ｗｅｌｌ，ｎｏｗ，ｔｈｅｎ的话语标记功能

毛浩然　吉灵娟

〔摘要〕话语标记是为进行中的话语提供语境坐标的语言手段,well、now和then等话语标记具有连贯和指别功能,并在不同语境坐标中呈现出其话语标记功能的复杂性。作为语境坐标的话语标记有助于增强话语连贯,但话语标记不是必不可少的连贯手段。well、 now和then等话语标记可视为多功能的语境线索。

〔关键词〕话语;标记;连贯;语境

〔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89(2009)02-0118-04

一、话语标记的定义、用途与研究现状

话语标记是话语层次上的标记,而不是语法范畴的概念。简言之,话语标记是对语句意义无核心作用但能表现话语结构的一组词,如and、but、or、so、because、then、now、therefore、well、however、anyway、oh、you know、I mean等。话语标记的操作性定义可概括为“依存于前言后语、划分说话单位的界标。界标不论处于语句开头还是语句末尾都可以是前指或后指的标志”[1]。话语标记的理论性定义则可概括为“话语标记是为进行中的话语提供语境坐标的语言手段”。

对话语标记的研究是话语连贯研究的一部分。句子与语句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有固定的语境制约。语境的四个维度是说话人、听话人、时间和地点。话语标记在特定的话语语境中提供参与者坐标和话语坐标,以此将局部语境标示出来,这就是话语标记的用途。话语标记通常同时建立几个语境坐标。连贯是话语不同部分的整合,通过话语中邻近单位之间的联系来实现。任何将语句同时置于几个语境之中的手段都具有整合功能。

国内有一部分学者从关联论和顺应论的角度研究话语标记,如冉永平的博士论文[2]、何自然、冉永

平[3][4]、冉永平对well、you know的研究[5][6],以及从元语用视角所作的研究,如吴亚欣、于国栋[7]等。还有学者对话语标记进行了基于语料库的研究,如严辰松[8]、杨蓓[9]、王立飞、祝卫华[10]。也有不少学者从其他视角对汉语话语标记进行了探讨,如廖秋忠[11][12]、陈新仁[13]、方梅[14][15]、熊子渝、林茂灿[16]等。屈承熹[17]为汉语话语标记的研究提供了认知功能框架。许家金的博士论文[18]集中探讨了汉语口语的话语标记。对话语标记的分析是对话语连贯总体分析的一部分。话语连贯分析主要是分析说话人和听话人是如何共同将形式、意义和行为整合起来,使正在形成的话语起到沟通的作用的。

二、well、 now、 then的话语标记功能

(一)well在局部连贯与非局部连贯中的作用

well常出现在话轮之前,作为话语标记不是基于它的意义或语法地位。在较为宏观的层次上,well用作结束对话前的手段。它可使对话转向共同关心的话题,可广泛应用于整个对话过程中。well用于不充分的应答之前,也可用于不同意见之前。well作为应答的标记,在话语的参与框架的层次上起作用。会话的局部连贯是成对实现的。说话人的语句通过与前一语句的联系而获得连贯。well出现在当前的语句与前面的语句不完全连贯的互动中。对well的分析要通过讨论连贯的选择项和说话人作为参与者的作用来进行。

1.well在局部连贯中的作用

问与答是毗邻语对,well在应答中的使用与问句的形式有关。它在特殊疑问句的应答前比在一般疑问句的应答之前更为常见。当应答人不采用对方提供的意义选择时,常用well引出回答,如:

A: Thats quite a friendship,isnt it?

B: Yeah, well, I dont really have too much trouble.

well用于表示推延解答,如:

A: What does your stepmother call you?

B: Well... thats a sore spot.

well也可用于叙事结构中的概述(abstracts)之前,如:

A: What happened?

B: Well...at one time he was a very fine doctor. And he had two terrible tragedies.

当一个问题[Q1]没有立即获得应答[A1],其中插入了一个问[Q2]答[A2]语对时,Al之前常用well提示回答与[Ql]有关,如:

A:[Q1] Do you think there will be a time when color doesnt make a difference?

B: [Q2] In this country?

A: [A2] Yeah.

B: [A1] Well... of course there will.

请求和承允构成的话语对中,与承允相比,回避承允由well标记更为常见,如:

A: Lets get back because shell never get home.

