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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回锅肉

2009-12-19

安徽文学 2009年1期
关键词:沧海寝室老子

阿 威

第一章 牙膏加牙刷

1

教育学院开学好几天了,我们寝室还只来了4个人,从床沿贴的名字来看,没来的两个人,一个叫王文清,另一个叫唐大为。

吴所谓没事时就替他们两个惋惜,唉唉,真是有艳福都不会享,老呆在原单位那个破地方干嘛呢?能发横财?能有艳遇?做梦去吧,真是的!

穆李杜笑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来来来,我们继续聊聊舒婷的诗吧,你看那首《致橡树》的诗写得多好多美多令人陶醉。

吴所谓有点不太耐烦了,因为穆李杜张口闭口就要聊诗,老这么着,那多累多烦人,可又碍于才认识,不好发作,便笑着说,走,我们到女生宿舍门口去弄个小板凳坐坐,那里有的是美女看。

穆李杜不去,坐在床上翻开那本书角都卷毛的《五人诗选》,一下就找到了舒婷的《致橡树》,然后独自陶醉旁若无人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穆李杜当初刚进寝室,才将东西一放下,就郑重其事地问我们,你们见过诗人吗?

吴所谓、蒋沧海和我都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

穆李杜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堆积的得意中参杂着羞涩,他嗯嗯地清了两下嗓子,腰板也挺直了,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诗人。

我们一听,立即都哇塞一声惊叫起来,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穆李杜便从屁股背后摸出了一本封面都有汗渍的杂志《残疾人》,我们立即狐疑地看着他,想看看到底哪里残疾了。

穆李杜立即意识到了,一边急切地翻着杂志,一边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是这杂志硬要向我约稿的,呵呵,我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将一首诗寄给他们的。

翻了好一阵,穆李杜终于找到了那首诗的页码,是一首只有五行的诗。

我还刚看清诗歌的题目是《无题》,吴所谓便大声赞美穆李杜的诗写得真好。

穆李杜羞红着脸很高兴也很谦虚地说,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会写出更多脍炙人口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好诗来。

穆李杜说完便心急火燎地跟蒋沧海聊诗,跟吴所谓谈诗,跟我说诗。他一提起诗来便眉飞色舞得意忘形滔滔不绝口沫飞溅,每次谈完诗之后便摇头叹息一声,继而还有点愤世嫉俗了,因为他情不自禁地说起了他的不幸婚姻,他老婆,不,应该说是前妻在婚前装得真像,谈恋爱那阵整天跟他谈完人生理想后便谈诗歌,他还真以为她是诗歌上的知音了,结果没想到结婚后,他前妻便比农贸市场里的小摊小贩还俗还斤斤计较,这日子若还过下去,他这一代诗才便完了,所以,他后来即使被前妻老哥老姐打得脸青鼻肿,也坚决地离了婚。

刚开始一两天,我们对他佩服得不行,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且有点邋遢的老青年还是个诗人,并且是在诗歌热潮过后,不惜牺牲婚姻,继续坚持读诗写诗,其精神实在太可嘉了。

但我们很快就对诗人这个高贵的称谓乏味了。

2

生活总有太多的意外。

王文清是先于唐大为两天报到的,他一来,就立即有点后悔了,老在想是不是退学回家教书算了。

第一天中午,在教院外面的一个小饭店里,王文清就碰上了宋缃波,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然想逃避已不可能了,宋缃波也已发现他了,迷人地微笑着,请他这个老同学坐下来一起吃饭。

他没想到生活跟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宋缃波竟然又跟他是同班同学了,他要是早知道这一点,打死他也不会来教育学院脱产进修了。

那天的意外邂逅,本来可以轻松一点地应付过去的,两个人都不愿提及往事,只是都各自问及了对方的近况,王文清说自己去年结婚了,宋缃波也笑着说自己的婚姻状况目前很好,但她的话音刚落,便被一个突然而至的男子露了馅。

一个瘦瘦的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一边满脸焦急地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一边说,宋老师,你原来在这里啊,我可找得好苦哟。

宋缃波的脸色立即拉了下来,没好声气地说,小刘,你来干什么?

那个叫小刘的男人笑了笑说,彭局长叫你回去,车就在校门口,你住哪个寝室,我去搬东西吧。

宋缃波立即说,你告诉他,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要在这里读两年书!

小刘还是微笑着说,彭局长本来要亲自来接你回去的,市里那个会一完,县里有个会又接着开,刚好来不了,所以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将你接回去。

宋缃波立即指着饭店的门口大声叫道,滚!你快点滚回去告诉他,我没到寒假是不会回去的!

饭店里其他一些客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惊诧地将目光转向宋缃波。

王文清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一种痛迅速将他淹没。

小刘还在迟疑着,嗫嚅着,还在小声地强调他回去不好向彭局长交差。宋缃波便突然站了起来,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将小刘往外面推。小刘被推出了店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宋缃波谁也不看,转身回到饭桌旁,坐下,立即灌了一大杯啤酒。

王文清就一直盯着她将酒喝完。

宋缃波放下杯子后,又开始哗啦啦地倒酒,两只酒杯都倒满后,她看了王文清一眼,然后很霸道地说,今天你必须好好地陪我喝次酒,来,干了这一杯。

王文清端起杯子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只酒杯再次响亮地碰在一起了。

王文清开始还默默告诫自己别喝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宋缃波举起了杯子,他便不由自主地也举起了杯子。

很快,六瓶啤酒就落了肚。

王文清再次举起酒杯时,看到宋缃波脸上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就在这一刹那,他也觉得自己眼眶好像有点湿润了,有些液体的东西想往外涌,他立即拼命止住了,拿了一块餐巾纸,递给了宋缃波。

宋缃波接过餐巾纸擦了擦眼睛和脸,然后说,呵呵,不好意思,都让你看到了。其实啊,我和他关系一直不好,和他正闹离婚,可他不肯,我便跑到这里来读书了,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王文清回到寝室后,突然感到嗓子一痒,里面有些东西便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了,眼泪也刷刷地流了出来……

3

吴所谓有一句名言,生活嘛,就是牙膏加牙刷。

我们开始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就嘿嘿地笑了起来,牙膏加牙刷,出来的尽是泡泡嘛。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是生活的写照吗?所以啊,过生活,千万别那么认真嘛。他妈的,这里的女人硬是叫人眼花缭乱手忙脚乱哪。没结婚的粉面含春,结了婚的风情万种,叫我以后怎么忙得过来啊?

穆李杜讽刺道,我看哪,你吴所谓不是坨牛粪,就是坨狗屎。

吴所谓不恼,笑嘻嘻地说,我好像看到自己在教院变成了一坨一坨的牛粪啊狗屎啊,上面插着一朵又一朵鲜花,就是要气死你穆大诗人。

到教育学院不到半个月,吴所谓就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女友告诉她拜拜了,一封给了宋缃波,约她到校园那棵大枫树下见面。那里刚好摆了一套石桌石凳,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晚饭后,他早早地去了,却傻眼了——那石凳上已坐了一男一女,你喂我一颗糖,我喂你一口水。怎么办?来晚了一步,而纸条上写的那个时间已越来越近了。

吴所谓不管那么多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其中一条石凳上。那一对恋人好像有点懵了似的,怎么回事?有这样当灯泡的吗?他们看外星人一样狠狠地扫了吴所谓一眼,继续他们的亲昵,可明显找不到感觉了,他们又狠狠地瞪了吴所谓一眼。

吴所谓若无其事地掏出了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朝着这对恋人中间地带长长地吐了一口烟。

那女孩子被烟呛了一口,那男的立即怒目相向,拳头都捏好了。

就在这时,吴所谓看到十米开外一个老教授走过,脱口而出,刘教授,你在散步啊,哦,我嘛,在等白院长过来谈谈学生纪律上的事情。你老就好好散步吧,明天再登门来拜访你。

这对恋人一听都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老教授正在校园里闲庭信步,但这时已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这对恋人惊讶了。男同学原来握拳的手松开了,讨好似的看着吴所谓笑了笑,那女同学已抑住咳嗽了。他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那男同学在走之前,还斗胆问了一句,老师,你刚才说的白院长就是那个管学生的白院长吗?

吴所谓说,对啊,就是他,怎么,你们认识他?

那男同学还在说着认识时,就被那女同学拖走了,并且步子越走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

吴所谓看着他们的背影呵呵大笑起来,但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即将烟灭了,丢了块口香糖在嘴里,作死地嚼了起来,同时又用手梳了一下漂亮的长头发,很自信地甩了甩,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本借来的考研大全放到石桌上,开始耐心地等着宋缃波风情万种地走来。同时揣摩着,到时跟她说要报考清华还是北大的研究生好呢?

呵呵,宋缃波,这名字多好啊,就是送香波哪……宋缃波顾盼生辉,一看就是个多情种,追这样的女人,肯定容易上手……吴所谓一想到这,骨头都酥了。

在过了约定时间一刻钟后,宋缃波终于姗姗来迟。

吴所谓心花怒放,呵呵,好样的,大展身手的时候来临了,下面就看我吴所谓的了。

宋缃波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吴所谓忙站了起来,很柔情蜜意地说,没关系,你坐吧。宋缃波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所以,很抱歉,改天再陪你聊吧。

她的话一说完,就很大方地伸出了手,跟吴所谓蜻蜓点水一般地握了握手,说了声拜拜,就头也不回地朝校门口风情万种地走去了。

吴所谓尴尬地站在原地,半天没移动脚步。

4

吴所谓回到寝室里时,看到穆李杜脸色很不好,似乎在生闷气,便感到很奇怪,平时晚上想在寝室里找到穆李杜比登天还难,因为他早就背着装满了名人诗作和空白稿纸的书包一脸高深状去了教室,或吟诗或赋诗,其刻苦状好像憋着一口气要为中国文学去夺取诺贝尔奖似的。

在我们寝室,有两个人最喜欢一到傍晚就去教室上自习,一个是穆李杜,还有一个就是准备考研的蒋沧海。他们两个人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共勉。用穆李杜的话来解读,其实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总有不少美女也散落在各个教室里埋头苦读或乐读,一间间教室挨个找过去,总能找个机会坐到哪个美女身边,这样上起晚自习来,用数学里的语言说,四舍五入后,约等于红袖添香夜读书。当然,假若还能借口找身边陌生美女的工具书用一下,搭上话,说不定还能真的从此交上朋友,那更是美不胜收了。

吴所谓问,怎么回事,穆大诗人不去教室里写诗了呢?

穆李杜没好气地丢出一个词,郁闷!

吴所谓一听就乐了,呵呵,看样子,穆李杜似乎比我更严重。他这么一想,挫折感顿时就消失了许多,装着很关心地问,说说,怎么就郁闷了呢?我也许能帮你点忙。

你能帮上忙?

那当然,你不想想我是谁啊,我没来这里读书之前帮过的忙还少吗?好多朋友在我的安慰下,濒临离婚的爱情都会完好如初恋。

真的?

崽骗你!

穆李杜终于吐露实情了,原来今天一个老乡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也是中文系的。他就很激动人心也满怀希望和信心地去了,可刚一见面,他就想来个百米冲刺地跑掉——因为那女人不仅长得矮,还胖得像个气球,这把他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吴所谓就笑着说,原来我们的穆大诗人也以貌取人,看来真是个骚人哪。呵呵,话说回来,这有什么气的呢?觉得不合适,说两句话借口走人就是嘛。

穆李杜还是很气愤地说,你怎么就不想想,千个女人不介绍万个女人不介绍,为什么就介绍这样一个女人给我呢?我难道讨老婆的水平真的这么低下了吗?不说别的,我好歹也是个诗人嘛。可那老乡根本就不把我当个人物,这明明是狗眼看人低嘛!

吴所谓就装着要拍案而起的样子说,你那老乡真是个混蛋,下次见了他,绝对不再请他喝酒了。

穆李杜说,哼,他还想喝我的酒?我看哪,喝我的尿还差不多!

吴所谓就大笑起来说,对对,这才是诗人气魄,我喜欢,你别急,下次我帮你介绍个好的,绝对出得厅堂上得大床还下得厨房,叫你从此过上美滋滋的性福生活。到时候右手写天下好诗,左手摸天下好女人,神仙也比不过你。

穆李杜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也浮出了一丝老男人的羞涩。

穆李杜转过身来瞥了我一眼,说,周到,你别急,你反正年纪小,等我的事解决了,你的事还会远吗?一百多年前的雪莱大诗人早就说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是同一个道理,门板都挡不住的。

穆李杜说完后,就起身背上他的书包,开心地对吴所谓和我笑了笑,说,我还是去教室坐坐,因为灵感已在我面前闪闪发光了。

熄灯前穆李杜背着书包回来了,他手里拿着诗稿,呵呵地朝我很知音般地笑了笑,说,周到,看看,我今晚感觉还不错,这是我到教院以来写得最好的一首诗。

我接过他的诗稿,上面只有两行诗,岁月打磨出我的光辉,必将照亮你幸福如花开一样的前程。题目还是无题。

穆李杜说,周到,你闭上眼睛,好好想象我诗歌中的意境,那是多么美好啊。你感觉到了吗?

我知道假若不说感觉到了的话,他必定还会缠着我教导我怎么去感觉他诗歌中无限美好和高深莫测的造诣。我就郑重其事地竖着拇指说,这诗写得真是太牛逼了!

穆李杜笑呵呵地将诗稿收了回去,一边好好收藏,一边说哪里哪里,诗歌这艺术是无止境的,我还要继续好好修炼。我相信一分汗水就会有一分收获的。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我不成功的话,那谁会还会成功呢?

其实最后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唐大为回来了。

5

穆李杜能彻底从那个充气球一般女老乡的阴影里走出来,是因为他有了一个小秘密。

有一段时间,穆李杜突然喜欢坐在紧靠着窗户的一张书桌上向外张望,或在中午吃饭时,或在吃晚饭和打开水时。

开头的一两天里,大家还没在意,但时间一长了,就有点纳闷了,特别是吴所谓,因为穆李杜坐的那张桌子是他的,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不便,便喝道,下来下来,快点下来!穆李杜就讨好似的笑着说,别急,再坐坐,你有事要忙也不在这半个小时嘛。然后他就装模作样地指着窗外说,你看,这树多美,真是满树都是诗哪!你看,那花圃中一朵一朵的哪是花啊,分明是一句句唐诗宋词嘛。吴所谓拍了穆李杜一巴掌,你要还这么酸得恶心,我就将你从窗口推下去,让你变成楼下的一堆臭狗屎。

但没有多久,吴所谓就搞清了,穆李杜其实是在看女人!

原来男生楼踞守在一条要道边——这差不多是女同学去餐厅、开水房和澡堂的必经之道。因此,在中午时吃饭时,可以看到花花绿绿的女同学从宿舍出来,三个一群五个一簇地端着饭碗来来往往,而到傍晚时,不仅可以看到端着饭碗、提着桶子或开水瓶的女同学走来走去,还常能看到她们刚从澡堂里出来,衣服穿得单薄新鲜,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脑后风情万种。因为我们在四楼,可以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看,于是经常能看到一对对高耸的乳房在眼皮底下波涛汹涌,令人心襟摇荡。

穆李杜有天傍晚坐在窗户边的桌子上看着看着时,便情不自禁地对吴所谓说,你看那个妹子的波一晃一晃的,真是想死个人哪!穆李杜一说完脸就红了,才知道自己露馅了,就羞涩地呵呵笑着。吴所谓是何等聪明的人,在急忙靠近窗户的同时就准备无误地说出来了,原来我们的穆大诗人一直坐在窗户边是专门在看女同学这些诗啊。穆李杜还是红着脸说,都看都看,看了自然风景的诗后,便顺带也看女同学的诗,这个窗口,真是看诗的绝佳之处哪!

吴所谓低头往窗口下面一看,果然有个一路小跑过去的女同学,胸前那双奶子兔子一般地蹦跳着。

当这个女同学跑过去,只能看到那肥大的屁股在一扭一扭时,吴所谓一巴掌就拍在穆李杜身上,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了啊?怎么一直就不告诉我们呢?还想吃独食?太不够兄弟了吧!

穆李杜就呵呵地笑着说,这不现在就告诉你们了嘛。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穆李杜写诗的热情更高了,常是一天黑就往教室里跑,然后写一个晚上的诗,回到寝室后,就啊啊啊地很是抒情地念着他的诗作,啊,那些开在秋天的花朵/都是美女们的明眸/诉说着岁月的光辉与梦想……

穆李杜的诗比以前有了很大的一个变化,以前他去教室一个晚上,要么冥思苦想也写不出一行诗,要么写一首诗也就四五行,而现在一般有十多行了。对此,吴所谓打了一个经典的比方,那就是,穆李杜原来写的诗,都是男人那家伙很安静时的长度,没有硬度也没有激情,而现在写的诗就有男人那家伙勃起来的长度了,跃跃欲试激情四溢准备猛干一番了。

这把穆李杜气得要打人。

6

有天晚上寝室快熄灯时,女生宿舍门口那商店的老太婆叫王文清去接电话,他这才想起,原来答应给老婆打个电话的,可结果一下子就忘了,看来,肯定是她打过来的了。

他立即跑下去,一接,果然是老婆舒心打过来了的。她问,今天怎么就将打电话的事忘了呢?

王文清撒了个谎说,学校今晚组织了一个活动,刚忙完。

舒心哦了一声,然后幽幽地说,你到了城里读书了,不会把我忘了吧?

王文清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呢?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一直很是感谢你的,在我最苦的时候,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舒心笑了,说,这些事都过去了,别去说了,真的,我其实这段时间也在想,你假若真的觉得在外面碰到合适的了,我不会阻拦你的,真的,我现在有点后悔我们的结合了。舒心流泪了。

王文清立即出了一身冷汗,说,你今晚怎么啦,老在说昏话。舒心,我们要一辈子走到老走到死的。

宋缃波结婚的那段日子里,王文清真的是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觉得世界一片灰色,没有一点希望和生机,他成天在酒精中度过,上课也吊儿郎当的,结果被学校下放到一个偏远的小学教书。在那里,他更是消沉。这个时候住那小学边的舒心出现了,她常过来看望他,陪他聊天,帮他做饭,给他洗衣服……

这天晚上,王文清先是睡不着,后来终于睡着了,可又突然从一个梦中惊醒过来,他一抹身子,发觉手里抓了一把汗水。

第二章 明争与暗斗

1

开学快近一个月时,班长董释丈为了落实班主任和老师的那个“和”字方针,召集大家准备了一个晚会,在学校舞厅里举行。

说到这个和字,大家对和老师便刮目相看了。

和老师虽然是我们班主任,教的是美学,却没上我们的课,但我们来到教院第一堂深刻的课就是他给上的。那是我们第一次哗啦啦跑到教室里坐下来时,一个留着差不多是披肩长发很有艺术风度的男子就走了进来,一直走到讲台上,扫视了教室一眼,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同学们立即一个个正襟危坐。

这男子没有说话就转过身去,啪的一声,将粉笔在黑板上折去一截后,横着写了一个占了半个黑板篇幅的大字——和。

他转过身来便侃侃而谈了。他说,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具智慧的字,就是这个和字了,小的方面来讲,和睦相处,和气生财,说的就是人生之道;大的方面来说,和平共处,和平发展,讲的就是世界大局。大家看看,无论是做人,还是治国平天下,一个和字便尽得风流……

对于和字,这男子还从古代中国典籍说到国外现代著作,然后如鲁迅在《狂人日记》里下了著名断语,不过鲁迅下的是每一页都写着吃人二字,而这个男子下的是每一页都写着和字。他最后总结道,你们将在这里读两年书,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到和睦相处和气生财,这个财当然是知识就是财富的“财”。

正在我们猜测这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时,他结束了对和字的阐述,搓着手微笑着说,鄙人姓和,你们的班主任。

他一说完,我们都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地哄堂大笑起来了。

气氛顿时空前地和谐起来……

晚会最初是由董释丈和宋缃波两个人主持,不知董释丈是过于紧张,还是本来就能力有限,他握着话筒说话时,声音老在发抖,话都说不太完整,这很影响了大家的情绪。尽管宋缃波在用她好听的声音煽情,用她迷人的秋波勾人,用她饱满的香波诱人,可一到董释丈口里就大打了折扣,所以在开始好一段时间里,晚会一直是平铺直叙地在进行着,大家也都中规中矩地唱着或听着,或干脆潦草了事。这让宋缃波几次瞪着眼睛看着大汗淋漓的董释丈却毫无任何办法。

被邀请过来的和老师站在一边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微笑后,也有了疲惫之意,打了好几次哈欠。

就在这时,王文清带着我们寝室的人员一起上了,六大虎将一站时,大家的眼睛还是继续那么平淡着。这时王文清拿着麦克风,用他那很有磁性的声音说话了,他首先就邀请了和老师加入到我们队列中来,说是听说和老师歌唱得非常棒,所以很想跟和老师一起高歌一曲,大家说好不好?

现场立时叫好声一片。气氛顿时就上去了,大家的眼睛也顿时亮了不少。

和老师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笑嘻嘻地走到我们队伍中了。

王文清继续说着,在未来的两年里,和老师是我们的导师是我们的领路人,也将是我们的恩人,此话怎讲呢?因为我们到时候要请假回家抱老婆抱老公抱孩子,都得和老师高抬贵手在请假条上写上同意两个字,而我们的和老师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他在我们的第一堂课里就说了,这个世界要大和嘛,大家说对不对?

对!太对了!现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后来在王文清高亢嗓音的带领下,我们与和老师一起来了一首土得掉渣却很适合和老师唱的歌曲——团结就是力量。

我们唱完后,大家不仅哈哈大笑起来,还鼓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气氛空前了,但当然没有绝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董释丈手里的话筒就到了王文清手里,而王文清和宋缃波好像是天生一对主持搭档,将这个晚会的后半部分调和成了舞会,不少男同学借着这大好机会,轻而易举地揽上了一直苦于没机会去接触的女同学的腰了。

宋缃波主动邀请两个人跳了舞,第一个是和老师,一起跳了一曲慢四;第二个是王文清,跳了一曲快三。

和王文清跳舞时,宋缃波说,和你一起主持和跳舞,又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了。王文清内心立即慌乱和疼痛了一下,但迅速又恢复了平静,他只是嗯了一声,便将目光从宋缃波的目光里跳开了,两个人就一直都没有说话,宋缃波有时还特意拿火热的目光盯着王文清,可王文清装作没注意到一般,目光总是掠过宋缃波的肩膀望着别处。不知道是因为节奏的缘故,还是其它原因,王文清在舞曲快结束时,才发觉自己将宋缃波的腰抱得很是扎实,就在松开手时,突然被她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痛得差点叫了起来。

宋缃波笑盈盈如一只蝴蝶飞到别处了。

往日的有些东西又拼命地往心头涌了,王文清立即以武警战士抗洪抢险敢于胜利的气概,将这些东西拼命地堵住,可好像不怎么行得通,于是,他立即主动四处出击,邀这个女同学跳邀那个女同学跳,一边跳舞,一边说笑着。

他一直没有邀请宋缃波跳舞,但他却老看见别的男同学很幸福很陶醉地抱着宋缃波在舞池里转过来转过去。有时候,宋缃波还挑衅似的,在擦肩而过时,特意将舞伴往王文清这一对舞伴身上推一把,这将双方的舞伴搞得哈哈哈地开怀大笑。王文清也笑着,但他知道自己笑得有点勉强和虚伪。

王文清有点纳闷了,原来宋缃波一直好好的,今晚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呢?

2

学校举行了文明寝室评选。

为此,我们寝室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风波,这是由唐大为引起的。

有天晚上睡觉时,王文清跟大家讲了文明寝室评选的事,说是商量一下怎么个搞法。吴所谓就说,你是寝室长,点子多,你说怎么个搞法吧,只要真能评上文明寝室就好,这不仅能给女同学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还有女同学到时候会来参观,这样,她们一入了狼窝,就由不得她们了,不占点手上的便宜,嘴里的便宜肯定会占一点点的。

吴所谓将这个道理一说出来后,大家立即亢奋了,觉得这次文明寝室是非评不可了。最后,大家一致通过一起出点钱买些书画之类的来装裱一下,将我们寝室弄得书香四溢好像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学者。当然,还要摆些花花草草以及漂亮的彩纸再装个风铃之类的,要女同学们认识到我们不是迂腐的学子,而是懂得生活和情趣的血肉汉子。

吴所谓说,到时候漂亮而风情万种的女同学们都跑过来参观,说不定就会在我们哪个身上来取精(经)了。

取精这个词一经他说出口后,大家就亢奋起来了。

这个晚上,我们仿佛不约而同地将唐大为忘了,他没回来,又到外面走亲访友去了。

那天中午吃了饭后,王文清催大家凑份子,准备趁午休时间去买装裱寝室的东西。吴所谓、穆李杜和我都交了,轮到蒋沧海时,他突然红着脸说,还真要凑钱搞啊。王文清笑着说,对,哦,是不是你身上没带钱,要不,我先垫着。蒋沧海搓了搓手说,钱身上倒是还有。他说完便慢慢地掏出瘦瘦的钱包,慢慢地抽出了四张五元钞票,又数了一下,才很是不舍地将钱交给了王文清。

吴所谓问,沧海,你的钱包里一般就装着这么点钱?

王文清笑着对吴所谓说,你还以为他像你,随时准备钱在身上去找妹妹耍。

蒋沧海尴尬地笑着,脸红得更厉害了。

最后轮到唐大为交钱时,他一连问了三个怎么回事。王文清才想起他昨晚没回来,不知道我们的共同协议,便介绍说是怎么回事。唐大为听后,一口回绝了。他语调铿镪有力振振有词地说,小王啊,这个钱老子绝对不能交,因为老子平生最讨厌要了面子亏了里子的事。小王啊,不是老子说你,我们都是知识分子,为什么也要赶社会上的这股歪风邪气呢?没想到你们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小王,你真的令我失望哪!

王文清就做他思想工作,可不行。我们几个在边上看着也不痛快,也一一做他工作。可唐大为却倒在床上还盖了被子,瘟猪不怕滚水烫似的,让大家说个不停,他反正就是不交。王文清最后无可奈何地说,没关系,那我交两份就是了。

唐大为的说教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因为他与王文清的暗斗早就存在了,王文清说东,唐大为要么说西要么就说东不是最佳选择。

唐大为对没当上寝室长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在他还没来时,我们几个就在王文清一顿饭的利诱下将他黑掉,而将王文清推上寝室长这个领导岗位,这类同暗箱操作,民主在这里是大打了折扣的。所以,他就以年纪最大的身份抬抬杠,对王文清总是称其为小王小王的(其实王文清只比他小三岁,在寝室里也是排名老三,老二是穆李杜,老四是吴所谓,老五是蒋沧海,老六便是我)。他甚至还在其它寝室里去感叹自己流年不利,一副怀才不遇又不无骄傲地说,在单位时商店差点被别人抢去了,费了点手脚,还惊动了一个副县长,才将店子夺了回来,结果到教院迟来了十天,这个寝室长的宝座就活活地给人抢去了。

花了三天时间,我们把寝室打扮得如新郎新娘的洞房,浪漫、雅致而充满无限想象。

唐大为在寝室里这里瞧瞧那里瞧后,突然对王文清说,小王,老子对你有意见。

王文清怔了一下后说,哦,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吧。

唐大为说,建设美好家园,老子也应尽一份力量的,可这几天里,以你为首的团伙同志硬是将老子排除在外,还不跟老子讲话,这相当于家庭冷暴力,你们这样对待一个革命老同志,老子肯定有意见。

吴所谓抢在王文清前面说,这是你自绝于人民,你要想回到革命队伍中来,好说,交点米米就万事大吉了。

唐大为一边掏出二十块钱一边说,这个好说嘛,其实啊,这个你们早点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给,小王,这是老子的份子。

王文清推辞不要,说,唐大为,这个就无所谓啦,我其实只想让大家住得舒服一点而已,别无他意。

吴所谓伸手想将钱夺过来,可唐大为动作更敏捷,手一缩就避开了,并迅速将钱塞到钱包去了,然后笑着说,小王说好了不要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呢?真是的,老子又没少你的钱。

吴所谓摇头叹息说,份子就是份子,哪有不要的道理呢?好啦,唐大为,等下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你出钱,我们每人来个半斤肉如何?

唐大为笑着说,呵呵,你以为老子姓唐,就真的是唐僧了,谁都想来吃一口?告诉你,门缝都没有!

后来,唐大为好几次向我们解释说,那天不交份子的真正原因是,他在一个朋友那里打牌输得只剩下回来的车费了,这时王文清向他要份子,他当然拿不出来,可要是他说没钱了,这面子往哪儿搁呢。

对于这样紧缩银根的兄弟,竟然敢于将钱输个一干二净?这几率几乎为零。

当然,还有一点可以证明,就是有次我们在寝室里打牌,最开始,他才输了十来块钱,就不停地念叨,哎呀,老子今天手气怎么这么背呢?输了好多钱了,简直背到顶了。然后他就立即去洗了个手,说是要将晦气洗得一干二尽,将运气洗得如滔滔洪水扑来门板都挡不住。后来,他终于扳回本了,还赢了三四十块钱,就突然将牌往桌上一摔,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老子差点忘了,原来答应一个老乡去办个十分紧要的事,现在已过了十分钟,老子得赶快去才行了,你们再找个人来玩吧。话一说完,他就不管大家意见有多大,很潇洒地一边哼着歌,一边屁颠屁颠地跑了。

我们只有听到他啪啪啪放鞭炮一般下楼脚步声的份了。

评上了文明寝室,我们一个一个很是精气神地等着女同学们上来参观取精(经)。

可好几天过去了,还是没什么女同学过来取精(经),我们只好一声叹息。

因为班上男生寝室就我们402上了文明榜,和老师便特意来视察和鼓励过一次,他来了后,头就点个不停,双手背在后面,这里看看,说声好,就点一下头;看看那里,也说声好,又点一下头,假若是连说两声好的时候,他必定会点两下头。我在边上看着时想,和老师是不是一方二便在练脖子功。

和老师在我们寝室转了一圈,头也点了十来次后,就将一直背在后面的一只手腾出来亲切地拍了拍王文清的肩膀,说,小王,不错不错,你这个寝室长当得真不错,不愧是大家选举出来的,看来蛮有组织才能的嘛。

王文清笑着说,这其实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多跑了跑腿而已。

唐大为立即跟了一句,其实啊,我们每个人都很自觉的,因为都想住得舒服一点,这不,大家就都很齐心协力了。

和老师便看了看大家,说,呵呵,都不错都不错。说完后,就往寝室外走了。

王文清去送和老师,唐大为立即跟了上去,还抢在王文清前面很谦卑地说,和老师,您慢走好走保重身体地走。

3

王文清到教院不久,就参加了学校的书法大赛,并且拿了一等奖。后来他的作品被选送到省高校书法大赛,结果又得了个金奖,王文清一下子就成了校园名人,令人刮目相看,佩服得很。

王文清不仅参加了书法协会,还参加了文学协会、演讲协会等等,不知道是因为他书法得了个金奖成了名人,还是什么原因,他都变戏法似的一加入协会便弄上了副主席或秘书长之类的头衔。各协会那段时间里,都纷纷开展了不少活动,王文清有时赶场子一样,在这个协会的主席台上的位子还没坐热,又跑到那个协会的主席台上就座去了。

王文清在几个协会里打完一个转后,大家就都知道了,他是一个多才多艺很有魅力的青年才俊。

唐大为看到王文清的势头这么猛,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在寝室还是在外面,当有同学在私下里感叹王文清的厉害时,唐大为就总是很不屑地必说两句话,一句是,不就是个协会副主席吗?这有什么稀罕的!还有一句话就是,你们为什么就不想想?他又没什么惊人的文学作品,却当上了文学协会的副主席,这正常吗?依老子来看啊,他就会搞歪门邪道,比如他为了当寝室长,开学才几天就请大家吃一顿,还假模假样说是为了难得的缘分,你看你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

很多人当时一听这话,都觉得有道理,就说王文清这人啊,唉,怎么说呢?

唐大为就嘿嘿地笑着说,呵,这样的人啊,真不好说哪,老子是最看不惯了,反正是打死老子也做不出来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老子不想这么做,老子觉得堂堂正正做人是最重要的了。

但没有多久,大家就看不懂唐大为了,因为他成天跟在王文清身旁,话一出口,不再称呼小王小王的了,而是和王文清称兄道弟的。甚至在外班的一些老乡或朋友面前还常这么介绍王文清,这是老子在班上最要好的铁杆哥们儿。我们私下里问王文清,这段时间唐大为怎么不跟你抬杠了,还跟你特别热情和友好起来了呢?王文清呵呵地笑了一下说,他啊,老缠着我,要我帮他在协会主席那里活动活动,也弄个协会副主席或秘书长之类的干干,这个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唐大为最终没有当上什么协会的任何官职,就很少跟王文清并肩而行了,私下里常对这个讲对那个说,王文清啊,其实是个挺不够朋友的人。

我们故意问,他王文清怎么不够朋友了呢?

他支支吾吾了一阵后说,反正凭他直觉是这样的。

吴所谓说,你的直觉不对吧。

唐大为有点恼火了,说,是不是王文清又请你吃了饭,就替他说话。

吴所谓笑着说,呵呵,对啊,正是这样的,假若你哪次请我吃饭了,我肯定会替你说话了。

唐大为说,这么样吧,我们学业很紧张,时间也不多,明天早上就请你去学院门口那店里吃个面条吧,味道很好的,真的,老子现在一想起就流口水。

吴所谓正色道,你想用一碗面条就将我打发?没门!穆李杜,你想吃面条吗?唐大为明天早上请客。

穆李杜懒洋洋地说,我最烦的食物就是面条了。因为面条不能给我写诗的灵感,但大鱼大肉再加上一点革命的小酒,那就最能给我灵感了。

唐大为咬牙切齿了,穆李杜,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还这么挑剔,老子看你还是一边喝着西北风一边去写你的鬼诗吧。

穆李杜急了,你不想请就不请吧,为什么又要糟蹋我的诗呢?你知道诗歌是多么崇高、神圣而美好吗?周到,你说说,我的诗是鬼诗吗?

我笑着说,穆李杜的诗是高贵而优雅的,可以称为仙诗。

穆李杜见我这么一说,就很神气地要去找放在抽屉里的诗了。

我急忙借口尿急往外面跑,结果发现唐大为也跟了过来。我们两个站着撒尿时,他说了一句郁闷,然后就用他的美声唱法,在只有小小窗户的厕所里高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歌声撞到厕所里墙壁上,打了几个滚,共鸣的声音就有了,确实有点儿好听。

唐大为可能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就舒展多了,尿在稀稀拉拉地滴着,可歌声却浩浩荡荡绵绵不绝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之后,我们常能听到厕所里传出美妙、高亢在粪坑里也打了好几个滚的歌声,这不用说,一听就是唐大为的。于是,我们私下里叫他厕所歌手或厕所歌唱家。

4

唐大为没有郁闷多久,就狠狠地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因为他一手策划并创办了一个新的协会——公关协会。

这得益于学院外面那家面条店,有天早上,他又去吃面条,结果坐他对面的一个男子不小心将汤洒了一些出来,正好溅到他鞋子上。这男子急忙说对不起,他本来还有点郁闷,想借机发点小火,可抬头一看,这男子长得气宇轩昂,他好像在学院哪个办公室见过似的,于是他急忙笑着连说了两声没关系,然后问这男子是哪个系的。这男子说在院里坐办公室。他一听,急忙问贵姓?这男子就说免贵姓王。他就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很热情地跟王老师聊了起来,聊到最后,他知道王老师管理学院里的各个协会。唐大为就像遇见贵人一样,在大喜中抢着将王老师的面条钱也给付了。

下午上完课后,唐大为雄赳赳气昂昂地在一办公室里找到了王老师,跟王老师好好谈谈了一回他的远大理想和抱负。王老师听后大为感动,问他是否有兴趣组建一个新的协会——公关协会。唐大为一听,立即信誓旦旦且气吞万里如虎地表了态立下军令状,说不将公关协会搞得轰轰烈烈,他就爬着来见王老师。

唐大为一路狂奔回了寝室,见只有吴所谓一个人在,有点失落,立即转身跑到隔壁寝室,也只见平时没说过几句话的丘建军在百无聊赖地躺着,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满腔热情地一把将丘建军拖了过来,将寝室门一关,很神秘地说,你们两个是老子平时最要好的兄弟,也是老子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所以,老子决定将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呵呵,只给你们两个哟,其他人嘛,就简直连门缝都没有!

吴所谓见唐大为铺垫了这么多,还没说个什么出来,急了,你有什么屁就快点放吧。

唐大为立即说,严肃点严肃点。他清了清嗓子说,老子受学院之命,将组建一个公关协会,这样,老子就是公关协会的主席了。根据你们两个的特长,老子现在就将协会副主席的重任交给你吴所谓,将协会秘书长一职给你丘建军。

吴所谓一听是这样的事,就没了多少兴趣,想推辞,可刚张开口话还没出来,唐大为立即说,吴所谓同志,丘建军同志,你们就不必谢老子了,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我们现在就算算吧,假若我们协会能发展到一百人,每人会费十元,经费就有一千元,假若能发展两百人,那么经费就有两千元,丘建军,你算算,一碗面条2块钱,这是多少碗面条了?

