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非“辛凉解表”说

2010-02-11沙塔娜提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0年9期

关键词：肾水中药学风热

胡浩，李杰，沙塔娜提

(新疆医科大学中医学院，新疆乌鲁木齐 830011)

桑叶非“辛凉解表”说

胡浩，李杰，沙塔娜提

(新疆医科大学中医学院，新疆乌鲁木齐 830011)

各版《中药学》国家统编教材均将桑叶归属于辛凉解表药，然从桑叶的采收时间、性能、功效、主治病证、常用药对以及现代药理研究等多侧面、多角度分析，结合多年的教学和临床实践研究认为，桑叶不应归属于辛凉解表药，而应归于固涩药或补阴药。

桑叶;辛凉解表

桑叶为桑科 Moraceae植物桑Morus albaL.的干燥老叶。每年秋末初霜后采收，除去杂质，晒干生用，习称霜桑叶，或多有蜂蜜拌炒制成炙桑叶者。近年国家统编五版、六版、七版《中药学》教材均记载桑叶味甘、苦、寒，归肺、肝经，具有疏散风热、清肺润燥、平抑肝阳、清肝明目的作用，主治风热感冒、温病初起，肺热燥咳及肝阳上亢、肝火上炎所致眩晕、目赤肿痛等症［1～3］。笔者经过多年的教学和临床研究认为，桑叶并非是辛凉解表药，而应归于固涩药或补阴药，现将其原因分述如下。

1 关于桑叶的性能

1.1 四气五味

各版中药学教材皆载桑叶“味甘，苦;性寒”或“味苦，甘;性寒”，虽未明示“辛”味，但每版教材均将其归入辛凉解表或发散风热药。考之历代本草罕言其味“辛”者，如《神农本草经》:“气味苦甘寒，有小毒。”《本草备要》“甘寒，手足阳明之药”，《得配本草》“甘，寒，入手足阳明经”，《本草分经》“苦甘而凉”。中药学教材之所以如此归类，乃是受“以效定味”之说的影响，即以疗效反推其性味。因桑叶可治疗外感风热或温病初起，反推其当具有发散特性，如第六、七版《中药学》教材均认为“本品甘寒质轻，轻清疏散”［1～3］，其实此说大有商榷必要，详见下文。

1.2 升降浮沉

近代多版中药学教材均将其归属于辛凉解表药或发散风热药，意即该药属于升散之品。虽然常理有“诸花皆升，诸叶皆散”之论，然更须考虑采收时间和季节因素。天人相应，天与自然万物无不相应，如《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有“春三月，此为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三月，此为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逆之则伤心;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逆之则伤肺;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可见春升生，夏浮长，秋降收，冬沉藏，人身分别以肝、心、肺、肾四脏应之，如有不能相应，即可表现为病态，而应以自然万物之药调之，药用桑叶正是帮助肺气敛降收藏之品。

桑树本性寒凉，桑叶乃秋末霜降后采收，其味更甘、其气更寒，若春夏采收其叶自然属升散，若秋末之桑树原本即将叶落，此时采收桑叶则其性当属沉降而非升浮。可知霜桑叶可助肺气之肃降(肃降乃收缩下行之意)，能收敛全身阳气向内、向下潜藏，同时可促进阴气生长，即阴长阳消之意。故桑叶主补人之阴气而潜藏阳气。

1.3 归经

教材认为归肺、肝经，由上分析可知，桑叶乃肺家本药，可直接治疗肺金本病，根据五行相生相克原理，又可间接治疗心、肾、肝、胃等脏腑病证，故又有归入肝经者。如《古今名医方论》谓桑叶乃“肺经之肝药”。

1.4 毒性

本经言其有小毒，下此以往尚未见有毒之说。

2 桑叶的功效

近几版《中药学》教材均认为桑叶有疏散风热、清肺润燥、平抑肝阳、清肝明目等作用，并未言及“止汗”。然历代诸家本草皆言其有止汗之功，如《本经》谓“气味苦甘寒，有小毒，主寒热出汗”;《本草经疏》“能主阴虚寒热，及因内热出汗”;《本草备要》“末服止盗汗”;朱震亨曰:“经霜桑叶研末，米饮服，止盗汗。”《得配本草》“去风热，利关节，疏肝，止汗。”《本草备要》记载医案云:“严州有僧，每就枕，汗出遍身，比旦，衣被皆透，二十年不能疗。监寺教采带露桑叶，焙干为末，空心米饮下二钱，数日而愈。”此论与桑叶辛凉解表、疏散风热之功颇有矛盾。其实从桑叶的性能分析，其性收敛而降，并非发散而升，实为敛汗之品，而非发汗之药。正如《本草崇原》所说“桑叶是止盗汗之药，非发汗药”。

