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的婚事
2009-12-21唐成茂
唐成茂
不知何时。深圳西部茂公镇靠海边的开发区新开了许多由潮州人经营的商店。“永盛商店”是其中的一个。因为开发区刚刚开始建设,到处是工地,没有多少人气,所以“永盛商店”开初生意并不见好,有时甚至门可罗雀,商店老板在那里惨淡经营,艰难支撑。不断叹气。可是不久,商店老板的妹妹阿芳来了,商店一下子就变得门庭若市,人潮涌动。阿芳只有20来岁,秋水荡漾的眼睛。水蜜桃一样的嫩脸,大红袍一样的笑容,可以说是人见人爱。广东省潮汕地区是世界上公认的“犹太部落”,人是万分的精明,几乎全民言商,大老板树叶一样繁多,一抓一大把。他们中的代表就是声名远播的李嘉诚先生。阿芳具备潮州人的精明能干和温柔贤惠,外加天生丽质且多情。她就是张爱玲用“糖醋排骨”形容的典型的潮汕、梅州女子:蜜色的皮肤。身子娇柔,小鸟依人,活泼可爱。常常以老火靓汤犒劳心上的人阿芳只是做事,并不多言多语。这是潮汕人共同具有的美好品质。她一来,这家商店就扩大经营,商店兼做食馆,卖炒米粉、炒田螺、炒肉片等。阿芳会画画,会写抒情诗,没有生意的时候,她就抓起画笔绘画。或者读书、写作。这时会有很多工地上的民工围过来。默默地向她行注目礼。她有时也会抬一抬头,很自然地望他们一眼,他们就像获得皇帝宠爱的大臣般激动不已,心潮澎湃得不得了!他们往往会飞快地掏出也可能皱巴巴、脏兮兮还沾着臭汗星子的5元大钞,本已经吃饱了饭但还要一盘炒米粉。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画儿一样的美人儿。他们只要一见到阿芳的微笑,心里就暖洋洋的,一切烦忧、一切劳动的辛苦就会立马化为乌有。当然,这些漂泊异乡、靠体力吃饭的“老顾客”中的部分人,多少有些想入非非的成分。其中有个最真诚的顾客嘲笑他的同伴:“你拉出稀屎当镜子照照你的丑八怪嘴脸。看你配不配得上人家画儿一样的大美人!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他自己也是“癞蛤蟆”,尽管嘴巴骂别人,自己还是心痒痒的。也想吃“天鹅肉”!这些好像脚不长在自己身上、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有事无事往永盛商店钻的年轻民工。大多来自四川、湖南、江苏、陕西等地,他们多么希望娶阿芳这样又美丽又温柔和贤惠的女孩子当老婆、过日子啊!有内线消息透露。阿芳在老家上过一个公子哥儿的当。那是一个花花公子,仗着自己老爹的地位在潮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女人得女人,所以在骗得阿芳的信任后,并不把画儿一样美丽的阿芳当一回事。并眨巴着一双屡屡向过往女孩子放电的色迷迷的妖精小眼睛,想通过甜言蜜语骗阿芳上床。好在这公子哥儿的丑事被阿芳及时获知,她这朵鲜花才避免了遭受暴风雨的无情摧残,才没有插到牛粪上。阿芳吃一堑长一智,她逃离故乡,来到深圳,一方面帮哥哥打理小店。一方面希望在这边找到心上人。有可靠消息透露,阿芳打算在茂公镇找对象,她对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不屑一顾,她要找一个能干、可靠的小伙子做丈夫,来和她一起开商店,开我织布来你砍柴、我浇花来你挑水一样的甜蜜夫妻店。她表示,开发区这一带的商业发展空间很大,商机无限。有很多东西可以操办也可以展望,只要自己有了感情上的依靠、生活中的贴心人、事业上的好帮手。开一家红红火火的小商店那是“洒洒水啦”的事,容易得很!她甚至想。将来在这里开一家大商场哩!阿芳寻亲的马路消息长了长腿一样迅速在海滨30多平方公里的开发区传遍。附近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小伙子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从深圳《新城商报》过来的5个小伙子可以说在这群应征者中最有竞争力。那最高大威猛最有家庭背景的小伙子叫阿七,他到这里一不吃阿芳煮的饭食。二不买小店里的商品。因为他对这些东西根本就看不上,他怕这些东西不卫生。他就连喝水都把茶杯洗了三遍。像女人一样娇滴滴地仅小小地抿了一两口,就端坐在那里,唾沫横飞地向阿芳神侃:他大谈在《新城商报》当主编的哥哥、在人事局当副局长的叔叔对他如何如何之好。现在安排他在《新城商报》当广告业务员,为的是锻炼他,使他将来能成就大业。他的话无疑在暗示。海水不可以斗量。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那嬉皮笑脸上总有一团粉红颜色的胖墩墩的小伙子叫阿曾。陕西人。他说他在报社食堂掌勺,权力特大。谁和他好他的勺子就会长眼睛、认人,多给他半勺子友情菜。他暗示阿芳跟了他,保准“吃香的喝辣的”。在报社保卫部工作的阿罗、阿孔均长得帅帅气气、斯斯文文,穿戴得周五郑王,而且家庭条件都蛮好,他们在言语中透露,找对象首先要考虑长相,对长相好的女人就是要像对待母亲一样爱戴、对待情人一样善待。不能饿着了,也不能让其气不顺。阿芳面对他们的表白。没有吱声,只是很有分寸地笑笑,笑得小伙子们心花怒放,均自信得不得了,个个稳操胜券,仿佛自己都是王子,立马就可抱得美人归。