了文学桌面上;陈染更是以一种孤傲的姿态,在男性的宏大叙事背景下,纵情地坚持私人化写作,以忧伤痛楚的目光回望女性艰难的成长历程。

二、“回到你的身边,我想成为尸骨也行”

如果说父亲的暴戾激起的只是女性的反抗和仇恨,那么暴君的离去应该让女儿们感到解放了的自由。但是,父亲死后,伍尔夫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父亲,为对父亲生前照顾不周而内疚,精神崩溃,试图自杀。她对父亲满怀歉疚的感情直到她40岁时以父母为蓝本写完《到灯塔去》才释怀。普拉斯的父亲在她8岁时去世,当她创作《爹爹》一诗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经历了结婚、离婚,但是对父亲的思恋历经二十多年却依然强烈:“他们埋葬你时,我仅十岁,到了二十我想一死拉倒。/这样一来,回到你的身边。/我想成为尸骨也行”[3]。

尽管诗歌后半部分将父亲的形象与丈夫的形象置换或合而为一,但诗歌表达的女儿对父亲的思恋是毋庸置疑的。诗歌的标题《爹爹》本身就是一个小女孩对父亲的昵称,多少带了撒娇的成分。普拉斯也曾公开说全诗是以一名具有恋父情结的女孩的口吻来叙述,宣泄了埋藏心中的情绪。陈染的父亲在她18岁,在这个走向青春期认同的关键时期与她的母亲离婚,后来也不再管她的生活。家庭的破裂带给她心理的羞辱和生活的无助几乎使她与周围环境失去了任何交流与沟通的可能。在狭小的尼姑庵里与母亲相依为命使作家体会更多的是凄凉与孤寂。陈染笔下的女主人公几乎都是在孤独封闭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孤僻、纯净而灵秀,像一个个不愿长大的孩子,对成人世界充满了厌恶和抗拒。同时,他们又异乎寻常地渴望一个真正的父亲,他宽厚、温情,能够给女性以心灵的依赖,所以她作品中女主人公的初恋对象无论在年龄、外形与性格上都与父亲相似。这些“父亲”形象的反复重现,无疑都是为了疗救自我心灵创伤而寻找的替代或补偿。尽管陈染说过《私人生活》与她的个人生活毫不搭界[8],但这部小说仍被认为“现实世界中的陈染和小说世界中那些陈染的创造物是有着互文性、同构性和互为阐释的生命关系。”[9](P186)陈染也说:“我热爱父亲般的拥有足够的思想和能力‘覆盖’我的男人,这几乎是到目前为止我生命中一个最致命的残缺,我就是想要一个我爱恋的父亲!”[10]虽然父亲前面的限定词是“我爱恋的”而不是“爱恋我的”,将传统的父女关系中施爱与被爱作了置换,申明了自己的主动权,但依然传达了两方面的信息:一、对父爱的渴求;二、对父亲的仰慕。

现实生活中三位女作家的父亲们都是知识分子,而且都在各自的领域里有所成就。伍尔夫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学者,是《国家名人传记大辞典》和《康希尔》杂志的主编;普拉斯的父亲曾是波士顿大学生物系教授、享有声望的野蜜蜂专家;陈染的父亲也是个“古怪的学者,终日埋头书海,著书立说,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顽强精神。”[11]应该说,这样的父亲们作为家庭经济的主要支柱,为女儿们提供了良好的经济保障和理想的读书氛围。不管以后作家们对父亲产生了何种怨恨,父亲的这一贡献是无法否认的。这一点在普拉斯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父亲在世时家庭经济状况良好,父亲去世后,生活变得很拮据。也许正因为这样,父亲在家庭中的角色,严厉有余,而温情不足。父亲们尽管处于权力话语的中心,在家庭关系中,处于引导者和支配者的地位,但在社会的竞技场上,他们不得不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事业、功名、金钱,逐渐失去了人的自我真实性。他们不会爱、没有情感,视事业工作、功成名就为生命第一要义,丧失了作为正常人的情感。

