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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艺术语言中的审美情感

2009-09-24李银霞

文学教育 2009年7期
关键词:性质意象主体

艺术语言是情感化的语言形式,艺术语言中的情感是知觉中的情感,即审美情感。西方经验派美学家鲍桑葵、桑塔耶纳将审美情感称作知觉对象的“第三性质”。洛克在此之前提出了对象“第一性质”和“第二性质”的说法。他所说的“第一性质”是指知觉对象的客观性质,比如大小、数量和某些不以环境而改变的性质等;“第二性质”是指依存于人的感知的性质,比如:人的视觉感知到的色彩的赤、橙、黄、绿,听觉感知到的声音的高、低、强、弱,味觉感知到的苦、辣、酸、甜等特性;“第三性质”相对于前两者而言,是具有主体情感内容的性质,比如:看到奔流的溪水或灰暗的天空,我们就称溪水是快乐的,天空是郁闷的。“快乐”和“郁闷”是人类才具有的情绪,这里的“溪流”和“天空”具有了人的情感,所以“快乐”和“郁闷”就是知觉对象“溪流”和“天空”的第三性质。

事物的情感性质与人的情感结构是一致的。格式塔式心理学实验已证实,人的情感活动是一种兴奋状态,其本质也是一种力的结构。“当某一特定的事物在大脑电力场中造成的结构与伴随某种情感生活的力的结构达到同形时,这种外部事物看上去就具有了这种情感性质。”李泽厚先生用诗情画意的语言对这种审美现象做了精湛细致的描述:“自然有昼夜交替季节循环,人体有心脏节奏生老病死,心灵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难道它们之间(对象与情感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就没有某种相映对相呼应的共同的形式、结构、秩序、规律、活力、生命吗……孔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智者动,仁者静。山、静、坚实稳定的情操;水、动、流转不息的智慧,这不正是形式感上的同构而相通一致……‘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喜气写兰,怒气写竹……不也都如此?欢快愉悦的心情与宽厚柔和的兰叶,激愤强劲的意绪与直硬折角的竹节;树木葱茏一片生意的春山与你欣快的情绪,木叶凋零的秋山与你萧瑟的心境;你站在一泻千丈的瀑布前的那种痛快感,你停在潺潺小溪旁的闲适温情;你观赏暴风雨时获得的气势,你在柳条迎风中感到的轻盈;你在挑选春装时喜爱的活泼生意;你在布置会场时要求的严肃端庄……你看那画面上纵横交错的色彩、线条,你听那或激荡或轻柔的音响、旋律,它们之所以使你愉快,使你得到审美享受,不正由于它们恰好与你的情感结构相一致?声无哀乐,应之者心,不正好是你情感的符号化、对象化、物态化?”下面这则广告就体现了情感与对象、人与自然、主观与客观两个世界的真正沟通:

欢笑是粉红色的,哭泣是浅灰色的,爱慕是绯红色的,哀愁是淡蓝色的,快乐是跳动的橙色的,如同心情,化妆品也有千万种不同的颜色……(2005年度高姿化妆品广告语)

心情具有千变万化的特点,为了体现该化妆品敏锐的色彩表现力及五彩缤纷的色彩组合优势,创作者将各种色彩与人的心情一一对应,打通色彩与情感的界限,创造了客观世界上不存在的意象。如此别致的广告词,在突出其产品人性化特点的同时,又使人们从中得到了艺术语言美的享受。

审美情感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即敏感性。不同的人对审美情感的敏感程度不同,比如画家对线条和色彩很敏感;音乐家对旋律和节奏敏感,而文学家对形态美、物象的大小、动静、虚实等敏感。艺术语言的创造主体具有很强的审美感知能力,也就是敏锐的直觉感受能力,能够敏锐地知觉到包孕了某种特殊气韵的形态、色彩、线条、动态节奏等,然后对所摄取的客观物象进行变形、整合,通过情感意象准确、细腻、传神地表现。创造主体对客体的直觉感受是一种非理性的知觉过程,主体所见之景是客观世界之景,是客观现实的、生动鲜明的客观外物,具有敏锐直觉感受能力的创造主体在面对客观世界时,往往会投射情感,见景生情,触目而兴发感叹。当身临滔滔黄河,艺术语言的创造主体往往会对眼前奔流不息的波涛和庞大威猛的气势产生一定的直觉感受,并能用意象性的方式表现自身的审美体验和主体意识,这样就生成了审美意象化的艺术语言。伟大诗人李白有很多描写黄河的美妙诗句,试举几例:

①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

②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公无渡河》)

③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

以上诗句中用夸张、比喻等手法描摹了黄河的雄姿与伟力,诗中黄河的形象同时也体现了李白的人格精神和主体意识,融入了他的才情、天资、情感和胸襟,可以说是李白自身艺术化的外在表现,显露了李白的鲜明自我。

在艺术语言创造主体的心理活动中,审美情感是连接主体与客体以及各种审美心理要素的中介和枢纽。主体的审美情感与感知、理解、想象等心理要素互相作用,共同创造了情感意象。一方面审美感知诱发了主体的审美情感,想象激活了情感,理解梳理了情感;与此同时,主体是带着审美情感关照知觉物象的,情感与物象相伴相随,它使感知更加敏锐,使想象更加活跃,也使理解更加深刻。审美情感中渗入想象、理解,不但成为彼此协调活动的推动力,而且成为情感意象构成的亲和力、中介力。朱光潜先生说:“艺术的任务就是创造意象,但这种意象必定是受情感饱和的”。阿·托尔斯泰在《文学的任务》一文中谈到了情感对创作的推动作用,他认为艺术创作不是依靠逻辑思维,靠的是狂热的情感冲动。别林斯基说得更加明确,他认为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有诗人和诗歌的产生,感情是诗情天性最主要的动力之一。在一切审美创造过程中,强烈的情感是其动力因素。不仅如此,审美情感还积极参与了情感意象的创造,由于主体情感的融入,感知获得的感性形象开始重新组合,主体进入浮想联翩、神思飞扬的特定审美状态,主客体互相融合,物我不分,遵循情感逻辑,创造出情感意象。艺术语言是对主体审美情感客观化、对象化、物态化的过程,整个艺术语言审美活动始终伴随在主体的审美情感体验之中。这些情感意象融合了主体的审美情感,它往往是对客体的变形化和虚拟化,所传递的信息也是“象外之意”的情感信息。

①驴背上,驼着一片忧郁而清冷的月光。(张贤亮《河的子孙》)

②百里河里挑花浪,江上渔船穿梭忙。哥撒网来妹摇桨,一网一网兜春光。(湖南民歌《江上渔船穿梭忙》)

③持久的是漠漠轻阴,好像谁往空中撒了一匹轻纱,荡扬在风里,撩拨不开,又捉摸不住,恰似初识愁滋味的少年心情。愁在哪里?并不能找出个影儿。(杨绛《阴》)

在夜归人的情感关照中,自然物象“月光”融入了人当时的心境。主体在强烈的忧郁情感状态中感知到的“月光”已不再是自然世界中存在的“月光”,它可以像夜归人一样被驴驮在背上,也可以具有像夜归人一样的忧郁、伤感气质。这个移就意象中,客观之物带上了主观人情,物与人不分,夜归人的情感表达得更加幽深;民歌虽然朴实无华,但同样能折射出艺术语言毫无雕琢的艺术魅力。抽象的“春光”在渔民的审美情感中是像鱼儿一样的东西,可以一网一网地打捞,这个活泼的拟物意象传达的是年轻渔民们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对幸福的向往之情;天空中飘忽不定的“漠漠轻阴”是一种自然现象,它引起了主体的审美联想和想象,使主体联想到了人们心理上的忧愁之感,少年愁闷般的“阴”是一个比喻意象,通过这个变形化的情感意象传递出人们普遍的情绪感受和情感体验。

参考文献:

1.(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的心理世界[M].周宪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11.

2.滕守尧.审美心理描述[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11.

3.朱光潜.谈美[M].安徽教育出版社.1989.

4.李泽厚.李泽厚哲学美学文选[M].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5.骆小所.艺术语言:情感的个性化.学术探索[J].2002.1.

李银霞,女,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研究方向:现代汉语应用及汉语第二语言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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