丘建军老老实实地说,假若经费是一千元的话,那么就相当于500碗面条,假若经费有两千元的话,那么就相当于1000碗面条。

吴所谓笑了,这可是协会的经费,不是你用来吃面条的。

唐大为说,老子是打个比方嘛,当然,老子在这里也跟你们透个底,假若我们哪天为协会的事忙累了,那么从经费里支出一点钱,给我们每个买碗面条吃,这不过分吧。老子想,做一个协会主席,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唐大为说着说着就说不出话来了,吴所谓一看,原来是他的喉结在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咽口水。吴所谓见状,感到嘴里也生津了。他转念一想,看来这个副主席还是可以当的,不当白不当,更何况,副主席这个称号也还响亮,以后想约哪个女同学时,底气自然也更壮了。

而丘建军之所以愿意当这个秘书长,是觉得没有想到唐大为竟然这么信任他,秘书长一职多少也是一种身份和能力的象征嘛。

随着公关协会核心班子的成功组建,唐大为宣布公关协会正式成立,然后热血澎湃地对他手下两员大将说,我们将把公关协会搞得轰轰烈烈搞出影响搞出名堂来,风头一定要盖过其他任何一个协会,老子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

为了表示庆祝,唐大为还跑到女生宿舍门口那个商店里,从老太婆手里买了三瓶啤酒一斤瓜子。三个人在寝室里一个个喝得面色桃红吃得瓜壳遍地。

晚上当大家都回到寝室里了后,唐大为特意干咳了两声,等大家都望着他时便说,老子根据学院的授权将组建公关协会,老子为协会主席,吴所谓为协会副主席,丘建军为协会秘书长。招收会员的启事明天将贴出去,希望大家踊跃参加,因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会费打五折。呵呵,这是多好事的哟。

穆李杜说,我们都是一个寝室的,你还好意思收钱?不用交钱的话,我就参加。

唐大为说,五块钱真是最大的优惠了,你要知道,我们协会到时候还要搞一系列的活动,将请很多公关方面的名家来讲课,这些费用都是很大的。兄弟,你要理解老子也要支持老子哟。这个面子都不给,你还是一个寝室里住着的兄弟吗?

蒋沧海表示没时间参加。

唐大为说,其实参加我们协会,也不用花多少时间的,真的,兄弟,只要你交五块钱,其他的都好说了。还是都加入吧,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老子怎么能落下你不管呢?

蒋沧海还是表示不想参加,他要考研,时间真的很紧张的,另外也没闲钱来掺和这样的事。

唐大为就大声说,兄弟,才五块钱,相当于一个盒饭。

蒋沧海说,对啊,我的钱是要用来吃饭的,你们都是带工资来读书的,可我是一分钱工资都不带的。

我们一听都大吃一惊。

王文清立即明白上次寝室里装修凑钱时,沧海为什么交钱交得很是犹豫,便忙问是怎么回事?

蒋沧海说,不想提了,睡觉吧。

唐大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不屑,然后对我说,老子知道,周到肯定会对我们的协会感兴趣的,你啊,我觉得最需要加入到我们协会中来,因为我发觉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不太喜欢跟人搞关系,可你知道,现在这年代,不搞公关,是要吃大亏的。你啊,不要成天想着家里有个老爸在当学区主任,就可以什么事不用管的。你得清楚,你老爸总有一天会在那个位子上退下来的,那时候就世态炎凉了,所以你还是得靠自己才行的……

我实在无法忍受他罗嗦下去了,就说,好的好的,我一定参加。

唐大为很满意地对我笑了笑,这还差不多,到时候有了很大的收获,你周到第一个要想到感谢的人就是老子哟。

轮到做王文清的工作了,唐大为清了清嗓子。可他话还没出口,王文清就掏出了一张五元的钞票说,你唐大为搞的协会,我当然要来参加的。

这倒是唐大为没想到的,他还以为王文清肯定会冷冷地拒绝的。他脸上窜上了一层红晕,将王文清的钱推了回去,又清了清嗓子,说,小王,这个钱嘛,你就别急,到时候一起收,只要有老子在,你入公关协会肯定没问题的。

王文清便说,也好,只是到时候一定要让我参加。

唐大为说,那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假若不让你参加,那我们睡一个寝室不是白睡了吗?呵呵,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啦?

很遗憾的是,到时候只能委屈你做一名普通的会员。

这没事,我只是想长点知识而已。

寝室熄灯后,唐大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激动得睡不着觉,就问吴所谓,在我们这一届新生里有谁当上了协会主席这一正职的吗?

吴所谓说,原来绝对没有,但现在有了,就是你唐大为。

唐大为就长出了一口气,对啊,我们新生中,原来在协会里职位最高的是王文清,可只是个副主席。

王文清呵呵地笑着说,看来还你唐大为厉害,一下子就弄个主席当上了。

唐大为就说,年轻人,别急,要沉住气,以后还有机会的。

5

公关协会后来招收了125个会员,这让唐大为兴奋不已,腰杆子又硬扎了许多。他逢人就说,什么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老子这就是了。

唐大为还专门印了一盒名片,上面赫然印着公关协会主席唐大为。

唐大为当上公关协会主席后,就联系上了省公关协会一个小有名气的老师过来搞了个讲座。当时报告厅里座无虚席,反响很热烈。在这次讲座中,唐大为出尽了风头,无论是主持,还是包括给老师续水的事,他都包了下来。所以,我们常能看到唐大为不时神气活现地端着个热水瓶子走上讲台,很谦卑地给老师续上水,转过身来,便特别骄傲和自得地看看台下的同学们。

公关协会的讲座还没结束,王文清便溜了出来,一个人在夜色中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刚走到校门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怎么啦,是看着唐大为很风光了,就不舒服了吗?

他的心立即惊讶了一下,但在他转过身时已恢复了平静,一脸微笑地盯着宋缃波,说,呵呵,你在说什么啊。哟哟,越来越漂亮了。

是吗?宋缃波大胆地盯着王文清说,还喜欢吗?

王文清觉得脸上刷地一下烧了起来,立即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笑嘻嘻地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

宋缃波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时王文清闻到了一股酒气,便又将目光重新挪到她那张漂亮的脸上,问,你今晚又喝酒了吧?

宋缃波哈哈地笑了起来,什么又喝酒了,这很正常。

王文清意识到原来担心的一些东西今晚可能会爆发,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希望到时收不了场,便立即清了清嗓子说,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去聊聊天。

宋缃波说,好啊,就到校园里随便找个地方吧。

王文清发现她走路都有点飘了。

他们在图书馆后面的一块草地上坐了下来。没有月亮,图书馆里的灯光和几只路灯,将草地照得如发黄的书页。王文清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似乎时光回流。

宋缃波似乎也沉浸在这一种感觉里。

两个人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后来宋缃波终于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她说,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王文清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不可能。

真的,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呵呵。

那你为什么开学这么久了,从来就不主动找我来聊聊天,或者到外面去吃个饭看场电影之类的呢?

一来是比较忙,二来是我想,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想平静地生活。

可我怎么才能够平静地生活呢?

这个……唉。

呵呵。那你觉得你自己现在生活得很好吗?

对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和她关系还好吧。

很好啊,我和她现在很恩爱的。

哦,恭喜你。

谢谢。

她什么时候来看你呢?到时候一定告诉我,我很想看看嫂子。

好的。

唉。

别这么唉声叹气的嘛,多想点开心的事。

怎么开心得起来,你不知道吧,因为国庆节我没回去,他上个星期来了,要我退学跟他回去,我才不干呢。和他吵了一大架,他气鼓鼓地走了。刚才他又打电话过来了,又吵架了。唉。反正我不想跟他一起过了,我一定要将婚离了,要么我生不如死的。

他还是不同意吗?

对。

为什么?

他说就是不离,就是要我不好过。

他真是个混账!

是的,绝对的混账。

那……

那什么?

那为什么你们当初要走到一起呢?

唉,现在想来,结婚前真是太幼稚了,我和他走在一起,是绝对错误的婚姻,自始至终,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

那你们……

唉,现在想来,真是一场噩梦。

王文清的心立即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他的脑海里立即跃出宋缃波父亲的形象来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口口声声说,你家穷成那个样子,你拿什么来娶我女儿,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一边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你走还是不走,不走的话,那你告诉我,你拿么子来娶我女儿,我可明白告诉你,前几天,县长的儿子都来提亲了,你比得过人家吗?快点回去拿块镜子照照吧……

王文清深吸了一口气说,都过去了,别提了。

我要提,就是要提,因为我也恨你。告诉你,一直恨到现在,以后还会恨下去。

为什么?

恨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我们当时说好的,约在一个月后见面的,可你为什么不来呢?

王文清迟疑了一下说,我到你们那个县城来了。

那为什么没看到你呢?

我到你那个县城,没有去我们原来约好的地方,而是找了家旅馆,一直就在那里躺到第二天早上,然后就回了老家。

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过来能给你什么呢?能给你幸福吗?能给你想要的吗?我那个时候是个穷小子,一无所有。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了,我只要你这个人啊。你知道那天我做好了什么准备了吗?

什么?

跟你去私奔!

王文清的心再次痛得特别厉害,眼前好像一切都模糊了,他抹了一下眼睛,发现那是泪水。

宋缃波哭着说,没看到你过来,我第二天告诉父亲,同意去相亲,然后很快就结婚了。

王文清想,生活为什么就会这么捉弄人呢?而以后的日子里,和宋缃波之间还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吗?

第三章 艳福擦肩而过

1

吴所谓在宋缃波那里吃了个大败仗后,就憋了一口气在肚子里,于是他整天目光就如探照灯一样,在班上,在校园里,甚至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四处认真负责兢兢业业很有职业精神地照着,看哪个女人值得他追适合他追也有机会或能创造机会去追。结果,他竟然有点饥不择食似的抢了穆李杜的“恋人”。

那时,穆李杜还常坐在窗户边看“诗”,看到后来竟恋上一个女同学了。

那女同学与众不同,基本上是一个人来来往往,似乎不仅没有男朋友,就是同性朋友都很少,同时她脸上的笑容也很少,是那种典型的冷美人类型。

穆李杜喜欢上这种孤傲了,他认定那女同学清新高雅,她的心里肯定有一个美丽的花园,在等着她深爱的男人去散步,去徜徉,去歌唱。

穆李杜常把自己想象成那个男人。

于是他每天中午或傍晚,都急急地从餐厅将饭打过来,然后就坐到窗口边,等着那女同学的出现,一旦出现了,他就傻呆呆地看着她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直到看不到背影,才又端起碗来吃饭。而一旦她打了饭往寝室里走去时,他又屏声静气地看个够,那目光很是痴情和贪婪。

他的爱意如浩浩荡荡的长江水奔流不息汹涌向前,心里在呼唤着那女同学,希望她能抬头看他一眼,能知道有个诗人深情款款柔情万分地盯着她,可那女同学一直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对此,他有点失望,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每天继续坐在窗口等着那女同学的出现。假若哪天那女同学没有出现,他便如丧家之犬,在寝室里唉声叹气,有时候甚至晚上都不去教室里写诗了,而是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睁着眼睛痛苦之极地胡思乱想。

有几次,穆李杜在校园里走着走着时,突然看到那女同学正迎面走来,他的心便跳得快出来了,很是紧张地盯着她,还准备好一个自以为很美好很帅气很温馨的笑容,可那个女同学与他擦肩而过时,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后来还有几次在校园里碰到时,他几次都想招呼那女同学一声,可都是到了最后喉咙里却塞了块抹布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他将这痛苦向吴所谓诉说了,并一边将正在楼下经过的那女同学介绍给吴所谓,一边问计吴所谓该怎么办?

吴所谓探出头看了楼下那女同学一眼,果然是个美女,便来了兴趣,拍了穆李杜一巴掌说,这个好办,她是哪个系的?穆李杜痛苦地摇头。吴所谓就大笑起来,又拍了穆李杜一下说,老兄连这个也不知道,看来她的尊姓大名也肯定不清楚了。穆李杜就老老实实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吴所谓再次嘲笑着说,穆李杜,你还说暗恋已久,真是不晓得你在干么子。活了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穆李杜就叹了口气说,正因为我上次失败的婚姻,才将我搞得缩手缩脚了啊。

吴所谓就呵呵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吴所谓就打听到那女同学的情况了,田娟,英语系新生,爱好网球,喜欢参加一些有外国人身影的聚会,还正在准备考研。

穆李杜一听吴所谓的介绍,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没戏了。

吴所谓问,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没自信心了呢?

穆李杜神色黯然地说,这样的女人看来是准备让外国佬去搞的,难怪她总是独来独往,可能是不屑于跟我们中国人打交道,你说我还有戏吗?

吴所谓就给穆李杜打气说,女人嘛,其实啊,只要你舍得去追去泡,就基本上没有泡不到的。

穆李杜尽管嘴里说不去追田娟,可还是照样每天中午和傍晚,坐在窗口等着她的出现。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田娟身边有了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陪着她走过去,他才不再坐在窗口等了。

因为那个男人是吴所谓!

穆李杜等乐滋滋满脸春风的吴所谓回来后,便很没好声气地说,吴所谓,你太卑鄙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吴所谓满头雾水地问,怎么啦?

穆李杜气鼓鼓地说,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你为什么要横刀夺我的爱呢?

哦,你是说田娟吧,我和她就是认识而已,更何况,你不是说你追不到,要放弃她了吗?

可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

呵呵,其实啊,我就是想先认识她,然后找个机会再将你介绍给她认识啊,你真是好心没好报,黄土打成黑心灶。

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

什么意思?

这么样好不,我们将选择权交到田娟手里,看她到底最后选择谁,这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这怎么就没意见了呢?她是我先看上的啊。

可到如今,她还不认识你,你们两个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我至少还跟她说过话了,她也认识我了,我们还约好去打网球了,这么样,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她的态度。

穆李杜一口回绝说不去。

但到了第二天下午,穆李杜看到吴所谓穿球鞋准备赴约时,又动心了,就赔着笑脸,很是热情地喊了一声吴所谓。

有事吗?

你和她真的约好去打网球?

对啊。

打网球很好玩吧。

当然啦。

穆李杜就红着脸很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吴所谓继续装着不懂,也不说话。

所谓老弟,我想跟你说个事好不好?

什么事?你说。

那我也去吧。

可你昨天不是说不去吗?

穆李杜红着脸呵呵地笑着,然后弯腰将床底下的一双运动鞋拖了出来。

吴所谓就呵呵地笑着说,那快点穿好鞋子哟。

穆李杜后来便跟着吴所谓去了,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才将田娟等了下来。穆李杜立即满脸堆着笑容地准备打招呼,可田娟只扫了他一眼便对吴所谓说,咱们走吧。

吴所谓一边答应着,一边说,田娟,我还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穆李杜,我们学院里最负盛名的诗人,很优秀很有才华的,你知道他名字的含义吗?穆李杜就是以李白和杜甫为楷模,以此来鼓励自己要写出天下第一等好诗。

穆李杜的脸又红了,很不好意思地对田娟笑着说,别听他乱吹,只是喜欢写写诗而已。

田娟正眼看了穆李杜一眼,淡淡地说,这年代还写诗啊?

穆李杜脸上立即烧得厉害了,他不敢看田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穆李杜的尴尬,笑着对吴所谓说,那走吧。

在去网球场的路上,穆李杜感到一种更深刻的尴尬了,因为田娟只跟吴所谓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穆李杜几次插话,田娟基本上不答他的话茬,这样一来,穆李杜就很失落地走在后面,如一个跟班,来之前那些风起云涌的诗意立即风卷残云了无踪迹。

穆李杜暗暗叫苦。

而更叫苦的是,后来真的打起网球来时,因为穆李杜的水平差得太可以了,所以基本上只能靠边站,成了吴所谓和田娟大战的一个观众,假若还要加一项,那就是捡球员。

穆李杜空荡荡的心里无比苦涩和黑暗了。

穆李杜同时也发誓,以后再也不跟田娟过来打网球了。

2

在吴所谓眼里,田娟也越来越动人了,娉娉婷婷袅袅娜娜,一走起路来,那杨柳一般的细腰可以随风飞扬,那不大不小饱满恰到好处的胸脯可以当早餐的肉包子,那增一分太大减一分太少的臀部就如两张精致的小鼓,可以敲出最动听的鼓点。

吴所谓还成功地拉着田娟的手看了手相,说得她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吴所谓就乐了,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田娟,你以后有事需要帮忙的话,给我说一声就行。田娟说,这怕不好吧。吴所谓说,咱们是好朋友,理所当然的嘛。田娟就呵呵地笑了笑。

田娟在平时喜欢上晚自习,在周末也喜欢背着书包去教室读英语,因为她准备考研。于是,不爱读书的吴所谓就在图书馆借了几本大师级人物写的书,如《追忆似水流年》、《百年孤独》、《喧哗与骚动》等等,当然,他也没忘买一本故事会藏在裤袋里。吴所谓将那些借来的名著全部装在书包里,精神抖擞很崇拜知识就是力量的样子去了教学楼,一间一间教室地找,终于找到田娟,悄悄地坐到她后面,书包还没放下,就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田娟回过头来发现是他,微笑着算是招呼,他也甜蜜地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样子很君子也很知识分子。

吴所谓坐下后,将书包里所有的书都拿出来在桌上码着,摊开其中一本厚厚文学名著,再像准备作弊的考生一样四处偷偷张望一番,将藏在裤袋里的故事会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并迅速插到那本摊开的名著下。一切都准备停当后,他深呼吸了几下,感到鼻子里都是田娟美丽而好闻的香气后,精神再次为之一振,就开始津津有味地读名著下面的故事会了,读得开心极了,有时还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笑声,结果弄得田娟几次回头来看他是怎么回事,他就极为神速地将故事会推到了名著下面,很是领会名著精髓和妙处的样子对田娟笑了笑。田娟也对他笑了笑,又将头转回去了,他便将名著往前面一推,精彩的故事会就又可以接着看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来后,吴所谓在看到田娟伸了个懒腰时,他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般将书收进了书包,在等田娟收好书后,他立即说,田娟,我们回寝室吧。田娟温柔地对他笑了笑,说,好吧。

吴所谓就欢天喜地跟在田娟后面出了教室,再神采飞扬地与田娟并肩而行,一边全心全意地做护花使者,一边高谈阔论着这个时代属于知识英雄属于赚钱神话,当然也属于我和你。走出教室楼时,吴所谓就清清了嗓子,望了望夜空,说,今晚月色真好。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田娟也感慨着说,对啊,今晚月色真是迷人。吴所谓立即说,那我们就到校园里走走如何?赏赏月色,多么美好。田娟迟疑了一下说,你不是刚才说了我们都回寝室吗?吴所谓厚着脸皮说,走吧,就随便走走吧。田娟说,下次吧,已快到熄灯时间了。吴所谓没法,很遗憾地将田娟送到了女生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进去,直到背影消失,他才恍如一场春梦醒来。

3

这样两个晚上后,趁休息时间,吴所谓约田娟到教学楼四楼或五楼去看月亮,田娟很兴奋地跟着啪啪地上楼了,吴所谓那个得意劲别提了,他没想到田娟这么快就将上他的手了。因为他早就清楚,这四楼五楼上,每晚都有些恋人或情人们上来拥抱接吻乱摸激动地亲热一阵。

四楼教室和走廊都没灯,只有楼梯间还有灯光在很不知趣傻乎乎地亮着。田娟意识到了危险,不肯再上五楼了,就说还是下去吧。吴所谓当然不会就此作罢,说往走廊那边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月亮了,真的,骗你不是人。他说完就往前面走,并招呼田娟快过来。田娟很不情愿地挪着步子,和吴所谓保持一小段距离。

就在吴所谓大起他的牛胆准备前去拥抱田娟时,一种拼命吮吸并伴随轻微呻吟的声音响起来了。

田娟睁大眼睛问,这是什么声音啊?

这声音戛然而止,从黑暗中窜出两个人,一男一女,慌不择路擦肩而过,啪啪啪放鞭炮一样地下楼了。吓得田娟哇地叫了一声,立即退到楼梯口。吴所谓知道一不小心就惊起了一对鸳鸯。田娟不肯再多呆一会了,就催着吴所谓快点走,他没办法,只得跟着她一起下楼,还装得很正人君子地说,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这可是教学楼啊。而他心里却直叹自己手气太背了,都快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经历这一次惊魂后,田娟意识到吴所谓不纯的动机了,也感觉到他的爱、情色与兽性等等斑斓的东西都在蠢蠢欲动,在寻找着她的突破口,然后猛地石破天惊,好如长江决堤之水汪洋恣肆,将她玉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生吞活剥地淹没、覆盖和占领。

田娟一想到这,就觉得吴所谓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十足的瘌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真是一条门缝都没有。

田娟晚自习就不去教室了,在寝室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发奋攻读,一边想象着吴所谓像只无头苍蝇满教学楼地找她,就很得意地窃笑起来。但她没笑几个晚上,吴所谓就背着书包成功突破女生宿舍楼门口那个老太婆的封锁线,闯进了田娟的寝室。跟田娟海阔天空地聊了一会儿就说,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去赏月如何?田娟推说身体不是很舒服,或者学习了一天,想睡觉了。吴所谓每次落败而归,可他是得了曾国藩真传的人,尽管屡战屡败,可还是屡败屡战。

田娟感到这么下去不行了,就问吴所谓将来有什么规划?吴所谓在这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田娟听了很不满意,就说自己的人生规划,她要在这两年刻苦攻读考上研后,才开始考虑找男朋友。吴所谓当然是聪明人,听出了田娟在拒绝他。可他不管这些,第二天晚上继续去骚扰田娟。她真是苦不堪言,然后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到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大学里去晚自习。

4

然而才半个月,田娟就恋爱了,跟隔壁那个大学的一个博士生。

他们是在图书馆自习室里遇上的,博士生向她借牛津英语辞典查个单词,查完后没有说谢谢,而是跟她攀谈起来了。博士生身高一米八五,相貌堂堂。这个晚上,这个博士生一直送她回到寝室门口。她回到寝室里躺在床上后,发现自己脑海里满是这个博士生的笑容了,并且兴奋地期待着什么了……

博士生没有给田娟看手相,但却很快就在自己寝室里一边赞美着她美若天仙,一边对她动手动脚。

博士生男人也是男人,在脱女人裤子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更多高明之处,这主要是因为田娟一想到他的博士头衔就头晕目旋,不知道自己是在尘世还是在天堂了。

博士生在脱田娟的衣服裤子时,其实与街头巷尾的流氓差不多。他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宝贝,你真美,美得让我直流口水。田娟笑了说,哪里流口水了?你嘴巴上怎么没一点啊。博士生就笑了,上面没流,可下面流了啊。博士生一说完这句话,就将田娟的右手抓过来,放到自己已如撑开的伞一样的裤裆上,还叫她抓住。田娟想躲闪,可博士生已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了,她只得摸着隔着裤子也发热的家伙了。博士生呼吸急促地说,啊,你真好,真是我的宝贝哪。将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从田娟的领口插了下去,一直抓到了一只温软的奶子。博士生说,这是我的心肝宝贝哪。然后就开始脱田娟的衣服,田娟先不肯,博士生就将田娟压到身下,说,宝贝,我就看看,真的,就只看看。田娟说,那你只能看看哟。博士生就顺利地将田娟的衣服脱下,于是他不仅看了,还摸了,猴急得不成样子。博士生要脱田娟的裤子,田娟说,不行,真的不行。博士生说,我就脱下来看看,真的,就看一眼。田娟说,你刚才脱我衣服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博士生说,刚才是刚才,刚才我没向你保证,现在我向你保证,就只看看,真的。田娟说,你说话要算数哟。博士生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说,当然算数的。于是,他就在田娟零星抵抗下,将她的外裤与内裤一同脱了下来。博士生就啧啧赞美起田娟的玉体来了,不知道说了多少个真美真美。

看着赤裸裸的田娟如一块诱人的蛋糕,博士生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了。田娟在他身体底下蠕动了几下,就任其摆布了。于是博士生灵动的舌头在田娟的玉体上如流水知音,而那双强劲而不失温柔的手,在揉过田娟的奶子之后,就直抵她湿润的私处,再将她的双腿用力一拨就分开了,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了田娟的身体深处……

这个博士生看来不仅读书厉害,做爱也很厉害,一直做到田娟都觉得快筋疲力尽了,他才带着她一起爆炸一起灰飞烟灭……

当田娟醒来时,发觉自己赤裸裸的,并且身边还有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她问正在吸烟的博士生,这是在做梦吗?博士生吹了一个烟圈,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宝贝,不是做梦,是在做爱。田娟一听到后面两个字就哭了,她没想到,自从初恋男友离开后,就没再把身体给过任何男人,一直保管得好好的,可如今却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一个认识才半个月的男人。博士生用舌头舔干了她的眼泪。她笑了笑说,我是你的人了,你将来一定要对我好才行。

博士生说,宝贝,我不对你好,那对谁好啊,哦,我又有感觉了。

博士生就又将田娟玉体的每一寸领地再次全部占领。

第二天中午,田娟牵着博士生的手,一脸幸福状在学校里散步。

穆李杜看到这一幕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开始对吴所谓热情起来了,那样子,既像是安慰,又似深表同情。

5

第一个晚上,吴所谓叫上我,在外面喝了一通酒,他一边喝一边问我,怎么漂亮女人都是别人的老婆或女朋友?这个世界怎么就这样不公平呢?后来,他喝得大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背回寝室。

第二个晚上,学校有舞会,他去了,结果认识了一个女同学,她长得不仅漂亮,还很性感。舞曲一响,他就邀这女同学跳,跳着跳着就知道这女同学芳名叫齐艳,中文系二年级了。齐艳也很喜欢跟吴所谓跳舞,因为他不仅舞跳得好,还在跳着跳着时,旁若无人地将嘴巴挨到她耳边说,你是今晚的舞会皇后,美不胜收哪!听得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吴所谓就将她拥紧,用宽广的胸膛接纳下她温软的丰乳,让她有一种久违的触电般的感觉。

舞会散了时,吴所谓和齐艳已是老熟人了。

吴所谓邀齐艳去赏月,齐艳头一抬,没看到月亮,只看到乌云密布,便说,今晚哪有月啊?我看还是去吃点夜宵吧。吴所谓心领神会,对对,我也饿了。

他们在外面吃了夜宵后,寝室已熄灯,回去还要爬围墙。齐艳问,怎么办?吴所谓就附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们去开房。他说完后,没有让齐艳犹豫半秒,就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往外面走。刚走了四五米远,吴所谓干脆停下来,将嘴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齐艳的嘴。两个人极力的吮吸声,如美妙的夜籁。

好一阵后,他们两个人才分开,吴所谓说,今晚我一定要好好地要你!

齐艳就笑了,说,只要你有这个能耐。

吴所谓说,那就往这边走,我知道,前面就有个宾馆。

齐艳再次笑了出来,说,真是傻小子,往这边走,只要五分钟就能到我租的房里。

吴所谓一听,一把将齐艳抱起来向前狂奔,还不停地问,怎么走怎么走?

吴所谓后来只花了三分钟就将齐艳扔到她房里的大床上了。

两个人迅速干柴烈火般熊熊燃烧。

吴所谓后来常来这里熊熊燃烧。

第四章 美人泪

1

王文清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段时间,宋缃波老往402寝室里跑。

宋缃波每次来都说是来找老乡唐大为——他们同属一个地区两个相邻县。

这对唐大为来说,真是天下掉了个馅饼似的。

宋缃波一走,唐大为便得意洋洋地一个一个问我们,老子家乡的娘们还是漂亮吧。王文清就不说话,坐在床上看书,我和穆李杜或答曰漂亮或点头,而吴所谓却酸酸地冒出了一句,好搞吗?唐大为立即眉飞色舞起来了,说,当然好搞啦,这是肯定的。然后他又用很是惋惜口气说,可惜你们搞不到。吴所谓说,你以为你能行?唐大为便叉着腰很得意地说,呵呵,老子要想搞她,还不是一碗饭的功夫吗?真是的!吴所谓就笑着说,又吹牛了。唐大为便走到吴所谓面前说,老子要是搞到手了,你拿什么来奖励老子呢?吴所谓说,亏你还说得出口,你搞了美人,得了那么大的便宜,还要我来奖励你,真是的。我看啊,你搞到手后,为了请客,就将她也送给我们几个搞搞如何?唐大为气得拍了吴所谓一巴掌,然后大骂吴所谓是畜生,怎么能这么糟蹋他的缃波呢?!

不知什么时候,王文清已离开了寝室。

周末晚饭后,漂亮动人的宋缃波带着另外三个女老乡到我们寝室来了,她来邀请唐大为去跳舞,这把唐大为骄傲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不停地搓着手掌,不停地用骄傲的眼光扫着我们几个,仿佛在对我们说,你们看看,老子多有魅力,这可是宋缃波主动上门来邀请老子去跳舞哟。宋缃波还盛情邀请我们都一起去跳舞。平时常泡舞厅的吴所谓坚称自己还有点急事,去不成。宋缃波便盯着王文清忽闪着生辉的眼睛说,你总会给我们面子吧,要不,我们下不了台啊。王文清本来也是不太想去的,结果宋缃波这么一说,他没办法了,只好说,去去,美女们过来邀请了,哪能不去呢?穆大诗人,周到,我们都去。我和穆李杜便也点了点头,宋缃波便笑着跳起来了,说,呵呵,还是王文清有面子,你看,你一说他们就去了。唐大为又有点尴尬了,可还是强装着笑脸。

舞会开始后,我们八个人去了,开始唐大为一个人冲在前面,但到买票的时候,他却突然不见了,王文清和宋缃波两个人都抢着要买票,结果还是由王文清买了。票刚买好后,唐大为便出现了,然后一边掏钱包一边往售票处走,我们便告诉他已买好票了,他才恍然大悟似的,哦,这么快就买了?那好,我们就进去吧。

因唐大为、穆李杜和我三个人的舞蹈水平实在有限,宋缃波的三个女老乡见状,便和其他人跳去了。宋缃波除了跟唐大为跳了两曲外,其他时间就一直都是跟王文清在跳了,他们两个技术都不错,跳得还很投入,并且一个是帅哥,一个是美女,所以在舞厅里还很是抢眼的,所以,我们总是看到王文清抱着宋缃波在舞厅里转来转去,宋缃波也很是配合着王文清的怀抱,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醉人的笑容。有时,他们一边跳着一边谈笑着,好几次,宋缃波还腾出手轻轻地打了王文清几次。这让唐大为在一边看了,很不舒服,一边一个劲地打着哈欠,一边说跳舞没点味,下次绝对不跳舞了。而一旦有他比较拿手的曲子来了,他便立即笑容满面地冲到宋缃波面前,不由分说,拉着宋缃波便忘情地跳了起来。可他水平实在一般,可又喜欢动作夸张,所以他抱着宋缃波跳舞时,叫人看了实在有点难受。而这个时候,原来楚楚动人顾盼生辉的宋缃波已如一个木偶,还好几次皱起了眉头,可唐大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舞蹈才华中,沉浸在抱着大美人跳舞的无限骄傲中。

2

自从宋缃波老往我们寝室跑,王文清便暗暗叫苦了,她似乎看出他和老婆舒心之间那种不和谐了。

前段时间,舒心突然来了一趟,和堂弟陪叔叔过来看病,但只呆了一个晚上便回去了,因为她叔叔查出是肝癌晚期,在医院治下去,就等于往大河里扔钞票,更何况他家境本来就不好,根本扔不起这个钱,所以只有回老家去将自己的命往大河里扔算了,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钱,还是留给儿子去娶媳妇划算得多。

也就在这一次,宋缃波见到了舒心,当她听说舒心也回去了后,还特意找到王文清问为什么不把老婆留下来玩几天呢。王文清望着别处说,家里事情多,她还要赶回去忙才行。

宋缃波一听,便呵呵地笑了起来,没再说话。

宋缃波来我们寝室越来越勤了,有时每周都要来两三次,或者是过来借本书,或者是去其他寝室找老乡有点事,经过我们寝室就进来坐坐,或者就是过来请教一个问题。她每次一来,王文清只要在,他就会立即笑着说,呵,美人又来找你老乡了哟。宋缃波每次一听这话,先是死死地盯了王文清一眼,然后笑呵呵地一口应承着。唐大为每次一听这话,很是受用,觉得自己魅力无比,不用进攻,便有美人送上门来,真是太得意了。

宋缃波来的次数之多,唐大为有段时间自己都有点怀疑了。他问我们,是不是宋缃波看上他的钱了,所以……我们就说,那有可能,在我们寝室里,就你有钱,而现在这社会,女人一般都喜欢有钱的男人。唐大为就笑着说,呵呵,她想来打老子钱的主意,那是做梦。吴所谓说,那你还是快点跟她断了吧,万一中了她的美人计,到时候失了财,后悔怕就来不及了。唐大为眉毛一竖,说,老子还怕她的美人计不成?真是的,也不看看老子是哪个。呵呵,她要送货上门,我有什么办法呢?吴所谓便感叹,对啊,桃花运来了,真是门板挡都挡不住啊。

唐大为便得意地呵呵笑了起来。

而每到这个时候,王文清在一边要么不说话,要么就甩过来一句话,你们无聊不无聊啊。

唐大为便很惋惜地教育起王文清来了,老子哪像你小王过着清教徒苦行僧的日子啊,老子向来会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人活在世上才几十年,不好好享受,那来这个世界上干嘛呢?!呵呵,说白了,人的一生不就为两个“巴”吗?上面为嘴巴吃得好,下面为鸡巴搞得爽。哈哈……

唐大为说完,我们还没笑,他就为自己突然冒出的一句充满着人生智慧的话而笑得前俯后仰了。

王文清没有笑,嘴里丢出无聊两个字后,便走了出去。

宋缃波有时见我们几个在打牌玩,她也就加了进来,叫在一边看书或忙其它事的王文清过来帮她主张,该怎么打。唐大为一边抓着牌一边说,小王很少打牌的,你要他帮忙主张,还不如自己打。宋缃波便笑着说,多个人多份智慧嘛,来,文清,美人可是第二次求你了哟。王文清没有办法,便凑了过来,宋缃波打起牌来,脸上顿时春光灿烂桃红水色了。一边甜美而温柔地笑着,一边顾盼生辉地盯着王文清问,该打哪张牌好呢?王文清不去对宋缃波的目光,就盯着她手里的牌,用手指着其中一张说,就打这张吧。宋缃波很顺从地将那张牌抽出来打了。

有时候人不够,宋缃波叫王文清也加入。我们平时一般是叫不动王文清来打牌的,但王文清每次在宋缃波又是求情又是说理地做工作下,便常常不得已摸起了牌。

为了表示与宋缃波关系非同一般,唐大为常要用家乡话跟宋缃波说几句,可能是在说一些笑话之类的,所以常将她逗得掩嘴窃笑,而我们不明所以,只能傻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笑。有一次,唐大为又用家乡话逗着宋缃波时,我的一张牌刚好掉到地上,我弯腰去捡牌时,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一是王文清立即将自己脚抽回去,宋缃波的一只脚却还是很大胆很执著地进一步移过去,然后勾住王文清的脚。而宋缃波的另一只脚却在一缩再缩地往一边移了,因为唐大为的一只脚在步步紧逼。

我将牌捡起来时,宋缃波和唐大为都若无其事地说笑着,而王文清似乎意识到我看到了桌下的一幕,脸上尽管还是很平静,但却不敢看我的眼睛了。

后来打着打着牌时,唐大为突然哎呀了一声,宋缃波立即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唐大为,我没注意到就将你的脚踩到了。实在对不起!

唐大为便一边抽着凉气一边说,没事,没事。

我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下面刚才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3

宋缃波有段时间来我们寝室少了,唐大为便往那边跑了。每次回来后,便向我们吹嘘,他什么时候装着不经意间碰到了宋缃波温软而丰满的奶子;什么时候他们一些老乡一起爬山上一个陡坡时牵住了宋缃波温暖而柔嫩的小手;什么时候在侧面将宋缃波好好看了个够;什么时候在和宋缃波开玩笑的时候说出了想她很想她的话……

唐大为向我们大吹特吹这些时,那样子似乎将宋缃波弄上床发展成他的情人,已是指日可待了。

除了王文清外,我们都羡慕唐大为艳福不浅。

而这个时候,王文清不动声色。其实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宋缃波原来每次来寝室,其实并不是来找唐大为,而是来找他的。而宋缃波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怎么来了,因为他们为此还吵了一架。

王文清对宋缃波说,求求你别折磨我了行不?以后你还是少来我们寝室吧。

为什么?我是去找唐大为的,关你什么事呢?

时间长了,他们就肯定会知道的,真的,这很不好。

看来你也很虚伪的。

我没办法,我真的只想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两年。

你这样的人,以后肯定能成大事的。哦,我还问你一个事,你必须跟我说真话。

你问吧。

你和你老婆关系到底怎么样?

为什么又问这个了呢?

你说吧,别管那么多,当然,你必须如实地说。

还好吧。

呵呵,你看,到这个时候还是不肯说实话,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变了,变得不太认得了。

我是更理性了。

这与理性无关。好的,既然你不说答案,那我就说出来吧,我从上次你老婆陪她叔叔过来看病就看清楚了,你肯定不爱她,她也配不上你,你和她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差的。你别插嘴别解释别狡辩,你不想想,上次她来了后,为什么不在这里多呆几天呢,是的,班上哪个同学的老婆或老公来了,不在这里呆上一个星期呢,一起到处走走,看看,玩玩,可你们没有。唉,可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在同学面前口口声声说你们的婚姻和谐美满。特别可恨的是,你竟然还编造说你们是青梅竹马,我的天,这样的谎言你也说得出口!

你不要再说了!

我要说的,我还要对你也对我自己说,我们都把婚离了吧,然后我们在一起。文清,你不要再欺骗你的内心了,真的,我知道,你依然喜欢我的。

这不可能了!

为什么?

我的心已空荡荡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不敢正视现实和你自己的真实的内心。

真的不要再说了,好吗?王文清最后几乎是在吼了。

宋缃波怔了一下,狠狠地看了王文清一眼,转身哭着跑了。王文清傻了似的呆在原地,觉得有一种疼痛在周身翻腾着,如被塞进搅肉机里一般。

4

11月中旬,宋缃波在生日那天好好醉了一次酒,还大哭了一场。

王文清听说后,觉得有必要再跟她好好谈一次了。有天晚上,他将宋缃波约到了院协会办公室里,他还特意将窗帘也拉上了。

宋缃波一进来就将门关上了。然后笑着问,今晚怎么突然想起约我了呢?

你先坐吧,我们好久没好好聊了,所以想跟你说说话了。

是吗?呵呵,是想我了吗?太阳好像又要从西边出来了哟。

王文清不看宋缃波,只是笑了笑,倒了一杯水,端给了她。她接了过去,问,你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了呢?心虚了吗?为什么我生日聚会都不参加呢?

王文清惨淡地笑了一下说,我心虚什么啊。哦,很对不起,那晚刚好有事去了。

宋缃波就呵呵笑着,死死地盯着王文清却不说话。王文清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就也只好跟着呵呵地笑着。宋缃波喝了一口水,王文清就问,生日聚会上,听说你后来喝醉了。

对啊,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醉会哭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今晚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我看啊,你也太当真了吧,其实啊,那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谈了。

是吗?