长期以来,评论界过多地关注的是女作家作品中的弑父情节,但是,在这弑父之下焉知不是对父爱的深切呼唤呢?普拉斯在《爹爹》一诗中回忆了与父亲在美丽的瑙塞河海滩嬉戏的温馨场面;伍尔夫也曾满怀深情地回忆起到父亲书房还书的情景:“(他)和蔼地问我从书中获得了什么教益。我或许正在读约翰生。我们便会谈论一会儿,然后我感到安慰、激励,对这位超脱世俗的、非常杰出的、孤独的男人满怀着爱,重新回到楼下客厅里。”[12](P27)依据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父亲本是女儿心中的保护神以及精神与心理依托,少了这个保护神,可以推想,女性成长过程就会充满焦虑、紧张和自卑。从文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父亲在人类个体的成长历程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他对子女的影响几乎是终身性的。因此无论是在普拉斯的作品中还是在陈染的作品中,都可以感受到父爱缺失在女性成长中留下的无法弥补的空白和长久的哀伤。女作家们不停地书写表面上对父亲的憎恶与反抗,潜意识里其实是对父爱缺失的一种不满,是对父亲温情的哀哀呼唤。伍尔夫也是后来读到弗洛伊德时“才发现这种交织着爱和恨的猛烈的令人不安的矛盾是一种普遍情感,被称为矛盾情结。”[2](P165)

三、“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开始继续思考”

普拉斯在写到与父亲的关系时,用了脚和鞋的意象:“你是只黑皮鞋/我曾像只脚住在这里三十年”。对女性而言,鞋的意象有着双重含义:一方面,鞋使脚失去了自由,被“关在里面/苍白、可怜”,如同千百年来费勒斯文化对女性的钳制;但同时鞋又对脚加以保护,使之免受霜冻荆棘之苦。脚和鞋的关系犹如女儿同父亲的关系,一方面要挣脱,寻找自由;另一方面又渴望回归到小女儿状态,希望得到保护。女性对于父亲所代表的菲勒斯文化也同样的具有这种矛盾心理:一方面拆解着“父权”的神话,另一方面对“父亲”所象征的整个男性权威却充满迷恋,渴望获得男性权威的承认。对“父亲”的矛盾情感,反映了女性与男性社会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联系,也揭示了女性生存的真实困境。普拉斯借由女主人公之口发出被压抑的呼喊:“不管我坐在哪里,我都是坐在同一个钟形玻璃罩底,在我自己吐出来的酸腐的空气中煎熬,钟形罩里的酸腐空气像填塞衬料似的将我四周的空气塞得满满实实,叫我动弹不得。”[14](P70-91)陈染的《麦穗女与守寡人》中的一句“无论在哪儿,我都已经是个失去笼子的囚徒了”,引起许多现代女性的共鸣。萧钢指出:“失去笼子的囚徒成为所有觉醒女性新的问题,这是一个具有毁灭性和再生的思辨。新的价值尚在无序状态之中,往前行的摸索像自我一样变化无常,无限延伸。这是特别痛苦的经历。”[14](P196)

伤痕累累的女儿们逐渐成熟后发现,一味地纠缠于过去的是是非非,永远走不出梦魇,报复父亲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女儿反对的不是父亲,而是父亲对女儿的钳制与暴虐,以及由他所代表的菲勒斯社会对女性的抑制与压迫。在反抗斗争中女性不能放弃自己的女性特质,在这一点上三个女作家的观点都是相同的。尽管普拉斯没有明确地提出来,但在《珀尔塞福涅的两个姐妹》中描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女性形象。其中的一个整日与枯燥的数字打交道,这乏味的工作使她逐渐失去了生命的活力,最终“带着废弃的肉体走向坟墓”。她“不是女人”。而第二位却是一位大地母亲般的女性。她躺在花丛中,“成为太阳的新娘”,骄傲地孕育着新的生命。然而她也很快失去了以前的鲜活,“变得苦涩/灰黄/如同柠檬一般”。显然普拉斯对两种女性都持否定态度,在她的眼中他们都是不完美的。伍尔夫和陈染比普拉斯走得更远,他们不只是认识到女性应保持原有的女性特质,而且还要超越其上。伍尔夫提出了“双性同体”大脑之说,认为一个富于创造力的大脑应该是雌雄同体的,不仅要有女性的直觉和感性,还要有男性的理智和逻辑。她的诗化小说《海浪》以女性所特有的感性细腻描写结合高度空灵、男性哲理化的叙事探讨了人类作为整体的生存模式,在对诸如孤独、死亡、家园等的终极追问中,穿透了生存表象而直抵人类生存本真。陈染在接受伍尔夫“双性同体”观点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超性别意识之说,即超越单纯的性别视角来观察世界,认识生活:

