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蝴蝶的浪漫

朱真伟

正月初六，大理的花就开得很旺了，比起东海之滨的杭州，足足要早一个多月。早晨，坐着马车出大理古城，阳光下，一片耀眼。辽阔的视野里，是一条铺到天边的黄，还有一条铺到天边的绿。黄的金黄，是彩云之南早开的油菜花，铺排着那种热烈的、纯粹的让人激动的光色；绿的碧绿，静静的然而又满盈盈的是湖，那颗高原边地上无暇的翡翠、耀眼的明珠——洱海。我们的马车行进在灰白的滇藏公路上，和顶上覆着白雪的点苍山齐驱，很快就掠过了雄伟的崇圣三塔。

呵，到蝴蝶泉去！

到蝴蝶泉去享受视觉的盛宴，那神秘的自然盛会。像蝴蝶一样赶来，我们身轻如燕。

“泉上大树，当4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还有真蝶万千，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明代那个著名的神仙大脚游侠徐霞客，曾在游记中热情称颂蝴蝶泉。这个劲写世间真文字、奇文字的游侠，曾让我时时在梦里追随和相遇。读他的文字，走在路上常使我产生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走”的憾意。在这里他奇异的文字两句数十字就把泉写得迷离绚烂，树写得神奇灵异，梦幻般地呈现了独具天下奇观的迷人而又神秘的蝴蝶盛会。让人一到了云南，就一直惦念着这个地方，在游历的途中挥之不去。

车停云弄峰山旁。奇怪的是云弄峰山真是丑得让人难受，远远看去一座黑黢黢的山，光秃秃又高高地突兀，自管自不管不顾地立着。面对着我们有一道山沟，硬生生裂开似的，远远望去也没看到什么绿色的植被。也许是时令太早，山上有树，也是枝条漆黑，感觉别扭得很。

闻名遐迩的蝴蝶泉会在这里吗？我的心里打起了问号。

然而，门边窗口真真切切卖的是蝴蝶泉的门票。边上的停车场规模宏大，旁边商贩汹涌。剪票往里，看到一牌坊，一条平整的石板路清清静静地引着我们一路前行。路边修竹茂林，树下长着绿荫荫的小草，开始养眼。我忽然想起，这里已是高原，气温不太高，山上温度必然更低，那边的点苍山还是白雪皑皑呢，难怪云弄峰山上缺少绿色。林间穿行，喧嚣在身后慢慢隐去。一个转弯，山边，看到大理石围栏方方的圈成一个池，傍边斜斜地立着一棵老枝虬横的树。

这就是蝴蝶泉了。

池里泉水清澈，池底积了些湮黄的老叶，找不到泉眼，但水还是活泼泼的在池里涌转，估计泉源不小。池上这棵貌不惊人的树一定就是记载中的历史名树“合欢树”了，是它开花引蝶，搭建了万蝶聚会的舞台，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月月蝶不同，召唤延续了几百年的自发的蝶艺表演。大蝶小蝶们翩翩而来，千朵万朵会飞的花朵、会开的花朵聚在这棵合欢树上，俨然就是蝴蝶的节日、蝴蝶的庙会，花与蝶共舞，蝶伴花同开。树是灵异的，泉是轻盈的，蝶是聪颖的，它们因此在这山脚温润的一隅，连须钩足，如花似蝶，接成花绳，连成蝶索，荡着秋千，以泉为镜，绚丽映照；“倒悬而下及泉面”之举，亦或是和像猴子们一样用自己的身体接起来的清泉捞月？呵呵，人不懂蝶语，难知蝶之乐。但那是蝴蝶的节日、蝴蝶的狂欢，蝴蝶们的群体浪漫，则是无疑的。

是什么召唤着她们从四面八方翩翩而来？是什么招引她们在合欢树上聚集？又是什么激发了她们的创举，甚至年年蝶不同，又年年继承了这诗意盎然的浪漫盛会？

是那泉，是那树，还是那自成一体的环境？是，但绝不会是全部的答案。我信马由缰，胡思乱想，是否在这样的环境，也激发了蝴蝶们为之追往的浪漫呢？

泉的南面，建有一个蝴蝶馆。馆很大，蝶类繁多，可以让人对云南的彩蝶大长见识，但温室里养殖，蝴蝶显得活性不够，都好象病恹恹的。儿子在蝶馆里雀跃。我来到了外面。我还是喜欢外面的泉水。我以为管理处在泉水的处理上是非常漂亮的。那些从地下轻盈冒出来的泉，在合欢树下的清潭里绕转，绕转，然后沿着长满苍苔的石隙轻快地淌出，聚成这里清清的一凼，那里碧碧的一潭、一湖，数百平方，草堤泥底，深不可测，一个比一个面积大，宛如一个又一个婉约的节奏，澄静凝碧，清神洗尘，让人感觉有说不出的欢喜。高天碧水，难怪这里曾产生一个美丽凄婉的传说。而现实世界里，靓丽的白族“金花”们的情歌常常会情不自禁的长出翅膀，从心田里飞出。

看蝴蝶，看泉，找一腔历史和地域的浪漫。

浪漫，不需要其他多余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