B: Well, actually we dont have that much time.

人们说话往往是期望得到对方的评价。否定的评价常用well加以标记,如:

A: Well some people say that you know just talking to a good friend or somebody in the family,is as good as talking to a psychiatrist.

B: Well it depends on your problem,you know how much your problem is.

B在回应前加了well,说明B对A的话很难作出评价。

2.well在非局部连贯中的作用

在某些情况下为了寻求应答和提供应答重合,well可出现在请求之前,如出现在要求澄清和详述的请求之前:

A: How did you get the name of the doctor youre using now? Where do you find him?

B: Well you mean our family doctor?

well出现在相互联系的请求之前,如紧接着A又问:

A: Yeah. Well how did you find him?

well用于建立在先前话语基础上的请求之前,说话人据此推测的结果要求得到确认,如:

B: Well when can I talk to you then?

well的使用使得这个语句既作为前一语句的应答,又作为一个行为,要求进一步的应答。

well也可用于自我应答,例如用于自我修正,如:Look at Bobs par-eh father and mo—well I dont think his father accepted it—his mother.

well还可用于标记说话人取向的改变,如在叙事中用引语。well标记转述语句,如:

A:One was a…his father was a friend of my father's.

B:When I heard she was going out with him,I said,‘Youre going out with a Gentile boy?

C:She says,‘Well Daddy knows his father.

well是一个应答标记,在会话中当前面的语句提供的选择在连贯上没有完全为随后话语采用时,常会出现well。

(二)now和then在时间指别中的异同

now和then都是时间指示词,具有指别(deictic)意义。讨论这两个话语标记语的功能前需要区分三个不同的时间概念。一是参照时间(reference time),指命题和说话时间的指示关系。如:a. She teaches linguistics now. b. She taught linguistics then. 这两句有不同的参照时间:a的命题在说话时是真实的;b的命题在说话时间之前是真实的。这个差别不仅体现在不同的时态上,而且还体现在now和then上。这个区别是这两个标记语在近轴和远轴上的区别。二是事件时间(event time),指两个命题之间的关系。如:Sue wrote a book. Sue was teaching linguistics then. 这两句的参照时间是过去,即在说话之前发生。但事件时间是两个时间重叠。这一点由was teaching和then体现。三是话语时间(discourse time),指话语中语句(utterance)的时间关系,即说话人在话语中陈述语句的方式。和this/that类似,now/then在话语中有前指/后指、近指/远指的对立。这三个时间概念影响now和then的话语功能,它们的远指/近指对立以及近指now的评价性质也影响这两个词的话语功能。

now表现对随后的意念单位、取向和/或参与框架的关注,从而标明说话人在推进话语。考察now和then是否可以共现,可以区分它是副词还是标记语。这种区分也受语境的影响,如:a. It's nice there. b. Now our street isnt that nice. 这是两个地点的比较,而不是两个时间的比较,所以now是话语标记语。在比较中区分now是副词还是标记语取决于命题的参照时间、话语中时间的中心地位和语调。

当说话人就一系列从属话语单位进行说明时,作为标记语的now会出现在话语里。异议是一种特殊的比较。就有争议的话题发表意见,如果以now引出,那说明说话人承认人们对这个话题有分歧。now还可以用于取向,即说话人对说话内容所取的态度。最明显的是语气变化,如从陈述语气转向疑问语气。说话人取向的变化也会引起听话人取向的变化,当说话人从描述转向评价时,就为听话人提供了一个作出评价的机会。now作为近时指别语,为命题建立与说话时间有联系的参照时间,并将语句置于自我中心的空间、即说话人控制的空间之中。now作为话语标记常具有评价色彩,表示说话人对自己话语的解释。

then和now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们所指的话语方向不同:第一个区别是在话语时间里,now用于前指而then用于后指。第二个区别是now着眼于说话人如何使自己的当前话语紧跟先前的话语,then则关注说话人的话语如何紧跟自己的或他人的话语。第三个区别是then可以用于指别(deictic)或返指(anaphoric),用于指别时,then标示参照时间;用于返指时,则标示两个语言事件之间的时间关系,说明话语内部的时间关系。

