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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文漫灭”该怎么讲

2009-10-29

中学语文园地(高中) 2009年9期
关键词:情理花山碑文

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中有这样一段话:“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课文对“其文漫灭”是这样解释的:碑文模糊、磨灭。文,指碑文。且作了补充:下文“独其为文”的“文”指碑上残存的文字。不难看出,课文对两个“文”的理解实际上是一致的,即“文字”。粗略看来,注释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我们仔细斟酌,就发现也有不妥当的地方。

我们知道,遥远的时空距离,和古今社会生活的差异,赋予了古代文字丰富的内涵和宽广的语义,这样我们在理解一个古文言词的时候,不仅要考虑语言本身的语法规范,而且在情理上还必须符合当时的社会生活实际,也就是滋生文字的社会土壤,否则就会释义牵强,造成误会。事实上,假如我们把“其文漫灭”中的“文”理解为“石碑上的文字”,那么上下句之间就缺少一种内在的逻辑联系,有悖生活的情理,让人不知所云。既然碑文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变得模糊、磨灭,怎么又说依据刻写的文字还可以辨认出“花山”的字样呢?这样笼统而不明了,甚至自相矛盾的解释之所以让人费解,是因为在细节上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古代石刻是我国源远流长的文化传承方式,它精巧的构思,和高超的镌刻艺术,可以与诸多造型艺术媲美。在一般情况下,古人把文字的内容刻上石碑后,为了美观,还要在石碑的表面精心地做一番修饰。这时,人们往往用一些上好的油彩或涂料,给已经刻好的文字或图案着色,以此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视觉效果。由此看来,古人的石刻艺术特别专注于石头的表面。想来,古人在山峦起伏、有泉有洞、风景秀美的褒禅山,镌刻这样一处既招世人眼目又有纪念意义的石碑,也是情理中的事。

事实上,“文”在古语中作为“外表、表面”的义项,就与上述情境有十分吻合的地方,比如《国语·鲁语下》:“夫服,心之文也”,《论语》:“质胜于文则野,文胜于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都属于这种情况。而王安石特别在意的“仆碑”,历经唐宋两代数百年的风风雨雨,时间之河淘洗了古人们煞费苦心的表面繁华,石碑上那涂抹的油彩经过风雨的侵蚀,渐渐剥落,以致消失殆尽,而刻入碑身的文字却能经受住更长时间的磨洗,石碑的表面最终只留下了一些残存的刻文。王安石游历褒禅山,此情此景,不禁感慨系之,思古之情油然而生。一切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如此看来,把“其文漫灭”和“独其为文犹可识”中的“文”等同起来,简单地理解为“文字”显然是不合语境的。

再者,就“文”的用法而言,我们也可以从古代其他典籍中找到与以上事实不谋而合的例证。《周易·系辞下》:“物相杂,曰文”,“文”即色彩错杂。《墨子·公输》中有“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这里的“文”就是“华丽、华美”之意。此外,《战国策·齐策》也有“文车二驷,服剑一,封书谢孟尝君”的说法,这里的“文车”就是指“装饰华彩的马车”。《山海经·北山经》:“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其中“文”就是彩色的花纹。诸如此类的例子,为我们理解“其文漫灭”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和可靠的依据,这样看来,如果把“其文漫灭”理解为“石碑表面彩色的绘饰已经模糊、磨灭”似乎更为合理、妥当一些。

(作者单位:四川省平昌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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