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根留住
2009-12-19刘建博
刘建博
“我是藤丝/很嫩很嫩/我的父辈/是艰难扎进大地的根”。这是我写的《我是藤丝》这首诗的开头。
“根”,指的是我父亲。父亲可是个苦命人啊,三岁没了爹娘,是他奶奶一手把他拉扯成人。为使刘家香火不断,他奶奶找了个先生给他取了个乳名儿,叫根,也叫刘根(留根),意思是把根留住。
你别说,还多亏了这根,成全了我们七口之家。为了生计,1965年,父亲携带家口,从老家无棣迁入故都临淄,在虎山脚下胜利炼厂的邮局上班。那时候的炼厂是现在齐鲁石化公司的雏形,当时没有这么多油塔,也没有这么多高楼,只有一片荒山,一片油毡纸房。父亲就在那片油毡纸房里,放飞一只只绿色的“鸽子”。局里只父亲一个人,每天忙忙碌碌,月工资才59元5角,尽管薪水少,可在整个邮电系统,已是工资最高的了。别小看了那59元5角,那可是我们全家人的活命钱呀!
当时,我们在虎山脚下的王朱村安了家,为上班方便,还特意花了100块钱,买了辆锃新的“大金鹿”,只可惜那年没走好运,父亲去赶城关集,把自行车搁在集市上,等赶完集回来,车子不见了。父亲很是心疼,于是又借了一辆返城去找,之前把借来的自行车存在“安全看车处”。那年我家可真是倒霉加倒霉呀,不但丢失的自行车没找着,借的那辆也不翼而飞了。父亲去找那“安全看车处”的老太太,那老太太不肯赔,父亲又喊来了公安干警,可公安干警也没法,因那老太太七十多了,靠看守自行车维持风烛残年,你若逼急了,她就要拴绳子上吊给你看。平日里,连杀个鸡也要掉眼泪的父亲呀,心一下软了,就让了她,自认倒霉。父亲东讨西借,偿还了所借自行车的债务,又添新债,眼见得饭食里少了油水,一家人差不多都是满脸菜色。
那时我们年纪还小,兄妹五个就像巢里的乳燕,只等嗷嗷待哺,父亲既赶班,又务农,生产队分了地瓜,家中没劳力,鼓捣不了家里去,就差我在坡里苦等,只等到昏天地黑,四下里蛐蛐叫了,父亲方才推着那辆槐木独轮车,从黑影里赶来,一车又一车地装,一车又一车地推,父亲的身影不断地在我眼前呈现,又不断地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父亲是苦命的,我也是不幸的。记得幼年,我一周岁的时候害了大病,全身瘫软,高度昏迷,医生说不行了,当我被裹进襁褓,就要扔进沟里,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医生说,我得的是“婴儿瘫”,也叫“小儿麻痹”,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经治疗,其他部位痊愈,仅留下右臂萎缩的后遗症。从此,命运留给我一道课题,我开始了我的左手生涯……当伟大的二十一世纪来临,我实现了许久以来的梦幻,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诗集《黑岩石》。我自拟笔名“黑岩”、“黑色的石头”,自信是一块能发出声音的石头,“在那很有弹性的阳光里/找到了真实/永恒/找到了色彩/和梦”,网上、报刊上发表了我的一首首诗歌、一篇篇散文……
我怀念父亲,就在昨天,父亲来过,那是在梦里,父亲拉着我走啊走啊……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