就then是副词还是标记语,可采用如下区分方法:1. then作为副词或标记语都可以划分前言和后语,但副词then只表明语言内部的两个语言事件之间的关系,而标记语then则不仅表示语言事件之间的关系,而且还表示依据(warrant)和推理(inference),以及行为之间的关系;2. 用作副词或标记语的then都可以出现在句首或句尾。副词then这一分布上的差异与意义的差异是联系在一起的。同样,标记语then在不同的位置上具有各自的功能:句首的标记语then比句末的标记语then具有更大的话语空间,它表明情节(episode)之间的宏观关系,而句末的标记语then只表明行为之间的关系;3. then标记的单位是否为话语单位。所有句首的then,所有紧跟句首其他标记语的then以及具有语用功能的句末的then都被看作话语标记。

then的功能与话语时间有关。then用于返指时不仅指共时的事件时间,而且可用于持续的事件时间。句末的then确立一个共时事件时间,句首的then确立一个持续事件时间,只有当then用于时间比较时例外。then指先前的话语时间不仅建立事件的持续,而且还建立话语单位表示的理念、话题和行为的持续。在表示行为的连续时,then可以表示有理由的请求,要求加以肯定。now和then都可以在列举中出现,也可在比较中出现,then指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而now则表示说话人关注随后的话语单位。

now和then在话语中时间指别的复杂性不容忽视。事件按其在真实世界中的顺序在时间上作先后安排,话题或理念在逻辑上有先有后,行为只有按一定顺序实施才能产生某种效果。话语时间只是由于说话人按照某一顺序陈述才出现。语句并没有要求按特定线性顺序安排的特征。话语时间未必反映事件时间,话题时间未必反映话语时间,行为时间也未必反映话语时间。

三、讨论与结语

well、now和then的话语标记功能研究旨在管中窥豹。话语标记用来标识说明语句的语境因素是参与者和话语,表明语句与前言还是与后语相联系,或者同时与前言和后语都有联系。话语形成结构,传达意义,完成行为。结构、意义和行为是话语的特征。因此,话语不仅是语言单位,而且是交际互动的过程。话语特征和表达式的语言特征共同赋予话语标记以功能,well、 now和then等话语标记主要用于话语的某个层面上,但同时在其他层面上起作用。话语标记在话语中所处的位置以及话语标记自身的语言特征决定标记的交际效果。在相应的语境中,指称意义和语法特征共同起作用。话语标记从话语可能具有的几种意义中选择一个语义关系并加以显示。当一个语句处于某个语境之中,其潜在的语义关系已经受到制约。话语标记的作用更多体现在显示特定的语义关系上,这意味着有意义的话语标记的主要功能体现在意念的层面上,即在话语层面上帮助组织指称意义;没有意义的话语标记的主要功能则在话语的非意念层面上。

连贯依靠说话人成功地整合各种语言和非语言的手段,将信息置于一个解释性框架之中,并赋之以情景,同时还依靠听话人理解信息对线索总体反映的综合能力。在这个模式中话语标记被看成是正在形成的话语结构、意义和行为中语句位置的标志。所以作为语境坐标的话语标记有助于增强话语连贯,但话语标记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连贯手段,有时不用标记话语,话语结构和意义仍然成立。元语言短语、语法平行结构、重复等手段都有助于连贯。话语标记作为语境坐标提高话语的连贯性,话语标记起作用的范围越广,其界定话语的交际能力就越小;话语自身的意义越明确,话语标记的作用就越小,省略标记的可能性就越大。话语分析不能局限于描写语言形式而不顾这些形式服务于人们事务的目的或功能。在社会语言学更为广阔的框架内,话语标记可以被视为语境线索。“某一个话语标记具有其基本的功能,但在使用中却是多功能的。”[19]

虽然话语中连接词的使用与它们的语法功能有关,但话语的若干特征说明句子语法和话语语法不尽相同。连接词在话语中的使用原则与它们在句子中的使用原则并不完全对应。一个由话语标记引出的结构单位可以是参照意义上的话语话题,也可以是附属于更大话语单位的意念单位。话语单位大小不一。一个话语标记可以管辖很小的单位,也可管辖较大的单位。而且话语单位可以相互镶嵌,因而话语标记可以同时在不同的结构里起作用。而且,话语含有多重结构,在一个结构中是主要单位,在另一个结构中未必是主要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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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