从四川来的小伙子5可孟最不会说话,他坐在那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们做生意不容易呀,很辛苦的,要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啊!”没有表白,没有大献殷勤。但阿芳却对他很有好感。所以与他说了一大堆话,其中不无夸赞之语:“你叫阿孟对吧?你在报社当摄影记者对吧?你的小说和摄影作品都获过奖是吧?你曾出版过一本叫《爱之潮》的诗集对吧?我好羡慕你啊!”阿孟很吃惊。怎么阿芳对他如此了解?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他认为回答了反倒俗气了。真正好的东西都是埋在地下的,翻出来见了天日就不新鲜了。就不值钱了。你看那些地下长城的名酒,埋在地下的时间越久越香醇。阿孟见不得那些有了点东西就憋不住,手和嘴巴都痒得紧。非打大锣满世界高喊的吹水佬、喇叭口。有了希望你就喊。小伙子们似乎都有了获得阿芳芳心的希望,所以谁都在强烈表现自己。小伙子们开始在阿芳家的小店里争先恐后地义务劳动,阿孟自然也在其中并乐在其中。另外几个小伙子只要见阿芳站在身前身后就会干得热火朝天。特别起劲。唯恐所有的活不被自己一个人独揽。阿孟却不是那样的,不管阿芳在不在,他都认真地干,但不会拼着命地干。另外几个小伙子都在心里嘲笑阿孟是傻逼,不懂讨好术,尤其不懂得怎样讨女孩子的欢心。小伙子们建议阿芳拆
掉自来水管,他们去担水,这样可以节约水费:小伙子们建议阿芳改天燃气灶,为柴灶。他们去打柴,这样又可节省一笔开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为心上人干活,越累越精神越快乐和越幸福。小伙子们在这里干活一点也不觉得累,反倒认为这是一种享受,用钱都买不到的“高尚享受”。阿芳帮小伙子们每人画了一幅画。阿芳的画不错。据说她在潮州时是中学美术教师,其作品在广州的《城市画报》刊发过不少哩!阿芳叫阿孟在这些画上题上诗,也算是对小伙子们的一种回报吧。小伙子们都将这些画视为价值连城的宝贝,珍藏着。小伙子们均各有所长,得到阿芳的画后,个个更有信心,都更相信自己的竞争力。他们都认为,败北而归的肯定是阿孟而不是自己。因为他们认为,如今的少女大都是享受型的,找对象更看重家境、风度和灵活性以及口才,而阿孟既无后台可依,人又长得不潇洒,还不善言辞。他惟一的招牌菜就是几篇破文章,在不饿烧火的,不轻掌柜的,不提拿笔的当今社会,在这笑贫不笑娼的风气之下,仅能写几篇讲鸟语的破文章的人算老几?一天,茂公镇传出坏消息:某某亲眼看见阿芳和一个有款有型的青年男子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地走在新城的大街上。而且还在都之都国际大酒店一同饮了早茶哩!这肯定是一个炸雷一样吓人的坏消息。听到这个消息,腿脚最长的阿七第一个如避瘟疫般逃离了阿芳家的商店:胖敦敦的脸上有一团粉红色的陕西小伙子阿曾忽然没有了笑容,他放下手里的活气蔫蔫地离去了;经常一天三次来这里吃田螺、夸赞阿芳这里的田螺是中国最美味的佳肴、进一次永盛商店比进一次都之都国际大酒店更舒心的阿罗开始在心里咒骂自己天天到这个鬼地方来找鬼魂,瞎了眼了。恨自己不去吃食堂便宜的鸡鱼虾蟹而去吃阿芳家要钱的粗食;曾一千次赞美阿芳是最最美丽迷人的女神的阿孔,开始改口说他们山东姑娘丰满高大热情豪爽才是最值得爱恋的女性。他们无比坚定地走了,而且谁也没有回头。永盛商店于是冷清了很多。只有最不会说话、最不知趣的阿孟还来店里吃炒米粉,他说吃着阿芳的炒米粉就让他想起了川西平原的故乡。想起家信和家来。一回,他在这里写下了一首很动情的诗歌叫《家信》,后来这首诗歌在《特区诗人报》上发表了。他很有感情地把这首诗的第一段念给阿芳听:家信是其味无穷的橄榄花家和信不能分家思念的时候看信看信的时候想家家已远在天涯站在最高的山上看不见影子很薄的信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乡情听了阿孟的朗诵,一股思乡之情涌上心头,阿芳被阿孟的诗歌感动了,心想要是能成为这么痴情男孩子的妻子,让他时时疼爱,该多好!不久,曾在新城的大街上与阿芳“排街”、在都之都国际大酒店与阿芳吃过早茶的那个男青年来到了“永盛商店”。这时,阿孟正在那里帮阿芳炒米粉。见到这种情况,熟人都骂:“不知趣的傻阿孟!”那男青年在不知趣的傻阿孟面前站了足足两分钟,然后握着不知趣的傻阿孟的手说了声好样的。就离开了。第二周,阿芳来找不知趣的傻阿孟,叫他以后别再进永盛商店。说她家的商店已转让给别人,她已调到《城市画报》上班。上周来过的表哥在广东省美术院当教授,将她推荐给了《城市画报》杜,画报社的领导早就欣赏她发表在《城市画报》的画,欣然同意聘用她。她表哥很欣赏“不知趣的傻阿孟”。赞成她与他“拍拖”。不久,阿芳和傻阿孟手挽着手在新城的大街上快乐地逛街。不久。阿芳和傻阿孟领了结婚证,阿芳帮阿孟开了一家商场。阿七、阿罗、阿孔及那个山东小伙子等人耷拉着头颅。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阿七、阿罗、阿孔及那个山东小伙子等人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