呵呵,当然不是真的了。

王文清就叹息了一声。

你这辈子都在后悔跟我认识了吧。

没。

呵呵,还不承认,其实没关系的。哦,我这算是在勾引你,还是?

别这么说好不,我们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

真的吗?

真的。

那你能帮个忙吗?

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

你只要想帮,你肯定能做到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准备帮了。

嗯。

好的。那你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吧。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就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我叫你转过身来,你再睁开眼睛吧。

好的。

王文清就闭着眼睛转身去,心想,宋缃波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好一阵后,宋缃波声音颤颤地说,你转过身来,睁开眼睛吧。

王文清转过身来,大惊失色。扑入他眼帘里的是赤条条的宋缃波,很白很嫩,那双奶子尽管有点下垂,可还是很饱满地往上挺着,在极力地诱惑着他,他的血一下就热了……

宋缃波笑着走了过来,那双奶子便一颤一颤的了。王文清往后退了退,很艰难地叫了一声,你站住,你怎么啦?

宋缃波站住了,盯着王文清问,我的身子美吗?

很美。

动人吗?

很动人。

你知道吗?我这身子,很多男人都想要的,可我只给过我老公的。

哦。

我每次脱光了后,他都是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哦。

那你想要吗?

想。

那你为什么还不快点冲上来要我呢?

你快点穿上衣服吧。

为什么?不喜欢吗?

喜欢,一直喜欢。

那为什么不来要呢?

我不能要。

你是男人吗?

是的。

你阳萎了吗?

没有。

是觉得对不起老婆吗?

是的。

是怕影响你的前途吗?

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呢。

呵呵,你不是个男人了,开始变得虚伪了。

你快点穿上衣服吧,真的,别这样。

王文清将宋缃波的外衣拿起来,走到她面前,将衣服给她披上,说,穿上吧,别感冒了,求你了。

宋缃波便转身将王文清抱住,几乎哭着说,文清,抱抱我吧,我老在怀念以前你抱我的那段岁月。

宋缃波身上的衣服又掉到地上了。

王文清就抱住宋缃波滚烫的身子,身体都在颤抖了,他在咬了咬牙后说,我知道,我也很怀念那段岁月的,可你乖点好吗?穿上衣服吧。

宋缃波便很乖顺地松开王文清的怀抱,一边流泪一边穿上衣服。

宋缃波说,看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另外,我还要给你一句忠告就是,别为了一种报恩,就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全绑在那上面了。真的,你不要否认,你们在一起,其实不幸福,真的一点也不幸福,因为你们是那么的不合适,你以后得为自己的幸福想一条出路才行。

宋缃波一说完就流着泪冲出了办公室。

王文清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5

王文清没有料想到的是,宋缃波去找唐大为了。

已擦干泪痕的宋缃波找到唐大为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个男人吗?

唐大为拍着胸脯说,老子当然是男人啦,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就过来检查吧。

宋缃波一拳就打在唐大为胸膛上说,呵呵,果然是个男人,并且还是个痞子,不过,没关系,我喜欢。

唐大为有点不解了,问,你是醉酒了吗?

宋缃波哈哈大笑了几声后说,不是已醉酒了,而是想醉酒了,现在就陪我去,不许拒绝!

唐大为看着已如鲜花盛开的宋缃波,立即答应了,他知道,今晚宋缃波肯定有什么很不开心的事,而找他来喝酒,这不正好充满着机会了吗?唐大为便臆想着宋缃波赤条条动人的身子了。

宋缃波又拍了唐大为一巴掌说,走吧。

唐大为说,好的,哦,就到学校外面的大排档去炒几个菜要几瓶酒吧,包你喝得痛快,吃得开心。

宋缃波说,亏你也说得出来,那些大排档里喝酒一点情调都没有,走,我知道外面有个小酒吧,氛围还不错,不过,你可要带上两张老人头,以免到时候付不了账。

唐大为尽管有点心疼,可还是装着很大方的样子,掏出他那个鼓囊囊的钱包说,你放心,老子这里面装的都是钱,没有办不了的事。

宋缃波带着唐大为找到了校外的一个酒吧,不大,但氛围果然还不错。

宋缃波要了一瓶红酒。然后和唐大为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兴奋地玩着游戏。

红酒很快喝完了,宋缃波似乎还没醉,也没过瘾,唐大为便要了六瓶啤酒。这时,他已是一门心思想将她灌醉了,在跟她玩游戏的过程中,特意不时地抓住她的手,她任他抓着。唐大为很受鼓舞,似乎看到今晚将是怎样一个性感和情色的夜晚了。

很快,啤酒也喝完了。

宋缃波果然如唐大为所料地醉了。

出酒吧时,宋缃波走路都有点摇晃了,靠在唐大为身上才能走。

宋缃波说,回寝室吧。

唐大为说,好的。

可唐大为并没有带宋缃波回寝室,而是去了一个招待所,将烂醉如泥的宋缃波扔到了一张床上后,便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在她身上乱啃起来……

宋缃波突然说了一声,文清,你……你快点要我!

唐大为一听,很是惊讶地问,缃波,你刚才在喊谁?

宋缃波睁开眼睛,突然惊叫一声,发疯似的双腿一缩,再双脚一蹬,就将唐大为踹下了床。

唐大为大叫着,缃波,你怎么啦?

唐大为再爬起来时,宋缃波已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唐大为笑着又往床上爬,宋缃波尖叫起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啦。

一听宋缃波的尖叫,唐大为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些,几乎是央求着她说,缃波,你别这么高声尖叫好吗?

宋缃波还叫着,你快点穿上衣服,要不,我就叫强奸啦。

唐大为几乎是哭着喊了一声缃波,可宋缃波还是在催着他快点穿上衣服。

唐大为没有办法,只得穿上衣服。

唐大为边穿衣服边说,缃波,你怎么啦,今晚老子请你喝了红酒喝啤酒,花了两百块钱,难道搞你一下都不行吗?

宋缃波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唐大为说,你上次过生日,老子还送了一块漂亮的丝巾,老子真的是喜欢上你了,你难道就不能让老子搞一下吗?

宋缃波还是断然道,不行就不行!?

已穿好了衣服的唐大为就说,那你说,搞你一下要多少钱,没事,老子有的是钱。

宋缃波说,唐大为,你怎么是个这样的流氓呢!

唐大为就厚着脸皮,又往床上一坐,然后说,缃波,就给老子搞一下嘛,好吗,你的身子太动人了,老子也好久没碰女人了,真的憋不住了。

宋缃波又一脚就将唐大为蹬下了床,你这个臭流氓去死吧。

唐大为这才有点恼怒成羞了,从地上爬起来说,不给老子搞就不搞,老子才不稀罕,但老子的钱你必须还。

宋缃波问,什么钱?

唐大为就嘿嘿地笑了一声,说,老子请你吃饭,送你丝巾,今天晚上又请你喝酒,还有开这个房间,老子前前后后为你花了三百块,是三百块哟,可不是个小数目,那你说该怎么办?我看啊,你还是让老子搞一下,就算两清,你不欠老子什么,老子也不欠你什么了。

宋缃波叫道,你做梦去吧,不就三百块钱吗?将我的包扔过来,我就还你这些个臭钱。

唐大为就找到宋缃波的包,想走过去递给她,可宋缃波又大叫起来了,你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叫强奸啦!

唐大为没有办法,就将她的包扔了过去。

宋缃波将钱包拿了出来,掏出了三张老人头卷成一团向唐大为砸了过来,说,你快点滚吧。

唐大为从地上捡起已揉成一团的三百块钱,还是有点不放心似的,摊开来,摸了摸真假后,就一边往门口退一边说,你以为你是什么金屄,老子看其实也是个臭屄。

宋缃波抓起电视遥控器砸过去,然后蒙头盖上被子,号啕大哭……

第五章 巧克力搞砸考研

1

蒋沧海来教院报到后,就憋着一口气要考研。

蒋沧海的生活是基本是三点一线,寝室-教室-食堂。在寝室里,他只干两件事,一是晚上睡觉,二是午休。特别是午休,这几乎是雷打不动的,连星期天都不放过,因为下午还有好些书都在考研进度表上排着队等着他去打叉,表示已读。

按道理,蒋沧海这样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考研中去,是没有多少机会跟寝室里哪个人闹意见,或过意不去的。可结果还是出现了,是因为唐大为下象棋的事。

唐大为自小听从了列宁的教导,象棋是一种脑力体操,所以,他常喜欢做这种体操,并且操得还不错,绝对是打遍寝室无敌手。他常很得意地笑着对王文清说,小王,我们下一盘如何?王文清说,你这不是叫我班门弄斧吗?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下次我一定跟你这个象棋大师好好学习。唐大为就很满足了,然后问穆李杜,来一盘如何?穆李杜说,来就来,怕个卵!可没多久,穆李杜就只剩下最后一着棋了。唐大为咬牙切齿也意气风发地大声说,哼哼,敢跟老子斗,这就是下场!穆李杜就不下了,倒到床上,翻开诗书准备朗诵《致橡树》。唐大为就摆着提刀四顾看老夫手段如何的架式,问蒋沧海敢不敢来挑战。蒋沧海说要看书了。唐大为说了一句没劲,就问我,周到,你小子肯定不敢向老子来挑战了吧。我点了点头说,我还得加强学习才行。唐大为就表扬我说,好,就是要有这种敢于学习的精神,想当初,老子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走到今天,老子就曲高和寡了,天天都是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哪!

有个周末午休时,班长董释丈因为宋缃波没有按他的纸条要求到某地赴约,而正在气头上,很想找个地方发泄,这时刚好听说唐大为是象棋高手,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找到正在寝室里百无聊赖的唐大为,带着挑衅的口气问,听说你还会下象棋?

唐大为一听,立即感到尊严受到了挑战,平时本来就看不惯董释丈,所以他很不屑地说,难道这么容易的小玩意你都不会吗?

董释丈立即来气了,谁说我不会?我会得很呢!

唐大为说,那就下一盘如何?

董释丈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人就哗啦啦地摆棋盘,还没摆完棋子,董释丈就说,你肯定下我不赢啰!

唐大为也来火了,你下得老子赢?老子的唐字倒着写!

董释丈抓起一颗棋在桌上拍了一下说,我会用事实说话的,你肯定下不我赢,你的唐字倒着写定了。

唐大为也不示弱,也抓起一颗棋子在桌上拍得声音更大,说,真理掌握在老子手里,你想下赢老子?真是连门都没有!

正在午休的蒋沧海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唐大为和董释丈两个人像两只斗鸡,还在互相说着你下我(或老子)不赢。

蒋沧海有点不满了。

蒋沧海其实早就对唐大为有点不满了,因为唐大为常吹嘘着自己不仅带全工资来读书,家里老婆还一边教书一边开了个校园商店,每天的钱就如洪水一样地涌了进来。他原来教书时,每天晚上首先要干的大事就是和老婆一起数钱,将满满一箱子的零钱清理好,看看到底是赚了一百还是两百。还有就是,他店子里工商税务之类的都不用交的,因为那儿的头儿都是要好的哥们儿,而学校的校长也给搞定了,只是象征性地交点钱,所以,他的店子简直就是印钞机。他吹嘘一两遍还不打紧,问题是他每次吹完这些后,就用很看不起人却又装着很关心的口气说,沧海,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竟然一分钱工资都不带,你又没在家里开店子,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要学会先赚钱,再读书。

蒋沧海一想到这,吼了一句,你们还要不要我午休啊?

唐大为见自己正与董释丈斗嘴斗得厉害时,蒋沧海竟然又烧起了一条战火,便也没好声气地说,你睡你的,我们说我们的,这个寝室又不是你蒋沧海一个人的。

问题是你们声音这么大,叫我怎么午休呢?

一个中午不午休,难道就会死人?老子看就不会嘛!

你怎么骂人呢?

你啊,不要以为自己要考研,就很了不起,不就是考个研吗?有什么必要天天搞得如临大敌一般?你真以为考上研究生就出息了?我看就未必,现在很多研究生就成了没用的书呆子。所以,我说,你还是想办法赚钱吧,这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在胡扯!

要是看哪个不惯,你出去就是。老子今天这个棋是下定了。你以为老子还怕你不成?嘿嘿,告诉你,老子如今黑道白道的朋友有的是,你敢动刀,老子就敢动枪!动大炮!动导弹!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老子厉害!嘿嘿,敢跟老子斗!

蒋沧海不想再战下去,翻身下床说,好好,我走。他说完后就背着书包冲了出去。

唐大为和董释丈继续斗嘴。我在一边急了,建议道,干脆来点米米,输棋就输钱。

他们两个都大声叫好,可为十块钱一盘还是二十块钱一盘,两个人又争了几句,董释丈觉得还是十块钱一盘算了,都是同学,他不想赢太多的钱。可唐大为说,你心虚了,怕输钱了吧,看来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董释丈就将抓在手里的那颗棋子再次啪地敲得山响,谁都吃得半斤米,这年代谁怕谁?二十就二十!我正想赢点钱请客了,结果你倒送上门来了。唐大为就嘿嘿冷笑了一声,呵呵,说得好,这是谁的寝室,到底是谁将钱送上门来了啊?

两个人斗了一番嘴后,终于在棋盘的楚河汉界上开战了。

他们每下一步,就将棋子啪地下得山响,嘴里还念着,你肯定下我(或老子)不赢。而一遇到哪个思考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立即一边催促一边干扰对方的思路一边打击对方的士气说,我(老子)说你到底会不会下棋,半天还走不出一着棋,水平太臭了吧。

我见他们这样纠缠不休,实在受不了,干脆出门玩去了。

我吃完晚饭回到寝室里时,他们的战事才休。这时董释丈已走了,我问唐大为战果如何?唐大为得意地说,他小子想赢老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大喜,以为他肯定赢了一大把钱,问,那赢了几百?他支支吾吾着说,老子还没数钱,反正赢了不少。下次再下,老子一定叫他小子出更多血才放手。说完后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端着饭盆去食堂了。

第二天,我问董释丈到底输了多少钱?董释丈说,谁说我输钱了?假若不是他悔了一着棋,我肯定会赢二十块钱的。

我说,那你们是打了个平手了。

董释丈说,对。

我就感叹着说,真是棋逢对手。

董释丈立即说,什么棋逢对手?他肯定下我不赢的!

2

蒋沧海从下午到晚上一直看不进书,烦得很,想咬牙坚持下去,可还是没点效果,于是头一次早早地将书收好,走出了教学楼,可他不想回寝室,不想见唐大为,便往校外走,当走过一排快餐店时,才发觉自己饿了,便找了家店子,要了个盒饭。可吃了几口,觉得没味,看到边上有人在喝酒,他突然也很有喝酒的冲动了,便要了瓶二锅头,扒一口饭喝一口酒,喝得特别伤感时,发觉对面突然坐了一个人,他仔细一看,竟然是王文清。

王文清是路过,无意中看到蒋沧海一个人在喝酒,很是惊讶,于是进来看看。

蒋沧海这时脸已红彤彤的了,他对着王文清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然后又举起酒瓶准备喝。王文清将酒瓶一把就夺了过去,看只剩半瓶酒了,就说,沧海,今晚怎么啦?

蒋沧海一边摇着头说没怎么,一边来抢王文清手中的酒瓶,结果刚一起身,便站不稳,摇晃了两下,要不是王文清眼疾手快搀住,蒋沧海便会摔倒在地上了。

王文清小心翼翼将身子移过来,才将蒋沧海轻轻地按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坐下来问,沧海,到底怎么啦?

蒋沧海看了王文清一眼,突然伏到桌子上轻轻哭泣起来了。

王文清越发感到诧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会儿,埋着头的蒋沧海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才抬起身子坐好了。

王文清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就在这时,蒋沧海突然说话了,文清,我今天怎么感到心里好难受的。

王文清疑惑地问,怎么啦?

蒋沧海的泪又出来了,王文清便立即又问,到底怎么啦?

蒋沧海抹了一把眼泪问,你们是不是看着我这人平时不太作声,是个老实人,便觉得好欺负。

谁欺负你了?

唐大为,今天中午和他吵了一架,心里就特别烦了。

怎么回事?

蒋沧海便将为下棋的事跟唐大为吵了一架的事说了。

王文清听完后说,沧海,这个我就要说你了,你还不清楚唐大为的为人吗?整天是疯狗一般,见谁都想咬一口的,对这种人,不要理睬那么多。真的,你就为这个事,书也看不下去,还将自己灌醉,太划不来了吧。

对,想想也是,这是有点不值得了。可能这只是一条导火索吧。

怎么这么说呢?

你知道,为什么班上就我没带工资来读书吗?

王文清摇了摇头。

蒋沧海恨恨地说,因为那个狗日的校长不准我来这里读书。

王文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沧海说,那个狗日的张校长,能力没一点,乱搞名堂倒有一大堆,将学校搞得乌烟瘴气,老师都对张校长有意见。他便在一个老师的怂恿下,写了两封信反映情况,一封给学区主任,一封给了县教育局,结果没几天,这两封信都返回到了张校长手里。张校长就开了个教师会,问各位老师到底哪里对他有意见,就可以当面提嘛。结果那个怂恿他写信的老师第一个站起来给张校长唱赞歌,然后其他老师都纷纷说校长真是英明伟大,这让他差点气得吐血。从此后,张校长就说要将他留下来,好好向他学习。这个学期开学了,给他排的全是动物、植物之类的副课。他去找张校长,张校长说,你要真想去教育学院读书也可,工资一分不能发,还得每个月向学校交两百块钱代课费。

在教育学院开学前的一天晚上,他想来想去,实在气不过了,觉得张校长真是欺人太甚了,便先到理发店剃了个光头,又买了瓶小二锅头喝下后,就提了一把砍刀闯到校长家,说姓张的要是还这么欺人太甚还要我出什么代课金的话,我今晚不把你劈了,就把你老婆孩子剁了……

就这样,他才得以第二天顺利上了来教育学院的火车。所以,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争取明年就考上研究生,才能摆脱这种经济上的压力。

王文清听完后,也气得想骂娘,这时才清楚,蒋沧海为何这么努力学习了。

当王文清联想起自己时,他的心就更是扎针一般痛了。他在接到教育学院的脱产录取通知书没多久,上面有领导说,他这个学期要升副校长,当时文件都印好了,就等着正式公布。他便决定放弃读脱产了,但结果风云突变,县里突然调来一个新老师当副校长了,听说这人是县里某常委的亲戚。他自然只能靠边站了。他也才再一次明白,自己在下面的前途是个什么样子了,尽管教育学院这时已开学个把星期了,他还是一咬牙就来报到了,一是想休息两年,二是想寻找新的机会。

3

蒋沧海为了考研,几乎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王文清看着有点不忍,就要他注意休息注意营养,而一旦自己去外面店子里吃饭时,常叫上蒋沧海一起去。蒋沧海开始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实在难却王文清的好意,就去了,吃得满嘴流油,吃得心里热乎乎暖洋洋的,再去教室上晚自习时,效率高多了,读一个东西,就记一个东西,并且像钉了钉子一样牢固。慢慢地,蒋沧海就习惯王文清请他到外面下馆子,要是有一段时间王文清没请客了,他就开着玩笑说,王文清,你什么时候再请我去吃吃饭?王文清本来没打算到外面吃饭的,可他还是立即说,好啊,现在我们就去吧。蒋沧海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开玩笑的,这可不行。王文清二话不说拉着蒋沧海就往外走,今天老兄特意请你吃个饭,你这个面子得给吧。

所以,蒋沧海很感激王文清,有时,他从厚厚的考研书本中抬起头,跟我们聊聊天时,就常说王文清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唐大为一听就有点不太舒服了,常趁王文清和蒋沧海都不在寝室时说,呵呵,这个小王啊,就是喜欢搞点小恩小惠,想拉拢蒋沧海的人心,其实啊,他动机肯定不纯的,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藏得很深的。

吴所谓说,既然你这样说王文清,那你也花点钱来拉拢拉拢蒋沧海或者我们如何?

唐大为立即很不屑地说,这样的事是很脏的,老子绝对干不出来的。

吴所谓毫不留情地说,我看啊,你之所以不这么干,是因为舍不得花钱。

唐大为一听,就很激动地将钱包掏出来,往桌上重重地一甩,声音都高了八度,呵呵,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没钱?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老子是个小气的人吗?绝对不是的!老子有必要小气吗?绝对没必要!老子拿的是全工资在这里读书,老婆在家里还一边教书一边开了个店子,那店子是工商税务这费那费都不用交的,简直就是个印钞机,你说老子会在乎这几个小钱吗?真是的。

吴所谓不恼,急忙去抢桌上的钱包,可还是没唐大为手快,他已迅速将钱包收了起来。

吴所谓就耍赖,唐大为,你是公关协会的主席,我是副主席,我鞍前马后地为你跑腿,你也该慰劳慰劳我一下了吧。

你的记性就被狗吃了吗?老子上次不是请你和丘建军都下馆子大吃了一顿吗?

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去大吃了一顿?我怎么就没一点印象。

呵呵,就是丘建军生日前一天。

这个啊,你还好意思说,就请我们吃了碗面条,竟然就说是下馆子大吃了一顿,真是亏你说得出口。

你终于承认老子请你们吃了吧。

那次有好久了,现在得再请一次了,并且首先声明,不能再用面条打发我们。大家说对不对?

我和穆李杜就立即异口同声地说,对。我们似乎闻到菜香了。

可唐大为一脸严肃地说,这绝对不行,请客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这么做,和逼良为娼有什么不同?这样的事,老子是坚决不会干的。要请你请,老子保证带上一张嘴去捧场,你点羊肉火锅老子就吃羊肉火锅,你点狗肉火锅老子就吃狗肉火锅。哦,吴所谓,老子也好久没下馆子了,听说你这段时间搞了好几个妹妹,享了那么大的艳福,到如今还没请客,真的该请客了。

吴所谓长叹一声,欲哭无泪状,一是他没把唐大为这只铁鸡公杀出一点血出来;二是最近确实在泡妹妹,钱如流水一样出去了。他现在天天都盯着地面看,盼望谁掉个大钱包,刚好被他捡着。

4

蒋沧海开始头悬梁锥刺股地为考研而发起百米冲刺了。

蒋沧海常说,这一次考研,我必须成功,无论如何得成功,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失败。要让那狗日的张校长看看我的厉害。

蒋沧海说这些时,眼里燃烧着熊熊大火,与老电影里的主角要去报杀父之仇时的目光没有二致。

王文清就劝蒋沧海心态要平和一点,这一次能上,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假若实在没上,明年再来就是,真的千万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蒋沧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文清,我的情况不一样,这次考研必须成功。

王文清就摇头叹息,不再言语。

但老天真的很捉弄人,蒋沧海研究生第一门考试就考砸了,砸得一塌糊涂,砸得他涕泪长流,假如当时没有王文清在身边拦着,他肯定会从四楼跳下去。

蒋沧海考研的第一天,正好是我们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他当然是选择放弃两门期末考试。那天,刮着刀子般的呼呼北风,还下着冰凉刺骨的雨。他走进研究生考场后,就疲惫得不行了,只想睡觉,上面的眼皮老往下面盖,所以,这个世界就老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试卷上的ABCD,每个字母都变成两个或三个在眼前晃动,还都在捂着嘴笑他了……

蒋沧海几次抖了抖头,还几次捶了捶自己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没有任何作用,他就知道自己惨了,他最后很无奈地问监考老师,我能睡一会儿吗?我实在太困了。监考老师只说了一句话,你自己要记得醒来。

蒋沧海醒来时,一个半小时的宝贵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还是监考老师实在看不过去了,才特意将他叫醒,要不,他很可能整场考试时间都会睡过去。他醒来后,脑袋是清醒了很多,可记忆力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这一切都是因为吃了两块巧克力。

昨晚,隔壁寝室一个同学搞生日聚会,他睡前上厕所,经过那寝室门口,无意中瞄了一眼,结果被正在里面很活跃的唐大为看到了,唐大为立即热情万分地将他拉了进去,要他和大家一起来祝福寿星生日快乐,祝愿大家明天两门考试都顺利通过,当然,也祝愿蒋沧海考研第一天旗开得胜。唐大为说了这一大通后,就很大方地将一大块巧克力塞到了他手里,他还推辞了几下。可唐大为说,沧海,明年这个时候你已在北京去读研了,所以,机会难得,不给寿星面子,也要给老子个面子吧。他就将巧克力收下了,同时也感到好像还真有点饿了,就将巧克力三下五除二地吃了。唐大为又很热情和大方地塞了一大块巧克力给他,并很关心地说,沧海,你是得补一补才行了,这样明天才会有更好的精神考出好成绩。他实在无法抵挡唐大为的热情,便又将这块巧克力吃了,才告辞出来。这时,他心情很舒畅,对明天的研究生考试可以说是充满了无限信心。

可当他感到有点不对劲时,那已是凌晨1点了,因为他躺在床上已快两个小时了,其他人都顺利地进入梦乡了,可他却无法入睡,无论是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一直数到一千只绵羊,还是不停地在想地球之外是月球月球之外是太阳太阳之外是银河系银河系之外又是……等等这些平时数着数着或者想着想着必定入睡的招数都不管用了,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甚至裤档里那家伙都不老实了,渴望着有一双手来安抚它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睡不着。他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参加高考的前一夜也是比较紧张和兴奋的,可也没到这个程度。那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当唐大为在梦中发出很是满足的笑声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问题就出在那两块巧克力上了,巧克力的能量在他体内发作了,在他的血管里一路狂奔一夜狂欢。

蒋沧海中午回到寝室里,一拳就将正满口老子牛逼得很的唐大为打倒在地。我们立即大吃一惊,立即拦腰抱住狂怒中的蒋沧海,可他还是一边手脚挥舞着,一边泪流满面。

莫名挨打的唐大为立即爬起来,也扑了过来,挥拳砸向蒋沧海,蒋沧海头一偏,躲过了,然后如一条暴怒的狮子,一下就挣开了王文清、吴所谓和我三个人的控制,又朝唐大为扑了过去。唐大为这时已吓得如离弦之箭射到了寝室外,然后在走廊里百米冲刺一般地跑了十来米远,转头看到蒋沧海站在门口没追过来时,才停下脚步,转个身叫嚣着,呵呵,敢打老子,老子要搞死你!你小子还不知道吧,老子从小就学了少林功夫,你敢跟老子斗,老子要把你卸成八大块。

蒋沧海本来已不想追了,见唐大为这么一叫,火气又上来了,就立即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唐大为立即吓得脸色惨白,又没命一般跑了起来。

唐大为一边啊啊啊地叫着杀人啦,一边一层楼一层楼地逃跑,蒋沧海便一边嗷嗷嗷地咆哮着,一边一层楼一层楼地追着,而王文清、穆李杜、吴所谓和我就在后面追着蒋沧海。顿时,整个男生宿舍楼都被惊动了,一间间寝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几张受惊的脸孔,气氛紧张得毛骨悚然……

逃到一楼的唐大为并没有出宿舍楼,而是又从跑上了二楼,于是蒋沧海又往二楼追……

我们一直在追到三楼,就在唐大为眼快要被蒋沧海的木棍追上时,我们才将蒋沧海再次死死地拦腰抱住,大家一时间都气喘如牛。

唐大为见状,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在扯着风箱喘粗气。

好一阵后,唐大为才哭着脸叫道,沧海老弟,你说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本已平静一点的蒋沧海又挣扎着,要去打唐大为,唐大为立即连滚带爬在地上移动了一两米,见到我们已牢牢地将蒋沧海控制了,他才停下来。

蒋沧海问,你昨晚为什么要害我?

唐大为惊讶地问,天地良心,我害你干嘛,我哪里害你了?

蒋沧海说,巧克力。

唐大为还是疑惑地问,巧克力怎么啦?

蒋沧海说,吃了你给我的巧克力,我昨晚就一直没睡着,可结果今天到了考场上,我却睡着了,我的天啊……

蒋沧海说完瘫坐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

第六章 赶班长下台

1

第二年三月底,蒋沧海的成绩出来了。除了第一门政治经济学考试只得了29分外,专业课都是85分以上,英语也有63分,总分离录取分数线仅十分之差。

看到自己的成绩,蒋沧海再次泪流满面。

蒋沧海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

第三天正是星期天,下午的时候,王文清,穆李杜,还有我,都在安慰着蒋沧海叫他想开点,考研失败了不要紧,第二次再来就是。

就在这时,唐大为突然很激动也很神秘地跑过来了叫道,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我们都很惊讶,却又一头雾水。还是王文清理智一点,他问,唐大为,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唐大为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大口茶,看了看门外,然后将门关上,才透露国家机密一样小声说,在校门口,董释丈的脑袋刚才被一个男的打破了,鲜血流得满脸都是,那个样子,真是吓死人了。呵,打得好,这样的人是该打了,你看他平时在男同学面前趾高气扬,在女同学面前色迷迷地两眼放光,那鬼样子真是谁见了都想吐。

唐大为说完时,大吐了几口痰,又长出了一口气,像报仇雪恨了。

王文清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唐大为就卖着关子不接着说董释丈的事,而问吴所谓呢,他又到哪里鬼混去了?老子看哪,这样的事就该让他多看看多听听,要不,他也迟早会出事的。

穆李杜就说,你又在卖什么关子,你就快点说董释丈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唐大为就很得意了,又大喝了一口茶,还将几片茶叶很有滋味地嚼了几口,然后说,这个嘛,还不是些风流债嘛。董释丈也真的要不得,家里有老婆,可还不安分守己,结果硬是去追英语系的一个女同学,还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不停地给这女同学写求爱信,写得肉麻之极,反正简直不是人写的一样了,谁见了谁都会恶心死的,呸呸。这个女同学实在没办法了,就将这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在隔壁大学读研的男友,她男友开始过来警告过董释丈,可他还是我行我素,这不是一副挨揍的相吗?所以,今天这女同学的男友就提着一根木棒过来了,刚好在校门口碰上董释丈,于是,冲到他面前就是一棒子下去,他脑袋就顺其自然地开了花……

唐大为说到后面越来越激动了,还不停地搓起手来了。说完后,他又画龙点睛地说了一句,董释丈这样的人,是该打,真是打得好,不打他就不长记性的。你看他平时仗着自己当了个班长,就好像当上了联合国秘书长,那样子看了真叫人恶心,再加上他能力太低下了,说得不好听点,简直是个白痴,我实在想不通,当时和老师怎么就让他当班长了呢?他有何德何能当这个班长呢?

唐大为像捡到大金元宝一样神气活现了。

我们见他如此幸灾乐祸,就不理他了,各自上床,或躺,或看书。

这把唐大为气得有点不行,他很有意见地对我们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说完你们就约好一样地上了床,我们再来说说董释丈这个人嘛。

唐大为不敢再跟王文清恋战,就对吴所谓说,你啊,还是撤得快,跟那些妹妹在老子的劝导下分了,要不,董释丈的下场,也就是你的遭遇了。

吴所谓就骂道,你少放点臭屁好不好。我再次告诉你一个事实,我跟她们早就断了,而你对我的劝导在前几天才说,怎么就可以这样信口开河地说是你的功劳了呢?你真是会占贪天之功。

唐大为一听,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嘿嘿地笑着说,反正都差不多的,更何况,老子也是为你以后好,提醒你再碰到这样的事时,该怎么处理了。可你却这个态度,真是好心没好报,黄土打成黑心灶。你要再这样下去,老子真的懒得再管你了。

吴所谓就说,我什么时候要你管过?

唐大为一听,就来气了,说,吴所谓,你前不久借了老子三百块钱,可到现在还没还,我现在要收债了。吴所谓前段时间在跟外寝室的一些同学在打牌,原本想赢点钱,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不仅输了他开学时带来的生活费,还另外输了一千多,所以跟我们寝室每一个同学都借了钱。所以,见唐大为突然要收回自己的债务,他立即满脸讨好地笑了起来,唐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就还借我几天吧,等我兄弟将钱寄过来时,我就立即还你。

唐大为板着脸说,假若你小子不是老子讲得来的兄弟,那你现在哪怕去大街上抢钱也要将老子的钱还了。

吴所谓不敢恋战,继续讨好地说,我就知道唐大哥是好人,是个大好人,有的是侠义心肠,还慷慨又大方。假若班上要是重新选班长的话,我一定投你的票,还要发动王文清、穆李杜、蒋沧海和周到,都来投你的票。

唐大为立即激动地问,我们班上真的要重新选班长吗?

吴所谓笑着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乱说说而已。

唐大为沉思了一会说,老子看啊,我们班上也该重新选班长了,董释丈出了这么大的事,已完全不适合当我们的班长了,小王,你同不同意老子的观点。

王文清说,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

唐大为立即问,你说,假若董释丈下了,那么谁最有可能当班长呢?

王文清说,这就不清楚了,哦,我想看看书了,你们探讨吧。

唐大为就问我,周到,你说,谁有可能当班长呢?

我知道他的用意,便故意说了班上其他几个同学的名字,结果唐大为一次次摇头否决了,一次次地说,他不行,他绝对不行。他的能力比老子差多了。

我就问,那你说谁行呢?

唐大为呵呵地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依老子看,适合当班长的只有两个人。

我和吴所谓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哪两个?

唐大为看了看正在床上躺着看书的王文清说,一个是小王,还有一个嘛,就是……

我们急忙问,还有一个是谁啊?

唐大为笑嘻嘻地说,还有一个就是在下嘛。

王文清故意说,你唐大为怎么又把我扯进去干什么呢?你要想当班长,你就去当吧,我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呢。

唐大为问,真的?你就不想当班长?

王文清说,你还不相信?

唐大为就呵呵地笑了起来,丢下我们,很是踌躇满志地上厕所去了,不久,我们就听到厕所里传出了他高亢嘹亮的歌喉,那是一首《真心英雄》。

唐大为再回到寝室时,看到王文清已出去了,便抬头挺胸的,那架式很像个乡干部了。

为了引起大家注意,唐大为特意咳嗽了一下,然后问吴所谓,假若班上这次真的来一个民主选班长,你会投老子的票吗?

吴所谓有点烦躁了,我不是刚说了吗?不投你投谁啊,你是公关协会主席嘛。

唐大为就得意了,急忙叫住已跨出房门去教室自习的蒋沧海说,沧海,你说,你会投老子一票吗?

蒋沧海丢下一句到时候再看吧,就咚咚地走了。

晚上吃饭时,唐大为又突然大方了一回,请我们寝室里人在外面的一个快餐店里吃了个饭,六个人,菜一起炒。老板问,以什么标准炒呢?有四块的,五块的,六块的。吴所谓就立即说,就来个六块的标准吧。老板信以为真,正准备离去对厨房里发号施令时,唐大为立即对老板说,按六块钱的标准,我们肯定吃不完的,还是不要浪费,就按四块的标准来吧,老板,分量要给足,味道要搞好,我们可是常来你店子里吃饭的,以后还会常来的。

老板立即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走到厨房里去吩咐了。

吃完饭后,唐大为叼着根牙签就往班上其他一些寝室串门去了,在跟同学聊着聊着时,就会突然来一句,听说董释丈出了这事后,班长已做不成啦。

4

星期一上课时,第一堂课本是现代汉语,可进来的却是和老师。我们同时还发现,董释丈的座位上空着了。

和老师走进来后,神色有点严峻,看来是要发布新的施政纲领了。

果然,他首先检讨对自己前段时间以来对大家管理有点松懈,才导致出了董释丈这样的事,闹得满校风雨,严重影响了我们班和我们系的美好形象。所以,我们下阶段在大家的生活作风上要加强管理和整顿,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大家也要自重自律,千万不要再搞什么婚外恋,那东西是个害人精,搞不好,会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危险得很,大家对这个东西以后一定要高度重视起来,好不好?

和老师第二件事是告诉大家,应董释丈老婆的要求和学校慎重考虑作出决定,董释丈由脱产转为函授。

和老师跟我们讲的第三件事就是,董释丈要走了,我们就得重新选一个班长,为了充分体现大家的民意,我建议还是大家来投票决定,通过大家的智慧,来选出我们的众望所归的班长,好不好?

和老师说完后,就望了望下面的同学。可下来还是没有人作声,和老师就再次问了一声,好不好?这个时候,唐大为就用他高亢而嘹亮的声音大叫了一声好,刚才还有点紧张气氛立时轻松多了。唐大为还站起来说,大家不要笑,这可是一件严肃的事,关系到我们班的声誉,我其实在昨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可以通过选一个新班长,然后在系里在学校塑造出一个新形象来。

和老师也点了点头说,对,唐大为同学说得很好,我们要以此为契机,塑造出一个新形象出来。大家要是没意见的话,就开始投票吧。等下就辛苦唐大为来收票吧。

唐大为一听,很是高兴,又立即问和老师,我们不先推举候选人了吗?

和老师说,不用了,我看就最后谁票数最多,就辛苦他来担此重任吧。

唐大为似乎有点不太满意似的,可看到大家已都开始撕笔记本上的纸在写选票了,自己也只好开始投票,他在同桌没有注意时,写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走到讲台上,跟和老师站在一起,用一双欲“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目光无限友好地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学们。

就在这时,董释丈突然走进了教室,在大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他就冲到了唐大为面前,一拳将唐大为击倒在地。整个教室里立即一片哗然,就在董释丈咆哮着再扑上去,准备提起脚去踩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唐大为时,和老师一把就将董释丈拦腰死死抱住。盛怒的董释丈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朝着唐大为空踢着,一边指着唐大为骂是小人是大大的小人。这时,王文清和其他几个男同学已上前了,替换下已气喘嘘嘘的和老师,同时七嘴八舌地劝董释丈冷静,有话好好说嘛,动什么手呢?

唐大为见已有一道人墙将他和董释丈隔开了,便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也跳起来骂道,董释丈,你这个疯子,老子哪里得罪你了,老子处处为你好,你竟然还来打老子,真是恩将仇报,老子要搞死你!

董释丈一听,又咆哮起来,一边扬着拳头,一边叫道,今天,我就是要来扒下你这个小人的皮,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给我老婆写什么揭发信,你有种就来明的!

大家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神情很是复杂地看着唐大为。

唐大为没有注意大家的目光,倒是看到董释丈似乎会突破众人冲过来,立即后退了几步,当见到王文清等又牢牢控制住董释丈,并在和老师的劝说下往教室外走时,他便手脚挥舞着叫道,董释丈,老子看你不仅是个下流胚子,还是条疯狗。呵呵,竟然敢打老子,老子改天就叫人把你剁了!

