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黄土山深处
2009-12-19毕华勇
毕华勇
当绵延不断、起伏重叠的黄土山被世人所不屑一顾,丢弃在遥远的一个角落时,我却从那山中贫瘠的土地上出生。
多少年过去了,每当我孤独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想着童年在山里的日子,那么清晰,又很朦胧;十分鲜明,又很欢乐。黄土山里的春夏秋冬、风雨霜雪,时时都在吹奏着生命的韵律,节奏起伏多变,有时温柔舒缓,有时激情澎湃。多姿多彩的画面;难以忘却的安宁、祥和;刻骨铭心的体验和企盼,温馨的窑洞经营着千古绝唱的爱。
从来没想过这世界还有冷。窑洞里的温暖足够享用一生,在所有的惊讶与天真中,山外面有多么危险令人疑惑,一天天长大后从前的日子竟然成了短暂游戏,鸽子飞远了,老鹰不见了,狐狸呢,曾经让我全身战栗的狐狸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如今,我为什么还想起他,他曾经是我的一个邻居,一个想见到又怕见到的伙伴,说走也就走了,沓无音讯。我曾跟随着村里一大帮孩子,翻过对面那座山,去狐狸的家光顾,山坡上的洞口显得那样神秘,那天狐狸不知在不在家?我们朝着洞口观望了好半天,有一群乌鸦冷不丁地飞过来,那叫声多不吉利,整个山间笼罩了恐惧。然而,时至今日,我想在乡下的那种生活姿态没有谁强求什么,所有的生命和谐存在,如今一无所有了。
即使重复一千零一夜,曾经在山坡里怀抱丰收喜悦的村庄,渐渐变得破烂不堪,荒芜的土地野草丛生,牵挂着土地的父辈们,耗尽了一生翻阅着这土地的秘密,收割庄稼后才伸下一腰杆,或蹲在谷堆边抽着旱烟,美滋滋地守着心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儿子大了,孙子有了,孙子的孙子就像这堆谷子颗粒一样,数都数不完——这样的美妙,一直延续到时间终止的那一刻,灵魂才得到最后的安慰。
一堆火塔塔垒起,一阵鞭炮响过,一盏灯笼挂起,山沟里灯火通明,热炕上一家人围坐着吃过年夜饭,小娃娃们一群一群地呼喊着未来的憧憬,挨门逐户看完火塔塔瞧完灯笼,然后各自回家跟着大人们给天地土神、白虎(石磨)、青龙(碾子)上香磕头。山野这时候静了下来,劳作一年的人们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村里年长的老者独自一人开始“品山”了。他从山的东头绕到山的西头走着看着,像许多能掐会算的风水先生一样,老者品山的气色,观夜的景象,一点的星光,瞬间的草动,他们都不会放过。在他们心中,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怪异,任何的疏忽。当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山头,看着村子忽明忽暗的火光,看着错落交织的灯笼闪烁,来年的一切已被他品了出来,风调雨顺,有祸有灾,只有他看清了……
我不知还有什么可以祝福,在陕北腹地的黄土山深处,我的爱将整个世界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