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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本质及属性研究

2010-01-24张天会苟双晓徐人平陈立畅李华英

关键词:织绣所指纹样

□张天会,苟双晓,徐人平,陈立畅,李华英

(1.云南农业大学工程技术学院,云南昆明650201;2.重庆文理学院美术学院,重庆永川402160;3.昆明理工大学机电工程学院,云南昆明650051)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历史悠久,织物染色术与纳纹织物约出现于新石器时代。战国至汉代,云南少数民族的衣着尚文饰,所穿用的衣裤、帔、腰带、头幌等,饰有条纹、几何纹、水波纹、草木纹、云状纹、羽状纹、鸟状纹等多种纹样,有的通身布满纹形,表明当时那里的纺织物染绘与刺绣技术水平已相当高。[1]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多是对客观世界中的事物、现象所做的摹拟,是对现实物象的“思维摄像”,即将其轮廓、特征转化为抽象而简洁的形体,再经织绣工艺加工形成视觉形象,具有“形似而不求逼真”的图画性、直观性和与现实事物密切关联的特点,艺术成分与非艺术成分相融合,给人以美感。就概念界定而言,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指通过刺绣、纺织以及印染等工艺而表现的、流行于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图案。[2]

纹样是织绣艺术的核心[3],是体现艺术个性与风格的主导因素。云南少数民族的织绣纹样丰富多彩,装饰手法各异。这些纹样纹型布局疏密有致、构图奇巧,设色绚烂庄重、素淡典雅,基调多明快悦目,呈现出简洁实用、素朴敦厚的原始风格。[4]云南少数民族的文化个性往往通过服饰这一外在的艺术形式得到鲜明的体现。可以说,服饰是人类文化的历史标记,也是人类历史的文化承载。[5]服饰是一个民族最为显著和直接的显性标志。[6]织绣纹样是服饰的重要表征,通过织绣纹样主题意象和视觉造型,可以了解一个民族的文化史。有些民族,例如花腰傣虽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字,其服饰的织绣纹样就承载了传承本民族文化的历史重任,成为记载本民族历史、区分族内支系、反映与外族进行文化交流情况的特殊符号。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生活的艺术,除具有欣赏价值外,对其本质和属性进行研究还能启迪人们去寻觅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起源、演变及发展过程。

一、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的本质

从本质来讲,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一种图像类视觉符号,或称为相似类符号。首先,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一种诉诸视觉的艺术形式,具有直观可视性的图像特点。其次,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具有构成符号的基本要素——能指(符号的形式)与所指(符号的内容、含义)[7,8],并构成了织绣纹样符号—所指对象—蕴含意义之间的约定俗成的对应关系。这种对应关系(意指关系)的确立,使得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成为了一种符号,具有了特定的意义,其对应过程可用图1来表示。从图1可以看出,符号、所指对象以及意义之间并不是割裂的,也不是相互累加的,它们相互融合、渗透,交织在一起,具有同构性,它们从不同侧面体现着意义世界的构成。

纹样由构图、线条、色彩等能指成分构成,其寓意所指表现的是一个民族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精神信仰。[9]虽然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以现实物象为原型、经艺术加工而成,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云南少数民族的历史文化、经济生活、社会习俗、价值观、世界观等,但是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所指的并不是这些现实世界,而是由符号所构建的意义世界。万物有灵论、图腾崇拜、祖先崇拜是人类早期文化的基本构成。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能力极为低下的人类社会初期,人们认为自然界中的一切物象都是有灵魂的,他们对大自然充满了敬畏,从而产生了原始宗教、图腾崇拜以及祖先崇拜,继而通过织绣纹样符号表达出对所指对象的崇拜,以期获得祖先、神灵的保佑,使种族得以延续、发展、繁荣。蝴蝶是多子的象征,蝴蝶纹作为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中的一部分,包括了由不同具象程度的纹样到完全抽象的纹样的系列变化。图2所示的蝴蝶纹样在云南少数民族文化中蕴含着人类起源、原始宗教以及祖先崇拜的含义。

