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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瑶学校教育与社区经济发展状况调查

2009-09-11袁同凯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 2009年4期
关键词:学校教育

袁同凯

摘要:以生活于广西贺州地区大桂山脉深处的土瑶学校教育与其社区经济发展状况为调查对象,就地方经济与学校教-育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行尝试性的探讨,试图在论证“教育与经济相辅相成,它们既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这样一个浅显的逻辑关系的基础上进一步说明:穷根子在教育。

关键词:学校教育;社区经济;土瑶

中图分类号:G40-0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24(2009)04-0015-06

一、引言

“教育作为一种上层建筑,受制于经济基础,同时教育对经济基础又有反作用。”也就是说,经济是一切人类社会活动包括教育在内的基础,它是制约弱势族群学校教育发展的最深厚的物质根源。虽然我们常说“民以食为天”,人们在没有解决“肚子”问题之前,不大可能去关注教育。但是,我们也不应忘记,教育对经济的发展又具有巨大的反作用。在任何一个社会里,教育与经济都是相辅相成的,它们既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正如王锡宏所说的那样,“经济与教育是两个患难兄弟,‘穷与‘愚是一对孪生姊妹。”而本文试图通过土瑶社区的例证进一步说明:穷根子在教育。

从总体上看,与主体族群汉族相比,绝大多数少数民族的学校教育发展相对缓慢,尤其是偏远山区少数民族的学校教育与主流族群学校教育的差距就更大了。现代的都市人很难想象,在某些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文盲与半文盲率竟高达80%以上,人们依旧沿袭着古老的生产方式,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

二、土瑶社区及其教育状况

土瑶是瑶族众多支系中的一支,主要散居在广西壮族自治区贺州市沙田、鹅塘两镇交界处,大桂山脉东端余脉深处的明梅、大明、槽碓、金竹、新明、狮东等6村绵延数百里的24条山冲里①。土瑶山区沟壑交错,山峦起伏,交通极其闭塞,80%以上的山寨至今还没有通公路,人们仍旧在那崎岖险峻的羊肠小道上,沿着祖辈的足迹,肩挑木材、生姜等山货,艰难地往返于大山与集镇之间。由于地理环境、社会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的限制,土瑶人的社会生活与瑶族其他支系相比要封闭得多,至今仍沿袭着古朴的耕作方式和生活习俗。

新中国成立半个多世纪以来,土瑶人虽然从法律上获得了平等的政治地位,但却一直没有摆脱事实上被边缘、受歧视的境况。自土瑶社区设立学校以来,学校教育一直维持着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状况。虽然入学的人数有所增加,但毕业率相当低,一般读到二三年级就辍学务农了。据笔者2001年12月统计,半个多世纪以来,沙田镇大冲寨共有初中毕业生4人,其中包括当年的一位毕业生,整条冲里至今还没有一个高中毕业生。不仅是大冲,就整个狮东村来说,具有初中以上学历的人也屈指可数。狮东村的中师或中函毕业生,主要是自费的。其中有一部分在狮东中心完小当代课老师。在1713人中,具有小学以上学历者只有49人,约占狮东村总人口的2.8%。

教学环境与基本设施是一个学校的硬件指标。如果学校连最起码的教学条件都不具备,谈发展教育就是一句空话。据Tan对沙捞越乡村教育的研究,简陋的学校基础设施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Simmon等的研究也表明,学校教学设备短缺是阻遏学生学业成功的因素之一。在土瑶山区,除三个中心完小外,其余教学点的规模都很小,一般只有两间很小的土墙瓦顶房舍,一间是教室,另一间是教师的寝室兼厨房,仅此而已。在教师的寝室、厨房兼“办公室”里,所能见到的惟一教学用具至多是一把大型三角尺。这是土瑶山区最常见的教具或者说教学“设备”了。所有的教学点都没有学生的活动场所,多数教学点没有厕所。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实施细则》(1992)第八条规定:

