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还是回归与融合
2009-12-21李晓春
李晓春
摘要人们在读麦尔维尔的《白鲸》时,关注最多的应该是其主人公亚哈船长了,而且会从不同角度对其作出褒贬不一的评价。本文试图从以亚哈为首的所有船员的性格分析及人与自然的关系分析中得出人类如果一味地、无节制地对抗自然,只知道贪婪地从自然界中不断索取,最终必然会遭到自然的毁灭性打击。
关键词悲剧;自然;人类;亚哈
《白鲸——莫比·迪克》是美国作家赫尔曼·麦尔维尔于1851年出版的小说。如同许多杰作一样,小说问世后有个被逐步接受的过程。鉴于其追溯了捕鲸业的历史,涉及自古以来有关鲸鱼和捕鲸的种种知识,当时评论界反映不佳,美国的《文学评论》讽之为“知识的大杂烩”。只有文学大师霍桑称赞“麦尔维尔写出多么精彩的一本书”。直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人们重新解读《白鲸》,才从自由、民主、种族、宗教、哲学等多种角度对这本书给出了高度的评价,在人们对和谐社会的呼声日益高涨的今天,当我们重读麦尔维尔这部内容复杂深邃的经典之时,竟惊奇地发现作品中蕴藏着深刻的人与自然之辩证关系的启示。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机械文明的不断发展,人类过度的物质需求,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大自然惨遭破坏,人类自身的生存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本文试图从以亚哈为首的所有船员的性格分析及人与自然的关系分析中得出人类如果一味、无节制地对抗自然,只知道贪婪地从自然界中不断索取,最终必然会遭到冉然的毁灭性打击。
一、亚哈——贪婪与无知的代表
亚哈出生在以捕鲸闻名于世的南塔开特,作为当地数_二数二的猎鲸高手,亚哈的生活似乎注定要与广袤无垠的大海和称霸于海上的鲸联系在一起。四十年的捕鲸生涯练就了亚哈复杂的个性。亚哈崇尚自我。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是美国人的典型特征之一,他被称为一个“伟大的,不敬神,却又像神似的人物”。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他把自己当成了神。亚哈的自信与偏执使他和那条剐去他一条腿的白鲸莫比·迪克不共戴天,这是亚哈悲剧结局的主要原因。亚哈是人类征服自然的代表,白鲸莫比·迪克则是强大的自然的缩影,所以亚哈与莫比·迪克的矛盾便是人与自然的冲突的集中表现。
亚哈的个性必将导致他悲剧的结局。他这样想:“我在它(白鲸——引者注)身上看到一股凶暴的力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恶念支持着那种力量。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我所憎恨的主要的东西;不管白鲸是从犯还是主犯,我都要向它泄恨雪仇。别对我说什么亵渎神明,朋友,如果太阳侮辱了我,我也要戳穿它。因为既然太阳能做得出,我也能做得出;自从世上有一种公正的竞争以来,忌妒一直主宰着天地万物。”他直截了当地对他的船员们说:
“我要踏遍好望角,踏遍合恩角,踏遍挪威的大涡流,踏遍地狱的火坑去追击它,我决不放弃。”“我一定要肢解那肢解我的家伙。”他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他的荣耀受了伤”。(常耀信,1995)亚哈船长完全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对代表自然的白鲸的仇恨和报复压倒一切。甚至连给他生命的太阳和哺育他成长的地球,只要让他感到有失面子,他都会毫不客气地予以回击。
另一方面,捕杀鲸鱼是受人类社会物质利益的驱使,鲸脂在工业上用途广泛。这只是作家所要表达的问题之一。主人公亚哈船长,最初和其他捕鲸者一样,是为了满足人类物质和工业发展的需要,去海中猎捕这种丰富的自然资源的。亚哈船长命令船员不停地捕杀别的抹香鲸以获取鲸脂,因为他必须满足其他船员的愿望。那些人的愿望,就是“金钱”。他深知,构成人永恒的本体就是肮脏,那些船员如果几个月后还没有拿到钱的希望,“这种无声无息的钱会立刻教他们造反”。船员们为了钱,可以不顾其他船员的性命,水手斯塔布就曾经对另一水手皮普说:“我们不能为了你而白白地把大鲸丢失;在亚拉巴马州,一条大鲸卖起来要比你的身价高出三十倍呢”。皮普掉入水中,其他水手都忙于捕杀鲸鱼,弃他不顾,他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斯塔布的话暗示了这样的事实:人类已经贪婪到了嗜钱成癖、完全可以放弃自己的伙伴的程度。
二、莫比·迪克——神秘自然的象征
在麦尔维尔笔下,鲸不仅作为可以牟取暴利的物质对象被讴歌的,捕鲸业也不仅作为表演暴力血腥的舞台被称颂的,鲸还被当做大自然的奇迹而由衷赞美的。莫比·迪克,它机警、凶残、充满着神秘的色彩。人们把它当做神,害怕它,不敢靠近它,更别说去了解它。作家从这个世界上体积最大的动物身上看到了“一种坚强独特的生命力的罕有价值,看出了厚墙固壁的罕有价值,也看出了城府深广的罕有价值。人呀!你应该礼赞鲸,以鲸作为你的楷模!”大鲸属于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自然奇迹。它身体的各个部位都非常雄伟,毫无瑕疵可言。鲸油、鲸脑、鲸肉、鲸骨无一处不完美。鲸尾的摆动能产生一种令人非常惊骇的美感。鲸的喷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海里冒出的一个光耀夺目的神明。大鲸不仅是神圣的,而且是不朽的。