从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能指、所指对象与所指(含义)三者之间的关系来看,虽然纹样是由现实物象提取加工而成,但纹样符号的所指对象大多不明确,甚至没有具体的指代对象(实体)。虽然可以没有明确的指代对象,甚至没有指代对象,但不能、也不可能没有确定的所指(含义)。如图3所示纳西族女子披的“日月七星”羊皮纹样[10],绣日、月各1个,星5个。“日月七星”是纳西族妇女早出晚归、辛勤劳作的象征,俗称“披星戴月”。纳西族的“日月七星”纹样所指代的对象(日、月、星)具有不明确的特点,却有确定的所指——纳西族妇女辛勤劳作的美德。可见,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的本质在于表达特定的意义,而不是指代具体的实物。

因为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不是指代实体,而是指代特定的意义,所以它本身必然构成一个意义系统。这个意义系统不被任何个人所支配,相反它支配着使用这些纹样符号的主体,使主体按照它指示的意义思考和行动,它不是被动的工具,而是构成意义的能动手段。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一种民间艺术形式,具有艺术性与非艺术性并存、记载历史并传承文化的特点,且互为存在的前提与条件。如果仅仅将其作为一种审美的对象看待,而忽略其表达的特定含义,则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就失去了其内在的文化价值与艺术特色。

二、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的属性

按照杨春时[11]的划分,符号可以分为任意约定性符号、相似性符号以及激唤性符号三类。任意约定性符号是指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人为的、习惯上承认的,如语言;相似性符号也称图像类符号,是指能指与所指具有某种类似性,能够引起相似联想,符号是对事物的摹拟,如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激唤性符号是指能指与所指间具有心理上的联系,能够激发一定的情绪欲望、具有某种价值意义。按照这种划分则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一种图像类符号,具有相似性、约定性、依赖性及归属性的特点。

1.相似性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由云南少数民族将自然物象之表象特征归纳、概括、提炼而成的,其本质是一类图像类艺术符号,织绣纹样符号所指对象之表象特征就是织绣纹样符号的形式。通过符号形式与符号所指对象表象之间的关联性,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呈现出相似性的特点。

这一视觉感官上的相似性导致了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的直观性与可视性。例如在傣族织绣纹样视觉语汇中常常可以发现傣楼纹、孔雀纹、大象纹、象脚纹、舞象纹、芭蕉纹等视觉语汇纹样,这些纹样是对傣族生活环境中常见事物和生活场景的描述,具有很强的现实相似性。如图4所示的傣族织锦孔雀纹样、锦鸡纹样就是傣族人民抓住并提炼出了孔雀、锦鸡的表象特征而将其加工成艺术符号的结果。由于孔雀纹样、锦鸡纹样符号的形式与其指代对象在视觉上存在很大的一致性,从而使他们成为了图像类符号,具有相似性的属性。如图4中驮象纹就是对大象这一具体事物特征进行提取、简化、抽象,通过表现大象硕大的脑袋与长长的鼻子以及背部所驮物品,形象而又准确地刻画出大象这一几何象形形态的纹样图案;树下跳脚纹则是对傣族节日礼仪中人们欢度节日时的气氛、方式的拟形,形象地反映了节日的情景。图4所示的符号完全是诉诸视觉的符号形式,所以具有直观可视性的特征。

2.约定性

符号是连接现实世界与意义世界之间的桥梁,这种联系性由符号形式与符号含义之间的约定性所构建,多是人为的、约定俗成的。但是对于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视觉符号而言,则有一定的特殊性: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的形式与其所指对象之间不存在约定性,纹样符号的形式与纹样符号的内涵之间才有约定性。也就是说,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是一种图像类符号,其符号形式与符号的外延意义之间的关系是明确的,不存在人为的约定性,但织绣纹样视觉符号的形式与其内涵意义之间存在着人为的约定性。如图4中孔雀织绣纹样的外延之意为:“鸟,头上有羽冠,雄性尾巴的羽毛很长,展开时像扇子。多饲养来供玩赏,羽毛可作装饰品”。这种外延之意与孔雀纹样形式之间的关系不是人为约定的,而是一种想象。但是在云南傣族文化中,孔雀纹样除了外延之意外还有“吉祥如意”的内涵,而这种内涵与孔雀纹样符号之间的关系是云南傣族人民赋予的或约定俗成的。驮象纹中的大象在傣族吉祥物中象征吉祥,是由于傣族历史上信仰小乘佛教,因而形成崇尚白象的古老习俗,世代相传,进而提炼出驮象纹样并用于工艺品、绘画和各种器物中。