实施义务教育,应当具备下列基本条件:与适龄儿童、少年数量相适应的校舍及其他基本教学设施;具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能够按照规定标准逐步配置教学仪器、图书资料和文娱、体育、卫生器材。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和其他办学单位应当积极采取措施,不断改善实施义务教育的条件。

土瑶各完小,尤其是各教学点的学校基础设施、教学条件,至今还远远没有达到国家实施义务教育的办学要求。土瑶社区滞后的经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限制着土瑶社区的办学条件。

学生是学校教育的直接对象,他们的学业成绩及其他各方面的发展状况不仅反映出学校教育的成果,而且也是检验学校教育总体发展的“试金石”。在知识和信息高速发展的当今社会,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没有现代知识的群体会在以市场经济为导向的社会竞争中立足与发展。因此,年轻一代受教育的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关系到其所在社区的经济发展与进步。

根据1995年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布的题为“全面实施《教育法》,加速发展广西教育事业”的政府报告,早在1994年,全区小学入学率已经高达98.15%。但笔者对土瑶各寨的实地调查表明,土瑶儿童失学率相当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数字。2001年秋季学期,共有土瑶适龄儿童1144人,在校学生627人,失学率高达45%。这是个相当保守的数字,因为在统计过程中,部分土瑶家长会无意识地遗漏自己的女儿,而只提及男孩。尽管笔者在调查中非常注意这一点,但却无法保证那些由当地村干部或老师提供的名单中没有遗漏适龄女童。根据1992年3月14日国家教委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实施细则”第十条规定,在20世纪末普及初等义务教育。但在土瑶社区,除暗冲、六冲口、白虎、马窝等个别村寨外,适龄儿童的入学率还不到55%,有的村寨的入学率不到10%。而且,即便是入学的儿童,绝大多数也只读到二三年级便辍学务农了。能坚持读完小学,继续读初中的寥寥无几。

沙田镇大冲寨是笔者的田野基地,在考察期间,笔者曾挨门逐户地走访过每一个适龄学童,详细地调查了他们失学或就读的情况。截至2002年1月,大冲寨共有适龄学童58人,而在本村教学点、白虎完小和沙田中学就读的仅有22人,入学率仅为38%。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大冲也被列为“普九”(即“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合格的村寨之一。

暗冲教学点是笔者考察的重点。就鹅塘镇土瑶各教学点而言,暗冲教学点无论在师资力量还是教学管理、教学条件等方面,都要比其他土瑶教学点强一些。但学生的成绩却同样普遍低下,及格率几乎都在40%以下,而三年级以上(包括三年级)语文的及格率则分别为0%、40%和0%。_

总体而言,土瑶各教学点除了教学生识字、认数外,没有给学生更多的知识,根本谈不上在德、智、体、美、劳等方面培养和发展学生适应社会的能力,只是在简单地复制只能生存于土瑶社区、从事父辈单一社会产方式的生力军。由于土瑶各教学点在师资配备、教学基础设施、办学条件等方面的局限,土瑶儿童不仅在学业上远远落后于峒外其他族群的同

龄人,而且在素质教育方面也同样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离开这个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他们大都找不到生存的空间,致使他们难以摆脱被社会边缘、时代淘汰的命运。

教师力量薄弱是笔者考察土瑶各教学点后对山区教师的第一印象。在土瑶各教学点,教师人数严重不足。像暗冲教学点,开设五个年级,但只有三个教师。这些教师只能应付语文、数学等主要课程的教学工作。多数教学点一般只有一个老师,如果开设一年级、二年级,他就得每天至少上四门不同年级、不同科目的课程;如果再多设一个年级,他就得上六门课。这样,老师怎么可能备好课、上好课?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笔者随手翻看了一位老师的备课本(是镇教委统一发的),上面没有任何墨迹,可想老师是如何备课的。在土瑶山区,这并不是某一个老师的问题,各教学点的老师上课不备课的现象非常普遍。客观地说,这不能完全归咎于他们。他们根本无法与峒外学校的老师相比。如果要求他们备课,每天至少要备四门不同的课程。由于自然条件所限,土瑶人居住分散,村寨规模小,各教学点的学生少、老师少、班级多,这是一个谁也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20世纪70年代以前,因为老师不够,很多老师同时教几个教学点,在当地叫“跑教”。例如,前些年,明峒、大江边和东角尾三个教学点,就只有一个老师,以“跑教”的形式上课。每个教学点教八天。也就是说,每个教学点的学生一个月才能上八天课,余下的时间就只好“放羊”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71年。