故桑叶的功效可概括为清敛降润肺金，下滋肾水。肾水足而心火自降，故间接泻心火;肺金凉润自可制约肝木，故又可治肝家龙雷之火上炎所致诸症。此即《得配本草》所谓“清西方之燥，泻东方之实”，西方即指肺金，东方乃曰肝木，可谓精辟之论。

3 临床常见主治病机分析

3.1 燥咳、干咳与便秘

桑叶可治疗肺热燥咳、干咳少痰等症，因其甘凉而润，功可清润降敛肺金，即清肺热，润肺燥，降肺气，敛肺阴，助肺与大肠肃降，故可清肺止咳，润肠通便。可以治疗肺热、肺燥、肺气上逆之咳喘，或大肠津亏之便秘。

3.2 自汗与盗汗

自汗、盗汗虽有阳虚阴虚之别，然汗出之证病势一也，即向外、向上，乃阳气升浮带动体内津液上行，加之卫表不固、腠理不密所致。桑叶之性恰可收敛下行，清凉甘润，助阳气潜藏，故可止汗如神。

3.3 温病初起，邪在肺卫

桑叶之所以可用于温病初起，在吴鞠通《温病条辨·上焦》言之甚明，“温热之邪，春夏气也……此非辛凉秋金之气，不足以解之”。桑叶乃初霜后采摘，正禀秋金辛凉之气，且“桑叶芳香有细毛，横纹最多，故亦走肺络，而宣肺气”。菊花金秋开放，亦禀秋气而成，芳香味甘，故能补金水二脏，故用之以补其不足。可见，桑菊饮总体乃是用秋金之凉以制春夏温热之邪，其实质为“佐金平木”法，其药轻清故曰“辛凉轻剂”。恰如《重庆堂随笔》云“桑叶，虽治盗汗，而风温暑热服之，肺气清肃，即能汗解”。其他如“辛凉平剂”银翘散、“辛凉重剂”白虎汤等皆是从此立论，分别治疗病情较重、极重之温邪。治疗肝胆火旺所致目赤肿痛、头痛、眩晕、鼻衄、崩漏诸症与此同理。正如《重庆堂随笔》所说，“息内风而除头痛，止风行肠胃之泄泻，已肝热妄行之崩漏，胎前诸病，由于肝热者尤为要药”。

3.4 不寐

“阳入阴则寐”，不寐者阳不入于阴也，桑叶可敛阳气以入阴分，故可治疗不寐。

3.5 脱发

“发上属火”，脱发者多源于肾水不足、心火太旺，桑叶可敛肺气，下滋肾水，肾水足而心火自降，故可治疗脱发。

3.6 消渴

消渴多见于阴虚内热或阴虚火旺，有肺、胃、肾上中下三焦之别，桑叶甘凉而润，功可清润降肺胃肾三脏，故治疗消渴。

桑叶主治病证不限于以上数种，总之凡病势向上、向外的火热诸证或气虚耗散、津液不固等证均可用之。

4 桑叶常用药对分析

4.1 桑叶配菊花

桑叶甘凉而润降肺气，配菊花辛香气凉，补肺肾二脏之水，合用之则能清润降肺以止咳，肺金清则东方不实，心火自然不旺，故可平肝息风，清热除烦。羚角钩藤汤中配伍此2味正同此理。

4.2 桑叶配杏仁

杏仁苦平润降心肺之气，配桑叶凉润而敛降肺金，二药合用清润降肺大肠之力大增，可治疗肺与大肠热甚伤津咳嗽、便秘等症，如桑杏汤。

4.3 桑叶配五味子

五味子酸甘收敛，佐助桑叶收敛肺气，促进阳气收藏，治疗汗出、不寐、咳喘等症尤佳。

4.4 桑叶配黑芝麻

此即代表方扶桑丸，黑芝麻甘平质油润，可滋补肾阴，润肠通便。桑叶得之则有金水相生之妙。二药合用功可除湿祛风，乌须明目，主治肺肾两脏阴虚内热诸症，如须发早白，牙齿早脱，视物昏花等症，故尤宜于老年患者。如《本草新编》云“桑叶之功，更佳于桑皮，最善补骨中之髓、填肾中之精，止身中之汗，填脑明目，活血生津，种子安胎，调和血脉，通利关节，止霍乱吐泻，除风湿寒痹，消水肿脚浮，老男人可以扶衰却老，老妇人可以还少生儿”，可见桑叶实乃延年益寿之妙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