已退到门口的董释丈一听,又要往里面冲,大家急忙又奋力将他架到了走廊上去了。唐大为便很神气地对教室里还惊慌成一团的同学说,哼哼,真是自不量力,竟然敢跟老子斗?看来是想死得快了。

唐大为见还有些同学在往外走想去看董释丈到底怎么样了,便立即叫道,大家都坐好,这样的疯狗有什么好看的,都继续投票吧。

可没有一个同学听他的,他看了看,便很落寞地坐下来,哼哼唧唧着什么。

和老师和王文清等男同学,好不容易还是将董释丈劝走了。

和老师回到讲台上看了唐大为一眼,便说,大家都坐好,继续投票。

当大家好像都填好选票后,吃惊地发现唐大为又站到讲台上去了,还自作主张地下达了命令,由每排坐在最后一位的同学将票收上来。

和老师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唐大为把所有的选票都收到手里后,就很帅才一般地点了三个同学的名字,叫他们一个唱票,一个监票,一个在黑板上打正字登记票数。

随着票数一张一张地公布出来,唐大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开始站在讲台上不停地晃动着,后来干脆就悄无声息地回到座位上了。

选票的最后结果是王文清票数最多,占了近百分之九十的票,而唐大为的票数少得可怜,才三票。

于是,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王文清当上了班长。

5

中午回到寝室后,我们都在恭贺王文清叫着要他请客时,穆李杜突然发现唐大为不见了。

唐大为下午的课也没上,直到晚上快熄灯时,他才回来,脸上挤出一丝很难看的笑容算是和大家打招呼。因为大家都知道是他给董释丈写了告状信,所以看他时,目光也都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不知道是穆李杜特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想借机报复,他说,看来唐大为对自己落选班长,有点失落吧。

唐大为立即火气直冒地说,呵呵,你把老子看成是什么人了?老子还稀罕当这个班长,真是的,班长算什么?在老子眼里连个鸟都不如。

第七章 美人醉酒

1

按照系里的安排,王文清上任班长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组织大家声讨婚外恋之罪,靶子当然有现成的,那就是董释丈。

以系里李主任的说法,婚外恋是白骨精是洪水猛兽是闹药,有点类似乡镇赶集时卖老鼠药的老头说的,老鼠药真正灵,老鼠哪里吃了哪里死。所以,无论是从狠刹系里的歪风邪气来说,还是从治病救人保护各自老家的丈夫或者妻子的角度来看,我们要把婚外恋当作邪教一样无情打压五马分尸,婚外恋不倒,我们战斗就不止。李主任滔滔不绝地说完这些时,还挥起右手在空中猛地劈了下来,他可能是因为太激动,结果把自己的手狠狠地劈到了桌子上,但还是立即装着若无其事地说,现在就散会,大家迅速去班上整风。当各班班干部鱼贯而出后,他才痛得倒吸了几口凉气。后来中午回到家里时,他老婆竟然发现他右手上有了一块淤血,立即心疼地问长问短语重心长起来了。李主任嘴里说着没事,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在想,假若不是因为婚外恋,这么好的老婆哪里会娶到手呢?是的,要是前妻,哪怕你右手去了一大块肉,她也难得理呢。

我们班的声讨会安排在周二下午。

蒋沧海没有参加声讨会,他向班主任和王文清都请了假,因为他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份兼职,就是星期二下午和星期天,穿上写有某某广告语的衣服,骑上龙头上插有小彩旗的自行车,放着介绍某某公司产品的喇叭,在大街小巷上不停地穿梭。王文清最初似乎有点不太同意,因为终究是他第一次主政班上大会,可蒋沧海说,我要挣钱吃饭,我不能饿死在学院。我假若参加了下午的会,你发钱给我吗?王文清便说,你要请假其实也可以的,只是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咱们还是好兄弟,你这段时间,怎么一说话来带情绪呢?对你的处境,我还是很理解的。唐大为在一边打抱不平地说,对于蒋沧海这一特殊情况,应该是想都不想就要答应下来的,这才是人性化管理。这是现在当领导的必修课。王文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没有说话。蒋沧海便说,理解万岁,那我就先去了,要不迟到了,就会扣我的血汗钱了。

蒋沧海走出寝室时,我们几个都感慨万千。人啊,就是这么的不公平,生活啊,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这么的艰难。

蒋沧海原来是想考上研后,就先到外面找一份全职的工作,赚几个月钱后,留一点给自己开销,把其他一些钱就寄给正在读大学的弟弟,为整日因钱愁眉紧蹙的父母分点忧解点困,到9月份了,就高高兴兴地去读研。可因为几块巧克力没考上研,这就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他现在必须一边读书一边考研还得一边赚钱了,要不,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会饿死在学院里。

2

我们班上的声讨会后来差点被唐大为搅了场,并且中间还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了,那是宋缃波,她竟然也跟唐大为并肩站到了一块。

声讨会由王文清主持,和老师压阵。

西装革履的王文清说,鉴于前段时间出了董释丈这样的事件,所以,系里觉得很有必要将大家组织起来开个会表个态,端正我们的生活态度,端正我们的学风,现在请和老师讲话。

王文清说完,就带头鼓掌,教室里掌声一片。

和老师在掌声中上了台,可能是他被系里领导批过了,所以他一改以前温文尔雅的作风,而是说得比较严厉。他说,大家清楚,因为前段时间董释丈的事,小到我们班大到我们系,都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对此,系主任发了大火,说这样乌烟瘴气地搞下去后果很严重,班将不班系将不系。我们都是知识分子,怎么就不能觉悟高一点点呢?竟将自己等同于社会上那些道德败坏不三不四的红男绿女。我们都是知识分子,要学高为师行正为范,我们的职业就决定了我们的社会职责,要为社会树一面旗帜。更何况,大家到这里来都是来学习知识文化的,是为我们的教育事业打造更加坚实的地基的。所以,我们怎么能去搞什么婚外恋呢?吃了饭没事干吗?我想,男同学没事干,你可以抱着个篮球去发泄一阵;女同学没事干,可以给家里的亲人多写几封信,或者给丈夫给小孩多织几件毛衣也好。难道搞什么婚外恋就能当饭吃,我看啊,搞婚外恋才没得饭吃,至少是吃不好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董释丈的下场。要不是学院的领导都做他老婆的工作,我看他怎么了结。同学们,我在你们去年开学时,就给你们说过,我们要讲一个和字,大家相处要和和气气,要和气生财,要家和万事兴。只有一个和字,我们无论是生活也好学习也好,才会过得开开心心,也才有幸福可言……

和老师说完后,班上就从第一组开始发言,谈自己对婚外恋的看法,也表态坚决抵制婚外恋。

一个一个下来,都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万恶的婚外恋,斥责董释丈是咎由自取是前车之鉴,同时都表示打死也不搞婚外恋。对于这一不错的发展形势,和老师似乎很是满意,在一边听着听着时,脸上就渐渐有了笑意。王文清看到这情景,原来绷得很紧的脸色也舒展开来了。

可就是在这时,唐大为突然站起来加塞发言了。他一开口,立即语惊四座。他说,对于这么一个像文化大革命时期搞阶级斗争一样的搞法,本人提出严重的抗议。

班上顿时炸开了锅一样,大家都纷纷盯着唐大为。

王文清立即说,你唐大为有不同意,还是等下轮到你发言的时候再说吧,你先冷静一点。

唐大为说,我正因为现在很冷静,所以我就站起来说话了。我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一个个人讲假话,假如你王文清认为这只是一种形式主义,走走过场,那么我就为你也为我们大家都感到悲哀。这么大好时光,我们没有把时间用在学习上用在干点正事上,而是坐在这里说假话说套话,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用一个伟人的话来说,就无异于谋财害命。所以,我一定要将话说完,我想和老师应该也是个开明人士,绝对不会压制我们的言论自由,当然,和老师你放心,我的自由言论,绝对不是反党反社会反人性的,所以,你可以绝对放心。

和老师尴尬地点着头说,你有不同意见,那你就先说吧。

王文清脸上的表情就很复杂了。

唐大为说,婚外恋现在已成了一个社会现象,而我们既然是社会上的一员,所以就免不了也会遇到婚外恋。假若对婚外恋都是一棍子打死,那么我们就得思考,为什么我们的法律禁止走私禁止杀人越货却没有禁止搞婚外恋呢?这肯定就有其合理性的,所以,我们应该以一分为二的科学态度来看婚外恋。假若我们中有些人,是为了玩弄异性而搞婚外恋,那么这一种我们是必须坚决反对和批判的;假若是因为原来的家庭不幸福没法再维系下去,而一旦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份真正的爱情,那么他(她)是该选择接受,还是选择放弃呢?我的答案是勇敢的接受,因为只有接受才是不违背人性的,而不违背人性的东西就是美好的,是值得赞美的。所以,在这时候,我要大声说一句的是,捣毁名存实亡违背人性的原家庭吧,去勇敢地接受婚外恋吧!

唐大为说到这里时,突然响起了掌声,大家急忙朝发出掌声的地方一看,原来是宋缃波正在一边微笑着,一边拼命地鼓着掌。

这倒是唐大为绝对没想到的。是的,自从去年宋缃波将他从床上踹下去后,便没再理过他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同盟军的时候,宋缃波却勇敢地站了起来,他就更加得意了。他说,我们都是人,都是爱情动物,我们也都追求和老师说的和谐关系和谐社会,可我们必须认识到,有些和谐不是一团和气得来的,而是要革命,要砸碎旧世界才能换来美好的新世界。假如不是毛主席带着无数仁人志士将蒋家王朝砸扁砸烂,那么会有我们今天的美好生活吗?那是没有的,肯定没有的。

王文清似乎有点急了,不时地看看表。

唐大为就挑衅地说,现在王文清同志组织我们来声讨婚外恋,那么我想请王文清同志对我们作个保证,你这辈子绝不搞婚外恋,哪怕偷一次腥都不行,你做得到吗?

王文清立即脸都有点红了,他大声地说,唐大为,你有不同意见说你的就是,不要东拉西扯的。现在既然你说到这个事了,我在这里也先表个态,我和我爱人都是绝对忠诚于爱情和对方的。好的,下一个接着说。

唐大为立即抗议道,我还没说完,和老师,他王文清怎么能这样剥夺我的发言权呢?

和老师脸色很严峻地说,好了好了,你的一些观点,我们姑且听着,持保留意见,你也说了一大通了,还要把时间留给别人说。

唐大为见状张开了口,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摇着头坐了下来。

下一个发言刚张开口准备发言时,宋缃波突然站出来说话了,她说,其实啊,婚外恋应该是太正常的现象,是符合人性的。每个人都不是完人,都会在一些自己重大人生的选择中犯错,这就包括了婚姻,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到婚姻围城里面后,发觉原来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那么是让这个错误到死到老遗憾一生窝囊一辈子?还是给自己一些机会,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婚姻呢?我看啊,应该是后者。

宋缃波说到这里时,紧紧地盯了王文清一眼。

王文清没想到宋缃波波会将这些东西说出来,这不是叫他难堪吗?也是在暗示着他们之间是不是可以重续旧缘之类的呢?可他表面上很平静,一眼也不看宋缃波。

唐大为一听,就又来了兴趣,站起来说,和老师,我建议,我们这个会还是要变换一下形式,要开得活跃开得卓有成效才行。

和老师迟疑了一下说,那你说怎么个开法?

唐大为说,干脆就分为两个大组,反对搞婚外恋的一组,不反对或支持婚外恋的一组,然后来个大辩论,不是说真理越辩越明吗?

和老师立即很果断地说,今天的这个会不搞这一套,下面的继续发言。

唐大为觉得自己的言论受到了压制,他还特意找到系里的李主任,告和老师和王文清的状,说他们两个在班上两手遮天,压制民主,容不得不同意见,这搞得全班同学大都对他们两个很有意见。

谁知道李主任一听,就劈头盖脑地将唐大为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就只见你唐大为来告状呢?凭这一点,我就觉得怀疑你的动机不纯,我也打开天窗跟你说一句亮话,你就不要东奔西跑东说西说煽风点火了,老老实实地做个学生,在这里拿个文凭就毕业吧。

唐大为郁闷之至如丧家犬一般地从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后,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官官相护黑暗透顶了。

3

自去年将宋缃波约到院协会办公室结果出了那一幕后,他们两个人也差不多形同陌路了。

这个学期开学以来,便开始盛传着宋缃波不仅与外面的男人来往,还和学校的一些男同学也打得火热。用吴所谓的话来说,宋缃波时时刻刻就如一发情的母狗。

王文清开始还不太相信,但有天傍晚,在校外散步时,便亲眼看到宋缃波和外班一个男同学在一起走着,两个人还很亲密的样子。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宋缃波似乎也发现了他,可不仅没理睬他,还拍了那男同学一巴掌,然后笑得更响了。

王文清心里一下子就特别不是滋味了。

王文清尽管没和那个男同学正式打过什么交道,但他知道那是第二个吴所谓。当时他心里真的有点急了,他到底急什么呢?他也没想明白。

王文清决定找宋缃波谈一次心,将她约到了离学校有好几站路远的一个茶室里。

宋缃波赶到茶室时,王文清立即起身迎座。

今天怎么有心情约我出来喝茶了呢?

没什么事,就聊聊天而已。

天天在学校里面都能见上面的,干嘛还跑这么远来聊天呢?呵呵,我知道,你是怕被人发现了,怕影响不好,是吧。

别说得这么难听。

宋缃波再次呵呵地笑着。

这笑将王文清的心搞得有点慌乱了,终于平静下来时,他说,其实,你真的想得太多了,没其他什么事,就聊聊天而已。

好吧,聊天吧,那聊什么呢?宋缃波这么一问,王文清再次感到尴尬了。他就一边端起茶杯,一边招呼着宋缃波说,喝口茶润润喉吧。

宋缃波就笑呵呵地端起了茶杯,得意地喝了一口。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王文清终于鼓起勇气问,现在一切都还好吧。

好啊,我过得很开心的。

那就好。

哟哟,什么时候又开始关心起我的事来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天地良心,我可一直关心着你的事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有些东西是埋在心里头的。

哦。可这年头好像不兴老埋在心里头不吭声了。

那确实。

那你说说,你怎么关心我的?

呵呵,你啊,还是那么咄咄逼人哪。

是没东西可说,还是不敢说了呢?

哎,这样,咱们别耍嘴皮了吧,说点正经事吧。

你不是刚才说,没什么正经事,就聊聊天而已吗?

你啊,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

不厉害点行吗?这年代,嘴皮子不厉害,只能吃亏受窝囊气。我可不想,我想开心地生活每一天。

对,开心就好。

哦,你刚才说有什么正经事来着?我等会儿还有个约会的。

跟外班那个男同学吗?

对啊,你有意见吗?

你了解他吗?

了解一点点,觉得跟他在一起聊天,很开心的,我就喜欢跟他在一起聊天的感觉,不像跟你,现在什么都变得一本正经似的,累得要死。

可你知道吗,那个男同学的外号是什么吗?

叫什么来着,你说说听听。

采花大盗。

你们怎么能这么损人家呢?

那是事实。

你今天特意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吗?宋缃波说话时目光如刀一样挫到了王文清脸上,王文清便低头去喝茶。

王文清,告诉你,我不想听这个。你上次不是说了吗,你不想管我的事,我也不要你管我的什么事。你就好好当你的班长吧。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伪君子!

宋缃波一说完,就拿起包气冲冲地走了。

王文清没想到会这样不欢而散,他没有去追,而是全身散了架似的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

4

王文清有一天跑到系里的李主任那里去了一趟,他有一个想法,就是以系里的名义组织一场男女篮球赛。

王文清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现在因为董释丈事件,系里同学们在背地里风言风语的很多,并且多持反对或保留意见,大家认为这是个人自由与隐私,系里应该不要多加干涉。所以,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再成天拿董释丈说事,因为这样一说的结果是,他们发现不仅中文系不少同学在搞婚外恋,其他系里搞婚外恋的也不少,还有好几对真的告别原有的家庭走到了一起。这个时候,假若来一场篮球赛,大家的话题自然就会转到篮球上去了。

这个理由让李主任茅塞顿开,郁闷好几天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多了。这是因为他当时没有考虑周全,自从系里各班就董释丈事件搞一场婚外恋的声讨会后,他在系里和外系的一些对头,就开始四处散布话说,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搞法,于是不仅有些系里有些老师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就是在同学们中间也开始有所流传,说他李主任当年就是大搞婚外恋,弄到如今的好老婆,才过上幸福的好日子,才有热情有精力有奔头地在官道上拼了一把,如今好歹也当上了系主任,按照如今的发展趋势,还有当副院长或院长的可能。而如今这些关于他的传言,肯定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光辉前程,他正一天天焦头烂额地在想,怎么才能将这些传言围剿了呢?如今有了王文清的点子,真是有如神助,王文清立即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主任说干就干,立即召集系里其他一些领导干部和各班主任开了个短会,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系里搞一场男女篮球赛,并要求,这次男女篮球赛要搞得声势浩大搞得系里的每个角落都纷纷传说篮球赛。

这样的短会内容以前一般就是各班主任传达下去就可,但这一次不同了,系里专门还将中文系男女篮球大赛的事用大红的纸张在学院各醒目处的张贴栏上贴了出来,其内容都是一些激动人心的词语,什么热血健儿,什么灌篮高手,什么风云争霸,什么一场一场比赛都将是本年度最激动人心也最值得欣赏的运动大餐。那架式好像中文系的五个班要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般了。一时间本系的外系的男女同学都注意到这一热血沸腾的公告了,大家开始对这篮球大赛议论纷纷了,当然议论更多的是,中文系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吹牛,系里的一场篮球赛就弄得草木皆兵一般了。假若要是真的世界大战发生了,那还了得。中文系的人一听当然就不舒服了,就争论起来,说,中文系山高水深藏龙卧虎,牛皮不是吹的,篮球不是踢的,到时候你来看看就晓得厉害了。

李主任当晚听到王文清的这些汇报时,他心里立即就乐开了花,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王文清说,小王,不错,好好干,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可能是受系里热血沸腾公告的影响,中文系五个班立即组建了自己的男女篮球队,还各自给自己的队取了个很好听也很响亮的名字,男队名字都不约而同比较美国化,如火箭队、乔丹队、梦之队等;女队名字就如嫦娥队、花木兰队、穆桂英队等。

我们班男队名字是最后才取的,所以有后发优势,就更响亮,叫超越美国队,女队叫沉鱼落雁队。男队的队长是王文清,女队的队长是宋缃波。

为了展示各队的气势,各班的男女队还用大红纸向其他班级下了战书,战书上都用了漂亮抢眼的队名,还贴上了队伍的照片,再一个一个作了一番介绍,那个样子真是热闹极了。

一时间,中文系各个队的队名和战书又成了全院舆论的焦点,赞之者称,这种搞法新颖,很有意思,一项运动搞出了创意和味道,大家都娱乐一把,开心,不错,很不错。贬之者当然有不少,他们认为这完全是花拳绣腿,哪是在搞篮球赛,纯粹是在胡闹一把。

在这种议论中,董释丈事件迅速地被人淡忘了。

5

在篮球大赛之前,各队都搞了一段时间的训练,那段时间学院里一直就是砰砰啪啪的球声不断。

我们班的超越美国队有十五个人,核心队员有八人。平时训练时分为三个队,轮番上。而这个时候,唐大为很热心地当上了三个队的裁判。

王文清对唐大为的这一举动内心还很感激的,他原以为自从班上的声讨会后,唐大为就会不再关心班上的公益事业了,没想到唐大为在这时候表现得古道热肠的,不仅当裁判,有时还端茶送水的,搞得大家都很感动。

但王文清很快就发现了,唐大为当这训练时的裁判,好像专门只针对他一个人似的,只要他在场上打球,那么唐大为的口里的哨子便是吹个没停,好像这不是大家在打篮球,而是在搞他的口哨音乐会似的。这样几场下来,大家就都发现,这口哨多是为王文清吹的,一下子是王文清走步了,一下子是王文清没出三秒圈,一下子又是王文清带球撞人了,一下子又是王文清阻挡犯规了,一下子又是王文清打手犯规了……反正以唐大为的口哨来认定,王文清肯定将篮球场上所有的犯规动作都重复犯了多次。王文清开始还很自嘲地说,怎么隔了一段时间没打这篮球了,就生疏了,老犯起规来了。但当次数一多了,他就觉得里面肯定有名堂了,他终于发火了,球往地上一砸,叫道,这球没法打了。

唐大为就针锋相对地说,小王,谁叫你技术不过关?运球也好投球也好,动作都变形了。

我刚才哪里就犯规了呢,你说说道理。

你刚才是在无意识中走步了,你看你自己还不知道,作为球队队长,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真是活见鬼了,我刚才运球运得好好的,怎么就走步了呢?

现在你是裁判,还是老子是裁判?呵呵,当然是老子,所以你就得听老子的。

这把王文清气得走到场边坐了下来,叫另一个队员上去顶。唐大为就继续任劳任怨地做裁判,这个时候,他口里的口哨就老不响了,常是球出了边界或进球了,他才石破天惊地吹响口哨。

对于唐大为的这一异常举动,后来大家都知道,他是特意针对王文清的。按实力来说,王文清在男队里面是绝对的主力,而现在唐大为这样地借机折磨绝对主力,到时候肯定会影响真正的比赛,于是,大家一合议,就将他炒了鱿鱼,而这裁判就临时从休息的那一组里拉一个出来当。这样一来,王文清不仅成了场上的灵魂人物,还成了投篮高手,他的手往往将球朝篮筐里一送就是一个两分或三分。看得前来参观训练的一些本班或外班女同学都纷纷拍手叫好。

这让唐大为很恼火,他还跑到和老师那里告球队的状说,他很热心班上的公益事业,特意牺牲了自己的宝贵时间来发光发热,可王文清却在队员中煽风点火,他一腔报班之心都无法落实。其实队里很多队员还是很欢迎他当裁判的,真的,他当裁判的感觉很好的,甚至有人说假若他遇到了贵人,他不成为国际篮球裁判的话,也会成为国家级裁判的,再不济,也会是一个省级裁判。

和老师听完后说,那你去给女队当裁判吧,去那里发光发热,是一样的。

唐大为断然拒绝。

6

每天下午上完课后,王文清和宋缃波都要带着球队去练习,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就很多了,王文清还几次去指导宋缃波和其他女队员打球。有时王文清没过去指导,宋缃波还特意跑来将他喊过去。

两个人都不提感情上的事,只就球论球,所以,原来的那种紧张关系松懈了很多,常常是有说有笑的。

宋缃波还常去看王文清练球,当他练完走下场时,便笑吟吟地送上一瓶水。惹得其他人都大叫起来,怎么这么不公平,就对王文清好呢?王文清立即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宋缃波却没事一般地笑着说,哪天你们来指导我们女队打球的话,那这待遇也会有的。王文清一听,很感激地对宋缃波笑了笑,她也会意地笑了笑,很动人。

这段时间里,宋缃波已不再接受外班那男同学的邀请了。

王文清对此有点舒心,但隐约又有一种担心,几次想找宋缃波谈谈,可她似乎很警觉,他常常一开口,她便跟他讨论篮球,他只好作罢。

后来球赛举行了,本系的外系的很多男女同学都来看了,有当啦啦队的,有观战的,有鼓掌叫好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赛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宋缃波也来了,还是班上啦啦队队长,一直声嘶力竭地在号召大家为王文清他们这个球队加油。王文清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并且永不疲倦似的,球技也一场比一场好,投球的准确率高得惊人。

当宋缃波她们开打时,王文清便成了啦啦队队长,领着大家也是撕破喉咙地在加油呐喊。

而唐大为没去看过一场球赛,篮球赛开打时,他躺在寝室里休息,当一场球赛打完,大家回到寝室里还在回味某个精彩的球时,他就跑到厕所里继续去当他的厕所歌手了,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唱得整栋楼都快变成高亢嘹亮的美声了。

球赛全部结束后,王文清领着男队夺冠,宋缃波领着女队也打了个亚军。

和老师很高兴,领着两个队的队员,用奖金到校外一个店里好好地会了一顿餐。王文清和宋缃波不在一个桌子上,但王文清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不时地扫了过来,便装着没看见,立即招呼和老师和大家喝酒,一杯又一杯的。

后来宋缃波端着酒杯跑了过来,说是要敬和老师的酒,要敬各位的酒,感谢大家对女队的支持、指导和帮助。这个时候,王文清才发现,宋缃波已喝了不少了,她走过来时的脚步有点踉跄,说话时舌头都有点打转。王文清便问,你是不是喝醉了?还是少喝点吧,意思一下就行了。宋缃波立即笑着说,没呢没呢,这点酒就想把我搞醉,你太小看我了吧。呵呵,为了这一句话,你就得罚一杯。大家一听,立即附和道,对对,王文清要罚酒才行,美人特意跑过来敬酒,竟然这么说话,那哪行呢?在众人的吆喝声中,王文清没有办法,只得将杯中的酒一下就喝了。大家于是一边叫好,一边又给王文清倒上了一杯酒。

宋缃波笑着与和老师干了一杯,又和桌上其他同学一杯一杯地喝,最后才轮到王文清。宋缃波还是笑着说,来吧,咱们干一杯,算是我的衷心感谢。

王文清端着酒杯迟疑地看了宋缃波一眼,她却没理会似的,将酒杯举了过来,王文清只好举杯迎了过去,砰的一声,两只杯子很响地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酒后,王文清看到宋缃波眼角有点湿润了,刚想怎么表示一下时,她立即转过身去往回走了。

王文清喝酒的兴致立即没了多少,老在想宋缃波刚才眼角的泪水是什么意思。

后来王文清去饭店后面上厕所时,听到隔壁女厕所那边有人哗啦啦在吐着,会是谁呢?他开始并没有在意,撒了尿走出来时,看到厕所外面蹲着一个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宋缃波,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他立即蹲下来问,怎么啦?宋缃波便抬着头,挤出一丝笑说,没事了。王文清便问,刚才是你在吐吧。宋缃波继续挤出一丝惨淡的笑说,呵呵,真的没事了。便站了起来,可随后身子便往一边倒了,王文清立即将她抱住,她温软的身子如一朵夜来香在慢慢开放了,王文清一边忍着自己不去东想西想,一边心疼地说,你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喝那么多干嘛?

宋缃波软软地靠在王文清的怀里,很是沉醉似的,好一阵才说,文清,你知道吗?我的心特别痛了。

我知道,好的,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想回去,我就想这么靠在你怀里,就像6年前那个样子。

王文清的心再次被狠狠地切割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缃波喃喃自语地说道,文清,将我抱紧点,好吗?我好冷啊。

王文清便将宋缃波抱得更紧了,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都发热了,心跳得厉害了,呼吸也急促了很多。

可宋缃波却在王文清怀中睡了一般,好一阵儿后她才说,我感觉自己怎么就活得这么累呢?真想在你怀里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就好。

王文清拍了拍宋缃波的背,说,真是个傻孩子,真的要是觉得累了,就干脆请假好好休息休息吧。

请假怎么休息,回家吗?我才不想呢。

王文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缃波突然抬起头盯着王文清说,文清,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你说。

跟我去私奔,好吗?

你喝醉了,胡说什么啊?

呵呵,我没醉,是你不敢吧?

我们回吧。

呵呵,其实啊,再过段时间我想到外面去旅游一趟,你也去吧,刚好有个伴。

王文清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无意识地想张开嘴时,宋缃波用洋溢着体香的小手将王文清的嘴掩住了说,别拒绝我,好吗?

王文清迷醉在宋缃波小手的体香中。

宋缃波突然在王文清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就往前面一路小跑而去……

7

第二天中午下课回寝室的路上,宋缃波突然从人流中挤到他身边笑着说,我有个事儿,在纸条上写着,你是班长,只能找你解决了。王文清一接过纸条,她便笑嘻嘻地快步走到前面去了。王文清一边走一边将纸条打开一看,便立即将纸条合上了,他吓了一跳,血也迅速热了。

走在王文清身边的穆李杜笑着问,宋美人要你办个什么事啊?

王文清立即惊醒过来,没有看穆李杜,而是一边加快了步伐一边说,她啊,就是……就是想过段时间请个假。

王文清回到寝室后,没有立即去食堂吃饭,而是去了洗手间,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纸条再次摊开,纸条上那行短短的文字又赫然地跃入了眼帘:今晚,学院宾馆305!

王文清迅速将纸条揉成一团,然后又展开看了看后便将纸团撕了,撕得很碎,扔进下水道里,又打开水笼头将碎纸条冲得不见了踪影。

这宋缃波是疯了吗?竟然想到开房了。去,还是不去呢?

王文清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但心里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乱哄哄的了。

下午上课时,王文清特意注意了一下宋缃波,可她看上去竟然很平静,还是以前一样,听听讲,做做笔记,跟同桌说一两句悄悄话,或者笑一笑,那两只眼睛还是那么顾盼生辉着……

难道,那纸条是谁开的一个玩笑吗?

不是的,一是那纸条是宋缃波亲自递给他的,二是那纸条上的字确实是宋缃波的笔迹。

整个下午,王文清都有点儿恍恍惚惚的。而更要命的是在傍晚吃完饭时,他原来一直很是坚定的那个答案突然开始动摇起来了。似乎还有一种声音在催促着他,去吧去吧,多少年来,你不是一直想得到她的身子吗?现在机会来了,就在今晚……

去,还是不去呢?但他一想到舒心,又立即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不去。然后他去了教室晚自习。

开始还好,还能看得进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便再也看不进去了,书本上的字一下子就全都模糊不清了,当他清醒过来摇了摇头,终于能看清书本上的字了,可结果看到的所有的字都变成了一个字:去。整页书上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去”字。

王文清痛苦而无奈地合上了书本。

他背着书包,想到学院里走走,想放松一下自己,走着走着,可还是烦。他走到校外一家夜摊上,喝了两瓶啤酒,感觉舒服一些了,便往回走,可当他走到一个地方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时,学院宾馆四个大字立即非常醒目地扑入了眼帘。

王文清的心狂跳了起来,他迅速后退了几步,当他再次看清学院宾馆四个大字时,他便想都没想,拔腿便往里面走了,噔噔噔地上了三楼,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到305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准备摁门铃,但这只手在空中停了好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按下去,最终手如断了一般垂了下来。

王文清转过身,走了几步,可又立即快步回到门前,闭上眼睛再次举起了手,就在快按到门铃时,那只手又停住,垂了下来。

王文清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慢慢地转身走了,没再回头。

305房的门悄然开了,宋缃波一张泪脸若隐若现……

第八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

1

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吴所谓吃了回头草。他把本系和外系的女同学看了又看后,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田娟。他的理由是,哪里跌到就从哪里爬起来,田娟这样的女人只要销魂一夜便胜却人间无数了。更何况,现在是追田娟的最佳时机,她正在需要男人安慰和体贴的时候。因为她前不久刚与那个博士生分手。

博士生有天晚上在和田娟做完爱后,一边点着烟一边说,宝贝,我看来要对你说对不起了。

还沉浸在激情中的田娟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急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反正是你的人了,就别说这些话了。

宝贝,可我还是得说才行,真的,我觉得自己必须说了,要不,这对你不公平。

到底怎么啦?你别吓我好不好。

你真的要挺住,其实啊,只要你想开点儿,就没事的。

你……你说吧,我想我会挺住的。

我真的很爱你的,但我如今不能爱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老婆。田娟一听,立即天旋地转了一般,她好一会儿才清醒一点儿问,这是在梦中吗?博士生说,不是。

啪啪两声,田娟给了博士生两个耳光。

博士生说,打得好,你要是想打,就再接着打吧。

田娟举起的手却没有再落到博士生脸上或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她只是问,你为什么这么久一直要骗我,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我是一只偷腥的猫。

你真的不爱我了?

不是不爱你,而是不能爱你了,因为我在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在像做毕业论文一样地寻找证据,回想起了我和你的点点滴滴,也回想起了我和老婆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和我老婆在一起生活更合适一些,真的。

你老婆在哪儿,她到底有什么好?

我老婆在美国,我已开始在办签证了,下半年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也会去美国。

田娟抓起枕头砸到了博士生脸上说,去你娘的美国吧,然后就气冲冲地穿上裤子和衣服,往地上博士吐了一口唾沫,就突出重围一般冲了出去。

一听说田娟正处于失恋的痛苦之中,吴所谓就不计前嫌地又对田娟关心体贴起来。陪着她看书,陪着她傍晚在校园里散步,陪着她说些要坚强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之类的话。田娟很感激也很感动,她一改了以前对吴所谓的冷漠与无情。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周末,两个人要么一起去跳舞,要么就一起去看电影。看着他们那个好法,我们寝室的人都一个个感叹,赌场失意,情场便会得意,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可吴所谓却向我们诉苦,这田娟现在还是防贼一样地防着他,他每次想讲几句肉麻一点儿如很喜欢她这样的话,她一听就立即九牛也拉不回地转移话题。他有几次傍晚在校园里陪着田娟散步时想将她往树林深处引,可她立即如走到悬崖边上一般地止步了,掉头就往回走。他每次跳舞时,想将她拉到怀里贴得紧一点,可她却是拼命地用手臂将他往后推,于是两个人明看着是在跳舞,实际上却是在暗斗着。他每次在电影院里想将手往她身上蹭时,她立即将自己的包包放在中间隔起来……等等这些,让吴所谓苦恼之至。

穆李杜就说,你不是会看手相吗?就多给她看手相吧,这样趁机就可以摸一把了。

吴所谓就感叹地说,这以前在她那里使过,如今早就不灵了,我刚一说来看看手相吧,她就立即说,你少来这一套,还想蒙我吗?门儿都没有!

穆李杜说,那就来那一招——去赏月嘛,今晚的月色多迷人,这话一出口,多诱惑人。

吴所谓几乎是哭丧着脸说,快别说这个了,我几次一说这话,她就说,赏月不行,假如想赏中午的太阳的话,她倒愿意奉陪。呵呵,如今已是五月份了,这中午的太阳也开始有点儿毒了,哪还能赏呢?

穆李杜说,你不是在外面租了房子吗?那就将她往房子里引啊,到时候门一关,就由不得她了。

吴所谓就摇头说,快别说了,她一听我要邀请她去我租的房子时,就摆出一副要断交的架式了。

绞尽脑汁都束手无策的吴所谓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2

后来吴所谓终于将田娟弄上了床,在田娟半推半就中生龙活虎地大展了一回男人的英雄本色。

这当然是因为田娟终于中计了。

这计策的始作俑者当然是吴所谓,而我和穆李杜成了帮凶。

有天晚上,吴所谓将我和穆李杜叫了过去,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我们一听就骂他真是个鬼,这样的点子也想得出来。这个我们不能参与,真的,万一到时候田娟要是怪罪于我们,那我们还怎么做人?吴所谓就开导我们说,只要田娟肯来,事就肯定能成,一旦事成,田娟就不会怪罪于我们两个的。他说会将戏演得真一点。我们还是不同意,他就骂我们是狗屁同学,这个忙都不帮,还是人吗?没看到这一段时间以来,我有多么痛苦吗?难道你们两个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受难吗?假若真这样,我也不想活了,因为生不如死。吴所谓说到这儿,真的眼眶都湿润了。看着吴所谓这可怜相,我们只好违背良心答应了。

穆李杜找到正在教室晚自习的田娟,满脸焦急地说,大事不好了!真的大事不好了!田娟一听,一头雾水,也吓了一大跳,急忙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穆李杜就一本正经地说,吴所谓今晚为你在他住的地方喝得烂醉如泥,吐得一塌糊涂,我和周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弄到床上了。眼看着他好像好一点了,可又闹着一定要见你。你就去去吧,真的,他说今晚若见不到你,他就会从窗口上跳下去,反正他不想活了。

田娟一听,脸色立即变了,很是关心地问,他真的醉成这样吗?

穆李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田娟又问,他真的口口声声地叫着要见我?

穆李杜再次认真负责地点了点头说,真的,我就求你去看看他吧,我和周到两个实在没办法了。

田娟问,那周到呢?

穆李杜说,他在房里守着吴所谓,怕他真的一时不理智做出跳楼的事,他还年轻,家里还有老父老母以后要他养老送终。

田娟似乎有点儿怀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穆李杜就信誓旦旦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骗你干嘛呢?人命关天的事,我怎么会骗你呢?

田娟一听到这儿,才急急忙忙回到教室收了书本,跟着穆李杜直奔吴所谓租的房子而去。在去的路上,穆李杜没少跟田娟说起吴所谓对她的痴情如有万丈深。田娟就说,穆李杜,你就少说两句好不,我知道他对我痴情得很,可你知道,这万丈痴情对我来说,就如万丈深渊。穆李杜就开导她说,女人嘛,真正的幸福,还不就是有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除了这,夫复何求呢?

这时,我和吴所谓正砸了两瓶半斤的白酒,房间里立即酒气冲天的,酒瓶的碎片满地皆是触目惊心。吴所谓又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两口,对我吐了两口气,问我酒气浓不浓?我说不浓,他就立即开了一瓶白酒,又喝了一大口,再问我,酒气浓吗?我告诉他可以了。他就笑着又喝了一口白酒,然后就对着床上方将酒作雾一般地喷了出来。

当我们都弄好后,门就咚咚地敲响了,一听就知道田娟肯定来了。于是吴所谓往床上一倒,钻到被子里,立即开始呻吟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田娟的名字。我这才去开门。

田娟一进门,立即就将鼻子掩住了,小声问,他到底喝了多少啊?怎么满屋子都是酒气,怎么能这么折磨自己呢?

我就很心疼地说,还不是为了你啊。你听,他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

田娟的脸立即红了,她和穆李杜跟我一起走进了吴所谓的卧室,我大声说,吴所谓,你看谁来了?

吴所谓在床上呻吟了几声,嘴里继续无意识一般地念着田娟的名字。那样子仿佛真是很痛苦似的。

我走到吴所谓床头,将嘴贴到他耳边说,你看,田娟不是来了吗?