师资队伍素质低下是笔者考察土瑶各教学点的另一印象。Simmons和Postiglione的研究表明,缺少合格教师是影响学校教育的因素之一,教师由于工资低,被迫从事第二职业……,这点在土瑶教师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在土瑶山寨从教的老师,98%以上是男性。他们的家庭都是所谓的“半边户”,即夫妻双方有一方是拿薪水的国家职工,另一方是以土地为生的农民。为了养家糊口,老师的课余时间几乎全部用于协助家人务农,根本挤不出时间来备课、批改作业或辅导学生,更没有什么时间来提高自身的业务素质。土瑶各教学点的那些“骨干”教师,大都是20世纪70年代末,由当地政府保送到桂林民族师专或贺州地区各类中等师范培训的初中毕业生和部分小学毕业生。他们外出培训三年后,便回到山区各教学点开始了他们的从教生涯。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向学生们传授着当时所学的那点知识,从未更新过,也没有机会更新。

山区师资力量薄弱、素质低下在客观上影响着山区教育的发展,而班级多、以复式班的形式上课等原因则进一步阻遏着山区儿童在学业上获得成功。王锡宏等学者对中国边境少数民族教育的研究、Postiglione等人对中国部分少数民族地区学校教育的民族志考察等都在不同程度上证明了这一点。

三、土瑶社区的经济状况

土瑶社区的生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自给却不能自足的自然经济,他们种植的农作物除生姜外,主要用于家庭消费,以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水准。在土瑶各山寨,并不是家家都能保证有白米饭吃,有相当一部分家庭依然靠红薯、芋头、木薯等杂粮维持生计。这种贫困的生活状况与其所处的自然环境、粗放单一的生产方式不无关系。正如弗思所言,任何一种环境在一定程度上总要迫使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接受一种物质生活方式。土瑶人的物质生产与生活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自然环境的限制。土瑶山寨的山地极其贫瘠,除林木外,基本上不适宜种植其他农作物。所谓的“田地”,其实就是些陡坡地。下种后如遇暴雨山洪,往往会颗粒无收。由于山高坡陡,除了马窝、大冷水、大冲等几个寨子外,其他山寨几乎没有水田,只能种植一些诸如玉米、木薯、红薯、芋头等根茎比较发达的山地作物。他们的耕作方式基本上仍为广种薄收,“砍倒烧光,轮歇耕作”,“种一面坡,收一箩箩”。根据笔者的调查,土瑶人含辛茹苦一年生产的杂粮仅能维持至多四五个月的生活,剩下的几个月所需的粮食,只能靠把杉木、生姜等山货挑到集镇上卖掉后再买米或杂粮担回山来。

除了耕种维持生计的农作物之外,土瑶人还要护理林木。在土瑶山区,林木的品种单一,主要是杉木。杉木一般需要15年左右才能成材。山区土瑶人卖木材的方式也很特别,他们不是以立方为单位来计算的,而是以棵或担来计算。在笔者考察期间,一棵成材木的时价大约是7块钱,一担板材(约130~140斤)运出山后,可卖25~30元。从经济效益来看,杉木种植成本高,生长期长,经济价值低。由于交通闭塞,加之杉木的用途有限,销路一直不是太好。为了生计,土瑶人不得不自己砍伐,锯成板材,然后挑到山外集镇上去卖。在鹅塘镇大明村清明岛寨,一个挑担能手出山往返至少需要12个小时。我们暂且不去计算种树(15年成材的时间)、砍树、锯成板材等人工,这30元还不够支付人力挑运费的,这样算来,他们等于白白地把自己辛辛苦苦种植的林木砍伐、锯成板材后送给了山外的汉族或壮族商人。如果这些商人亲自到山里来收购木材,仅一担木材的挑工费少说也要50~60元。

