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初女性政治权力之消长变化

陈 静

摘要:本文对西汉女性政治权力的前后变化进行了探索,揭示吕太后、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连续四任太后在西汉前期历史中令男性统治者为之折腰的政治地位,指出在西汉的历史上,曾有过女性权力的密集期。而吕太后、窦太后、王太后则代表了女性权力在密集期中渐趋削弱的三种不同发展阶段。指出女性在西汉历史上经历了独揽大权、权力受限和权力终结的三个阶段,而女性权力最终终结的原因是由于男性统治者对女性权力有意识地扼杀。

关键词:女性 政治权利 密集期

在以弥补《史记》女性研究缺失为目的阅读过程中,笔者发现,司马迁虽在其作品中记录了大量的女性人物,但这种描述却非常零碎,不仅散见于男性传记中,且常一笔代过,仅涉及只语片言。而专章记录女性历史的传记仅两篇,一篇为《吕太后本纪》,一篇为《外戚世家》。《吕太后本纪》是记录吕太后相关事件的女性独传,《外戚世家》则是汉高祖至汉武帝时期后妃的合传。于是细读这两篇,再结合《史记》中涉及这两篇女性人物的男性传记,竟发现了一个令笔者惊奇的事实:西汉从吕太后到王太后连续的四任太后,竟在汉初的历史中有着杀伐的决断和权力,且其权力常常凌驾于男性最高统治者——皇帝之上。因其权力前后不间断地连续性笔者将之界定为女性权力的“密集期”。而在这种女性权力的密集期中,四位太后所代表的女性权力又在发生着显著的变化,从变化的总趋势看,女性权力由吕太后至王太后呈现着逐渐衰弱的趋势。结合汉武帝身边的两位后妃,卫皇后和钩弋夫人,我们看到女性权力在汉武帝当权的时期被全面扼杀,而女性权力的极盛期或叫密集期也在汉武帝时代宣告结束。

一、“密集期”中女性权力之消长变化

由吕太后至王太后形成了西汉前期女性权力的“密集期”,但在这种女性权力的“密集期”中,四位太后拥有的权力程度并不一致,总体说来,从吕太后至王太后,女性权力呈现着渐逐步下降的趋势。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说明这个问题。

首先从她们参与政治的方式看。司马迁在《史记》的最后一篇《太史公自序》中谈到了《史记》的五种体例,在对本纪进行说明时提到,“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录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纪,既科条之矣。”明确说出“本纪”是记录“王迹所兴”的帝王之事。而他却专门为吕太后立传,并将有关吕太后的传记置于十二本纪之中,孝惠这个真正的皇帝反不见于本纪,仅以二三事附于《吕太后本纪》之中,而这仅有的二三事,还恰恰说明了吕太后之权力还在孝惠帝之上。而后继的三位太后,虽在西汉前期的政坛上也占有相当的分量,有的甚至有决定性的影响力,但站在她们前面的毕竟还有三位皇帝,且这三位皇帝并不似孝惠般“仁弱”,更不象两位幼小的皇帝,无法亲自秉政。所以,可以说吕太后是长期独立亲自秉政,而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却只能称为干政,这其中的权力高下自明。

西汉前期的四位太后,吕太后和薄、窦、王三位太后代表了女性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两种不同方式。吕太后直接站在权力的中心,亲自执政;而薄、窦、王三位太后却只能隐藏于皇帝的背后干涉朝政,这代表了女性拥有权力的两种境界。

再次,从四位太后的权力范围看。女性权力密集期以吕太后、窦太后、王太后为代表呈现着三个不同的阶段,在这三个阶段中,女性的权力范围日渐缩小。《史记》中记载有关吕太后事情的,除《吕太后本纪》以专章记录外,另有二十五篇【1】零星涉及。既记录了其与朝廷大臣和刘姓宗室的关系,又记录了在其执政期间的内外政策。涉及到国家政治经济生活的方方面面。记录有关窦太后事情的,包括《外戚世家》在内,有十篇【2】。主要记载了窦太后在景帝和武帝两朝如何坚持黄老之术。另外,则记录了在孝景做皇帝时,窦太后怎么权侵景帝。虽然窦太后的权力说得上是势压两代皇帝,但比起吕太后来,她拥有的政治权力范围毕竟大为缩小了。记录有关王太后事情的,仅《外戚世家》、《魏其武安侯列传》、《酷吏列传》三篇,主要记载了王太后如何帮助汉武帝获得太子地位,如何和汉武帝一起向窦太后夺权。主要涉及的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斗争。

综合以上两点,无论是从四位太后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方式看,还是根据她们的权力范围大小来看,女性政治权力在极盛期内已经呈现出了由强至弱的变化趋势。

二、女性权力三阶段

西汉前期的四位太后共同构建了一个女性权力的极盛期,在这个极盛期内部,吕太后独揽大权,薄、窦、王三位太后对政治的影响力却日渐缩小。但是为什么女性的权力会日益萎缩呢?仍以吕太后、窦太后、王太后为三个点来分析,吕太后在刘邦在世的时候就已具有很深厚的政治根基,加之本人“为人刚毅”,刘邦逝世后,与之同时的三位皇帝,一位性格“仁弱”,两个年幼,都无法对吕太后权力形成限制,自然造成吕氏权重;窦太后在孝文帝时就已经很得势,历经两朝的积累,自然势贵,但又比不上吕太后;王太后权起于窦太后去世之后,相对而言,自然势力较弱。但这些都不是吕太后后起之太后权力削弱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在于男性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对女性的权力进行限制。吕太后当政的时候,“天下事皆决于高后”,手下的大臣都畏惧她,没有人敢对她的权力提出质疑。而到了窦太后的时候,窦太后虽然仍旧跋扈,赵绾却敢于公然上书“请无奏事东宫”,这标志着男性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对女性权力进行限制。在男性有意识地压制之下,女性权力最终被扼杀。

为什么女性权力会终结呢?从社会层面来说,女性权力终结是一种必然的现象。恩格斯曾说:“母权制的颠覆,乃是女性的具有全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3】在一个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女性因为某些特殊的历史条件,可能暂时跻身于权力的中心,但由于这些女性毕竟是处在一个外部大环境由男性主宰一切的社会机制下,她们的权力缺乏合理性和广泛的社会根基,这就注定了她们拥有权力的时间是短暂的。而就男性来说,他们也必然不甘心将本属于自己的权力拱手相让于女性,势必要发起对女性权力的进攻,在男性权力的强大攻势下,女性的权力显得极度脆弱和不堪一击,犹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在男性权力的重锤之下。

注释:

【1】这二十五篇是:《项羽本纪》、《高祖本纪》、《历书》、《平淮书》、《外戚世家》、《楚元王世家》、《荆燕世家》、《齐悼惠王世家》、《萧相国世家》、《留侯世家》、《陈丞相世家》、《绛侯周勃世家》、《张耳陈馀列传》、《魏豹彭越列传》、《淮阴侯列传》、《韩信卢绾列传》、《樊郦滕灌列传》、《张丞相列传》、《郦生陆贾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季布栾布列传》、《匈奴列传》、《淮南衡山列传》、《酷吏列传》、《龟策列传》。

【2】另外九篇是:《孝武本纪》、《封禅书》、《楚元王世家》、《绛侯周勃世家》、《梁孝王世家》、《魏其武安候列传》、《韩长孺列传》、《儒林列传》、《酷吏列传》。

【3】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54页,人民出版社,1954年。

作者:

陈静 重庆教育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