田娟很自觉站到了床前,怜爱地看着吴所谓。

吴所谓眯着眼睛很认真地盯了一眼田娟,好像在确认一般,旋即又摇了摇头,口齿不清地说,她不是田娟,我的田娟是仙女,你们不要骗我呵,你以为我醉了吗?我没醉,真的没醉。

田娟一听,眼眶就湿润了,她坐到床沿,一把抓住吴所谓的手说,我是田娟,我这不就来了吗?你干嘛喝这么多酒,一点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吴所谓眯着眼睛使劲地看了田娟一眼,然后说,哦,你真是田娟,你是仙女下了凡尘吗?

田娟很爱惜地用另一只手将吴所谓有点零乱的头发理了理说,我是田娟,我现在来了,你就要乖一点了,好吗?

吴所谓嘻嘻地笑了,眯着眼看着田娟说,好好,我乖,我一定乖,我只听你的话,他们两个的话,我不听,他们两个一点儿也不乖。

这时,我就回转身对穆李杜使眼色,穆李杜便说他还是去买点儿醒酒的东西来吧,然后就通通地下楼走了。

吴所谓躺在床上,继续一会儿笑一会哭的,说着自己是多么多么地爱着田娟,没有田娟,他简直是活不下去了。

田娟感动得眼泪也出来了,就在她抹眼泪时,吴所谓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我也该撤了,我便对抹着眼泪的田娟说,怎么穆李杜还没买回醒酒的东西呢?我去看看。

田娟一边听着吴所谓在说着我爱你我真的爱死你了之类肉麻的情话,一边对我说,好的,就辛苦你们两个了

我如释重负地逃了出来。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久经沙场的吴所谓自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田娟的衣服裤子脱了个精光,然后就架起了他的鸟枪大炮。

3

后来,在唐大为饭店二楼(唐大为没当上班长,便做起了老板),吴所谓一边请我和穆李杜喝酒,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那个一直销魂到黎明的夜晚。

我们是下午四点就开始喝酒吃饭的。

吴所谓说,当你们两个都走了后,我先是抓着她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她的手很温暖,如绸缎一般细软润滑,真是舒服死了。她先是没动,任我摩挲着,我胆子就大了些,改用手指甲,在她手掌上轻轻地勾画着,她似乎有点痒酥酥的感觉了,便想将手抽出去,可我立即将她的手紧紧抓牢了。我说,田娟,你真美,你是我的宝贝,我今晚很高兴。田娟说,你好好休息吧,别东想西想东说西说的了。我就一边将脑袋在枕头滚过来滚过去装作很痛苦状,一边将田娟的手强往我胸口拉,田娟开始有点不太愿意似的,直把手往后抽,可终于敌不过我力大,于是我将她的手稳稳当当地放到胸口,并带着她的手在我胸口作圆圈状抚摸着。我说,宝贝,你摸摸我的心,你就会知道,我整个心都是属于你的,真的。田娟不作声,我继续问,你听见了吗,我的心都是属于你的。田娟终于说,我知道了。我一听知道有戏了,就一边带着她的手在抚摸我胸口的同时,一边悄悄将我胸口的扣子解开了……

就在吴所谓讲得眉飞色舞时,唐大为也凑过来听了。吴所谓打住说,去去,这个不能让你听,免得把你带坏,到时候你老婆过来骂人。唐大为嘻嘻一笑说,哪有这么严重,这酒这菜这饭,老子可是给你们打了八五折的,给了你这么大的优惠,听听你的故事都不行,老子就不信,给你优惠就等于老子是买了票的,可以听的。吴所谓很赖皮地说,你要想听可以,再打点折,六折,对,就六折。唐大为一听屁股一扭就走了,边走边嘟囔着说,你小子也太黑了吧,你以为老子什么样的风流艳事没听过,听得多了,才不稀罕你这点芝麻大的臭事。

见唐大为愤愤不平走出去的背影,我们三个都笑了。笑完后,穆李杜催着吴所谓问,刚才你说解开你胸口的扣子了,那她怎么反应了呢?

吴所谓喝了一口酒,嘻嘻笑了笑,又夹了一口菜吃完后才慢悠悠地说,我将扣子解开后,很自然地带着田娟的手摸到我赤裸裸的胸口了,田娟立即触电一般地想将手缩回去,我对此当然早有防备了,早就将她的手钳子一般抓住了,用力将她的手捂在我胸口,然后上下左右慢慢移动着。在这同时,我说,田娟,我很是感谢你,我的心感觉到你的手了,它在向你诉说着对你的喜欢和爱,你知道吗?田娟羞涩地点了点头,她的手随着我的引导,在我胸口游动着,我们的温度开始在我的胸口互相传递了。呵呵,这感觉真是舒服极了。慢慢地,我也感觉到她的手主动抚摸我胸口了,她还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加粗了。我的胆子就更大了,就将她的手往我腹部慢慢往下移,她很乖顺地移动着,也很享受一般了。我带着她的手在我腹部来回游动了一会儿后,就突然将她的手直接带到了我裤档里,她的手碰到我那硬梆梆的家伙了。她立即梦醒一般惊叫了一声,将手突然缩了回去,其力气之大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能控制住的。她站起来了,好像要走了……

这时唐大为又噔噔地上了楼,笑嘻嘻地坐下来,一边给自己倒了酒,一边拿起筷子夹菜。吴所谓又打住了说,你看你,你不是刚才说不想听吗?怎么又过来呢?唐大为笑嘻嘻地说,听听嘛,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吴所谓说,那你得真的再打点儿折扣,你又听故事,又在喝我们的酒吃我们的菜,这样一来,你的折扣早给你都吃回去了。唐大为说,好好,老子少喝点少吃点,到时候再给你打点折扣吧,八折,对,就八折,这可是跳楼价了。吴所谓说,我的天,你唐大为真是宰人刀快,吃人骨头都不吐,七折买单,说定了。唐大为又放下酒杯,站起来准备走了,穆李杜拉住他说,唐大为,我们不是别个,都是一个寝室里的同学,就再打点折嘛。唐大为说,既然是同学,就要多支持老子的店子嘛,你们不知道,这成本有多高啊,这样下去,老子会亏得到时候连短裤都没得穿。吴所谓笑道,好啊,这样全学校女同学的目光就都盯着你看了,你就会成真正的校园名人了。唐大为呸地吐了一口说,好的好的,就七五折,老子如今真的是要贴钱进去了,没关系,是好兄弟吃了,贴得值。吴所谓得寸进尺,觉得和唐大为砍价其意义已不是在砍价,而是在砍价的快乐了,他就说,七折,真的,最后说定了。唐大为再次将刚端起的酒杯墩到桌上说,你也太黑了吧,更何况你的故事老子又没听全,你这收费当然肯定要低一些才行。所以,说好七五折就七五折,这是再也不能再低了。吴所谓笑着说,你要这么说,可以啊,我就从头开始讲给你听,这样就打七折,好不好。唐大为说,老子才懒得再听前面的了,你接着讲就行,你以为老子对你的故事真的兴趣很大吗?真是开玩笑。你快点讲,要不老子就不听了,折扣继续维持原来说好的八五折。

吴所谓只好老老实实地再接着讲下去。

吴所谓说,我见她有要走的意思了,立即打自己耳光,一边打一边骂自己,一边向她道歉说,我是实在忍不住了,我真的爱你爱得没法控制自己了,我啊,还是醉死算了,真的,要不,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我一说完,就将原来放在床头的一瓶二锅头抓起来,拧开盖子要往嘴里倒。田娟一见立即大叫一声,将我手里的酒瓶夺了过去。她说,你别这么折磨自己好不好。我就哭了,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我边哭边说,假若没有你田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真的不想活了。田娟也哭了,她说,我不是现在在你身边吗?我就继续哭着说,你尽管现在离我很近,可心却隔得很远,你今晚在我身边,可明天又会到别人身边去了,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那我还活着干什么呢?让我喝酒好了,喝到不再醒来多好啊。我说着又从床上坐起来去夺田娟手中的酒瓶,田娟左躲右闪,我抓着她的一个胳膊,她要是再往后退,我可能就会被她拖下床,看来她还是很不忍心的,她抓着酒瓶在她身后,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我边抢边说,田娟啊,你不知道,我自从认识你,就疯狂地喜欢上你了,时时刻刻地想着你了,可你一直拒绝着我,远离着我,你不知道,快一年多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真的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啊。田娟在躲闪的同时说,吴所谓,你冷静点儿好不好,其实,你的心我是一直知道的,可我有时也没办法啊。吴所谓叹息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来,我要喝酒,你把酒瓶给我吧。就在这时,田娟突然将酒瓶口对着自己的嘴巴,就哗哗地倒了下来,这看得我目瞪口呆的。当我醒悟过来时,她已将酒都倒进了嘴里,将酒瓶砸到了地上,酒瓶的碎片就在房里乱飞。喝了酒的田娟突然也泪流满面站在床边不动了。我见她这样就用力将她一拉,她倒在床上,我想也没想就用嘴唇盖住了她桔瓣儿一般甜蜜可口的香唇。她开始还想躲闪几下,可我终于将舌头探入她的口中时,她立时就变乖了,不动了,任我的舌头蛇信一般在她的口中疯狂搅动着……

吴所谓说到这儿时,又停住了,穆李杜再次问,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吴所谓又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后说,后来就跟她做起那事来了。

唐大为舔了舔嘴唇问,就这样完了?

吴所谓说,当然完了,后来的事,就展开你的想象去想吧,你又不是没没做过的。

唐大为说,唉,女人哪,真是想不通她们,田娟跟上了你,不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这老天爷真是吓了眼,你吴所谓有何德何能搞上田娟这样的天生尤物?

吴所谓听了也不恼,笑着说,如今很多女人啊,就喜欢这牛粪的臭味。你装正经,将自己打扮得香喷喷的,就只有饿肚子的份了。

唐大为走下楼去时还在大发感慨,他一边摇头一边痛心疾首地说,这折扣花得他妈的真不值!唉,现在赚个钱好难啊。

4

吴所谓跟田娟同居了,过起了夫妻生活。

吴所谓自认为他的生活将从此翻开新的一页,将从此过上性福生活了。但没几天他就发觉这幸福不仅来之不易,还维持得很累人。因为田娟搬过来的第一个晚上,要吴所谓答应她好好读考研方面的书,将来考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出人头地,否则别想跟她同床共枕过性福生活。

田娟描画着这美好蓝图时,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要去美国会老婆的博士生的形象,她为了将其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差点儿将嘴唇都咬破造成流血事件。她一再对自己说,要将吴所谓打造成全国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人才,不说如美国总统克林顿,至少要如比尔·盖茨,这样到时候要那个博士生陪着笑脸来找她老公吴所谓谋个职,她就会安排他先去扫一个月厕所再说。这么一想着时,田娟心情就舒畅多了。

而吴所谓在这美好蓝图面前差点儿吓得脸无人色,可他知道,要将田娟弄上床过性福生活,他就得镇静,就得装着自己志存高远智勇双全,像五六十年代的小说里塑造的人物一样,高大全,那不是人,而是神,而田娟天生一见神就会倒地膜拜,神要她投怀送抱,她就会一边脱自己的小裤衩,一边急忙往神的怀里扑。

一想到这儿,吴所谓满口答应,还吹嘘自己自小读书就厉害得很,方圆五里没有一个人能比。谁知田娟一听就来气了,方圆五里,亏你说得出口。吴所谓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即吹牛不打草稿地说,是方圆五百里。田娟立即很崇拜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吴所谓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你说假话那还是人吗?田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的,那从明天晚上开始,跟我一起去教室晚自习。吴所谓说,能不能后天晚上再去呢?田娟问为什么?吴所谓说,明晚还是先一起去看场电影吧。田娟一叉腰说,我们两个到底谁说话算数?吴所谓立即点头哈腰说,当然是你说了算,你是美人,是我老婆。田娟大叫,我怎么就成了你老婆了呢?吴所谓说,我喜欢这么喊嘛,难道你不喜欢吗?田娟脸便红了,低低地说,我才不喜欢呢。吴所谓一看,知道她其实喜欢得很,于是就老婆长老婆短地叫了起来。田娟也就时常叫他老公了。

由于吴所谓答应与田娟一起描绘美好蓝图,那个晚上他的性福生活气贯长虹痛快淋漓之至。

第二天晚上,吴所谓真的被田娟押到了教室上晚自习,田娟要他坐到她旁边,可吴所谓却要坐到她后面,田娟柳叶眉一横,怎么回事?吴所谓笑嘻嘻地说,我坐到你后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我想多看你几眼嘛。田娟一听,就转怒为喜了。

吴所谓坐在田娟身后又故伎重演,在摊开的考研书下,藏了一本新买的故事会。第一个晚上,他可谓偷渡成功,第二个晚上,还是偷渡成功,但第三个晚上,故事会里有一个很好看的故事,看得吴所谓突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了,结果田娟猛地回过头,尽管他反应很快地将故事会推到了考研书本下面,可这动作还是被田娟看到了。

田娟是做过老师的人,一看到这样的小动作,就轻车熟路地将吴所谓的考研书一推,故事会就如被警察将正在床上忙活的妓女嫖客逮了个正着。田娟立即怒其不争地将故事会收了,当场撕了个粉碎。

田娟还很严肃地将吴所谓叫到了教室外面,恨铁不成钢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吴所谓一直以来都这么挂羊头卖狗肉来欺骗我?吴所谓立即指天发誓,以前绝对没看过,以后也不会看了,只是今天晚上看了一阵考研方面的书后,想拿这故事会放松一下而已。

田娟语重心长地说,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我也不想去多猜了,反正你要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的未来,要不,我们现在就分手。吴所谓立即说,以后要还偷懒看故事会,我就不得好死。田娟说,我希望你句句都是真话,你是男人,你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伟男人。吴所谓说,我绝对按照你的最高指示精神去付诸行动,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一定在以后的日子里勇攀高峰。田娟一听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吴所谓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再回到教室时,田娟就命令吴所谓并排跟她坐,吴所谓一听,头立即大了。

连续几个晚上坐在田娟身边看考研方面的书,他尽管只是装模作样,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可还是累得不行,几天下来,就像大病了一场一样,吓得田娟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吴所谓摇头说不用去看医生,可能是这几天看书看累了,需要调整一下,今晚就不陪你去教室晚自习了,我就在房里休整一下。田娟很失望地点头同意了。吴所谓一休整就是几个晚上,他终于又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也不再到食堂去吃饭了,而是吴所谓做。吴所谓觉得他们真是很好的一对搭档,他不喜欢读书,但喜欢吃,喜欢搞生活,喜欢下厨房做饭做菜,而田娟喜欢读书,当然也喜欢吃,但却不喜欢下厨房,她怕厨房里的油烟将自己早早地弄成黄脸婆。于是,每次在中午或傍晚时,他们两个都乐于干自己的事,一个做饭菜,一个读考研书。吴所谓将饭菜做好后,就亲热地叫道,老婆,开饭罗。田娟笑呵呵地坐下来,夹起一筷子菜尝一口,然后大叫好吃,真的做得好吃,快点帮我盛碗饭过来。吴所谓就将盛好饭的碗递给田娟,然后说,这就是爱情啊。田娟心里暖洋洋但嘴里却作嗔怪状说,吃饭吃饭,少罗嗦。

这天吃着饭时,吴所谓就笑吟吟地说,我们干脆来个分工,以后你就专职读书,考个好研,然后再找个好工作,我嘛,专职做你的厨师你的按摩师你的性欲满足者如何?田娟不太高兴了,斥责道,你还是个男人吗?难道到时候就不怕别人笑你吃软饭?你原来可答应过我的,要考个名牌大学研究生的。吴所谓笑着说,我才不怕,专职为老婆服务,有什么不好呢?我喜欢。田娟一听专职为老婆服务这话,想再发脾气也就发不出来,只是说,你啊,还是用点功吧,只要对自己有信心,那么考研就有希望的,真的。我们要做人上人,知道吗?吴所谓内心无限痛苦表面却无限欢喜地应着,好的好的,我们都要做人上人,尤其是在床上时,我要做我老婆的人上人。田娟的脸又变色了,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成天怎么就想着这些事呢,难道这世界上除了上床,就没有其他事了吗?吴所谓就说,还有呢,至少还有给老婆做饭嘛。

田娟开始以为吴所谓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她也相信自己有足够的魅力,让吴所谓再继续跟她一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研。可又过一段时间,她发现吴所谓真的一看考研方面的书,就睡意朦胧,但一做起饭菜或做起爱来时,就生龙活虎了。她内心深处才开始升腾着一种失望和忧虑,而这种情绪一起来后,她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博士生了,他无疑很快就将吴所谓比下去了。这种比较其实田娟是很不愿意做的。她常常私下里对自己说,要记着吴所谓的好,他会做饭,会做爱,会哄她开心,会对她好,会举重若轻,会……但她每次列举出吴所谓很多好的地方后,博士生还是很顽强地钻入脑海,吴所谓一下子就星光暗淡了。她就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在眨眼间就上了吴所谓的床。她后来终于想通了,那是因为与博士生分手,她内心正是伤心寂寞之时,就自暴自弃,这时,让吴所谓抓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这样一想,她差点流泪了,她觉得自己的玉体是多么美好,在很多优秀男人那里是很有价值的,她应该让这价值充分发挥出来。这样想了几次后,她对吴所谓的心就淡了很多,尽管吴所谓每天还是给她做可口的饭菜,每晚还是用自己的身子来温暖她的身子,前面那一点,她觉得是吴所谓应该做的,后面这一点,她就认为是吃了大亏的,而吴所谓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吴所谓和她想要的未来两者相比,就好如天平一边放一片羽毛,而另一边放万吨黄金,轻若鸿毛的吴所谓让田娟的眼眶都湿润了。

第九章 弄巧成拙

1

有人欢喜有人愁。

新学期开始了,王文清坐直升飞机一样,当上了院学生会主席,看得大家直感佩服,看得唐大为目瞪口呆。

王文清不再兼班长后,唐大为觉得自己应该有戏了,便装着满面春风和讨好的笑脸到和老师那里跑了几趟,还在同学们中四处放风,准备在他开的饭店里好好宴请大家,要吃得大家满嘴流油肚皮滚圆。可结果却是一个女同学当上了班长。唐大为觉得这社会真是有眼无珠黑暗透顶,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然而祸不单行,9月里,唐大为的公关协会主席一职也被下掉了。

其导火线是吴所谓。

9月,瞒着田娟,吴所谓和另外一个女人来了一段风流情事。

政治系新生中有一个有点风韵的少妇特别崇拜吴所谓了,还跑到寝室里来找到他,请他去看电影去谈心。吴所谓便神气活现地跟着这少妇走了出去,穆李杜看得差点吐血,他不停地找这个说找那个说,这年代,这些女人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呢?真是……真是……唉,这世界已烂透了啦……

政治系的少妇很快就成了吴所谓床上人,这是在他送了她一套新概念英语书后,吴所谓就一边解少妇的衣扣,一边很严肃地要少妇以后努力学习将来考研,在外面的精彩世界里快乐地飞起来。吴所谓说完时,已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进入了少妇的身体。少妇很享受地用颤抖地声音说,我……我已经飞起来啦……

吴所谓跟那少妇没有飞几次就不想再飞了,因为那少妇有很大的一股狐臭。第一次一起飞的时候,他觉得这狐臭是性感的是香喷喷的;第二次飞起来时,他觉得这狐臭有如高雅音乐会上的噪音;第三次飞起来时,他觉得这狐臭怎么就如一个茅坑一般了,其臭实在难闻难忍了。当然,这段时间里,田娟对吴所谓回租住房的时间越来越晚,给她做可口饭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时,已警觉地问他是不是腻了,想分手了,这才吓得他不得不与那少妇痛斩情丝,不再飞了。少妇开始还来找过他几次,后来看吴所谓越来越冷漠,就不再来了。而是和寝室要好的一个女同学在外面醉了一次酒,在呕吐中顺便将吴所谓打着公关协会副主席的牌子骗了她色的事也吐了出来。听到这话的是学院王老师的一个亲戚,她气不过,后来便将这事跟王老师说了。王老师一听,这还了得。立即着手调查,找到吴所谓,要他交代。吴所谓这个老油子当然不会交代,斩钉截铁地说根本没有这事。

王老师有点火了,把唐大为叫过去问话。唐大为一听是这事,立即大义凛然斩钉截铁地说,我回去会好好调查这事的,假若确有其事的话,公关协会一定要将吴所谓这个败类赶出去,绝不留半点情面。

王老师说,好,那你一定要去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向我汇报。另外就是,作为公关协会的主席,你是有失职之处的。

唐大为立即诚惶诚恐状地作深刻检讨,说以后一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多加管教,请学院和王老师放心,我下去就会来一个整风的,一定会将公关协会原来很多优秀的传统发扬光大的。

唐大为说完这些装着很委屈的样子诉苦说,王老师,其实你不知道,吴所谓是个有名的花花肠子,平时不爱学习,游手好闲,专门就盯住学院里的女同学打骚主意,如今在这方面已是个出了名的烂人了。要不是我平时经常劝导他,那不知道他还会烂到什么程度了,至少会是个人渣了。真的,我差不多天天都语重心长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教导他别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一定要悬崖勒马,要痛改前非,要金盆洗手。王老师,可他也是个成年人了,我总不能捆住他的手脚封住他的嘴巴吧,他平时在我的劝导下,每次都是口口声声说要学为好人,要天天向上,要学高为师德高为范,正因为他这些承诺,所以在他苦苦哀求我给他一个锻炼和学好的机会时,我犹豫了好一段时间后,才终于答应让他当上了公关协会的副主席,这真的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可谁知道,他对我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公关协会和我这次真的给他害苦了,所以,我不会顾及私人感情,会痛下杀手,将这匹害群之马赶出公关协会的。

唐大为咬牙切齿说完后,王老师笑呵呵地问,那他吴所谓原来还有些什么风流韵事呢?

唐大为一听立即意识到有点危险,可他想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就一股脑儿将吴所谓的一些艳史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唐大为每讲完一段,王老师便很期待地问,还有呢?

王老师似乎听得很来劲了,心情也舒畅了,原来的那副恶脸怒脸威脸如今变成了和蔼可亲的笑脸了。唐大为感到了无比亲切和巨大鼓舞,也说得更起劲了。到最后,他和王老师好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终于聚会了一样。唐大为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得意,这就叫做福兮祸所倚,坏事变成了好事,我唐大为和王老师的关系又更进一步了,看来也更铁了,这是平时削尖脑袋也钻营不出来的大好形势。

唐大为得意地回到了寝室,看到吴所谓也在,他的脸立即变了,一开口便气势汹汹地质问吴所谓为何自作主张地打着公关协会的牌子去调妹子,这真是荒唐透顶,怎么能干出这样的蠢事呢?老子以前就多次地劝导过你,不要去拈花惹草,不要打着公关协会的牌子招摇撞骗,做人要正经,要经得起推敲,可如今干出了这么大的事出来了,公关协会要是给你吴所谓一个人毁了,那么你就是历史的罪人了。你说,你对得起老子吗?现在怎么办?你自己拉的屎,这个屁眼只能是你自己去擦干净,并且不要将公关协会这个神圣的组织玷污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吴所谓不要这样看着老子,求老子也没门!

唐大为的这番话说得穆李杜在一边张开嘴巴,直怀疑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就问,你前段时间不是还批评我说,在调妹子这事上,是我没手段,是我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吗?

唐大为立即瞪大眼睛问,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录音了吗?你有证据吗?现在是老子和吴所谓在说,你插什么话?

吴所谓一听来气了,骂唐大为一点也不够哥们儿,出了点事,就说这样的话出来了,也太绝了点吧。

唐大为立即说,呵呵,老子还没找你算总账,你还来说老子的不是,你还有良心吗?

吴所谓火了,挥起拳头要打唐大为,穆李杜见状立即将吴所谓拦腰死死抱住。

唐大为见状便一边往寝室门口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你还要打人,那你打吧,你敢动老子一根毫毛的话,老子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被穆李杜抱住的吴所谓一口痰吐了过去,刚好吐到已转身的唐大为背上,唐大为并没有察觉到,只是继续叫嚷着往外走,说是要去报告班主任报告系主任报告院长,一定要将你吴所谓搞得身败名裂!嘿嘿,敢跟老子斗,也不思量思量一下,真是脑子里进水了。

2

唐大为最终没有去报告班主任和系主任,更没有去报告院长,因为他思量了一番,发觉这样去做的话,事情会越闹越大,搞不好,会殃及他和公关协会,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将这事告诉了田娟。

田娟一听,这还了得?!

她立即气势汹汹地找到吴所谓,首先扇了他两耳光,然后才问,吴所谓你说说,对得起我吗?呵呵,你竟然还背着我去搞妹子,你还是个人吗?你是个畜牲哪!我们现在就分手,从此一刀两断,我已受够了。

田娟说到做到,立即回吴所谓租的那个房里,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不管吴所谓怎么求情,也无济于事。

吴所谓当然不甘心田娟就这么走了,他便去找田娟,田娟先是不理他,后来终于被他堵在路上了,说,要重修旧好,很容易,我也不追究你在外面花心的事了,你考上研究生,我就跟你走。吴所谓说,你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怎么就思维进入一条死胡同呢?现在社会上那些个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有几个是读了研的,读了研的常常只能赚小钱,而那些小学初中毕业的人,常常赚来的钞票用卡车装。田娟用很不屑的目光看着他说,你啊,你的未来我反正是看得一清二楚了,我们之间已没有可能了。

吴所谓说,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地爱你。

田娟说,爱我有什么用,这年代爱还值几个钱?

而真正让田娟彻底打算离开吴所谓,还是因为以前那个博士男友。

很巧的是,第二天,那博士又厚着脸皮来找田娟了,他告诉田娟他没有去美国,他现在要去的是北京。田娟先是不理他,任他怎么说。那个博士继续厚着脸皮说,他和那个美国老婆已离婚了,因为他前段时间才知道,他老婆在那边和一个美国老头子搞上了,并且还决定嫁给那老头儿,这样,一旦美国那老头儿双脚一蹬去了西天的话,他老婆,不,应该是他前妻就会得到2000万美金的遗产。他老婆这么算了一笔帐后,就打来越洋电话,叫他不要再办出国手续了,没有必要再来了,咱们还是好合好散吧。他当时一听这真的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几天后,他老婆的离婚协议书就寄到他手上,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所以,现在他很高兴地告诉田娟,他如今是自由之身了,他也再次将自己与田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其实爱的人还是田娟。

田娟一听,泪就差点出来了,可她还是很好地控制自己了,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这句话是,我难道是你的玩具,想要就要,想丢就丢?你做梦去吧,我已有了新男朋友了,你要再干扰我的生活,我就打110报警。

博士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晚上就到教学楼里来找田娟,一间一间地,一点也不辞辛苦,找到田娟后,就坐到她身边,摊开一本书,可没看书,而是一直在看田娟。

这样两个晚上后,田娟终于开金口说话了,我真的有了新男朋友了,你不要浪费你的时间,好不好?

博士就说,不好,为你花再多的时间也值得。哦,你说你有新男朋友了,他是谁?告诉我,我找他去,我要从他手里将你抢回来。

田娟说,你做梦去吧,我和我新男朋友,现在很恩爱,对爱情都很忠诚,我们一毕业就会结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博士说,这条心肯定死不了,我不管那些了,我反正来抢你抢定了。

田娟听了后,很是感动,可一想那天他将她抛弃的情形,她就又很无情地说,那是你想死得快了。

有天中午下课后,吴所谓在人流中紧紧跟在田娟后面,他说想跟她好好谈一次。田娟一边往前继续走,一边冷冷地说,已没有任何必要再谈了,真的。这把吴所谓搞得绝望之至,他跟在田娟后面边走边想,是真该考虑分手了,这样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的。可就在这时,田娟突然回转身来,二话没说地就挽住了吴所谓的手臂,还很亲密地将头靠到了他肩膀上,这让吴所谓受宠若惊,忙问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可田娟却不说话,只是很亲密地依偎着他。其实,吴所谓当时是考虑分手的事去了,结果不仅田娟看到了,还有很多人都看到的一个风景,他却没看到——那就是那博士手捧着玫瑰花站在路边上,开始是满脸微笑,继而看到田娟依偎到一个男人身上时,立即目瞪口呆。当被突然而至的幸福击中的吴所谓正想趁热打铁继续享受时,女生宿舍门口到了,田娟话都没说,将自己的手从吴所谓臂弯中抽了出去,然后头也没回地窜入女生宿舍。

吴所谓对此一直纳闷到傍晚时,博士找到他了,问他是不是吴所谓?他一看竟然是那个博士,立即很冷漠地问,什么事?

我想找你谈谈。

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没时间。

我们必须谈谈关于田娟的事了。

你给我滚!

博士没有滚,而是问,你有能力给田娟足够的幸福吗?

吴所谓冷冷一笑,说,你根本没有资格来谈田娟的幸福,你还是去你的美国找你的老婆吧。

博士说,我离婚了,为了田娟,我不出国了,要娶她,我能给真正的也是她想要的幸福。而你呢,原来只是下面一个严重亏损企业一般员工,将来毕业后,很有可能还是回那企业继续当一般员工,所以你根本就没能力给田娟半点幸福。

吴所谓一听,将拳头扬了起来,可却没有打下去。

博士不惧,用挑战的口吻说,假若你想为了田娟决斗的话,我肯定奉陪到底。我现在反正是为了田娟,命都不会要了。

吴所谓一听,对博士倒有了一点敬意,放下拳头说,此话当真?

博士挺了挺胸膛说,当然。

吴所谓说,好,明天中午就到学校后面山上去决斗,你赢了,就带田娟走,我赢了,你就给我滚远点。

博士说,好的,一言为定。

博士说完后,还伸出手来,想跟吴所谓握握手。可吴所谓理都没理,掉头就走了。

第二天中午,吴所谓放了那博士的鸽子,他没去。他想好了,跟田娟在一起太辛苦了,田娟天天催着他出人头地,他如今一听这些话就头皮发麻,所以他还是决定放弃,他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决斗,女人嘛,还是刘备说得好,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所以,第二天上午,还是在上课时,他就很大度地写了一个纸条给田娟,要她中午一点去学院后面山上的那块坪里去一趟,假若不去,将会终生后悔。

田娟后来在中午一点半时,还是去了,见到了正一直在等着决斗的博士。

田娟又跟博士好上了。

3

正在吴所谓为田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时,学院的王老师自从听了唐大为绘声绘色的叙述后,便感到了一种责任的重大,他觉得要抓住地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一番了,也要好好整整校风了。于是,他就将这事郑重其事地向院里做了汇报,将吴所谓描绘成了一个一直隐藏在学院的大淫贼一个真正的人渣,院里立即问系里的李主任是怎么回事,得查一查,此风不刹,那么将来是校将不校了。

李主任立即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把系的其他领导与和老师都叫了过去,商量着怎么办?商量的结果是,假若事实确凿,而吴所谓态度又不好的话,就来个痛下杀手,给个开除处分!

对于这样一个处理,和老师是持保留意见的,终究吴所谓是他的学生。所以,他下来就找到了王文清,悄悄地将这消息透露给了王文清,要王文清找吴所谓想想办法,看把这事如何解决好一点。

王文清在校外一个店子里找到了正在喝酒的吴所谓,他上前没有说话,拿起酒瓶就将里面的酒往地上倒,吴所谓大叫起来,怎么啦,王文清,你倒掉我的酒干什么?

王文清说,出了这么大事,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醉酒!

吴所谓笑着说,和一个女人分手了而已,也算什么大事吗?真是的,我的学生会主席大人,你将来是个干大事的人,你怎么也分不清事大事小呢?

你看,你又说到哪去了?

那是什么事?有必要这么吓人吗?

对,有点吓人。系里这几天真的要开始调查你和政治系那个女同学的事了,假若真如她说的,那么你可能会挨个处分。

什么处分?

开除!

不会吧。

真的。

吴所谓这才酒醒了一般,刚才的那种镇定自若与嘻嘻哈哈一下子就不见了。他着急地问,那怎么办?

王文清说,别急,办法还是有的嘛。

吴所谓立即问,什么办法?

王文清便凑了过去,在吴所谓耳边絮叨了一番,吴所谓刚才还紧蹙的眉头便舒展了。

当天晚上,吴所谓可怜巴巴地找到那少妇请求她原谅,放他一马,不管如何,还是要拿个毕业证书回老家才行。然后晓之以理地说,假若他真开除了,这事肯定就不会如现在这样只是小范围内知道,而会闹得全院都知道的,那么她未来的两年想在这里度过,怕日子也不会很好过的,所以,一定请三思。那少妇本来也就没想怎么样,看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了,便在吴所谓的怂恿下找到了王老师,说那天晚上她只是说了醉话而已,其实她和吴所谓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把王老师气得直发抖。

此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4

吴所谓搬回寝室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吴所谓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倒跟王老师熟了,国庆前夕,还请王老师在外面吃了一餐饭。在吃的过程中,王老师突然很好奇地问起他的一些艳史来了,他大吃一惊,一边死不承认,一边问这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王老师开始不说,但几杯酒下肚后,便将唐大为供了出来,吴所谓听了后,心里很是恼火,他也再次认定,向田娟告密的事肯定也是唐大为说的了,便恶从胆边生,既然他唐大为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那他也就不客气了,于是在碰杯声中,他将唐大为好好地揭发了一番,唐大为当初是如何将他这个本不合格也不愿意的人拉进来当协会副主席;如何占着公关协会主席的位子不干事在学院外面招摇撞骗,还有就是如何拿着协会会员的会费当成自己的钱袋子,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却到外面开起了饭店……

这些话说得王老师眼睛都灯泡一般大了,好几次不相信地问,还有这事?吴所谓就又是指天又是指地发誓说,要是骗了王老师的话,就天打五雷轰,再也找不到女朋友了。

王老师立即脸色严肃地说,这事那一定要严肃处理才行,怎么能这么搞呢?这样会出事的,说不定还会出大事的。这个唐大为真是脑袋包了层铁皮,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吴所谓说,那是的,你还不知道吧,他那个人最两面三刀的,他在你面前肯定装孙子似的吧,可在我们面前成天都是一口一个老子地叫,说在学院没有他老子摆不平的事,没有他老子得不到的东西,没有谁能翻出他老子的手掌心……

王老师越听脸色越是严峻了。

王老师喝完酒回去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也越想越害怕,于是决定将唐大为下掉,那要找个什么理由呢?他思考良久后,决定还是先从唐大为平时的所作所为下手。

没几天,唐大为、吴所谓在公关协会的主席和副主席都被抹掉了,新的主席是丘建军。

丘建军从此成了唐大为的死敌。

唐大为还对王文清恨得咬牙切齿,他总觉得王文清在背后搞了他的鬼,可没证据,又不好发作,便暗自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令唐大为意想不到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十章 同居风波

1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这话用在蒋沧海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国庆过后不久,蒋沧海对班上一个叫曾琼的女同学发起了惊天动地的爱情攻势,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一手拿着一朵玫瑰花,一手举起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曾琼,我爱你!”牌子下面的落款是蒋沧海,然后还叫商店里的老太婆用小高音喇叭对着曾琼的寝室喊话,曾琼,你快下来,有重要人士在找你。

宿舍门口,女生在进进出出,一看到这个场景都惊呼起来了。她们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个求爱法,围了一层又一层。

曾琼终于下来了,一看到蒋沧海举着的牌子拔脚就往回走,蒋沧海立即追了上去。这一次,商店那老太婆没有阻拦,而是笑呵呵地看着蒋沧海的背影消失在女生宿舍楼梯口。

曾琼跑到寝室里想关门时,已经来不及了,蒋沧海的一只脚已插了进来。

寝室里其他女同学开始还在疑惑着,可当看到挤进半个身子的蒋沧海手里举着的牌子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上前劝说曾琼别堵门,让蒋沧海进来。

曾琼负气地说,放他进来,那我就出去。

其他女同学立即劝她,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这样呢?要把事情解决,逃避肯定不是个办法嘛。不如两个人好好沟通一番。

被门压着的蒋沧海立即也笑着涨得飞红的脸说,对啊,曾琼,你开学以来就一直不理我,我们真的得好好沟通沟通了。

曾琼这才在其他女同学的劝说下,不再堵门,而是回到自己床上,将蚊帐也放了下来,不理蒋沧海。

蒋沧海便坐在一条凳上,对这个笑笑,对那个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他女同学立即意识到怎么回事了,纷纷找借口出去。

寝室里只有蒋沧海和曾琼两个人了。

两个小时后,蒋沧海和曾琼手拉着手走出了寝室,一起去吃夜宵了。

至于这两个小时里,蒋沧海和曾琼是怎么沟通的,我们便不得而知了。

而更让我们瞠目结舌的是,第二天,蒋沧海和曾琼在校外租房同居了。

我们后来才知道,在暑假期间,他们两个都在学校读书准备考研时好上了。

对他们两个人的恋情,唐大为老是在叹息说,蒋沧海亏了,真是亏大啦。

我们不解,唐大为便郑重其事地解释道,蒋沧海是个未婚青年,可曾琼已是孩子他妈了,你们说,这到底亏不亏?

2

蒋沧海和曾琼的同居,将一个人很强烈地刺激了一下,这个人就是宋缃波。

本来宋缃波的心此时已开始趋于平静了,是的,王文清在暑假时没有陪她去旅游,也没有立即回去陪他老婆,而作为大学志愿者到贫困山区搞支援活动去了,她对此是很有想法的,她也很伤感的。她觉得王文清真正变了,变得她有点不太认识了。

暑假的时候,宋缃波一个人去了一趟丽江,在脱离尘世的风景和陌生的人流中,她告诉自己,要学会忘却,要学会平静,要学会快乐,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原来沉重的肉身开始变得轻盈了。但这种轻盈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她终于又回到家时,一切又变得是那么现实而沉重了。她和老公彭文强又为离婚的事吵了架。

生活真让人有点绝望。

这个学期开学前,宋缃波差点不想来读书了,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不想再见到王文清;二是她有个要好的朋友在广东那边经营一家加油站,问她肯不肯去帮忙,工资还开得挺高的。当时,她可是一口就答应去的,但真的到了开学的前一天,她还是鬼神差地又来了教育学院。她对那个朋友的借口是,想把文凭弄到手再说。但当她到了教育学院,见到王文清又是那般冷淡时,她又特别后悔了,便打电话给广东那朋友,那朋友说,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过来吧,这里随时欢迎你。

而当宋缃波看到蒋沧海和曾琼的突然同居,她心里有了更多的苦涩,再次觉得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在办退学之前的一个晚上,宋缃波将王文清约到了校外的一个茶馆。然后有点伤感地告诉王文清,她准备要退学了。

王文清大吃了一惊,已端到嘴边的茶杯立即又放下了,问,为什么?