此外,土瑶人每家都有竹林,分南竹和苗竹。竹笋主要用于自我消费,笋干有时也挑出去卖,但销路不好,竹竿一般主要用作燃料。南竹的韧性强,主要用来编织手工艺品,但土瑶人仅用它编织简单的生产用具。土瑶人的民间手工艺比较单一。由于历史及自然环境的原因,土瑶人中没有铁器、铜器和金银手工艺人,懂得木匠手艺的人也很少。即使可称作“木匠”师傅的人,也只会做诸如板凳、饭桌、门、窗之类的简单家具。在土瑶男女中,比较普遍的手艺是编织竹器,但也多限于编织簸箕(当地叫粪箕)和“籁”(背篓)。在农闲或阴雨天,多数人都会在家里编织这两种竹器,这是他们主要的日常经济来源之一。每对簸箕只能卖得一元五角到两元钱,而一个编织能手每天最多能编织3~4对。此外,还有少数人会用竹子制作捕鼠器、“苏忒”钩针、竹筒饭盒、竹叶蓑衣等。在上述手工编织品中,除粪箕和“籁”之外,主要用于自我消费。在土瑶山区,人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山场上。开山、种地、锄草、收获。山里人的生活艰苦且单一。早上六点左右起床,忙着煮粥、喂鸡、喂猪。早饭后便用土瑶人传统的“苏忒”(网袋)背上一竹筒稀粥和盐巴或芋头或红薯,在各自的山场一干就是一整天。有的山场离住地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一天要有四五个小时花在路上。有些山场更远,每天也就能在地里干两三个小时的活。如果家里劳力多,还有个说话的人。但大多数情况下,一块地里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做工,晚上收工回家后,已是满天星光,又得忙于晚饭。除了未婚青年外,大多数人吃完晚饭便上床睡觉。生活几乎是天天如此,年年如此。现在他们的耕作方式,几乎与其先辈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那样的简单,那样的古老。

四、教育与经济的互补关系

王锡宏、Tan、马和民、高旭平、韩嘉玲、

Postiglione、杨民、郑新蓉等学者的研究都涉及到经济与教育之间的关系。这些研究大都认为,经济上的贫困是造成少数民族儿童学业失败的主要原因,对此,没有人表示异议。但本研究试图说明的是,穷根子在教育。要想真正摆脱贫困之枷锁,首先要摘掉“文盲”的帽子。正如马振林所说的那样,“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一方面要受到教育与人才的制约,另一方面教育与人才又会反过来作用与经济”。

一个族群的发展与进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成员尤其是女性受教育的程度。也就是说,女性受教育的程度与其所在社会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正如杨民、郑新蓉所言,女童教育是“衡量一个国家和地区社会进步和教育发展程度的天然尺度”。土瑶妇女受教育的机会很少。在土瑶社区,60岁以上的妇女,文盲率为100%,50岁以上的文盲率为97.6%,40岁以上的文盲率为81.7%。在大冲寨,本人访问过79名40岁以上的中年妇女,其中曾读过一年级的有4人,二年级的有1人,三年级的有2人,四年级的有2人,五年级的有1人。也就是说,在79名妇女中,只有10人进过校门,文盲率为87%,半文盲(小学没有毕业)率为100%。大明是鹅塘镇最偏远的村,在503名妇女中,仅有小学毕业生60人,初中毕业生1人,文盲率和半文盲率占妇女总人口的87.9%,而初中毕业生仅占0.19%。