超性别也不是无性别——过去一直按男性规则创作的女作家们,实际上是迎合男性,是无性别的——不是一回事。我觉得超性别更前进了一步。它应该存在于人的境界特别高、特别棒的能超出更多的局限性而达到的一个更高的层面。……人的最高境界应该还是人类普遍关心的一些话题,人性的问题。无论你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如果在强调你是一个女性、男性,就好像同时在说你的局限性。我觉得人应该更开更大,关注人类所有的人性问题。[14](P216)

在那些被称为“个人化写作”的作品中,陈染一方面着力于书写平民的世俗生活;另一方面又将思索探向了人类生命存在的终极。她对生命存在的言说疏离了那种“思想”或“哲学”意义上的纯粹理论考究的讲述方式,而是把它融入感性的私人生活之中,以存在主体的生命感受和体验方式切入,从而赋予哲学主题以强烈的生命质感,显示出女性写作在哲学命题表达上的超越。陈染说:“我热爱父亲般拥有足够的思想和能力的男人,他拥有与我共通的关于人类普遍事物的思考,我只是他主体上的不同性别的延伸,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开始继续思考。”[14](P196)如果说历经叛逆、斗争、屈辱、绝望之后,刚烈倔强的普拉斯因苦苦纠缠于过去而自绝于世的话,伍尔夫和陈染则挣脱了自我泯灭的漩涡,“理性审视女性生存与发展的文化处境”。[15](P26)在具象与无形之间,倾吐着形而下的世俗情怀和形而上的精神关怀,在主题的普遍性与永恒性上体现出对女性气质或男性气质的飞越,以超群的姿态和深邃的目光为女性发展指出了一条理想之路。

[1]范荣.父亲是一种隐喻——试析拉康的“父亲之名”在杜拉斯作品中的能指作用[J].外国文学研究,2006,(5).

[2]Virginia Woolf.The Diary of Virginia Woolf(3)[M].London:The Hogarth Press,1977.

[3]西尔维娅·普拉斯.爹爹[A].美国现代诗选[C].赵毅衡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5.

[4]陈染.与往事干杯[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5]陈染.巫女与她的梦中之门[A].红罂粟丛书:潜性逸事[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6]安妮·史蒂文森.苦涩的名声——西尔维娅普拉斯的一生[M].王增澄译.北京:昆仑出版社,2004.

[7]Elaine Connel.Sylvia Plath Killing the Angel in the House[M].West Yorkshire:Pennine Pens,1993.

[8]朱伟,徐峰.时间这个东西真的挺致命——访女作家陈染[N].中华读书报,2000-04-01.

[9]朱栋霖等.中国现代文学史(下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10]陈染,萧钢.另一扇开启的门——陈染访谈录[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0.

[11]陈染.我们能否与生活和解[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

[12]Virginia Woolf.Moments of Being[C].Jeanne Schulkind.London:The Hogarth Press,1985.

[13]西尔维娅·普拉斯.钟形罩[M].杨靖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14]陈染.不可言说[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15]王红旗.回眸与反思:中国女性文学六十年(1949—2009)[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09,(5).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ather and Daughter——Take Virginia Woolf,Sylvia Plath and Chen Ran as Examples

DUAN Yanl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91,China)

Take Virginia Woolf,Sylvia Plath and Chen Ran as examples,this article tries to probe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father and daughter.Although lived in different periods and different countries,they show much concerns about the complexity both in their personal experiences and their works.Under the daughts’hatred for their fathers is the deep love for them.The complexity also reflects the women’s conflicting attitude towards the phillus culture represented byfathers,that is,fighting against repressions as well as longingfor protection.Only by the transcending view and the broaden vision can the rising newwomen avoid being enmeshed in agony.“The androgynous mind”by Virginia Woolf and“consciousness of sex-transcendence”by Chen Ran can be regarded as an idealistic wayfor the developing feminism.

patricide;phillus culture;androgynous mind;consciousness of sex-transcendenc

10.3969/j.issn.1007-3698.2010.06.014

I206

A

1007-3698(2010)06-0086-05

责任编辑:贾 春

2010-10-10

段艳丽,女,河北师范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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