宋缃波淡淡地一笑说,只是想找个能让自己心安静一点的地方而已。

王文清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缃波还是笑着说,你现在当上学生会主席了,感觉很好吧。

王文清的脸便迅速红了。

宋缃波继续笑着说,我已基本上联系好地方了。

哪里?

广东。

去干什么?

一个朋友的加油站。

哦。

工资还可以的。

可还只有半年多就毕业了,多可惜啊。

没办法啊。

因为……王文清脱口而出这两个字时便立即后悔了。

果然,宋缃波定定地盯着他说,因为你。

空气变得有点凝固了。

好一阵时间之后,王文清盯着宋缃波说,能不能推迟到毕业后再去?

为什么?

为我。

为你?为你什么?

你也许不知道吧,其实每天只要能看到你,我的心就会平静很多,就会感到快乐很多。

真的吗?

真的!

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呢?

可能是我内心有些东西还是无法跨越吧。

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就不觉得,你这样说,很自私吗?真的,我发觉你越来越变得我不太认识了。

对不起。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希望我留下来吗?

是的。

那你会考虑离婚吗?

你别这么逼我好不好。

好的,我不逼你,老板,买单。

宋缃波不再理会王文清再说什么,很快买了单,一个人走了。

王文清这个晚上后来去喝酒了,又喝醉了。

3

第二天下午的课都完了后,王文清叫住了宋缃波,当其他人离开教室后,王文清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了她。宋缃波一看,是周末到岳阳去的火车票,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王文清说,想请你到洞庭湖边走走,去吹吹风。

宋缃波眼眶有点湿润了,可迅即笑着说,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会拒绝吧。

我为什么就不能拒绝呢?

宋缃波说完,竟真的将火车票往王文清手里塞了。

王文清没接,而是说,还有两天时间,这张票你就拿着吧,到时候实在不想去,就拿着当作我送别你的一件礼物吧。

宋缃波沉默了一会说,那好吧,不过先告诉你,我真的可能不会去的。

宋缃波说完便往外走,王文清看着她的背影说,缃波,尽量还是去吧,我会在火车站等着你的。

接下来的两天,王文清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在教室里坐着时,他时不时地注意一下宋缃波,可她还是面无表情这个学期开学后,宋缃波一直保持着的一种表情,这与以前真是大相径庭了。王文清知道,看来暑假没陪她去旅游,真是把她好好伤害了一把。那现在,他正式邀请她去洞庭湖玩,她会去吗?让王文清更有点着急的是,这一天和老师都在问他,宋缃波到底怎么了?竟然在向他咨询退学的事了。这两天的时间,对于王文清来说,特别的漫长。

晚上七点半的火车,王文清在外面吃了碗面条,六点半就赶到了火车站。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到7点10分时,王文清还是没看到宋缃波来,这时,火车站广播里已开始提醒王文清买的那个车次的旅客们,开始上车了。

王文清原来焦急的心,开始变得有点绝望了,可他还是站在火车站门口等着。

还只有八分钟时间火车就要开了,王文清这时真的绝望了。

可就在这时,宋缃波突然出现在他的前面不远处,迷人地微笑着,很是惊艳,也很是动人。他狂喜。

他立即激动万分地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宋缃波的手,便往火车站里面冲。

宋缃波一边被王文清拉着往前跑,一边还呵呵地笑着。

他们终于跳上了火车,不到三十秒钟,火车车门便啪的一声关了。

王文清牵着宋缃波的手一直到找到座位后才松开,也就在这时,火车开动了。

相视而笑,两个人的目光中,都闪烁着特别的光芒。

不到一个小时,火车就到岳阳了,王文清牵着宋缃波的手下车,直到在洞庭湖边找了家宾馆办手续时,两个人的手才分开。

两个人将东西放在房里,简单洗嗽了一番,便出了宾馆,他们就牵着手默默地在洞庭湖边走着,月色皎洁,清风徐来,时光宁静,湖面闪烁着很多光点,营造了一个梦幻般的夜。

宋缃波终于打破了沉默,她说,时光假若就在这一刻凝固了,该多好啊。

王文清笑了笑,便将宋缃波拥在怀里,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宋缃波的唇有点凉,她紧闭着,不肯张开。

王文清没有停止亲吻,而是用自己的唇和舌头,将宋缃波的唇打湿,融化。

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粗了。

宋缃波突然哎呀了一声后,紧闭的唇便打开了,火热、湿润、甜美的舌头便迅速被王文清含住了……

4

从洞庭湖回来后,宋缃波不再提退学的事了,而是在离学校有一段路程的地方租了房。

王文清一般只是周末过去住。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中。

因为连续两个周末王文清没回来睡,穆李杜好奇地问是怎么回事。王文清心里一惊,但立即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朋友有点事需要帮忙,所以,这段时间可能周末都要赶过去。

唐大为说,那你是在搞兼职了哟,赚钱多吗?

王文清分辩道,不是兼职,也没钱,只是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唐大为很不屑地说,既然不赚钱,那就没味道啦。

王文清呵呵地笑了两声,便到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去忙了,确实还是有些事需要去处理的。每到周末,无论有事,还是没事,王文清都要到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坐上一阵才走,当他到达那租住的房子里时,宋缃波已在里面张罗着晚饭了。

宋缃波平时晚上一般都是在外面吃的,可一到周末,便亲自下厨了,一道一道的菜,经过她的手,变得很漂亮,也很美味了。

王文清每次一来到这租住房里,可以悠哉游哉地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看着宋缃波张罗饭菜(宋缃波不让他帮忙),然后等饭菜都上了,拿起筷子,夹了菜往嘴里一送,一嚼,美味便如七彩虹一般鲜艳了,他赞不绝口。

宋缃波便很满足,也很快乐了。

晚饭后,他们一起牵着手到外面逛逛,因为租的房子离河不远,他们常到河堤上去走走。在这里,他们不用担心会碰到熟人,这里原来是很多外校大学生情侣的天堂。他们融身其中,尽管清楚他们的年龄比这些大学生情侣们要大很多,可他们还是觉得好像回到师专的那段岁月了。

在这时,他们也基本上不去谈各自的家庭,他们只是如饥似渴地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甜美时光。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王文清和宋缃波便吵架了,因为宋缃波觉得王文清呆在这边的时间太少了,是的,仅仅周末,对于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可王文清不想过来得太多,因为假若来的次数太多了,寝室里的人便会怀疑,到时候,他们的这段感情便会暴露无遗的。

我们的感情为什么就不能让大家都知道呢?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呢?

现在公布,肯定是很不适宜的,别忘了,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

可你也别忘了,我们原来的感情都不幸福,我们可以离婚,然后走到一起的。

唉,有些事情需要一步一步地走。

那你说,这种状况还需要持续多久?

很难说。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地下情人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还能怎么解释。

缃波,你要理解我的处境。

就是因为你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了吗?难道学生会主席,就不要真正的爱情和幸福了吗?

缃波,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啊,现在很冷静。我问你,你是不是又有点后悔了?

没有。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倒真有点后悔了,是的,也许我们真不该又走到一起的,原来已错了一次,时过境迁,如今又错了,怎么成这样子了呢?

宋缃波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了。

王文清便立即将她抱在怀里,她先是挣扎着,拒绝着,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便伏在王文清肩膀上,一边任泪水长流,一边一次次地问着为什么?

5

王文清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自己瞒得很紧的事,结果还是给唐大为抖了出来,一时间还引起了轩然大波。

唐大为是那次穆李杜问王文清周末干什么去了后,便起了疑心。他隐隐约约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文章。当又一个周末王文清从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出来往校外走时,已是暮色四降,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唐大为会悄悄地在后面跟踪。

当看到王文清上了公交的那一刻,唐大为几乎要放弃了,但他还是没死心,咬了咬牙,叫了辆摩的跟上去,他跟摩的司机讲好,假若超过了五块钱的距离,王文清还没从公交车上下来,就算了,不再跟踪了。

公交车跑了四个站后,王文清下车了,唐大为心中狂喜。一是摩的费3块钱便可打发了,二是王文清有什么隐情了,因为他曾隐约听到王文清说是到河东的一个朋友家帮忙。唐大为在离王文清三丈远的距离跟踪着,在曲里拐弯地走过一路后,唐大为看到王文清进了一间民房。进去打听是肯定不行的,唐大为在这栋房子的外面转悠着,想着看怎么才能打听清楚王文清到底来这里干嘛。

暮色很浓了,将唐大为很好地掩护起来。

没多久,王文清出现在二楼的一个阳台上,他正提着洒水壶给一些花草在浇水。一会儿,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身后,两个人亲密着说着什么。唐大为觉得那女人好面熟似的,当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真是天助他似的,王文清突然将阳台上的灯拉亮了,唐大为差点惊讶得叫出声来了,那个女人竟然是宋缃波!

唐大为立即恨得不行,也酸得不行了。

这对狗男女竟然在外面租房同居了!王文清果然是个伪君子,宋缃波果然是个烂货。呵呵,更可恨的是,当初宋缃波竟然还人模狗样地叫嚷着,不给我搞,原来她是要跟王文清这伪君子搞啊。唐大为这也才想起来了,那次宋缃波好像叫出来的那个名字就是王文清,对,她叫的就是王文清。我的妈啊,看来,我最初就是被他们两个好好地骗了一把,愚弄了一把。竟然敢骗老子,敢愚弄老子,是不想活了吧!我要告发你们,要将你们搞臭,要你们臭不可闻!呵呵,敢跟老子斗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唐大为将王文清和宋缃波两个人好好地大骂了一通,才回学校,然后在给宋缃波老公写信时,他又心花怒放了。

唐大为在信后是采用实名了。

6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晚上,唐大为带着彭文强来宋缃波租的房子里来捉奸。

唐大为没有进屋,而是隐没在外面的夜色中,像个幽灵。

彭文强敲开一楼的大门时,王文清从楼上下来,他是来还房东一个砂锅,宋缃波当时借来煲了鸡汤。

彭文强往楼上走时,王文清与他擦肩而过。他们两个还互相看了一眼。

王文清走进房东客厅,将砂锅递给女房东时,女房东突然说,刚才你家好像来客人了,一个男人说是去找宋缃波。

王文清立即想起了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他正疑惑着是怎么回事时,楼上便传来宋缃波歇斯底里的叫声,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一个男声也迅即响了起来,那个男人呢,在哪里?老子要搞死他!

什么男人,这里没有其他男人,就我一个,怎么啦?宋缃波这话已是在门外说的了,声音很大,很明显特意说给王文清听的。

王文清怔了一下,知道是宋缃波老公彭文强来了,突然转身想上楼。

女房东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立即死死地拉住了王文清,低声叫道,小王,你就给我坐在这里,别出去。老刘,你上楼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刘是男房东,一个五粗三大的胖男人,他上楼去了。

这个时候,彭文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不要狡辩,我都知道了,那个男人叫王文清,你快点老实交代,王文清到底哪去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不要骗我,你们班唐大为已将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这里也是他带我过来的。

那唐大为呢?你叫他进来。

我看哪,还是先叫王文清出来,先把事情说清楚。

他没来过!

不可能!

王文清几次想冲上去。是的,他很怕彭文强动手打她,假若那样,他这样乌龟缩头地坐在下面,算什么呢?可女房东还是将他死死按住,善解人意地说,老刘上去了,那个男人不敢动手的。

老刘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在我们这里大声叫什么叫?

我是她老公。

你别信他,我早就不认这个老公了,我要离婚。

嘿嘿,没那么容易。

你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你那个野男人回来。

老刘这时说话了,既然她不欢迎你,那你就走吧。

彭文强不走。

老刘用将他胖胖的身躯往彭文强身边移,目光透着威严。彭文强见状,往后退了几步。老刘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往那边退,而是往这边下楼。

彭文强看了老刘一眼,又看了宋缃波一眼,便悻悻地往楼下走了,边走还边说,我还会来的。

彭文强刚一出门,老刘将门啪地一声关紧了。

王文清在房东家里还坐了一下,才上楼回房。

宋缃波正坐在房里轻声抽泣着。王文清立即上前将她抱紧。

宋缃波放声大哭起来了……

彭文强出去后,立即高声叫着唐大为的名字,唐大为在夜色中走了出来,彭文强立即很没好声气地说,怎么回事?没看到什么男人在房里!

唐大为搓着手掌说,不可能啊,真的不可能啊,我是明明看到他进去了的。难道听说你来了,便溜了?

彭文强盛气凌人地说,那谁在通风报信呢?

唐大为一脸疑惑地说,不可能啊,真的不可能啊。

7

这个晚上,就在彭文强请唐大为喝酒时,王文清和宋缃波还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

宋缃波伏在王文清怀里一边抽泣着,一边将唐大为祖宗八辈子都好好骂了一通,当她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后,问王文清,怎么办?

让我再想想。王文清一边回答,一边在想,彭文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说不定明天还会闹到系里或学院去的,这样一来,自己在学生会主席这个位子上,便会处于很尴尬的地步了,自己前面的苦心经营,就将全部如银子化水一般了,这太可惜了。还有便是学院报的主编已跟他说了,准备下期将他作为校园之星推出来,可结果在这节骨眼上,这事却给唐大为捅了出来……王文清痛苦地闭上眼睛想,那怎么呢?王文清很快就有了办法,那就是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可这一点,宋缃波做得到吗?再就是,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宋缃波又说话了,你知道吗?刚才他来的时候,我是特意大声说话,好让你知道,希望你不要立即上楼,但你知道,我同时心里还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当时又是多么希望你能上来,你能站在我身边,然后告诉他,你才是我真正的爱人。

是吗?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似的,怎么啦?

没怎么。

是怕了吗?

没有。

后悔了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

哦,我想这么样好吗?

你说。

我们不要承认我们的事。

为什么?

只要我们不承认,那唐大为的话就等于零了,你也知道,唐大为在班上一直形象不好。

王文清!宋缃波突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王文清尽管早就料到了,可他还是很惊讶地看着宋缃波。

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你真的要承认,然后闹得满校风雨,闹得你家里不得安宁,我那边也不得安宁?

要撒谎,你去撒吧。

缃波。

别说了,我不听不听不听……

就算求你了,好不……

看来,你真的怕了。

没有。

你是怕我们事捅出去后,你的学生主席就当不成了吗?我真的不认识你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

事实如此,难道你就真的觉得学生会主席这么重要,难道比我还重要?

没有。

那你怕什么?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起来了,宋缃波拿出了烟,递给王文清一根,王文清接了,宋缃波自己也叼上了一根,啪地摁燃打火机,两个人的烟都点燃了,都猛吸了一大口,将烟吐了出来,房间里立即烟雾弥漫,眼前也虚无缥缈起来了。

好一阵后,宋缃波又吐了一口烟,说,文清,我想跟你说个事。

你说。

既然他已经过来了,已经知道我和你的事了,干脆将这事公之于众吧,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都知道我和你的过去,这肯定能得到大家理解和支持的。

这怎么行呢,你这不是疯了吗?

我知道,可我想疯。

可你想过后果没?

想过,可我真的一天也不愿意还这么偷偷摸摸地过下去了。

我也不想,但现在这情形没办法啊,路得一步一步地走。

可这还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那你到底想过和舒心离婚了没?

想过,但觉得于心不忍。

那你觉得这样对我,就于心可忍了吗?

你别这么理解好不好。

那我该怎么理解呢?

唉,给我点时间,好不?

唉……宋缃波叹息了一声后,泪便出来了。

别哭,好不好。王文清说完后,想用手给宋缃波擦拭一下眼睛,可给挡开了。

文清,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就没忘记过你。

我知道,我也一样。

当到了教育学院,我们又在一个班的时候,你知道我内心其实有多高兴吗?

知道。

我原来以为我的内心已经僵死了,可再次在这里遇到你,它又活了过来。

嗯。

尽管最初你不太理我,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更何况你也已经结婚了,特别是你还告诉我,你们现在过得很幸福,对这些,我当时是完全理解的。我尽管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可觉得能与你再一起度过两年同学生活,打心底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也高兴。

可没有多久我就知道你骗了我,你和她在一起生活,其实并不幸福。是的,你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本不应走到一起的,这也是因为我的错。真的,对你,我一直心怀愧疚,特别是一想到这一点,内心常如刀割一般地疼,我问自己,我当时为什么做出那么愚蠢的决定呢,结果是,你不幸福,我也不幸福,我们都不幸福,可我们本应该是过上幸福生活的。生活就是这么捉弄人哪。现在,我觉得上天又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我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我想要我们两个都幸福,都不再耽误时间了。

但你要知道,这需要……

又是需要时间,需要一步一步来走吗?这样的话,我不要听了。

王文清沉默着。

文清,我们明天就将我们的恋情公布,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

别做傻事。

可我就想傻一回了。

你……

又是一阵沉默后,王文清站起来说,等会儿我得离开这儿。

宋缃波一听,直直地盯着王文清问,为什么?

要不,会出事的。

可现在已经出事了。

还没吧,你不是刚才对他说了,我不在吗?

王文清,我真的觉得不认识你了。

其实,我还是我。

可你真变了。

我想走了。王文清站了起来,转过身往门口走。

不准你走!宋缃波说完后,立即上前紧紧地抱住王文清。

别走,好吗?

可你想过后果没?

我不想那些,今晚别走,好吗?就陪陪我,我怕,真的,我一个人很怕,会很孤单,很寂寞,很无聊的。难道你就忍心吗?

王文清转过身来。

两双泪眼相对。

文清,抱紧我。

王文清便紧紧地抱住了宋缃波……

8

第二天,还没开始上课,大家正坐在教室里等老师过来,宋缃波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唐大为面前,一扬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丢下一句“小人”,便转身回到位子上。

教室里立即如水沸腾了一般,都感到莫名其妙。

唐大为摸了摸脸,只是装着什么都不懂似的嘟囔着,这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又得罪你了啊。

王文清坐在闹哄哄的教室里,看上去一脸平静,可内心却乱哄哄的,是的,昨晚他后来跟宋缃波疯狂地做完爱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提到拒不承认这事,可宋缃波还是很不高兴地拒绝了。难道,宋缃波今天真的要把我和她的事公之于众吗?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呢?王文清几乎不敢想。

直到老师走进了教室,大家才安静下来。

就在上课的时候,彭文强一手拿着唐大为的信,一手敲开了院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在院办公室里,将学生会主席王文清搞了他老婆的事说了出来,最后,他问,这事学校到底管不管,要是不管的话,他就自己黑道白道地去管,要是管,那该怎么处理。

彭文强说完后,还特意给院办公室的齐主任递上了那张头衔是财政局副局长的名片。

齐主任接过去看了一眼,扔到一边去了,然后继续拿着唐大为写的信看了又看,气得发抖,心里直骂这唐大为怎么能这样处理事情呢?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便说,这事啊,学校肯定会管的,只是还需要调查清楚才行。

彭文强口气很强硬地说,好的,我这几天就等着你们调查清楚才回去。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齐主任挂了个电话,要和老师将王文清、宋缃波和唐大为叫到院办公室里来,当面锣、对面鼓地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三个都到了时,齐主任举着唐大为写给彭文强的信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大为看了王文清和宋缃波两眼,便说,我啊,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觉得不能让王文清和宋缃波两个人继续犯错误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和王文清犯什么错误了?宋缃波没有让唐大为把话说完,就狗血淋头地将唐大为骂了一顿。要不是齐主任制止,宋缃波还会继续骂下去。

王文清感激地看了宋缃波一眼,可她理都没理他。

齐主任问宋缃波,你和王文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缃波一口咬定,没怎么回事,这纯粹是唐大为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在污蔑我和王文清。

唐大为立即分辩道,我上周是亲眼看到王文清进了你在外面租的房子里面,你们两个还在阳台上一起给花浇过水。

唐大为,放你娘的狗屁,你这样睁眼说瞎话,不得好死。宋缃波又是一顿乱骂。

唐大为立即说,宋缃波,你才是在说假话。

宋缃波说,齐主任,这个唐大为原来追过我,这一点全班的同学都知道的,可我没让他得逞,他便怀恨在心,于是对我血口喷人实施打击报复。

唐大为立即嗷嗷地大叫了几句,可谁也没听清他在叫什么,叫了几声后,便如霜打的茄子了。

齐主任问王文清,你是学生会主席,相信你不会说假话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文清立即也是一口咬定,根本就没有这事,纯粹是唐大为在血口喷人!

唐大为惊讶地张大了口,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齐主任后来还调查了我们班上的一些同学,大家都对王文清和宋缃波的事一点也不清楚,因为平时都很少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块。

同时,大家对唐大为也越发不齿了。

彭文强对学院的调查结果绝对不相信,他准备留下来抓奸,但还没等他真正行动,他便被当地纪委的同志带了回去,听说是因为经济方面的问题,被双规了。

可真正的爱情也是现实的。

问题是,你始终没有清楚一个问题,我们都有安身立命的工作,我们不会活不下去的。

我只是想更好一点。

呵呵,看来事业心越来越强了,你会成功的。

你说话怎么这么酸了呢?

呵呵,你是看我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吧。

唉。

别唉声叹气了,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也办了退学,跟我去广东那朋友处做事,为了爱情,我们都远走高飞。

这……

呵呵,你看,这就犹豫了吧。

不是的,为什么就不能毕业后再去呢?

为什么就不能现在就退学去呢?为了我们的爱情。

你为什么就不能理智一点呢?

在感情面前,我永远无法理智。

唉。

你以后肯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的,祝福你。

可你现在这样,我……唉。

你是男人,别唉声叹气的,真的,这样不好。

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

我得想办法跟舒心离婚了。

真的吗?

对。

就准备办吗?

那还不行,这需要时间的。

宋缃波眼里的光芒又立即暗淡了下去。

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点时间呢?

其实啊,文清,不是不给时间的问题,而是,我觉得,我好像并不爱你了。

不可能。

真的。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变了,你已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人了,我已错过了一次,我不想再错下去,我一定要找一个我真正想要的爱人。

为什么会这样。

生活告诉我的。

你到了那边后,多保重。

我会的,你也一样。

嗯。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到时候我来送你。

不用了。

我会来送你的。

那就谢了,可你到时候就不怕别人知道了吗?

你还在说什么啊。

呵呵。

那我先走了。

好的。

这个晚上,王文清大醉了一场。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是中午了,很明显地错过了送宋缃波的时间了,他在意识到这一刹那,突然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空荡荡了,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生活为什么这么捉弄人呢……

第十一章 自杀未遂

1

蒋沧海研究生考试成绩过线一大截,但曾琼没上线。

尽管如此,蒋沧海和曾琼还是很高兴,晚上,他俩将我们寝室里的几个人都邀请到了唐大为店子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快了一番。唐大为也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他几次一边喝酒一边拍着蒋沧海的肩膀说,兄弟们,今天蒋沧海考上北大研究生了,以后就真是栋梁之材了,为了表达老子心底里的高兴,这些饭菜啊,酒什么的,老子绝对只收成本价。吴所谓便一边嚼着一块肉一边笑着说,哟哟,我初听下去,还以为你唐大为不收一分钱,算是请蒋沧海吃,也请我们白吃一顿呢。唐大为便尴尬地笑着,这怕有点困难,我还得为我的孩子挣点学费哪!我到时候要将他送到最好学校里去培养,那很花钱的,沧海老弟,你能理解的。蒋沧海立即说,唐大为,你别客气,这顿饭菜,你该收多少就收多少。我平时很少请客,都是大家请我吃,都很不好意思了,所以,这次就算好好来请大家吃了。唐大为便很是大方也很是豪情地说,老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就成本价,说定了。吴所谓也端起了酒杯说,唐大为,其实啊,这顿饭菜,也该由你来请了。唐大为将筷子上的那块肉塞到嘴里后,才问,为什么这么说呢?吴所谓说,其实啊,我只要说一个事实,你就觉得你早就该请吃顿饭了。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蒋沧海,他早就……吴所谓还没说完,王文清立即端起酒杯站起来,大声说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大家一起喝酒吧。

我们都知道吴所谓是想说去年的巧克力事件了,怕影响气氛,立即都端起了酒杯,都呵呵了几声,然后一个一个高叫着,为蒋沧海的美好明天,干杯!

大家将这杯酒喝完后,蒋沧海立即又将大家的杯子全倒上酒,然后就举起酒杯说,在这里,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件喜事?

大家忙问,什么喜事?

蒋沧海便拉起曾琼,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然后很幸福地说,在这里,我想大家为我也为曾琼作证,我将好好爱她一辈子!我说到做到!永不反悔!

曾琼红着脸,满脸羞涩和幸福地盯着蒋沧海说,你喝多了吧,在说什么啊。

蒋沧海笑呵呵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还在曾琼脸上吻了一下。

我们立即鼓掌欢呼,然后一个个地向他们两个祝福。

气氛顿时空前地热闹和开心起来了。

但在这时候,有一个人并没有真正地开心起来,他就是王文清,他真的有点想宋缃波了,可如今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过得还好吗?

而更加可怕的是,他越发觉得自己和舒心的婚姻已淡如一杯白开水了。寒假在家的那段日子里,他总是借口要去找各种各样的关系,看能否调到县一中或二中等学校去,然后就一个人在外面跑去了,有时两三天都不回家。

王文清此时有一点疼痛,还有一点后悔了……

2

曾琼请假回去了几天,说是想看看孩子。

几天后,蒋沧海与几个老乡在外面喝了点酒散场后,他很幸福地想起了曾琼,曾琼这个时候在家里正在干什么呢?他是带着一点微微的醉意回到租住屋的房里的,一推开门,发觉曾琼已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他立即上前,从背后抱住曾琼,将头埋在曾琼的头发里,喃喃自语道,琼,我真的好想你了。

要是在以往,曾琼也肯定会回答说,我也是。可这次曾琼没有作声,而是冷冷地将他怀抱的双手推了下去。

蒋沧海惊讶地问,怎么啦?

曾琼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收拾东西,然后才说,我想搬回寝室住了。

蒋沧海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叫道,为什么?

曾琼说,我这次回去后,好好想了想我们的关系,我觉得我们还是还是分开好,真的。

蒋沧海大叫道,你在说什么?

曾琼还是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

蒋沧海一听到这,眼泪都下来了,大声地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冷冷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刚才已经说了。

蒋沧海抱住曾琼,不准她收拾东西。他流着泪说,我求求你好吗?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不能去面对和解决的。

曾琼眼框湿润了,但她还是咬了咬牙,慢慢用力将蒋沧海抱住她腰的手推了下去,说,沧海,其实,我一直以来,很是感谢你对我的爱,可现在想通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爱。

蒋沧海又叫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我早就说了,你可以慢慢和他离婚的,我可以等的,我也会耐心地等你的。

曾琼咬了咬牙,冷冷地说,这个与他无关,而是因为我发觉我其实好像不并爱你,真的。

蒋沧海叫道,不可能的,你曾经那么对我说过的,也会好好爱我一辈子,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曾琼的泪终于流了出来,蒋沧海再次将她抱在怀里。

曾琼的身子颤抖了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说,是的,我曾经是那么感觉的,也是那么说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我慢慢发觉,我无法承受原来对你的承诺,我发觉我真的对你越来越没感觉了。沧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会强我所难的。

曾琼说完,从蒋沧海的怀抱里挣脱开来,又开始收拾东西。

看着曾琼弯腰收拾东西的背影,蒋沧海几乎是哀求的口气说,曾琼,你别这么急,还是给我也给你一点机会好吗?

曾琼还是继续在收拾好东西。

蒋沧海说,这么样,好不,你先回寝室冷静几天,我们再谈好吗?

曾琼这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们还都是冷静地好好想几天再说吧。

曾琼的东西是蒋沧海提着挑着送到她原来那个寝室的。

蒋沧海再次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时,看到空荡荡不再有曾琼身影和笑声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就泪流满面。

第二天,蒋沧海也搬回了寝室,他在那个房里总是想着和曾琼在房里的点点滴滴,这把他的神经都快搞崩溃了。他再也无法多呆上一秒钟,急忙收拾好铺盖落荒而逃。

3

蒋沧海搬回寝室时,我们都感到了一点不正常,但问他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吵架了?他摇头;是不是分手了?他也摇头;是不是出了什么大意外了?他还是摇头。他总是对着我们惨淡一笑,然后就含糊其词或王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在他的片言只语里,我们只知道,快毕业了,他和曾琼都决定,还是搬回寝室住。吴所谓就笑道,别人都是抓住快毕业这段黄金时间,原来一直没同居的,也都想通了,赶快同居几个月,这样毕业后挥挥手告别西天的云彩时,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以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后的日子里,一回想起这几个月,就会分外美丽而性感起来。用穆李杜的话说就是,面朝婚外情,春暖花开。

有天早上,王文清本来已快走到教室里了,才发觉自己有本书没有带,立即回寝室去拿,结果发觉蒋沧海还坐在床上,并迅速拉开抽屉,将一个东西放了进去。

王文清就笑着问,是什么好东西,是吃的吗?干嘛藏起来,不拿出来分享分享。

蒋沧海的脸便红了,目光也躲躲闪闪了,他不看王文清,给抽屉上锁,可能是有点慌乱,锁了几次才真正锁上,然后,他才声音干涩地说,没什么呢,呵呵。

王文清便感到有点好奇了,问,你怎么回事,脸都红了,还慌慌张张的,好像有点不正常似的。

蒋沧海尴尬地笑着,没啊,我很正常。

王文清问,那怎么还不去教室呢?

蒋沧海说,等你啊。

王文清便伸出手摸了摸蒋沧海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温度差不多,应该没感冒吧。怎么就说胡话了呢?我可是早走了,只是因突然想起一本书没带,才特意回来拿的。

蒋沧海说,没有,绝对没有。

王文清还是疑惑地问,可你脸怎么这么红了呢?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啊。蒋沧海说完后,还特意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照了照。

王文清突然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蒋沧海搬回寝室和不太言语的反常,就决定找他谈谈心,问他和曾琼两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蒋沧海很是客气地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我,快毕业了,你还是去多想点办法换个单位吧。找好了吗?

王文清惨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还没。

蒋沧海哦了一声。

王文清说,这年头,没有硬扎的关系,想调动的话,难哪!

蒋沧海一声叹息,然后说,这年头啊,烂了,真的烂了。

王文清笑着说,所以啊,我们就寄希望于你了,你去北大读了研,天地就宽阔了。哪天要是你混好了,当上了教育部长,那你就得多为我们这些人想想办法。

蒋沧海说,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还不清楚我吗?我天生就不是个当官的料。不过,依我看,你现在是条卧龙,一旦有了用武之地,你就会走得很远的。真的,这一点,我完全相信。

王文清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了好了,那我们都去教室上课吧。

蒋沧海说,你先去吧。

王文清看了看表说,还只有五分钟了,走,一起去,别迟到了。

蒋沧海才有点不太情愿地答应跟王文清去了教室。

王文清是第四节课上了十来分钟后,才突然看到蒋沧海的位置空在那里了,他的目光立即去寻找曾琼,她正在认真地做着笔记。不知道为什么,王文清看到这一幕时,他的心立即颤动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将他缠绕。他就开始回想,蒋沧海是什么时候离开教室里的呢?他想不起来了,便写了个条子,叫人传到蒋沧海的邻桌。那个邻桌回了个纸条,说是第二节课上了十来分钟,蒋沧海便溜了。

王文清的心便慌乱起来了,他总感觉到今天的蒋沧海很有点不正常,在教室里又坐了五六分钟后,上面教授讲课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他便趁教授转过身去板书时,立即溜出了教室往寝室跑。

王文清推开寝室的门时,看到蒋沧海正很安静地睡在床上,还盖着被子。

就在王文清悬着心落地时,他立即又感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药味,这是怎么回事呢?

当他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他立即一大步就跨到了蒋沧海的床前,立即看到了吓人的一幕,蒋沧海的口里吐出了很多白色泡沫。他低下头一闻,一股更强烈的药味直冲他的鼻子。

不好,蒋沧海肯定是吞药自杀!

这个念头一闪过,王文清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掀开被子,一个瓶子立即从蒋沧海枕头边滚了下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安眠药瓶子,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迅速将蒋沧海的上身拉起来,一气呵成再架到背上,就死命地往楼下冲。

王文清几乎是一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将蒋沧海背到了校医院。他一冲进医院急救室,立即大声叫道,医生快点来啊!有人吞药自杀了,快点救命!快点救命啊!

医院急救室内立即忙成了一团……

4

中午,曾琼吃完饭回到寝室时,下面商店老太婆在喊她的名字了,她以来是家里来电话了,急忙跑了下去,结果那个老太婆给了她一封信,说是一个男同学写给她的。她一看信封的笔迹,就知道是蒋沧海写的。她咬了咬牙,没有撕开信封,回到了寝室,躺在床上,拿着信,还在想,这封信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呢?

就在这时,吴所谓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见曾琼还躺在床上,一把将她拉起来,说,快走,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发呆?

吴所谓的举动,不仅将曾琼吓了一跳,还将寝室里的其他人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吴所谓大口吸了几口气才说,蒋沧海吞安眠自杀了!

一个女同学立马问,死了吗?

吴所谓立马说,你才死了呢。还正在校医院抢救。

曾琼一听到这,身子就瘫倒在地,可手里还是紧紧地抓着那封信。吴所谓和寝室里的几个女同学,立即将她的头扶起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掐手的掐手,曾琼才慢慢地醒了过来,泪便汹涌而出了。她立即爬起来,一边将信往口袋里塞,一边往外冲,要去校医院,可冲了几步,她的步履就踉跄了。吴所谓一见状,立即背着她就往校医院跑。

在医院急救室外面,已站了很多同学,见吴所谓背着曾琼过来了,立马让出了一条道来。

曾琼一从吴所谓的背上下来,立即一边往急救室门口扑,一边泪流满面大声地叫着蒋沧海的名字。王文清用身子将曾琼挡住了,可曾琼还是发疯地要往里面冲,王文清便一把抱住了曾琼,大声吼道,蒋沧海正在抢救,你这样冲进去,不是想他的命吗?难道你害他还不够吗?曾琼一听,立即呆住了,抱着头蹲下来,呜呜地哭起来。

边上有些女同学也就蹲下来抱着曾琼小声地安慰起来,还有些女同学便批评王文清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王文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便也蹲下来,向曾琼道歉。

曾琼一边哭泣一边摇头一边说,是我害了他,真的是我害了他,我怎么是这样的祸水呢?我为什么老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呢?我还活什么劲儿啊?

曾琼说完便呼地站起来,要往墙壁上去撞。王文清和吴所谓立即用身子将她挡住,其他女同学便也一把抱住了曾琼。可曾琼还是拼命地挣扎着,还是要往墙壁上去撞。

王文清突然就咆哮着说,好好,大家都放了她,就让她去撞墙撞死算了,然后我们就再等着抢救过来的蒋沧海再来撞墙自杀,你们两个啊,就这样,干脆都死了好!

王文清咆哮完,就将自己的身子闪开,露出了一面墙壁。

全场刹那间都沉默得凝固了似的,没有一丝声音。

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曾琼也停下来,盯着王文清看了一眼,又抱着头蹲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急救室里探出了一个女护士的头,她斥责道,你们在外面吵什么吵,里面还在抢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是不想让他抢救过来,是吗?

王文清陪着笑脸上前赔礼道歉,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问,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那护士瞥了王文清一眼,丢下一句还正在抢救,就将门又关上了。

门外的空气立即又凝重起来了,很多人眼都湿了。

好一阵后,里面终于出来了一个医生,我们立即围了上去,问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那医生一看这阵势,立即说,没事了。大家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都长舒了一口气。那个医生在走之前,还说,蒋沧海一把就吞下了120颗安眠药,假若他迟来半个小时才抢救的话,那么肯定会留下脑袋方面的后遗症。假若迟来一个小时抢救的话,那么脑袋肯定会出问题,会变得有点痴呆的。当然,假若迟来一个半小时抢救的话,还能不能抢救过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医生的这话,让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让曾琼更是涕泪长流。

抢救过来的蒋沧海第一个晚上大部分时间处于半昏迷状态。

曾琼和我们寝室的人都一直守在蒋沧海的病床边。

不知什么时候,曾琼将口袋中的信拿了出来,撕开信封,将信瓤抽了出来,展开一看,眼泪便再次哗哗地流了出来,啪啪地滴到信纸上,上面的字都浸染开来了。

曾琼好像还没把信看完,就伏在蒋沧海的床边上压抑着声音痛哭起来了。

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大家其实都猜测到大概意思了,后来我上前去劝曾琼时,瞄了一眼还抓在住她手中的信,只看到了一行字,没有你曾琼的日子,我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走了,你多保重,请记住,有个人曾深深地爱着你的,此爱永恒……

整个病房,都被曾琼哭得湿漉漉的了。

我们几个男同学都发现对方的眼睛红了,湿润了。好一阵后,曾琼终于止住了哭声,也又再次坐好,就一只手紧紧拉着蒋沧海的手,一手不停地抹眼泪,抹到后面实在流不出眼泪了,便揪自己的头发。王文清在一边见了,立即将她手按住。曾琼便问王文清,我真是祸水啊,都没脸在这个世上再活下去了。王文清开导她说,医生说了,蒋沧海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就会好起来的,你真的不必过分自责。你要是有这想法,那蒋沧海肯定又会出什么事的,真的,你要挺住,你要清楚,你现在不仅是为自己活,也是在为蒋沧海活!

曾琼一听到这,便将自己的头埋到了蒋沧海的手掌上,轻声地呼唤着蒋沧海的名字。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蒋沧海吃不下东西,曾琼便给他喂糖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有时候一些糖水从蒋沧海嘴边流了出来,曾琼的眼泪便又出来了,她用一条毛巾轻轻地将蒋沧海嘴边擦干净。那小心翼翼和细致的样子,如母亲对待自己的婴儿一般。

曾琼给蒋沧海喂了几次糖水,可她自己却滴水不沾,她的嘴唇都干得起了皮。我们叫她喝点水,吃点东西,可她一概不理会。她说她现在不饿也不渴,她现在只想要蒋沧海快点好起来。

曾琼就叫我们几个都先回寝室好好休息,有她在这里守着,没事的。

我们都不肯回,就连唐大为都坚决说不回,一直要守到蒋沧海醒过来。

凌晨快两点的时候,我们都开始有点疲倦,有点昏昏入睡时,突然都听到了蒋沧海的声音了,是那么清晰而明亮,他在喊着曾琼的名字。

我们立即都没了睡意,曾琼更是欣喜万分。她俯身到蒋沧海面前说,沧海,我是你的曾琼,我在,沧海,你醒了吗?