在多数土瑶教学点,男生都要多于女生,而且越往高年级,女生越少。本研究发现,在土瑶社区,入学女童一般都集中在一至三年级。三年级以后,由于教学点的布局和规模、下面的弟妹入学或无人照看弟妹或家务急需帮手等原因,许多女童便会辍学。杨民、郑新蓉的研究明确指出,“人口多、劳动力少的贫困家庭往往选择女孩子作为家庭劳动和家务劳动的帮手而保全男孩子上学,从而造成越是贫困的地区,适龄儿童入学率越低,而女童的入学率更低的现象。”2000年秋季学期,大明各教学点共有在校学生134人,女生只占30%,其人数与年级之间呈“金字塔”式的反比关系。而且,在校学生人数基本表现为年级越高,女生人数越少的模式。此外,三个年度的统计资料也显示出这一点,男女在校生性别比例为1.77:1,而一至四年级男女生比例分别为1.71:1,1.45:1,1.91:1,2.27:1,呈现出年级越高男女生在校人数差距越大的规律。据本人2001年12月的统计,大冲寨有7至12岁的适龄女童34人,其中只有11人在读,入学率仅为34%。明峒寨有适龄儿童77人,其中女童43人。在读生16人,其中女生2人,仅占女童人数的4.65%。在61名失学儿童中,女生41名,占失学儿童的67%。

有关研究表明,“妇女受教育不仅可以提高其生产率,增加收入,改善生活品质,还具有重大的社会影响……教育女童在创造社会效益方面明显具有更高的效益。”-9]但在中国许多边远少数民族地区,基层地方政府、社区和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上述土瑶女性教育的滞后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土瑶儿童学校教育的发展,同时也严重地阻碍着土瑶社区的经济发展。虽然土瑶女性具有勤奋耐劳的品质,但由于缺乏现代社会所需的文化知识,她们无法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只能从事单一的耕种和简单的体力劳动。

生活于大桂山脉深处的土瑶人备受没有文化之苦④。因为没有“文化”,他们失去了许多获取社会资源和经济资源的机遇。近几年来,随着土瑶人与外界交往的增多,通过读书而习得的语言能力,即说普通话的能力显得尤为重要。土瑶人到峒外集镇上主要以客家话与当地的汉族和壮族人进行交易。但是离开桂山、沙田、鹅塘等集镇,他们就难以与外界进行交流了。正如土瑶人常说的那样,“我们不懂普通话,到外面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由于语言障碍,土瑶人中很少有人离开山区到峒外去生活,离开贺州到其他城市或外省去打工的土瑶人就更少了。语言是人际问沟通的纽带,是人们之间了解和被了解的重要工具。因此,对语言尤其是一定区域内通用语言的掌握,会直接影响着人们的现实生活。由于土瑶山区学校教育及社区语言环境的限制,土瑶人中虽然有不少人进过学校,但并没有真正掌握其社区之外的重要交际工具——普通话,这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土瑶人与外界的沟通与交往。据笔者调查,土瑶社区很少有人到山外去打工。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受过正规的学校教育或者接受学校教育的时间太短,不懂普通话,怕上当受骗,怕受外族人欺辱。相比之下,同样时代生活于大苗山区的苗族则完全不同。笔者2004年7月在融水县红水乡考察时发现,红水乡也是一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山区乡,但那里学校教育的发展却令人欣慰。据融水县红水乡良友村小的韦校长讲,该村的入学率高达96.4%,良友村所辖4个自然屯中只有2人失学,小学巩固率达100%,初中升学率也达70%左右。另据红水乡中学的荣校长介绍,全乡有在校生467人(不包括到县城或其他中学去读书的学生),初中的毛入学率约为60%,加上到县城或其他中学去读书的,初中入学率约在70%左右。由于大苗山苗民的文化教育程度较高,改革开放后,其社区的经济便迅速地发展起来。以良友村中屯为例,20世纪80年代,屯里没有一台彩色电视机和放像机,到90年代末大多数村民都买了彩电和影碟机。屯里现有彩电和影碟机各50台,有“天锅”(电视接收器)25台,摩托车15部,小面包车1部,手机19部。屯中有3家个体小商店,一家小型板材加工厂。除了电视机、摩托车等“大件”走进了苗人家里外,他们还用上了高压锅、暖水瓶、饮水机等现代家用炊具。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大苗山苗民的家庭收入主要来源于外出打工。近年来由于修通了公路,村寨里青壮年外出打工的人数在不断增多。平时村落里主要是儿童和老年人,很少能遇见青壮年劳力。当地人戏称留守在村里的人为"6712"部队,即60岁、70岁的老人和12岁以下上学的儿童。由于他们大都受过初中或初中以上的学校教育,他们外出打工的机会很多,打工的区域也不仅仅局限于邻近的城镇,而是前往广东、海南、北京、深圳、浙江、陕西等地。据红水乡政府统计,2003年全乡总人口20444人,其中外出务工农民高达5 300人。在人多地少的情况下,外出务工不失为脱贫致富、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有效途经之一。

