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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库尔班大叔”

2009-12-19王玲玲

安徽文学 2009年1期
关键词:穷学生库尔班领队

王玲玲

库尔班大叔赶着毛驴进北京的故事给全国人留下了多么淳朴、美好的印象。我从内地报考新疆大学时有一个愿望,能见到库尔班大叔那该多好哇。但我这个愿望不好实现。当年的库尔班大叔还在吗?见到他要走多长时间的路?他会见我们吗?

一次意外的机会,我却意外地见到了库尔班大叔。

我是名“驴友”,喜欢自助游,那次去南疆尉犁县采用的也是这种出行方式。我们一行七人抱着到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看胡杨的目标兴冲冲地出发了。

新疆地广人稀,随便两镇之间的距离也足够让你在车上颠簸两三个小时的了,再加上我们这些穷学生没有钱包车,只好抖擞精神背上重达几十公斤的背包徒步前往。刚开始时,我们还都是兴致勃勃的,时不时把几个古朴的小村寨框进照相机的镜头内,又时不时摘几颗沙枣送到嘴里。但随着太阳自东向西慢吞吞有条不紊的运行,我们的脚步也越来越缓慢了。我只觉得我的灵魂就要出窍了,只剩下我这个没有生机的躯壳在大地上蜗行。南疆的太阳可真是灿烂,真是热烈,无时无刻不在挥洒着它“无私”的光芒,把我们身体中水份少说偷走了三分之一。

终于挪动到公路边了。那时的我们真像跳出大海在滚烫的沙滩上暴晒了很长时间的鱼儿,只剩下艰难喘气的份儿了。领队发现大家的体力实在难以坚持,当机立断决定部分人到公路上拦车,让车拉我们进村落,歇息一阵再说。我们听到这一决定时都欢欣鼓舞,心想,领队大哥呀,你真会体察民情,下一次户外旅行大家还选你。如果谁不选你,你看我们大家不跟他急。我们单纯地认为,痛苦不是无边的海,痛苦马上就要结束了,然而只有老天才知道其实这是我们另一段更大痛苦的开始……

我们刚决定要搭顺风车,路的那边便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等到那车驶进我们的视线,我们便像欢迎凯旋归来的解放军一样雀跃着向它招手。车越驶越近了,我们马上就要跳出火海啦,我们就要“翻身得解放”啦!我们都纷纷收拾好背包准备上车了。谁知,已经开到我们面前的车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突然加大了油门,扬长而去。天堂离地狱有多远我不知道,只知道快爬到天上了,突然又重重地摔了下来,把我们摔得很痛很痛。希望竟擦肩而过,如此这般地落了空。

也许老天有意如此安排,又过了十几分钟,不远处又驶来了一辆面包车。我们又抖擞了精神向它微笑招手,还把那笑容整治得像模像样,虽然我们知道我们是“笑面虎”,但装得很像五星级宾馆的服务生。真是事事难料,这辆车驶近我们时也全然不理会我们的笑容,毫不例外地把我们抛在了后面,也生生地把我的那句“我们想搭……搭顺路车”那后四个字憋在了肚子里。

我们连续拦了五辆车,都没有停。我想,如果第一次是那车太过于谨慎,第二辆车是不想停,第三辆,第四辆和第五辆又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都有理由吧?就算有理由,停下车给我们解释解释总可以吧!就算你横看竖看,我们至多算个穷学生,咋着也不像歹徒、不像不法分子呀!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像一群饿急了渴坏了的绵羊,耷拉着头,垂头丧气地呆坐在路边,心中暗想那群开车的人是不是把自己的良心也抵押了出去,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啊?是我们长得很像坏蛋呢?还是你们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呢!谁能给我们解释清楚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很大的“突突突”的声音。但是那时我们连头都懒得抬了,我们实在不想再办那拿出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蠢事啦!又来了一辆车,开车的人是个皮肤黝黑的维吾尔族大叔,他开了辆破旧的拖拉机,拖拉机上还架着木架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刚干完农活回来。拖拉机像头老牛一样不断地打着“响鼻”缓慢而又缓慢地开了过来。我们虽然木然地蹲在那里,可是维吾尔族大叔却快速又快速地刹了车。那位大叔用十分蹩脚的汉语问我们:“你们怎么了?要取(去)那(哪)里?”领队像看见救星似的一下跳了起来,告诉他我们想去沙漠边的罗布人村落。他咧开嘴对我们笑了一笑:“我也取(去),你们上柴(车)吧。”我们七个人像干渴中找到救命的绿洲一样,一边忙不迭地说“热合麦提”(维吾尔语的谢谢),一边迅速地爬上拖拉机。一向很机警的我问大叔一声:“大叔,你拉我们去那里要多少钱啊?”他迷惑地扭过头,说:“铅,什么铅?哦,不要铅(钱),我也去那里。”

大叔的车开动了,依旧以缓慢的速度前进着。但我觉得有种不可名状的清凉的微风迎面吹来,抚去了我心中的失落感。望着大叔在风中飘舞的羊皮小帽,我觉得他就是安拉——那化解人类苦难天使的化身;他的皮肤是如此的黝黑,但他的心却是如此的纯净;他的拖拉机是如此的破旧,但它在我们眼中却胜过无数“别克”、“奥迪”……在那一刻,我想起了骑着毛驴上北京的库尔班大叔,只有拥有如此晶莹之心的他们才能诠释淳朴、善良的含意。

快到胡杨林了,也快到下车的地方了,我跟领队商量着还是象征性地给大叔点儿钱以表谢意。当我们把钱塞到大叔怀里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接到一块烧红的火炭一样,快快地扔了回来。我们把钱扔进拖拉机的车斗里,然后就快步地走开了。谁知,没过多久,他便开着拖拉机赶上我们,把钱塞给了领队,说:“不要,不要,拿着!”那张轻轻的钱在领队的手里迎着风飘动起来,远处是大叔开着车远去的背影和金黄金黄的胡杨树。

我那拿着照相机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大漠胡杨,它们便是凭借这种坚强才得以在沙漠上舒展枝叶,绽放美丽,也只有拥有如此纯净心灵的“库尔班大叔”才配得起这份美丽……

出了南疆,我一直为未能和大叔合张影而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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