蒋沧海却没了动静,仿佛刚才他根本就没叫过曾琼似的。

可我们还是很兴奋,都笑着说,蒋沧海刚才醒了,没事了。

看着又睡熟了的蒋沧海,曾琼便将拿起蒋沧海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擦着。

我们在一边看着,心里都流淌过一种别样的感动。

我们后来就在病房里或蹲或站地睡了过去。

只有曾琼一刻都没闭眼,一直坐在蒋沧海的病床前,两眼通红地看着如婴儿一般的蒋沧海。

蒋沧海真正醒来,是在第二天上午九点。这个时候,我们也都醒了过来。

他首先还是叫着曾琼的名字,曾琼立即应了,然后轻声喊道,沧海,我是你的曾琼,我在这里陪着你。

蒋沧海慢慢睁开了朦胧的眼睛,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们便围在病床前,看着他,微笑着。

蒋沧海看了看眼前,他看到了曾琼,却仿佛很是疑惑地问,你是曾琼吗?

曾琼的泪又出来了,她点了点头,很是深情地说,对啊,沧海,我就是你的曾琼啊。

蒋沧海还是疑惑地问,真的吗?

曾琼就一边再次点头,再次说是真的,然后就拿起蒋沧海的手轻轻地在她脸上摩挲着。

蒋沧海的泪便出来了,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

曾琼就用另一只手将蒋沧海脸上的泪一颗一颗地擦掉。

蒋沧海突然用一种很不自信也有点哆嗦的声音说,曾琼,别再离开我,好吗?

曾琼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蒋沧海便像孩子一般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5

曾琼为什么突然要提出分手,并且做得那么决绝呢?

随着蒋沧海出了院,身子也慢慢好起来时,这个谜底才揭开。

那天,蒋沧海和曾琼为了感谢王文清的救命之恩,感谢我们寝室里各兄弟的大力照顾,特意在唐大为店里请大家吃了一餐饭。

这一次,唐大为又大方了一回,他对蒋沧海和曾经琼说,咱们放心吃好了,这次饭菜五折,包你便宜包你实惠也包你满意的。

这将蒋沧海和曾琼说得都不太好意思了。

吴所谓笑着说,你这只铁公鸡,也终于对我们兄弟大方了两回,其实啊,早该如此啦。

唐大为便苦笑着脸说,其实啊,我也一直这么想啊,可现在你也知道,这房租啦水电费啦,这工商税务卫生等七费八费的,还有厨师伙计的工钱等等啦,一扣下来,每个月就所剩无几啦。老子也不容易,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王文清说,别说这些无聊的事了,今天是个高兴日子,大家要开心。来,大家先来喝一杯,祝蒋沧海和曾琼的爱情从此顺利、美好而永恒。

大家就将酒杯碰得啪啪直响。

蒋沧海和曾琼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看了一眼大家,两个人很是感动地说了声谢谢,就各自将酒一饮而尽。

在这个酒桌上,我们都不约而同尽量不提蒋沧海自杀的事,而纷纷谈起他去了北大后的事。唐大为说,要好好为我们大家争气,另外,还要将曾琼也带过去,让她在那边一边相夫一边读书,然后也考到北大读研,夫妻两个比翼双飞,但不管两个飞得天高地远,可都不能忘了我们这些同学和兄弟。到时候,你们在北京安家,我们来北京玩,你们就得免费招待,你们定居美国,我们来美国玩,吃住也都得你们包。

吴所谓就笑着说,我们几个去,蒋沧海和曾琼都会免费招待我们的,可你唐大为不管是去北京作客还是去美国玩,蒋沧海和曾琼的招待都只能打五折。

唐大为大叫道,为什么?

吴所谓说,你这顿饭也是打五折啊,要不,你就全免,那样,你以后去北京也好,去美国也好,免费的事就好商量了,要不,最多五折。

唐大为立即涨红了脸,说话也打哆嗦了,他说,这……这是……两码事嘛,怎么能硬扯……扯到一起了呢?大家说……说,是不是啊?

唐大为说完立即低下头大口吃饭大块吃肉。

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蒋沧海就端着酒杯跟大家一边碰杯一边说,兄弟们,你们扯得太远啦,我现在面试都还没参加,还不知道情况会是如何呢?

我们立即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没问题的。

吴所谓又加了一句,假若你这么好的学生北大都不录取,那么我们到时候都到北大门口去静坐抗议,大家说好不好?

我们立即都高声叫着好好好。

蒋沧海感激地喝了一口酒,然后说,我的为人,大家也是知道的。你们放心,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了兄弟们的,更不会忘了文清的救命之恩的。假若我真到了北大,大家过来找我玩,是看得起我,我肯定都会好好招待的。曾琼,你说是吗?

曾琼深情地看了蒋沧海一眼,还往他身上靠了靠,就笑着说,那当然那当然。

王文清不太想提以后的事,因为自己的将来,到底能流落到哪里,都还一点谱都没有,心情便不够好了,便立即端起酒杯对大家说,来来来,今天高兴,好好喝几杯。

唐大为张大了口,还想说什么时,蒋沧海再次端起酒杯,立即说,来来来,大家再干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大家就纷纷端起酒杯,一边吆喝着,一边碰着杯。

唐大为那张得大大的口里的话,就被酒压到肚子里去了。

大家兴致很高地喝了几圈酒后,唐大为突然问曾琼说,我有个问题一直压在心里想问,可一直觉得不太好问,今天你和蒋沧海都没事了,我想我也该问了,那就是,为什么好好的,你突然要和蒋沧海提出分手呢?以致闹了这么一出。

刚才喧哗而热闹的气氛立即凉了下来,不仅蒋沧海和曾琼,包括我们都有点尴尬了。唉,这个唐大为今天怎么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在一阵回到史前的静默中,最先醒过来的是王文清,他又端起了酒杯说,来来来,大家喝酒吧。

曾琼立即说,王文清,真的没事的。其实啊,这个原因我还一直没跟蒋沧海说过,就借这机会跟大家说说,也算是跟蒋沧海解释一下吧。

蒋沧海端起了酒杯说,不用解释了,真的,过去就过去了,我只要我们将来好就可以了。

曾琼将蒋沧海的酒杯按了下来,说,我还是说说吧。

原来曾琼这次回了一趟老家,本来是想跟已分居的丈夫再次商量离婚的事,可她才说了两句话,她丈夫就说,他已经知道她和蒋沧海那小子同居了,还知道蒋沧海考上北大的研了,他啊,已写好揭发信准备往北大寄了,他要揭发蒋沧海这小子品质败坏,勾引有夫之妇,这样的考生怎么能收呢?她一听就傻了,就害怕起来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是蒋沧海在考研方面出什么差错和漏子的。

蒋沧海一听到这,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盯着曾琼涌出泪花的眼睛说,曾琼,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他害你还不够多吗?现在,我告诉你,不管将来遇到了什么事,我们都不要怕,都一起去面对,我就不相信,他一封这样的信,就能将我告倒。就是万一真将我告倒了,我还可以今年再考其他学校啊!

曾琼说,可他还恐吓我说,这段时间他会来教育学院一趟,假若还看到我跟蒋沧海在一起,他便会拿着刀子来跟蒋沧海算帐的……我听到这些后,就无比恐惧了,后来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跟蒋沧海断了关系,毕业后就回老家……

蒋沧海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说,他敢!呵呵,他要是来的话正好,我还正想找他算账,想把他卸成八大块呢。真的,他害你还不够多吗?我不能容忍他再这么伤害你了。曾琼,在这一点上,你不能再软弱,你越软弱,他就会越嚣张,越以为你好欺负。

王文清说,曾琼,你注意一点,要是他真来学院了,你就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几个兄弟一站,量他也不敢怎么样了。

唐大为便说,对对,老子最喜欢给点厉害给这样的家伙尝尝。

吴所谓说,其实啊,他那样的无赖其实最怕死的,只是装个亡命之徒吓吓人而已。蒋沧海、曾琼,你们真的不用怕的,王文清刚才也说了,咱们还有这么多兄弟在嘛。

我和穆李杜也捋袖子的捋袖子扎裤脚的扎裤脚,好像也要参与打架似的。

曾琼流着泪很是感激地说了无数个谢谢。

我们几个还纷纷劝曾琼,别怕那个无赖,一定要想办法早点将婚离了,然后和蒋沧海一起去北京。

曾琼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泪流满面。

看着这一幕,王文清内心很是凄楚了,因为他又想宋缃波了,同时也感到特别地后悔起来了。是的,自己当初为什么就那么患得患失那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呢?为什么就不能如蒋沧海和曾琼一样敢爱敢恨呢?

自己到底怎么啦?难道真如宋缃波说的,自己变了,变得都不认识了?!

自己还认识自己吗?

第十二章 自作多情是场病

1

苦情人,天不负。

当班上很多人都在开始联系新的工作时,穆李杜的爱情突然而至了——教我们现代文学的女老师好像看上了他。

这个女老师姓赵,每次轮到她的课时,都能看到她挺胸翘臀穿着质地很好的衣服,春风满面气质优雅地走上讲台。她是我们所有上课老师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就三十出头一点点。听惯了那些老头子老妈咪类的老教授的课后,就都喜欢她上课了,终究她往讲台上一站,整个教室里就青春可人多了。

赵老师讲课有一个特点,就是说着现在文学那些著名作品时喜欢思想开小差,讲她的股票,讲她买股票前是怎么对这支股进行分析和研究的,甚至是怎么不听谣言,而利用出差的机会亲自到上市公司去做调查探虚实的,或者说探个最机密最核心的口风,再下单开买。

当我们都想听她买的结果是赔了还是赚了时,她思想就不开小差了,叫我们在书上某一页上的某一段前打个重点记号,并很直率很真诚地告诉我们,你们记着,到了毕业考试时,这段很有可能会考的。

下课后,同学们又想起来了,这赵老师到底在股票上赚钱了吗?那又赚了多少呢?这样的疑问就又来了。这个时候,还是穆李杜厉害,很快就打听清楚了,赵老师真的凭着她精确的分析和良好的感觉在股市里赚了三四十万。可钱赚到手里后,她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因为她那个在公司里做老总的老公有了别的女人。他们想想反正又没有孩子,一声拜拜就离了,属于典型的好合好散。她如今反正有点小钱了,日子倒比离婚前过得更加滋润了。人人见了她之后,都说她比以前更漂亮更性感更迷人了。她一听,乐了,心情格外舒畅了,也更加喜欢打扮了,那迷人的魅力就是用造装甲车的钢板挡也挡不住了。

穆李杜发觉赵老师好像有点喜欢他了,是因为有一堂课上,赵老师老是用她秋波一样的眼睛往他身上看,看得他有些飘飘然了。他也就两眼发光无限深情状地盯着赵老师看个不休。他看着看着时,赵老师的目光又对准他瞄了过来,他心里就喜滋滋的了,一边将自己的目光按兵不动,一边暗渡陈仓地将一张纸条递给坐在他前面的吴所谓。

吴所谓一看,见纸条上写着:你看你看,赵老师又在盯着我看了。

吴所谓掩着嘴偷笑了一下,便在纸条后面写上,据我多年的男女经验来看,赵老师硬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纸条又传回到穆李杜手中,他看了,便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怎么办?并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又递给了吴所谓。

吴所谓看了后,想都没想,立即龙飞凤舞激情四溢地写了一个字,上!然后打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穆李杜看了纸条后,大喜,但又转念想了一想,便在纸条上写上了一句话,她是我的老师,这行吗?

吴所谓看了后,立即写道,现在的师生恋很正常了,并且一般都是伟大之恋。比如鲁迅和许广平。在爱情面前,没有师生之分,没有贵贱之差,有的只是男女之别。兄弟,大胆地行动吧,伟大的爱情和神圣的诗篇就在前方等着你,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穆李杜看后,很是激动了,脑海里就想象着自己右手在写诗左手在脱赵老师的衣服了……

上完课,回到寝室里后,穆李杜就装得很无可奈何地说,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我们不解地问,到底什么完了?

穆李杜说,这个你们问问吴所谓就知道了。

我们就问吴所谓,吴所谓就立即帮大家揭晓了谜底:赵老师喜欢上穆大诗人了!

我们还是有点疑惑,何以见得呢?

穆李杜为我们的悟性这般低下而摇头叹气说,这个都不清楚,真是真是,还美其名曰是在读大学了呢!难道你们上课时就没发现赵老师老盯着我看吗?

唐大为就笑了,真是的,盯着你看了几眼就证明她喜欢上你了?可老子怎么觉得,她上课时也盯着老子看了好几眼,那是不是她也喜欢上老子了?

穆李杜就没好气地说,你啊,就别这么自作多情了,赵老师会看上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跟你说,你必须清楚,赵老师看你几眼,是没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是看你是否在认真听讲,思想开小差没有,而看我的目光就不一样了,是带着感情的,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这一点吴所谓是可以作证的。吴所谓,你说是不是?

吴所谓说,赵老师对我们的穆大诗人动了感情,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们没注意到吗?中间下课后,赵老师和穆李杜在走廊上谈得是那么欢,没有感情的话,会那么投入那么和谐吗?

唐大为就懒得再去为这个事理论了,就说大家去食堂吃饭吧。

在去食堂的路上,吴所谓说,穆大诗人,你下步打算怎么办?

穆李杜说,不急不急,慢慢来嘛,我喜欢水到渠成的事。我相信,只要我和赵老师有缘分的话,一定会走到一起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穆李杜一改原来不太注意形象的习惯,很注意打扮了,在寝室里的镜子前面把头发梳了又梳,到底是三七开还是四六分,还是干脆都往后背呢?穆李杜开始对着镜子一个一个微笑地试验着,看哪个微笑最迷人最能将赵老师的目光像万能胶水一样粘在他脸上,还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条皱巴巴的领带找了出来,这领带看上去好像是在地摊上几块钱买过来似的。他花了一个下午,用手将领带压平,然后系上领带,让自己看上去风度翩翩,也让赵老师脸上有光彩。还买来液体鞋油,将皮鞋涂得油光可鉴,蚊子站在上面都会滑倒。这些都弄好后,就很满意地对着镜子,站得很笔挺,一边双手做着各种他自认为很抒情的动作,一边深情并茂地背颂《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2

但没多久,穆李杜有点痛苦了,这不仅因为赵老师突然整整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还因为赵老师最近盯着他看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了。

穆李杜到处打听赵老师到底干什么去了?有的说是赵老师又借出差的机会到哪个上市公司实地考察去了;有的说赵老师身体有点不舒服请了一个星期假,还有的说赵老师是去跑到上海相亲去了,对方是上海很有名的一个公司的老总。

穆李杜听到前面两种说法时,还不以为意,当听到第三种说法后,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他在寝室里走过来走过去,后来可能是突然发现寝室里地方太小了,就走到寝室外面长长的走廊上,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又走过来。弄得有些认识他的熟人就问他是不是在走廊里搞竞走搞锻炼。他很不耐烦地说,我走我的,又没挡你的道,你难道这也有意见?那人就急忙一边说没意见,一边很是不解地溜了。

就在穆李杜冥思苦想设计上百种方案如何去追赵老师时,老兵又遇到了新问题,这让他再次感到棘手,感到道德受到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挑战。

有一天傍晚在食堂,站在穆李杜前面一个外班美女打好饭后,才发现饭卡没带,正在那里尴尬又着急时,穆李杜将自己的卡递了上去,很亲切很友好地对食堂师傅说,就用我的卡给这位美女刷了饭菜钱吧。前面的美女回过头看着他感激地说,这怎么行呢?穆李杜很绅士风度地说,小意思啦,没事的。那美女就连说了两声谢谢。

吃完饭后,穆李杜将这美女一直送到女生宿舍门口,才跟她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就一路狂奔跑回到寝室,向大家宣告了他的这个特大喜讯,他只花了两元五角钱,就认识了一个美女,这二元五角钱真是将它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吴所谓听了后,立即泼冷水道,原来你穆李杜也这么多情这么容易移情别恋啊。

穆李杜才猛然醒悟地说,没有,我没有移情别恋,我只是觉得认识了一个美女,终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嘛。

吴所谓说,那这样,你将这个美女介绍给我,我去追。

穆李杜一口回绝地说,那不行!

吴所谓疑问地说,为什么?

穆李杜才吞吞吐吐说,因为我刚才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了。

吴所谓大骂穆李杜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一点用处都没有,真是枉做男人了。

穆李杜就辩解说,他的眼里心里现在只有赵老师,所以问了那个美女的情况也没有任何意义。

吴所谓继续大骂穆李杜,谁说没意义?说到底是你不够朋友,我不是刚才说了吗?你不追,那就介绍给我多好,我去追,追到手了,请你吃狗肉火锅,那多好,那是双赢。下次给我注意点,别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穆李杜就说,你啊,就算了吧,上次你抢田娟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便得寸进尺了。要不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今天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才怪呢。

吴所谓就呵呵地笑着,照样数落着穆李杜。

3

第二天晚上,我一个人寝室里一边看《等待戈多》一边听收音机,有人敲门了。我打开门一看,一个美女笑吟吟地站在门外,问,穆李杜是住这寝室吗?我说对啊。她问,他不在寝室里吗?我说,他一般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你找他有急事吗?她说,急事倒没有,是点小事。她说完,就从袋子里掏出两块五毛钱说,请你帮个忙好吗?我昨天在食堂吃晚饭时,没带卡,是他帮我刷了卡,我是来还他钱的。我接过钱说,哦,昨晚听他说过这事,好的,我一定转交给他。她将钱递给了我,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晚上九点半时,吴所谓不知道在哪里转了一圈回来,我跟他说,刚才那个美女来还穆李杜的饭菜钱了。

吴所谓没怎么在意地问,那个女孩真如穆李杜说的是美女吗?

我点了点头。

吴所谓立即跳了起来问,那你问到她的姓名班级了吗?

我很遗憾也很愧疚地摇了摇头。

吴所谓就大骂我怎么也如穆李杜一样笨了呢,他骂到最后就摇头叹息说,看来他和那个美女真是没有缘分了。吴所谓感叹完后,就爬到床上睡觉了,但不到十分钟,他就立即要我将那两块五毛钱给他。我有点疑惑不解,吴所谓就笑着说,你给我就是嘛,包你有好戏看了。

我将两块五毛钱给了吴所谓,他接过钱后,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叫我快点给他一张空白稿纸。我知道他要搞什么鬼名堂了,就笑呵呵地撕了一张稿纸给他。他就伏到桌子上,刷刷地很快写上了几行字,然后给我看,问,这主意应该不错吧。

稿纸上面用很工整也很娟秀的笔迹写着:穆李杜,你好,感谢你为我刷卡打饭,我现在将钱还给你,为了表示我的感谢,也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崇拜,我想约你明天傍晚到校园的枫树下聊聊诗歌可以吗?落款处画了一张女孩子的笑脸。

我看了后,有点疑惑地问,穆李杜会上当吗?

吴所谓就笑了,说,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会去的。

吴所谓说完后,就用这纸条将那两块五毛钱包了起来,折成那种飞鸟状,看上去很精致很漂亮。他将这飞鸟放到吴所谓的书桌上,再左看看右瞧瞧,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

十点多时,其他人一个个回寝室了,每回一个,吴所谓就笑着将那美女还钱和他的杰作说了一遍,最后叮嘱大家一定要保密。

穆李杜是最后一个回到寝室的,他回来后,我就装着很平静的样子说,今晚有个女孩子送了一个东西过来,在你桌上。

穆李杜就抓起那折叠成飞鸟的玩意问,她说了是什么事吗?

我说,没说,她就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穆李杜一边拆一边问,那个女孩子长得怎么样?

我说,很漂亮的。

穆李杜就哦了一声,打开了飞鸟,看到了钱,还看到了上面的几行字。

他看完上面的字后,手都有点颤抖了。

我拼命地抑制住自己,很平静地问,到底是什么事?

穆李杜好一会才用颤抖的声音说,没什么,就是昨晚那个女孩子来还钱了。

我们一个个就两眼放光地问,她来还钱,还用纸包着,她在上面写了什么吗?留了她的芳名和地址吗?

穆李杜说,没有,什么都也没写。

我就装着不相信的样子,要去抢他手里的纸,他立即将纸条收了起来说,真的没写什么。快熄灯了,我要上厕所了。

他出门后,寝室里立即爆发出五个男人的大笑。

4

第二天中午,穆李杜好好地洗了个澡,回到寝室里,穿上了他平时最喜欢穿的那件衬衣,接着打上领带,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瞧瞧,还吹起了口哨,当感到满意时,他又对着镜子开始朗诵《致橡树》了。

吴所谓就特意问,是不是赵老师今天回来了?

穆李杜立即很紧张地问,赵老师真的回来了吗?

吴所谓说,我不晓得呢,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就以为是赵老师回来了。

穆李杜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啊。

穆李杜将皮鞋擦得油光闪闪后,就小心翼翼地问王文清,傍晚一般是指什么时候?

王文清开始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说,傍晚就是傍晚啊。

穆李杜说,我是问傍晚这个概念一般是几点到几点之间呢?

吴所谓就使劲地给王文清递眼色,王文清立即心领神会了,很那么一回事地说,傍晚一般是指下午五点到八点钟之间。

穆李杜就哦了一声,说,看来傍晚这段时间还是蛮长的。

王文清说,对对,可事实上就有这么长,我也没办法。

穆李杜对王文清说了一声谢谢,又哼着歌擦他的皮鞋去了。

下午上完课后,吴所谓说,穆大诗人,我们一起到外面去吃饭如何?顺便到外面转一圈。

穆李杜说,今天我就不去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吴所谓问,你是不是又在构思一首伟大的诗了?

穆李杜立即说,对对,我正准备写一首长诗。

大家就立即祝贺他这首伟大的诗歌早点写完,早点发表,稿费也早点多寄点来,那样,我们就可以要穆大诗人好好请一次客了。

穆李杜说,这没问题,没点问题,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请客。哦,我好像来灵感了,那我先去教室了,你们好好玩吧。

穆李杜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寝室里立即爆出一阵狂笑。

我们一起去食堂开心地吃了一餐饭后回到寝室,一个个趴在窗前往枫下那里看,果然看到穆李杜正一个人正襟危坐在那枫树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们都在等着穆李杜空手而归失意而归。

七点半钟时,突然下起了毛毛小雨。我们看到穆李杜还在那枫树下坐着。

王文清就对吴所谓说,下雨了,还是去告诉穆李杜别等了吧。

吴所谓说,不能告诉他,就让他等吧。

穆李杜后来是八点半才回寝室,外衣都湿了,落汤鸡一般,还冷得直哆嗦。

吴所谓忍住笑问,穆大诗人,你不是说去写你的长诗去了吗?

穆李杜还没说话,就打了一个大喷嚔,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稍微好了一点后,说,对对,是写诗去了。

吴所谓就装着很不解地问,那怎么都淋成这样子了呢?

穆李杜又打了一个大喷嚔,用他那快有点嘶哑的声音说,唉,这个鬼天气,真是的,怎么就突然下雨了,迟不下早不下的。

吴所谓说,刚才周到说发现你在枫树下坐着,我们还不相信,都跑到窗前看,那身影好像真的是你,你说说,到底是你吗?

穆李杜正拿一块毛巾在擦头发,他白了我一眼,说,哦,那确实是我。

吴所谓装着很不懂地问,你怎么写诗写到那里去了呢?

穆李杜又接连打了两个大喷嚔后,才说,我在教室里呆了一段时间,感觉到构思得还不是很成熟,就跑到枫树下找灵感去了,你知道的,那里环境好,很有诗歌里的意境。

吴所谓很是认同地说,那地方确是个好地方,听说去那里坐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约会谈恋爱的,还有一种就是诗人了。

穆李杜立即说,那我就是后一种人了。

大家就笑嘻嘻地肯定穆李杜说,对对,穆李杜是后一种,是大诗人。

吴所谓突然醒悟过来似的问,好像这雨下了好久了,难道你就一直在那里寻找灵感吗?也不躲躲雨,你看,这不就淋湿了吗?等下快去买点感冒药吃吃,别生病了。

王文清立即说,穆大诗人,你不用去买感冒药了,我这里备用了一些,你拿着去吃吧,真的,现在就吃两片吧,千万别感冒了。

穆李杜感激地接过感冒药,对大家说,都说诗人离疯子只有一步之遥,我这一次也算是体会到了,真的,我坐在枫树下,尽管淅淅沥沥的雨一颗一颗地打到我身上,可我那个时候的内心正诗意盎然,所以,就一直没走,直到尽兴后才回来,结果就淋湿了,呵呵,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穆李杜一说完,药还没吃,就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嚔。

当穆李杜打完那几个地动山摇的喷嚔后,吴所谓说,穆大诗人,我敢肯定,你在我们快毕业的这两三个月里,会在诗歌方面取得杰出的成绩的。

穆李杜很是欣喜但也有点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吴所谓说,这当然,你写诗写到这个程度,离疯子真的只有一步了,假若还不成为大诗人,那绝对是没道理的。

我们都挤眉弄眼笑着祝贺穆李杜成为大诗人,等着他的诗集早日出来,然后给我们签名送书。

穆李杜又打了几个喷嚔后说,这好说,没问题,没点问题。

穆李杜将药吃了,又去了一趟厕所。

我们又是一阵狂笑。

笑完后,王文清说,吴所谓,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

吴所谓立即笑着说,没事的,穆李杜身体里的欲火旺得很,让雨淋淋灭灭火是好事。

王文清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穆李杜再次回到寝室后,立即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地睡觉了。

5

穆李杜感冒了,有点严重,打了针,吃了药,还请了一天假。

中午我们回到寝室里时,看到穆李杜正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读那本《五人诗选》。吴所谓满肚子的坏主意就又来了,笑着对穆李杜说,我知道,我们的穆大诗人还是放不下舒婷的《致橡树》,那是多好的诗啊!吴所谓说完,还背诵起来了——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我和唐大为就心照不宣地一边笑着一边说,这诗歌真是感人肺腑,好诗好诗,好像舒婷当年就是特意为穆李杜写的一样。

穆李杜脸上就露出了孩子般天真而羞涩的笑容。王文清在一边有点看不下去了,便心疼地向穆李杜暗示着说,你还是把书放下,好好休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吴所谓的话有时还是少听点为好。

穆李杜就用他嘶哑的喉咙说,没事没事的,其实啊,感冒一回,也是好事啊,这样就可以有理由请个假,好好躺在床上看看书,其实也是蛮好的,什么叫机会难得,这就是嘛。

王文清一听,哭笑不得,一边摇着头一边对吴所谓使眼色。

吴所谓装着没看见,继续满怀深情状背诵着《致橡树》——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谚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大家午睡起来时,发现穆李杜已起床了,披了一件冬天穿的旧棉袄坐在书桌前,正对着一沓洁白的稿纸冥思苦想。

王文清吃惊地问,穆大诗人,你怎么就起来了,感冒好些了吗?

穆李杜说,好多了好多了。他一说完,又咳嗽起来了。

王文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从床上跳下来的吴所谓说,穆大诗人看来又将妙笔生花,要赋诗几首了。呵呵,李白是斗酒诗百篇,穆大诗人要来个感冒诗千行了。

穆李杜有点羞涩地笑了笑,说,呵呵,反正没事,刚才好像有点感觉了,所以就起床准备写一两首,灵感这东西,大家都知道,来得快去得也快,重要的是在那一瞬间抓住。对不对?周到。

我立即点头说,对对,穆大诗人说得对极了,我举双手赞成。

唐大为就一边呵呵地笑着,一副鄙夷的样子。

王文清就催促大家快点走吧,要不上课要迟到了。

我们立即作鸟兽散一般,背着或夹着书和笔记本,或往厕所里跑去救急,或就直接往教室里赶,一个个生怕再在寝室多呆一分钟,就会耽误穆李杜的千古绝唱。

我跟王文清和唐大为一起往教室里走,唐大为突然说,这个穆李杜真是个活宝,老子看他这辈子都当不成诗人了,当个尸人还差不多。他怕我们没听懂似的,特别很得意地解释了一句,老子说他是尸人,是尸体的尸。我一听这话,感觉很不舒服,刚想反驳时,王文清说话了,唐大为,你就别说这样的风凉话了,穆李杜是个受过很大挫折的人,他的快乐如今就在写诗上,所以,我们应该这么看,不要在乎他的诗真的写得有多好。我们要在乎的是,他能在写诗中找到自己的快乐就好了。

我一听王文清这话,觉得真是说到点子上去了,但唐大为却不屑地嘿嘿干笑了两声。

6

一个周末晚上,穆李杜回到寝室时,已快熄灯了,我们几个已上床准备睡觉,所以没有谁发现他开心和得意的样子,他有点恼火和失落。为了将自己内心巨大的喜悦传达给大家,他突然对着自己的手掌心深深地闻了一下,然后说,啊,真的好香啊!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不仅吴所谓注意到了,就是连王文清、唐大为和我都注意到了。

穆李杜再次闻了闻自己的手掌,很是陶醉的神情,又说了一声,啊,真是香死个人啦。

吴所谓有点急了,问,穆李杜,怎么啦,今晚占到哪个妇女姐姐的便宜了吗?

穆李杜立即变色道,吴所谓啊,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跟你说。

穆李杜说完后,又闻了一下手掌,又是一声喃喃自语,啊,真是香得骨头都酥了。

王文清看着穆李杜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问,穆大诗人,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情这么好?

穆李杜便兴高采烈地走到王文清床前,将双手伸到王文清鼻子前问,你闻闻,香吗?

王文清一闻,果然有一种好闻的芳香,便问,哟,穆大诗人,你老实交代今晚的艳遇。

穆李杜便很幸福地呵呵笑了几声后,将嘴凑到王文清耳边,似乎只想让王文清一个人分享这无边快活的秘密似的,可他真的说出来时,却让寝室里的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穆李杜说,今晚被一个老乡硬拉到舞厅里,结果你说碰到谁了?

王文清疑惑地问,碰到谁了?难道碰到仙女了?

穆李杜很得意地说,我碰到的可是比仙女还要好的人。

吴所谓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碰到赵老师了。

穆李杜很开心地扫了吴所谓一眼,说,呵呵,还是你聪明,对,是碰到她了。

吴所谓没劲了,说,没意思。

穆李杜立即说,怎么没意思呢?我还跟她跳了好几曲舞,抱着她的感觉好得真像在飞啊。

吴所谓更失望了,说,唉,就跳个舞啊,真是的,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穆李杜没好声气地说,你这个俗人不懂的,懒得跟你说。

吴所谓就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说,呵呵,你那破事还能美妙到哪里去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好啦,我也不跟你说了,要睡觉啦。

穆李杜一听吴所谓说他的事是破事,便来气了,回骂了一句,你那些事才真正是破事呢。

穆李杜说完后,又闻了一下手掌,很是陶醉地自言自语着说,真香啊。

我们便没谁理睬他了,又准备睡觉。

穆李杜立即说,你们别急着睡嘛,早死三年,可以让你们睡过够的,我还有重大喜讯没宣布呢。

我们一听,可却没谁再来精神,特别是吴所谓,他的头突然又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笑着说,穆大诗人,我求求你,别再制造噪音了好不?我真的想睡觉了。

穆李杜却没有再理睬他,而是继续我行我素地说,赵老师正在编一本书,今天晚上已邀请我参与编辑,说到时候还会署上我的名字。

大家一听,立即来精神了,七嘴八舌地问穆李杜真有这样的好事?

穆李杜便很骄傲地说,这还会有假?真是的,懒得理你们了,我啊,也要睡觉啦。

这回穆李杜便不管我们问长问短,卖起关子来了,并且把被子一蒙头,然后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第二天起,穆李杜白天一有时间,就往图书馆跑,而一到晚上,便不再往教室里跑了,而是去了阅览室,他在按赵老师的要求,到处在翻阅资料,然后或摘抄,或复印,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也忙得欢天喜地。

穆李杜就这样帮赵老师找了半个月的资料,才告一段落。

这段时间里,穆李杜每天都是意气风发,都是幸福得像花儿开放。每天向我们汇报着,他又跟赵老师单独相处了多久多久,赵老师还在家里给他煮过咖啡喝,赵老师甚至跟他说了,以后他要换洗的衣服,就用她家里的洗衣机去洗好了……穆李杜絮絮叨叨说完这些后,总要很骄傲也很一针见血似的总结一句,赵老师真的很关心很关心我的。

穆李杜到底找的是什么资料呢?我们毕业后才知道,赵老师在帮一个书商做一本关于中国女性性生活五千年变迁史方面的书。我们终于明白,穆李杜为何一直不肯说自己在找哪方面的资料了。那本书出来后,赵老师还特意送了一本给穆李杜,可我们并没有在编辑一栏中找到他的名字。

7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正在寝室里看书时,穆李杜突然很兴奋地回来了,目光如百瓦灯泡,还不停地搓着手走来走去,好像干了件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大事,还几次望着我嘴都张开了,可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我急了,说,穆李杜,你有什么屁想放就放,怎么老这么欲言又止呢?

他立即很没好声气地说,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呢?别人的事可是很神圣的。

我隐约猜到了几分,就笑嘻嘻地说,这可是你逼的,谁叫你老是光张嘴不说话呢?

他叹了一口气说,唉,这是什么年代了?世风日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看你说了粗话结果还有理了。真是真是……

穆李杜说这话时,差点把头摇得如拨浪鼓,我差点担心他脖子扭断了,装着很不在乎的样子说,你不说就不说吧,我上厕所去了。

我抬脚刚走一步,他就把我拉住了,说,你看你,年轻人就是稳不住,急什么急嘛,我就说还不成吗?

原来,傍晚时分,他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校外,找了个邮筒,看了看周围没有熟人,只有远处人工湖边的金柳,如夕阳中的新娘。他又看了看天,天空中正晚霞朵朵,如新娘的红盖头。风是水一般的柔情,空气是甘蔗糖一般的甜蜜,天籁是婚礼进行曲一般的和谐,就连这个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都如婚宴上众宾客的碰杯和祝福……就在这美好而醉人的时刻里,历史在创造,爱情在谱写,他穆大诗人也将附带有《致橡树》的情书终于投进了邮筒,信封上面写的当然是赵老师的芳名。

穆李杜如诗地叙述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情书后面,署上你的大名了吧。

穆李杜立即很爽快地说,没有署名,我特意没署名的。

我大惊失色地问,你不署名,那赵老师怎么知道是你写的呢?

穆李杜就振振有词地说,这个啊,你没谈过恋爱就不懂的,我是特意不署名的,留点悬念嘛,一是看看她和我真的是否心有灵犀一点通;二是退一万步讲,她不知道是我写的,就可好好吊吊赵老师的胃口。我啊,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已决定了,先这样写一个星期的情书寄给赵老师,等到将她的胃口吊得很足了,就亲自登门求爱,这样,我就如探囊取物了。

我听完后,立即伸出双手,竖起两个大拇指,唱赞美诗一样地直呼,这招高,实在是高!

穆李杜就羞涩地笑了起来,很谦虚地说,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我实是看到我们是好兄弟,才与你分享这些快乐时光的。他们几个我才懒得理呢!

我说,那是的,他们都是俗人一个,不配分享你的快乐。

穆李杜立即严肃地说,那也不能这么说嘛,到时候真的成了,我还是会告诉他们的,欢迎大家都来分享我和赵老师的幸福嘛。

我就捂着肚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里,穆李杜果然每到傍晚就偷偷地去给赵老师寄情书,而每封情书后面,都无一例外地附上了《致橡树》。当他每天喜滋滋地告诉我这些时,我都要跟他争论一番,我的意见是,后面附带的诗总是《致橡树》会把人看烦的,怎么就不一天来一首新鲜的情诗呢?他辩解道,假若每天换新的情诗,会给人花心的感觉,错误地表明他用情不够专一不够立场坚定。我说这与专一无关,我只是觉得每天都有新鲜的面孔,才不会感到乏味,才会有新的期待,这样就更能吊人胃口了。他认为吊人胃口的是他前面亲笔呕心沥血写的情书,那些文字每天都是新鲜的。另外,他还研究过,一个人要真正地将《致橡树》读懂并读到一定境界,得读七次左右,只有这样,这诗的每一个文字才会在人的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才会融入血液化作血小板每天在血管里流过来流过去生命不止奔腾不息。

穆李杜说到他的这个研究时,我无可奈何不可救药地服了他,只是到了第二天傍晚,他将新情书投寄了回来后,我才再起革命斗争的雄心壮志,又与他理论起来,然后又服了他,服到落荒而逃直想骂娘。

这个星期,赵老师又给我们上课了,我和穆李杜就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想看看她在读了情书后,到底有什么异常?可我每次都没什么收获,而穆李杜每次都收获大大的,他说赵老师的眼睛里有了血丝,这说明她看情书后,心情肯定比较激动,就睡不着了,甚至还感动得流下了泪,这样,眼睛里的血丝自然就有了。他说赵老师现在不太敢看他了,这说明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情书是他穆李杜写的,所以有点不太好意思看他了,赵老师终究是女人,还是有点害羞和难为情的嘛。他说赵老师以前上课每节课要写掉三支粉笔,而现在只写两支半了,那是因为她想起了收到的情书,思想就开小差了,动笔板书时就开始仓促一些了……

我对穆李杜的观察力和想象力简直叹为观止。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穆李杜再次激动起来了,他跑到外面将头发理了,将胡子刮了,将西装烫了,将领带打了,然后回到寝室里将皮鞋擦得油光闪闪,脸上因为喜滋滋也泛滥着光亮了,整个人简直貌比潘安气比关公才比李白。

看着他在寝室里搓着手走来走去,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事了,问,要行动了?