五、结语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国家的经济体制严重地制约着农村经济的发展,但80年代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中国的农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农民纷纷走上了小康之路,但上述土瑶社区的经济状况表明,他们仍以自然经济维持着最低的生活标准,几乎处于自给却不能自足的状态。由于绝大多数土瑶人目前还没有摘掉“文盲”的帽子,在文化教育上与外界的差距越来越大,知识教育的极度匮乏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他们摆脱陈旧观念的束缚,制约着他们依靠科学技术改变落后的种植模式和生产方式。因缺乏教育而引发的种种问题,严重地阻碍着土瑶社区的经济发展。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们的贸易交换范围极其有限。鹅塘的土瑶人的活动范围主要局限于鹅塘圩,沙田的也主要限于桂山或沙田圩。这种狭小范围内的经济活动,极大地阻碍着土瑶社区的经济发展。归根结底,穷根子在教育。纵观土瑶学校教育的发展历程,我们发现,单一的生产方式以及自给却不能自足的自然经济模式严重制约着土瑶社区的经济发展,而穷困所引发的一系列诸如家庭困难、教学设施简陋、师资力量不足、办学资金短缺等问题,不仅直接影响着土瑶儿童的入学率而且也严重影响着他们的学业成绩、巩固率和升学率。而教育的滞后发展,又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土瑶社区的经济发展。随着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少数民族地区劳动力的结构必然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在人口数量与可耕地面积发生严重冲突时,将青壮年劳动力从单一的农业生产关系中解脱出来,将会成为少数民族地区农业经济体制转换的必然趋势。但少数民族地区文化教育事业发展的相对滞后性,无疑会严重地制约少数民族地区经济体制的转型。马振林等人的研究也表明,人们致富水平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其文化教育素质的高低。“在教育与社会诸多因素的相互作用中,教育与社会经济的相互作用尤为重要,特别是欠发达的少数民族地区,教育对经济的作用更为突出,更为紧迫。”没有教育为先导,少数民族地方经济的发展就没有科学技术力量的支持,也就不可能有持续而有效的发展。因此,少数民族地方经济的着眼点应建立在发展少数民族教育的基础之上。

注释:

①在土瑶山区,冲指绵延数公里的山谷。

②本文是在2001—2002年田野调查资料的基础上撰写的。2004年笔者回访了部分土瑶山寨,发现当地的学校教育状况已有所改善。尽管变化不大,但多少还是有点让人感到欣慰。如距离乡镇最近的暗冲寨小学已经盖起了新校舍,当年曾在竹篱教室里上课孩子们,如今已经有了新的教室,无需一边上课一边烧草取暖了。

③地方俗语,指没有人看管。

④这里所说的文化与人类学的文化概念不同,特指通过学校教育所获得的知识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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