“它在大陆还未突破洪水而出现之前就在海洋中游来游去,它还曾经游过杜依勒利宫、温莎宫、克里姆林宫从前的地基。在挪亚的洪水中,它根本就不把挪亚的方舟放在眼里;如果世界还会再发洪水,像荷兰那样,连老鼠都给淹得干干净净,那么,这种永存的鲸也还是会活下去,而且会高矗在赤道的洪水似的浪峰上,朝天喷出它的唾沫,表示蔑视呢。”在这里,作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的人类也不得不向鲸类低头膜拜。
作家不仅赞美那头白鲸,而且因其是大自然的化身,也适度地表现出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因此,作家又写到白鲸异常庞大、凶猛,常常“严重地伤害了攻击者之后,便逃之夭夭”。白鲸也有报复之心,“无论它的猎者有没有罪孽,该不该惩处,白鲸都会像恶魔一样地把他们撕裂”。它在捕鲸者的眼里,已经是“半个神灵脱胎的超自然物。”它身上具有“颇怀恶意的神力”。这头巨大的抹香鲸的与众不同,不在于它巨大的身躯,而在于它有“一个雪白异常并带有皱结的前额,和一个高高的金字塔似的白色背峰”。白色是这头大鲸的显著特征,是最令捕鲸者心生恐惧的东西。所以,人类应该明白大自然是美丽的,也是恐怖的,最好敬而远之。这头大鲸除了硕大无朋的身躯和令人惧怕的白色,它那“无与伦比的智慧和恶性”更令人害怕。半个世纪以来,它“击破了许多罗马帝国的船只”。白鲸是大自然的化身,它看起来是美丽的,但“那看不见的一面却是由恐惧构成的”。白鲸凭借自己有限的力量和智慧与捕鲸者对抗,希望将来自大陆、对海洋生物进行疯狂捕杀的侵略者赶出上帝安排给它们的领地。它的邪恶,是对自己的保护,对自然的保护。
三、以实玛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型
以实玛利在小说中既是叙事者,又是主人公。作家在这个人物身上寄予了深切的理想之光。以实玛利在经历海上探险的过程中认识大海,认识人生,认识自然与人的关系,最终成熟起来。以实玛利为寻求人生意义,逃往大海,有幸与魁魁格成为好友,一起加入“裴阔德号”,在
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海上冒险后,被“拉吉号”救出了茫茫大海,在“裴阔德号”的毁灭中获得了成长和新生。笔者以为,以实玛利的成长具有双重含义,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航行之后,他不仅在大海中得到了成长,强健了自己的身体,找到了精神栖息之地,也在灵魂上一步步取得和自然的相互认同,使他最终在自然面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以谦卑的姿态在自然与人之间建立了一种新的和谐关系。
以实玛利的冥想具备温和的抒情性与亲和力。亚哈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视为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紧张对立,而以实玛利则将这种关系看成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和谐统一。亚哈虽具有藐视万物、唯我独尊的豪情,也具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壮志,但作家仍不赞成其对待自然的态度。尽管最初亚哈的慷慨陈词同样让以实玛利激动不已,但伴随着航程的继续,他变得越来越超然,以实玛利不厌其烦地向读者缕述有关捕鲸业和大海的许多有关情况,生动地描写了一个以鲸鱼为代表的海洋生物世界;这种更理智的精神状态、人与自然更和谐的关系模式正是作家所推崇的。在以后的章节中,以实玛利眼中的大海虽然时而肃穆宁静,时而狂风巨浪,但始终有一种超越感和神秘感,他也真正地平静下来:“不再记得曾经发过的那些恶狠狠的誓言。我‘鲸盆洗手,不再记怀”。在鲸鱼那里鲸鱼和大海都是自然的象征,以实玛利以对鲸鱼的接受、欣赏,到和平共处表明了他对自然的理解、宽容,最后仅有以实玛利逃出了厄运,“拉吉号”拯救了他,这个对鲸鱼、大海及一切生命物种仍怀有爱心的人,也只有他,才能以“那娓娓的叙述方式”来为我们讲述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和罪恶,像《古舟子咏》的老水手一样,一遍遍告诫“我们应该爱一切事物,不分大小,去传达自然与人之爱”。因此,在同白鲸的最后较量中,惟一幸存者是以实玛利也便不足为奇了。尽管麦尔维尔生活的时代并无明确的生态学概念,但作家通过抒写对鲸类的崇拜、对自然的敬畏、对个人私欲膨胀的批判表达了作家的生态之思。只有像以实玛利那样保持对自然法则的敬畏,坚持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类才能获得永生。
以当今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白鲸》,麦尔维尔表达了一种生态伦理思想的困惑。在基本的生态伦理态度上,麦尔维尔虽然未能超越传统人类中心主义观念的制囿,但也应该看到,在《白鲸》和他的其他著作中,的确已经存在着另一种试图超越的召唤。《白鲸》中处理自然与人的关系时,不时流露出自我冲突和困惑的态度,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田园冲动总是与征服自然的悲剧性冲突相矛盾。正如美国著名生态学家雷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在一次演讲中所说:“人类总是狂妄地大谈特谈征服自然,现在他有能力去实现他的夸夸其谈了。这是我们的不幸,而且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悲剧,因为这种巨大的能力不仅没有受到理性和智慧的约束,而且还以不负责任为其标志。人类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征服自然的最终代价是埋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