穆李杜很坚定地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说,对,要行动了,也该收网了。

我一听这词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穆李杜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九点一到,穆李杜突然从被子里掏出一朵玫瑰,可能因为捂在被子里的缘故,这玫瑰有点焉头焉脑的了,他心疼万分地对着玫瑰吹了几口气,可好像还是没解决问题,就喝了一口茶,喷到玫瑰上,有了茶水的滋润,玫瑰立时好看多了。他就微笑着,像护着个价值连城的至宝,小心翼翼地插进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朝我潇洒地挥了挥手,信步走出寝室,咚咚咚地下楼了。

但没有多久,穆李杜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回来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看来情形不太妙,但我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见到赵老师了吗?

好长一阵时间后,穆李杜才突然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说了一句,见到了。

我立即问,情况怎么样?

穆李杜就带着哭腔说,晚了一步。

我疑惑不解地问,什么晚了一步?

穆李杜抹着眼泪说,我敲开了赵老师的门,结果是一个穿睡衣的中年男人开的,他一见我就问,你找赵老师有什么事吗?我就慌了,立即说没事。那男人就说,哦,既然这样,那就改天再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这时,房里传来赵老师柔情万种的声音说,来啊,那男人立即说,芹子,我就过来了,你等一分钟好了。那男人话一说完,就啪地一声将门关上了。我的心在那一刻里疼得如针扎。

没关系,或许这男人是赵老师亲哥哥之类的人,你别乱想。

那不可能!

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赵老师家就在一楼,所以,我也怕自己搞错了,就忍着心在流血的痛,悄悄地绕到赵老师家后面窗下,刚一猫下腰,就听到赵老师啊啊啊不停地叫了起来……我当时真的觉得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没这么严重吧。

穆李杜两眼放射着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说,你一听赵老师那啊啊啊的声音,就知道她是在叫床了,他们是在做爱啊!

穆李杜说完,眼泪双流地倒在了床上,便再也不理会我的什么安慰了。

受此打击,穆李杜到毕业时似乎都没恢复过元气,在寝室里也开始变得格外沉默了。

第十三章 出人命了

1

离毕业时间越发近了,可王文清的去向还没眉目,他心里特别烦,很想喝酒,便提议大家来个AA制,到唐大为酒店里去喝酒如何?我们都说好,是的,快毕业了,该好好过几天快乐日子了。

在唐大为店里喝了几杯酒后,王文清便暗暗叫苦了,后悔不该提议来喝这个酒了,因为大家的话题就开始转到毕业后的事。

唐大为说,他反正就留在这个城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有个亲戚对他热情得很,硬要将他的关系档案调过来,转行到银行系统,去给那亲戚当高级秘书,其实啊,当高级秘书也是一个过渡,再过一两年,时机成熟了,他就会提拔去当副行长的。

穆李杜便小心翼翼地问,那一万块钱的城市增容费,是你出,还是银行出呢?

唐大为很不屑地看了穆李杜一眼后说,这个当然是银行出啦,我是他们当人才引进的,难道还要我出?

这个时候,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都说他命好,有个好亲戚。

吴所谓说,他毕业后,就准备怀揣这张本科文凭去广东那边闯世界,自己也该赚钱了,并且是赚大钱才行,要不,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真不是人过的。

唐大为很是欣赏地说,吴所谓不错,终于明白过来了,好样子的,肯定是受了老子的影响吧。

吴所谓说,你就别这么自以为是了,好吗?我是受了田娟的刺激。她还不是嫌我没出息吗?我就要到广东去出息给她看看,要她到时候后悔死了才放了她。

穆李杜说,你吴所谓也别太偏激了,她不愿跟你,我看并不是因为你穷,而是你太吊儿郎当,而不上进不打紧,还生活态度不端正,堕落得很,这个问题就大了。

吴所谓一边端着酒杯给自己灌酒一边轻蔑地说,你懂个屁。

穆李杜有点生气了,说,我看啊,你才是懂个屁,成天东游西荡,不学无术,我啊,好歹也是个诗人吧。

吴所谓呵呵地笑着,口里念着,诗人,呵呵,唐大为原来说得好,还尸人呢。

穆李杜没有理会到他话语里讥讽之意,继续说,这世界上还是有爱情的,你看看,蒋沧海和曾琼两个就是很好的例子嘛。大家说是不是?我看啊,就你吴所谓太俗太俗不可耐,一看见女人首先想到的不是爱情,而是想着如何脱别人的花短裤。

我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吴所谓突然来气了似的,将酒一口就灌下,然后看着穆李杜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俗人,怎么啦。

我看到形势不对,立即说,好了好了,我也告诉你们我毕业后的去向吧。

去哪里?大家几乎都异口同声地问。

我说,我还是回老家,已联系好县里的一中了,问题应该不大了。

穆李杜说,你小子不错,可以进县里的一中,那收入会大幅度提高的哟,好的好的,这两年书没有白读。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老爸帮的忙。

我点了点头。

穆李杜就感叹起来,这年代,他妈的,全是关系。唉,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穆李杜说完,也很李白一般地灌了一杯酒,结果差不多有小半杯从他嘴角流了出来,将他的衣服都淋湿了一块。

蒋沧海安慰穆李杜说,别急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穆李杜很认真地说,对对对,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回原单位教书就是。

唐大为叹了一口气说,教书工资太低了,也只有你穆李杜能安心这么教下去。

蒋沧海见王文清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在喝闷酒,他知道王文清肯定是在为自己毕业后工作的事而不太开心了,就端起杯子想跟他一边喝酒一边说说话。可这个时候唐大为也发现了王文清有点闷闷不乐,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特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王文清,你呢,毕业后的事搞好了吗?你可是学生会的大主席,优秀得很,能力也大得很,情况应该比我们强得多的,说说看,毕业后,你将在哪里高就,到时候我也好来拜拜码头。

王文清脸有点红了,但他还是很平静地说,我啊,也和穆大诗人一样,准备就回去教书。

唐大为就装着很是惊讶地样子说,不可能吧,那你这两年书不是白读了,学生会主席也是白当了啊。

王文清尽管心里烦透了,可脸上还是很平静地说,这很正常啊。

2

天无绝人之路。

市内一个不错的中学要招聘一些老师,其中就包括一名语文老师。这启事在报上登出来后,报名者众,王文清也去了。

经过首轮笔试后,原来的五十多个人还剩下十个,王文清就在其中。

再经过试教后,还剩下三个人,王文清也在其中,并且成绩还排在第一名,其总分与后面两个距离还比较大。

这一切让原本并不很抱希望的王文清突然很抱希望了。

为了怕生意外,他还刨地三尺般地,终于以老乡身份认识了在这个学校教书的一个老师,而这老师和学校一位副校长关系还不错,还立即很热情地带他去拜访了一次副校长。这副校长一见是他,立即叫出了他的名字,并说他笔试试教都不错,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很好,所以,他在面试时,一定要好好发挥,不要浪费了这次机会。末了还特意问王文清,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王文清当时心情也特别好了,说肯定没问题的。他那老乡还开玩笑说,王文清这身体打死三只老虎都没问题的。副校长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这次见面,气氛特别好。

但没有让他想到的是,在面试前一天,一个自称是教育学院一学员的人突然打电话到这学校办公室,说是要举报一个人,那就是王文清,这人人品很成问题,然后还说了一大堆,甚至将他和宋缃波的事都说出来了,说他逼着宋缃波搞婚外恋,后来宋缃波不堪纠缠,干脆退学了。

当天晚上,那副校长为此还特意托王文清老乡打来电话是怎么回事,王文清一听后,大为震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在背后造谣中伤,那是谁呢?会是这次招聘三个人中的一个在搞鬼,还是学院里谁眼红他快应聘成功,心里就不舒服,特意来一个恶作剧呢?王文清信誓旦旦地保证,绝无那些事。那老乡还是有点不安地说,但愿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当然,你放心,我们到时候也会来调查的。然后他还安慰王文清,对这事别太在心上,晚上好好休息好,明天好好面试,千万在这节骨眼上别出事。

这个晚上,王文清其实并没有休息好,失眠了,他老在想,到底是谁呢?竟然这么黑这么毒这么不择手段。

但令王文清没想到的是,更黑更毒更不择手段的还在后头。那是第二天,他赶到那学校去面试,当时,学校办事人员,将他们三个等着面试的人安排在一个办公室休息。没有多久,学校负责面试的领导和老师都陆陆续续到了,再过十来分钟,面试就将开始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她一进来,就对着王文清又是哭又是闹了,还骂王文清怎么这么没良心,竟然将她们母子俩丢下不管了,她们找得好苦,终于在这里找到了……

王文清当时都懵了。

办公室里顿时也乱成一团,来了好多看热闹的老师。

当王文清终于头脑清醒一点,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立即很严肃地大声叫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那妇女就一边哭着闹着说,哟哟,竟然反眼就不认人了,你太没良心了,叫我们母子俩以后还怎么活啊。这妇女然后还跑到那些围观的老师面前说,几年前,王文清骗了她的身子,后来,生下孩子后,就不认她们娘儿俩了。这叫她们两个怎么活啊。她说完后,就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闹的……这个混乱的局面,直到后来学校保安来了,连拖带拽地将这妇女带了出去做调查,才算稍稍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已过了原定的面试时间20来分钟了。

后来面试还是正常进行了,但王文清没有参加,因为学校校长说,王文清的事,干脆等调查清楚后再说吧。

王文清的事至于后来是怎么调查的,他并不太清楚,他清楚的是,后来这学校将当时的第三名招聘进去了。

六月初,那学校的老乡打了一次电话过来,还遮遮掩掩地向他透露了一个这样的情况,王文清的事出了后,本来学校准备要第二名的,但后来查出来,王文清的事竟然都是那个第二名的人策划出来的。这人原来在乡下教书,他太想借这次机会进城了,于是就处心积虑地搞了这么一出。

王文清接完这个电话后,大骂了三声国骂。

3

这天刚好是周末,王文清晚上在外面喝了点酒,有了一点醉意,本想大醉一场的,但他最后决定不喝了,招聘被黑了,留校的希望基本上等于零,可他就不相信天有绝人之路,是的,难道就不能想其他办法吗?假若因为这个就喝得不成个样子,那他王文清算个什么东西了呢?要是唐大为知道了,肯定会当歌唱一样地拿这个做文章,那话肯定会很难听的。回到学院后,为了打发时间,他便去了学校那个舞厅,他想到那里去放松一下。

也就是在这次舞会上,他和白玮交上了朋友。

其实,早之前,他就见过白玮的,也打过照面的,但一直没说过话。那时白玮总是抬头走路,冷漠地拒人千里之外。白玮是院里的职工,管院广播站的工作,她有个男友在北京念博士,只是听说两个人感情不太好。白玮还有一个更大的来头,那就是她是白院长的千金。

这个晚上,他最初约白玮跳舞只是觉得苦闷无聊,想找点刺激发泄一下。

当时,只要舞曲一响,白玮便不管谁去约她,她都是理都不理就拉起跟她一同来的女生旁若无人地跳了起来。

王文清看到几个男同胞都被白玮拒绝后,他心里有点不爽了。所以,等新的一曲响起音乐时,他便笑着走到白玮身边伸出了邀请之手,可白玮瞧都没瞧他一眼,就又拉着那个女生步入了舞池。

一种征服的欲望就来了,王文清就想挫挫白玮这锐气了。这一曲,他没再邀其他女生跳,而是一直盯着在舞池的人群中移动的白玮,好几次,白玮和那个女生从他身边舞过时,他就大胆地盯着白玮放肆地看。开始一两圈时,白玮还平静无事的样子,可到第三圈第四圈时,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迅速地瞄了王文清一眼,便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舞到别处去了。后来干脆不往王文清站的这边跳了。

王文清还是用目光跟着白玮。

这一曲终了后,白玮和那个女伴到另一个角落里去休息了。

王文清大胆地走了过去,盯了白玮一眼,站到了她身边,也不说话。

又一曲响了,王文清又向白玮伸出了邀请之手。

这次白玮看了王文清一眼,在稍微的迟疑中,她又拉起那个女伴的手往舞池里走了。

王文清不恼,也不罢休,继续用更大胆的目光盯着舞池中的白玮。

白玮几次从王文清身边舞过时,总要装作在无意中瞄王文清一眼。

王文清知道自己成功一半了。

第二曲终了后,白玮和女伴又到另一个地方去休息了,王文清便又走了过去,还是一声不响地站在白玮身边。

第三曲又响起时,王文清再次伸出了邀请之手,白玮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要拉着那女伴去舞池,那女伴没有动,而是向王文清努了努嘴,那意思很是明显,叫白玮还是给王文清一个面子,接受邀请去跳一曲。王文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呵呵,终于要成功了。

但让他傻了眼的是,白玮突然对他说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就拉起那女伴又走到舞池中,随着节拍翩翩起舞了。

王文清一听白玮骂他是神经病,肺都快气炸了,真的想就此作罢,刚好一个认识他的外语系女生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怎么不请我跳一曲呢?

王文清就在准备答应时,突然转口说,不好意思,我正在找个人,等下再跳吧,很是对不起。

那个女生有点尴尬,说了声没关系,就去了其它角落里了。

王文清便装着真的找人一般,看到班上的一个同学在,急忙上前装着有事一般说了几句,但同时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过舞池中的白玮。

第三曲终了后,白玮和那女伴又走到距王文清很远的一个角落里休息了。这一次,王文清开始没有动,他算好了时间,就在第四支舞曲快响了时,他立即一路小跑从舞池中穿过,直奔白玮而去。当他跑到白玮面前时,舞曲刚好开始响起了,他不由分说,拉起白玮的手便往舞池里走。白玮开始明显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出去,可没成功,便没再抽了,而是任由王文清拉着,走到舞池中央,然后站定。

是一曲快三。

白玮傻乎乎地站在王文清面前,好像被吓坏了似的,满脸惊恐地盯着王文清。

王文清对她笑了笑,轻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就请你跳个舞而已。

王文清说完便带着白玮跳了起来。

白玮开始舞步还是有点僵硬,好像跟不上节奏似的,可这个时候的王文清已如一架巨型机器一样突突地向前开了,好一会儿,白玮的舞步终于跟上来了,而一旦跟上来后,王文清发觉他们两个一起跳快三,真是天生的一对似的,配合得好极了,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白玮也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付给王文清了……

王文清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一曲终了后,王文清拉着白玮的手最后转圈时,白玮情不自禁地转了好几个圈,才笑嘻嘻地跟王文清一起走到了舞池边,坐下来休息时,王文清不先说话,白玮终于忍不住了,说,没想你的舞跳得这么好,真是太过瘾了。

王文清便站了起来说,好了,下次再请你跳吧,我想回了。

白玮跟着他站了起来,招呼了那女伴一声,对王文清说,那我们一起走吧。

舞厅外面月色很好,白玮忍不住在站在月色中,很是陶醉地转了好几个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三舞曲中,同时很是感叹地说,这月色真是太美了。

王文清说,你们住哪呢?我送你们回吧。

白玮停住了,看了王文清一眼,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这么好的月色,这么早就回去睡觉,你难道不觉得是暴殄天物吗?哦,我也饿了,你请我们两个女生去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如何,总不会拒绝吧。

王文清便故意说,我要是拒绝了呢?

白玮恶狠狠地说,那你还算个男人吗?

王文清笑了,说,去哪儿,你说个地方。

这个晚上,他们去了一个露天小吃摊,一边吃夜宵,一边赏月。

王文清突然想,自己该不该在白玮身上做点文章呢?

王文清突然很留恋这个城市了。

4

离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王文清真的有点急了,他告诫自己,该行动了。终于在一天晚上,他成功地以应白玮之邀的名义闯进了她在广播站的闺房,是个小两室一厅。

王文清在客厅里坐了下来,白玮将电视打开了,调到了一个娱乐频道,主持人正和一个刚刚冒出名来的新人在做一个游戏,里面的人鼓着掌。王文清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觉得无聊肤浅空洞,但看到白玮似乎比较喜欢看,他觉得自己以后在这方面也要多注意注意了,以免以后白玮说与他没有共同语言。

白玮去了一趟房间,当她出来时,手里提了一瓶红酒。然后笑着说,咱们喝点酒吧。

王文清看了看酒,又望了望白玮,他似乎也看到了一种暧昧的东西浮动着,他就压了压自己有点慌乱的心,然后呵呵笑了笑说,好的。

王文清便陪着白玮喝酒,不知道为什么,王文清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两个人,一下子是老婆舒心,一下子是宋缃波,两个人的脸孔交叉变换着。他的心情便有点糟了,于是话也少了,老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白玮似乎也感觉到了,她举着酒杯笑了笑,说,你就不要那么辛苦没话找话嘛,我们就喝喝酒,看看电视,即使不说话,我也觉得很好的啊,难道你不觉得吗?

王文清立即说,是的,跟你这么一个大美女在一起,感觉当然会是很好的。

白玮喝了一大口酒,问,我真是个大美女吗?

当然。

呵呵。那魅力如何?

魅力四射,魅力无限!

呵呵,听了你这话,真舒服,来干一杯。

白玮说完便呵呵地笑了起来,很好看了,王文清刚才那种有点拘束和压抑的心情立即少了很多,就很是响亮地跟白玮碰了一下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文清倒酒时,白玮突然盯着他问,今晚我们就这样一直喝到天亮如何?

王文清看了看面色已开始红润起来并且似乎有点醉意的白玮说,好啊,我巴不得呢。

那你可不许干坏事!

什么坏事?

不许欺负我。

我哪敢啊。

呵呵,那还差不多。

这层楼经常就你一个人住?

没,隔壁还有个女同事,但她住得少,常往男朋友那边跑。

哦。

呵呵,看你这样子,心里就肯定在往坏处想了。

我没想。

你在想。

我真的没想。

你就是在想了,还不承认。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嘛。

好的,我想了。

是嘛,你看,我就知道你想了嘛。

可我想了,我没行动啊。

呵呵,那是你笨啊。

白玮说完便侧着身子笑吟吟地直勾勾地盯着王文清,王文清一听她的那个笨字,血就一下子热了,再加上这目光,他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了,一下子就伸手将白玮抱在怀里,同是嘴唇也准确无误地盖住了白玮那湿润散发着酒香的嘴唇。

白玮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呼吸有点急促了,开始还紧闭的嘴唇慢慢张开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暖流射入了王文清的口中了,那是白玮刚才含在嘴里的红酒。

王文清将那带着白玮体温和唇香的红酒吞了下去,心就陶醉得飘飘荡荡了。

他们的接吻整整持续了十来分钟,当王文清一只手插进白玮的衣服摸到那温软而饱满的奶子时,白玮才梦醒一般地将他迅速推开了,用手抹了一把嘴唇,眼泪便出来,说,王文清,你好坏啊,我真的很后悔叫你来这里了。你原来可保证过不欺负我的,可你却这样子了,我以后不理你了。

王文清立即吓坏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停地说对不起。

整个房间里只有电视里传出来的噪音。

好一会儿,白玮抹了一下眼泪,又笑了,说,呵呵,王大哥,你怎么这么坏啊。

王文清刚才紧张得很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红着脸说,谁叫你太美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还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得住了。

那还差不多,要不,我就要把你赶出去了。

那你一个人留下来,多孤单啊,不好吧。

这话还有点良心。

呵呵,我良心大大的好。

哟,给你个梯子,你倒爬得很快哟。

王文清就看着白玮呵呵地笑着。

今晚整个晚上都能陪我吗?

当然能。

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事了?

没有。

你反正嘴上不老实,我可告诉你,这里有两间房,今晚你睡一间,我睡一间,你还想占我便宜,告诉你,没门。

王文清就呵呵地笑着。

两个人继续喝酒。

后来白玮终于说有点睏了,睡觉吧。

王文清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表,哦,竟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寝室早关门了。

白玮站起来时,有点摇摇晃晃了,王文清就想去扶她,她立即就将他推开了,别想再碰我,我去睡觉了,你睡那一间啊,警告你,可不许过来。

好的,我不过来,你去睡吧。

这还差不多,真乖。

白玮走到卧室里,又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说,呵呵,你真的好老实。

她一说完,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王文清立即有点后悔了,是的,我怎么就真老实了呢?看来已没有机会了。唉,我怎么这么笨了呢?

王文清脑海中又浮动着舒心和宋缃波两张脸了。王文清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他还是很恨自己了,他走到白玮隔壁房里那张床上躺下来时,啪啪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睡不着,就辗转反侧,老在想着,下一步怎么办?

好一段时间后,在模模糊糊中,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了。同时,房里的灯也突然亮了。

穿得很透明的白玮抱着一个枕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她喊了一声,王文清,你给我起来!

王文清立即爬起床,不知道自己又哪里错了,问,白玮,怎么啦。

白玮直勾勾地盯着王文清说,你怎么这么笨这么老实啊,说了不准你过来,你就真的不过来啊。

王文清立即跳下床,一跨步就跑到了白玮身边一把将她抱住,说,好的,咱们现在就过去。

白玮带着哭腔地说,不。

王文清很是不解了,问,那……

我过来了,我想睡到你旁边。

好的好的。

王文清的一把就将白玮抱起来,走到床边往床上一放,就扑了上去,将被子拖过来,将自己和白玮盖住。白玮柔软的身子像火种一样,把王文清点燃了……

5

还只有一个星期就要毕业离校时,整个校园里弥漫着告别的气氛了,王文清悬着的心随着白玮带来的消息终于稍稍落地。

那天晚上,王文清又来到白玮在校园广播站的那个卧室,正在看电视的白玮见他来了,立即起身从柜中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小杯,递了一杯给王文清,自己也端起了一杯,便笑着说,来,咱们将这杯干了。王文清端着酒杯正在迟疑着时,白玮的酒杯已碰了过来,砰,清脆的碰杯声立即将王文清惊醒,他没有立即喝酒,而是盯着已将酒杯凑到嘴边正准备喝的白玮不解地问,今晚有什么好事吗?白玮笑了,哼了一声后说,你才知道吗?王文清还是有点不解地哦了一声。白玮说,你就把酒喝了吧,喝了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王文清有点激动,他想肯定是关于他留校的事了,迅速举杯跟白玮又碰了一下杯子后便一饮而尽。

白玮又往两只酒杯续上酒,微笑着对王文清说,我父亲已初步答应帮你的忙了。王文清一听欣喜若狂,一把抱住白玮狠狠地亲了两口,想再亲几口时,白玮却冷冷将他推开了,然后说,可我父亲答应帮忙并不等于就真能办成,这还得看你王文清自己怎么来处理这件事了。王文清还是抱着白玮问,你说,我想只要能留校,没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了。白玮说,跟你老婆先离婚。王文清睁大眼睛吃惊地说,这怕有点难,这婚不是说离就能离的。白玮没有理会似的说,你那婚不仅得离,还得赶紧离,期限是毕业离校的那一天之内。王文清立即大叫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白玮冷冷地说,那你想留校也是不可能的事,你自己想好好想想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让我恨你!

白玮说完将王文清推出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就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继而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王文清地站在门外,呆若木鸡。好一阵后,他才举起手来,想敲那门,但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而是失魂落魄似的走了,在校园里孤魂野鬼似的转悠了半个晚上,才回到寝室,然后谁也不理,倒头便睡。

王文清出人意料地在毕业前夕突然请了三天假,别人问是去干什么,他就说老家有个高中突然给他消息,要他回去试教。

这当然是一个谎言,他其实是回去和舒心离婚去了。

王文清回到家里时,已是傍晚了,舒心刚从田里做完农活回来,一身泥水,样子很是邋遢,见他回来了,一脸惊喜。

舒心很快就去忙乱晚饭了,看着这一切,王文清觉得很不忍心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一点。但假若不这样,那对自己是不是又太残忍了一点呢?真的,他不爱她,他跟她在一起,到如今能一起找个共同的话题都比较难了,难道就这样绑在一起生活下去?一想到这,他便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吃饭时,两个人还是习惯性地都没有多余的话,他几次想提出那件事时,可嘴里嚼着可口的饭菜,这让他无法说出口。

这个晚上,王文清从舒心身上滚下来时,看到她很满足很陶醉的样子,便一边继续抚摸着她的身子,一边咬了咬牙说,宝贝,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舒心身子一激灵,便睁开了眼睛,问,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了?

王文清说,宝贝啊。

舒心迅速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自语地说,你好久没这么叫我了,真的,我很喜欢你这样叫我。

王文清再次叫了一声宝贝。

舒心将他抱得更紧了,做梦一般地喃喃自语着,文清,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多么地爱你。

王文清在舒心的怀里有点喘不过气了,可他还是没有推开她,而是说,我知道的。

你知道吗?这两年里,我常常在做恶梦?

什么恶梦?

你不要我了,抛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不会的。这不回来了吗?

我知道,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的。

是的,你和你家人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对不起你呢?

我以后会好好服侍你的,哦,你书也读完了,我们什么时候也该生个孩子了吧,真的,我很想要孩子了。

好的,好的,我们会有孩子,会有一切的。

我真幸福。

对,我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相信。

哦,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假若抓住这个机会了,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会有一个根本的转变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你说是什么机会?

我留校的把握已很大了。

也就是说,你将变成城里人了?

不是我,而是我们将变成城里人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用和你们父母再住在一起了,他们好像一直不喜欢我。

可是……

可是什么?

遇到了一点儿麻烦。

什么麻烦?

这个麻烦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就直说吧,咱们谁跟谁啊,你遇到麻烦了,难道我还不帮你的忙吗,你说一声就是了。

我目前与留校的条件里,只差一条了,而跟我竞争的那两个人里,好像一条都不差了。

哪一条?

留校学员,必须是单身。

那这不是说就留不成了?

也不是,看怎么操作了。

瞒着?

不行,我去读书时,大家都知道我结婚了。

那怎么办?

我想好了,我们来个假离婚如何?

舒心一听到这,立即推开他,大叫起来了,你要跟我离婚?

王文清说,不是的,我说的是假离婚?

假离婚也不行,你别跟我说离婚这两个字。舒心一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文清撕下一卷纸,将舒心脸上的泪水擦去,一边擦一边说,好好,我们不提那个事了,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不留校了,还是回来教书算了。

舒心哭了一会儿,就躺下来了。

王文清便也躺了下来,可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着。

后半夜时,舒心又突然推了推他,然后说,你还没睡着吧。

王文清嗯了一声,没有动。

舒心趴在他身上说,留校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王文清本想说是的,但话出来后,就变成不是那样的了:“重要的是你,我当时提出来,只是想我们能离开这鬼地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你也知道,我在这地方是受了打击,也很难有什么好的前途的。唉,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舒心听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你再说说,这假离婚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文清知道有戏了,可他还是装着很不在乎的样子说,不说这事了,快点睡吧。然后就翻过身来,将舒心抱在怀里。

舒心在他怀里很是陶醉地呼吸着。

又一阵后,舒心又问话了,你说说看嘛,到底是怎么个假离婚?

王文清盯着怀中的舒心问,你真想知道?

舒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想是这样的,我们先离了婚,等我真的留校了,站稳脚跟了,然后再复婚,

你能保证再跟我复婚?你不是骗我的吧。

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就算了,不提这个事了,快点睡觉吧。

我睡不着,我还问一句话,你要说实在话,你真的很想留校吗?

王文清迟疑了一下说,其实啊,谁都想留校的。

舒心哦了一声,然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吃完早饭后,王文清正在想该怎么办时,舒心突然说话了,我们今天就去办离婚,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文清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装得很平静很从容,问,什么条件?

你给我写个保证书?

什么保证书?

保证书里写明,我们是假离婚,你一年之内,不管如何,都要跟我复婚。

王文清心里尽管暗暗叫苦,可他还是自己都不相信似的说,这个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别假离了,好吗?

不行。我昨晚想了很久,我知道,你志存高远,是个想做大事业的人,假若又回到原单位,你会很不开心的。你不开心,那我怎么会开心起来呢?

王文清有一种特别的感动,他真的想不离了。但他这个时候,却开了个玩笑,他说,你真的就这么放心我。

舒心说,我其实啊,已想通了,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和我家人的事的,更何况我也想跟你去城里享福的。好了好了,还呆着干什么?你快点写保证书,交给我后,我们就去民政所办离婚手续。

当王文清和舒心拿着绿色离婚证书走出民政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哭。他将这个原来称为老婆现在只能称为前妻的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

王文清再次去广播站找到了白玮,他敲开门时,白玮怔了一下,身子挡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也冷冷的,她似乎不准备让他进屋。

王文清看到这样子,便从口袋里将那个绿色本子掏出来,然后说,你看看这个吧。

白玮疑惑地拿过绿色本子一看,大吃一惊地问,我的天,你真离了!

对,真离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白玮的泪便出来了,她一把就将王文清拉了进来,立即用热吻将王文清的嘴严严实实地封住了。

这个晚上,王文清特别狂野,但泪水也在最后一刻喷涌而出……

6

白玮出事是在我们毕业离校的那个晚上。

当时,白玮本来约好要王文清晚上去她房里的,想好好庆祝一下,因为下午时,院里已通知王文清明天上午就去领留校学员表。

但没想到的是,唐大为在自己店子里和一个顾客竟然打起来了,让王文清拐了一个弯。

唐大为近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因为那个传说中的高官亲戚突然一命呜呼,他的户口编制调到城里来的梦就此破碎了,于是老和这个吵那个闹的,搞得谁见了他都烦,都避着走。不知道是因为将同学和老乡们都得罪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一天里,别的店子在都是高朋满座,或推杯交盏,或抱头痛哭,好不热闹,可他的店子却门可罗雀。他拖了一条凳子坐到门口,随时准备着低声下气的笑容拉客,简直郁闷得想跑到大街上杀人了。傍晚时分,一男子一大步就跨进唐大为店里,他立时笑得面若桃花,“嘎嘎”的笑声都出来了,那男子用广东腔惊讶地问,老板,你这店里养了很多只鸭子?杀一只,杀一只来吃吃。唐大为脸上的笑容立即僵硬了两三秒,就在店里的伙计面有难色地说着老板我们店里没……唐大为终于醒悟过来似的,立即插口说,好啊好啊,我们店里的鸭子这道菜做得是一绝,保证你喜欢。他然后狠狠地用目光剜了伙计一眼。伙计似乎还没转过弯来,唐大为立即将伙计拉到厨房里,咬牙切齿又压抑着声音说,死脑壳,怎么就不晓得去别的店里借一只鸭子来啊。

唐大为从厨房里出来时,又换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那男子已坐了下来喝酒了,他一见唐大为,将掏出一个厚厚的钱包在桌上拍了一下,然后就收了进去,说,老板,你姓唐吧,有什么好菜,你就尽管上。然后还邀请道,来来来,唐老板,咱们一起好好喝几杯,说说话。

唐大为的眼睛立即百瓦灯泡一般亮了,弹簧一样地跳到位子边坐了下来,一边老朋友一般地拍着那男子的肩膀,一边笑脸如花地说,对对,咱们是兄弟,一起好好喝几杯,尽个兴。哦,你怎么知道我姓唐啊。那男子便呵呵地笑着说,来来,先喝酒。

唐大为便愉快地举起了酒杯。

但后来令伙计都没搞清的是,唐大为和这男子开始还喝得很尽兴,喝到后来似乎有点高了,那男子好像也来气了,一边大骂唐大为是个傻逼,一边一巴掌就将桌上的碗啊酒杯酒瓶什么的都给拍下去了,唐大为一看,这还得了,就一耳光扇了过去,于是两个酒鬼的世界大战就这么开始了……

这时,王文清刚好正哼着小曲穿过校园小径去赴白玮的约,他本来可以直接去白玮那里的,可他偏偏来了灵感,想到校外去买一束玫瑰,他想象着举着花敲开白玮房门的那一刻将是多么地激动人心……可刚走到校门口时,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在飘着,特别熟悉,熟悉得刻骨铭心。他心里一惊,立即出了一身冷汗:她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呢?她不是早就去了广东吗?难道她又回来了,那回来干什么呢?这不是她吧,可太像了啊……

那背影在夜晚的路灯下开始模糊了。

就在王文清迈动脚步时,唐大为店里的一个伙计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他感到莫名其妙,手一抽,问,怎么回事?那伙计才大声喘着粗气说,打……打起来了?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谁跟谁打起来了啊?那个伙计又拉住他的手就跑,这次他没有将手抽出来了,已明白了三分。当他们赶到唐大为店里时,唐大为和那男子都倒在地上了,头上都鲜血直流,大口喘着粗气,可两个人都没忘了,狠狠地抓着对方的头发,两对发红的牛眼互瞪着……王文清后来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两条红了眼的西班牙斗牛分开,然后又叫了的士,将他们急忙往医院送……

医生先是给唐大为和那男子两个人洗伤口,然后又给他们洗胃,忙到大半夜时,两个人才慢悠悠地清醒过来。唐大为问,王文清,这是在哪里啊?王文清这才舒了一口气,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两点了,他立即意识到不好了,白玮当时是约他晚上十一点就赶过去的。但愿白玮不要生气,即使生气了,也不要到她那个院长老爸那里去哭诉,说他王文清是个忘恩负义过河就拆桥的人,她老爸要是听到女儿口中说出这种话来了,那他王文清明天还想去院里领那张表吗?他一想到这,急出了一身冷汗,准备走时,那男子突然睁大眼睛大声问,你就是王文清?王文清惊讶点了点头问,对啊,你是谁?找我有事吗?那男子似乎想坐起来,可没成功,便满怀敌意地说,宋缃波是不是又找你来了?王文清立即意识到那个背影果然是她,尽管心跳加速得很厉害,还是装得很平静地说,她没来找我啊,怎么,她不见了吗?你是她什么人?那男子说,我是她在广东的男朋友啊,我们就要准备结婚了,可她却突然不见了,我去她老家找过,说是到这边来了,我便立即跑了过来,可还是没找到啊。那男子又自言自语道,缃波啊缃波,你到底在哪里啊?你以前不是很恨唐大为吗?我已将他揍了一顿,你也不要拦我,我明天我还会找王文清算账的,他真的不值得你再留恋的……

王文清和唐大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缃波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那男子说着说着,泪就放肆地流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王文清的眼眶似乎也湿润了,可他咬牙没让泪掉下来。

后来没多久,王文清就出来了,站在医院门口,夜已深沉,王文清哭了好一阵后,才慢慢地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白玮房里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后来便打了白玮的扩机,可等了五分钟也没回。他脸上豆大的汗滚了出来,急忙拦了个的士回到教育学院,跑到广播站前,发现有两辆警车的灯在闪着,周围站了一大圈人,脑袋便一下子懵了。

也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被两个警察拎了下来,旁边一些人在议论说,他怎么就下得了手,终究是谈了好几年恋爱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有人叹了一口气,问,白玮到底怎么样了?

另一个人说,你还想有活命吗?听说胸口被捅了四十多刀,都成马蜂窝了……

王文清“刷”地一下子倒在地上。

尾 声

关于白玮的死,后来教育学院流传好几个版本。

但大家比较认定的那个版本是,白玮那天晚上准备好了红酒和蜡烛,是想跟王文清好好庆祝一番的,可十一点半过去了,却一直不见王文清的影子。她左等右等,可王文清还是没来。这时,她掏出一个新扩机不停地抚摸着,有点后悔了。

是的,下午跟王文清约好晚上庆祝时,她本来可以将上午一个人悄悄去买的扩机当时就送给王文清的,可她却想,这是她特意为王文清能留校而准备的礼物,须得在庆祝的烛光和红酒里双手献上,然后告诉他,以后只要是她呼他,他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刻,他必须第一时间里回她电话,他肯定会很感动地答应的,这样的时刻将因为这一礼物而多么美好而令人铭心刻骨。

白玮去王文清寝室找,可只有准备第二天才回老家的周到在,周到告诉她,王文清送完同学后,回来好好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潇潇洒洒地出门了,说是要到她那里去的,那个时间应该不会超过10点40分。白玮感到很奇怪,可王文清明明没去她那里,那到哪里去了呢?周到说那就不清楚了,就安慰她说,说不定,你现在回去,王文清已在你门口等着你开门,也正在找你呢。

白玮笑了笑,急忙与周到告别,往广播站那个房里赶,可当回到房里时,王文清还是没来。

白玮将自己的扩机和新买的扩机并排好放到茶几上,点上了蜡烛,还给自己倒了红酒,一边等一边喝一边流泪……

白玮坚信王文清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他肯定是有事去了。

白玮后来还伏在茶几上小睡了一会。

当她醒来时,已是1点半了,王文清还没过来,她觉得困了,想睡觉了,可她上床前,她没有去关下面的铁门,自己卧室的门也没关,只是虚掩着,她相信今天晚上王文清无论如何都会来的,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白玮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立即醒了过来,心情特别好了,在眼睛还没睁开时,叫了一声,文清,你终于来啦。

可当她拉亮房里的灯时,吓了一大跳,站在房子中央的不是王文清,而是她原来那个男友李军,醉醺醺的样子。李军其实当时情绪还比较稳定的,他是想过来好好跟白玮谈谈心,可结果白玮那句文清,你终于来了将他立即惹恼了,便抽出了一把刀,振臂挥舞着,一边笑着一边叫着,王文清那个家伙在哪儿?你这个骚货快点将他叫出来,我今晚要砍了他!

白玮立即正色道,你滚出去,快点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还不出去的话,我就报警啦!

李军笑着说,是你将王文清那家伙藏起来了是吗?

白玮说,你快点给我滚出去!

李军说,难道我到这里坐坐也不行吗,我们就一起等王文清来吧,我想跟他把账算清。

就在这个时候,房里的电话响了,白玮想肯定是王文清打电话来了,便去接,这个时候,李军也想去接,白玮就用身子挡住冲过来想接电话的李军,于是,一个要接一个不准接,在电话铃声中,两个人都奋力推推挡挡,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军的刀将白玮的手臂割伤了。两个人登时都傻了,直到电话铃声停止时,两个人才明白过来。白玮就挥手打了李军一耳光,然后愤怒地说,你这个混蛋,你还想杀人吗?好的,你有种就朝我胸口捅一刀!李军一听这话,心里也特别绝望了,借着酒劲,就真的闭上眼睛,挥刀朝白玮胸口捅去……

这个时候桌上的扩机响了,白玮一边大声惨叫,一边想转过脸朝扩机那边看一眼,可她的脖子只转过去一半,身子便重重地倒下了……

作者简介 阿威,作家,原名刘威成,湖南人,教过书,目前从事新闻工作。其长篇小说《涩罂粟》、《来,抱紧我》发表于《收获》等刊物,先后被《青岛早报》、红袖添香和MSN网站转载。

责任编辑 蒋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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