从符号学定义上讲,意指作用就是所指与能指之间的关系,它既指两者之间处于形成过程中的关系,也指这种关系的结果,在后一种情况下,可称为“含义”或“寓意”。[12]但是,符号必须组成系统才能产生意指作用,否则所指与能指之间仅仅是一种结合。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中有不少纹样系统就很难确定其意指关系。系统是靠编码而存在的,编码就是规则,是使用者之间的一种约定。在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中,“约定俗成”就是编码过程,就是确定其意指关系。

3.依赖性

虽然符号既不是物质也不是精神,既不是主体也不是客体,而是介于物质与精神、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结构,但是符号对物质与精神都存在一定的依赖性。在信息传递过程中,符号的载体是传播的重要手段,载体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非物质的,比如织绣纹样是符号的载体,它对物质与精神都存在一定的依赖性。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视觉符号对物质的依赖性体现在:它是一种装饰在衣饰上的视觉艺术符号。服饰这一物质存在就是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视觉符号的物质依赖对象,离开了服饰这一物质载体,则不会有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视觉符号的存在。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对精神的依赖性体现在其表达的意义上。这种意义不仅是其符号的本质,也是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存在的前提。符号连接着现实世界以及由符号所构建的意义世界,符号所构建的意义世界(即精神)正是符号存在的前提。符号可以没有指代对象,但是不可能没有所指,没有含义的符号是不存在的。

4.归属性

归属性是指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视觉符号属于特定的民族。作为一种民间艺术形式,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具有区域性文化的特点,是特定的民族用于表达一定的民族审美并传承其历史文化的载体,其符号间的结构形式、编码规则因民族族别的不同而不同,即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具有严格的语境。离开了具体的民族及其文化,则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的符号形式与所指之间的人为约定性关系将会被打破,就失去了符号的基本意指作用。所以离开具体语境去探讨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视觉符号没有任何意义。

如图4所示的孔雀织绣纹样属于傣族这一族系,离开了这一前提来讨论其符号的属性和含义将是空泛的,甚至可能是错误的。在傣族中,孔雀是吉祥如意、幸福的象征(具有人为赋予的特定内涵),但是在其他民族中孔雀代表的可能仅仅是一种与其他禽类没有本质区别的鸟。再如图5所示的蕨菜纹,对于景颇族来说,蕨菜不仅养活了景颇族始祖,甚至在解放前夕,人们还要靠蕨菜来弥补食品的不足,因此人们不仅在象征祖先创世功绩的“木瑙桂”上刻画蕨菜纹,而且在刀筒、筒裙上也用它描绘图腾或用作装饰。因此,蕨菜纹反映了景颇族对于养育自己民族的植物的感激之情,同时又寄予了景颇族人对美满生活的向往,反映了景颇族的社会生活与历史文化。但对于其他民族而言,蕨菜仅仅是一种植物而已。这就是由语境所制约的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的归属性。

三、结语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是一种诉诸视觉的艺术符号,具有艺术因素与非艺术因素相互交织的特点,其功能是传达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所构建的意义世界(历史文化、宗教信仰、意识形态等精神世界),而不是指代实体。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具有相似性、约定性、依赖性及归属性等特点。约定性是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符号形式与含义之间关联的前提,是其本质属性。

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不仅仅是一种装饰图案的基本构成因子,也是云南少数民族文化的基本构成单元,承载着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职能,是民族文化的显性体现。对云南少数民族织绣纹样本质及属性的研究,对于进一步挖掘云南民族文化的特征及特质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对于云南民族文化的传承也起着积极的作用。其一,作为一种民族文化的承载体和基本构成单元,织绣纹样是开启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密码的钥匙,也是了解、认识、研究云南少数民族文化的直观切入口。其二,有助于启发对云南少数民族其他视觉图案如木雕、石雕、岩画等艺术形式本质及属性的研究,因为他们具有类似甚至是相同的特征。其三,有助于在当代开发出具有民族特色、时代特色的少数民族艺术品、工艺品等。其四,有助于云南民族文化在当代的传承与应用。

[1] 杨德鋆.云南少数民族的织绣纹样[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2):93.

[2] 杨德鋆.美与智慧的融集[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257-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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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晓杰,张立平.少数民族服饰图案纹样的特色[J].文艺研究,2009(7):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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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周小飞,王星.试析纳西族服饰纹样[J].艺术·生活,2010(3):37.

[11] 杨春时.艺术符号与解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12-20.

[12] 祁庆富.试论少数民族吉祥物的载体[J].辽宁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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