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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性生活里的调侃风

2009-09-24席星荃

文学教育 2009年7期
关键词:候机凡俗老外

这完全是一场游戏,几乎有些无聊:两个人在机场里候机,时间还早,无所事事,就指指点点,用调侃的语气,对走过来的老外进行想象中的命名:“汤姆”“彼得”……

调侃,这就是这篇《首都机场里的命名》的风格。

其实,作为散文,这也是它取材的独特处,我们姑且称之为“日常性”吧。本文围绕着到中国来的外国人即“老外”展开。外国人在中国人眼中的地位与形象,以及中国人与他们的关系,在改革开放前后的中国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当下跟二十年前相比,已经由“陌生化”变为熟视无睹;而本文所描写的,则又不仅仅是熟视无睹;作者已经由平等的视角进入到微带嘲讽的自由视角了。当然目前这还不是全体中国人的状态,能够如此的,是中国人中比较超前的文化一群。但正是他们代表着当下中国的一种日常性状态,尤其是某种真实精神存在。

你看,“一个老外走过来”了,作者的观察是:“男的。拖着一个巨大的拖箱。他身材极高大,壮,微笨。有些胡子,皮肤微黑。上身穿着暗格子半袖衫,下身一条长过膝盖的短裤。衣服看起来至少一周没有洗过。”散文有这么写的吗?不仅句子短小,随意,主要是那份不避凡俗不避粗鄙的笔致显得别致。作者写到,“看着看着,我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名字。我对张昕说:我得管他叫‘汤姆。”“他本人叫什么我不管,在这里我管他叫‘汤姆,合适吧。”这一笔深入一层,人物内心的轻松、得意与自由,这种当下中国人的日常精神状态也得到了入木三分的表达。更有趣的是,接下来“我”和张昕竟然通过了一项临时决议:为了记忆方便,对走过来的老外,年老的女性,只要微胖,可以称之为特瑞莎。年轻者无论胖瘦,一律叫苏珊。男人年长者可称之为汉斯或者汉姆。年轻者一律叫大卫。读者看到两个无聊候机者的一场游戏,对象是以前严肃得有点过分的话题外国人,这有点像一场独幕剧,而上演的正是日常中国极平凡的生活场景。

文章后半篇由机场上的老外说到生活中的老外,对中国人与外国人的交往、通婚现象进行了揶揄式的回顾和扫描,极精简地写了二十年前、十年前、五年前、三年前以至昨天晚上所见的,小酒店里的、沈阳故宫的、电梯里的、西安大街上的、小饭店和小旅馆里的老外。这些场面的共同点是充满了日常生活的气息,司空见惯;却可以感觉到内在的精神性因素的活泼泼的生命流动。

而调侃风格正好适应着这种日常性的表达。这表现在两方面,一是细节,一是语言。细节方面,比如写到那个拿着机票恭谨地跟老外说着什么的同胞 “马·查理”时,特意交代在他的名字“中间一定要加一个点,如:卡尔·马克思、卡尔·雅斯贝斯、鲍勃·迪伦、乔治·华盛顿等。”这里点到的都是著名人物,思想家、哲学家和政治家,特别是最后不忘说一句“当年香港人恐怕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一个有关间隔号圆点的扩展细节,把一贯被视为极严肃事物的伟大或著名人物同眼前庸常的现象以及香港人当年的陋习相提并论,其调侃味就不仅仅是表浅的,而是相当复杂了。再如老外吃饭那一笔,先写看见他“拿着藏汉文对照的菜谱在点菜”,而后来看见的却是“他一个人坐在一张大桌旁,一盘炒土豆丝,一碗米饭。”这一菜一饭的寒酸与独自一人的孤单,隐藏着不露声色的揶揄。语言方面比如开头,“发现时间多得用不过来。上了趟厕所……时间还是多得用不过来”,这两次“时间多得用不过来”,加上“上了趟厕所”,加上副词“还是”,调侃层层叠加,就耐人寻味了。再如,“中国的王丽娟或者张翠华嫁给戴维或者保罗,几年前还是个案,这个模式以后会普及,符合全球化的设计。”“王丽娟或者张翠华带着中国文化遗韵,娶之成本也低。”“普及”“符合全球化设计”“成本也低”,读者读之不禁哑然失笑。

散文历来是雅致的文体,从选材到到语言注重高雅;而这篇作品却不避凡俗,选择庸常,极尽调侃揶揄之能事,使散文传统遭遇到强劲的质疑,使人耳目一新。如果说散文要发展要创新,可能就是这样从对传统的质疑与动摇开始的吧。

席星荃,散文家,现居湖北襄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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