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没办法
2009-09-08丁小村
丁小村
这是个周末的早晨,警察张学海出门去单位值班,碰上了隔壁柳惠兰家的孩子王涛,这个小青年刚刚高中毕业,染了一头紫红色的头发,穿一件大花的棉衬衫,腿上是绣花的牛仔裤,脚蹬一双像轮船一般的大皮鞋。这样的穿着在张学海看来,完全就是马戏团小丑的装扮。要是有一天……这小子落在自己手上,一定要首先扒了他这身皮、剃光他头上怪模怪样的毛。
张学海这样想,主要是憋气。这样说吧,你看不惯什么,你却无能为力——甚至你不能用恰当的言辞来批评,这样你就只能憋着,憋着的时候你会想:要是有一天……
一身新潮的小青年王涛却并不理会警察张学海。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他不会把自己闷在屋里,就像他不会像张学海那样把什么憋在心里。打扮一新的女朋友张雪梅正在东门桥上等着他。过了东门桥,只要叫上一辆三轮车,就可以把他们带到芦水河边,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年轻人的世界,每一棵草上都悬挂着一个浪漫的故事,每一颗石子上都刻满了情人甜蜜的话语。
东门桥是座小石桥,过了桥,走一段常年失修的老街面,就到了大街口,他们准备到那里买点儿吃的喝的,然后坐三轮车到想去的地方。
他们在爱情中,心情不错。就算是那辆冲过来的三轮车,也并没有让他们扫兴。三轮车是小城市里常见的东西,它们时而小心翼翼,从车流中艰难地挤过去;时而大大方方,在你面前呼啸而过。驾驶三轮车的大多是进城挣钱的农民,新兴的城镇居民最痛恨,可也是最离不了的人。这辆三轮车本不该在这段旧街面上跑得太快的,这里的坑坑洼洼里积攒了前几天下的雨水,经过车轮碾压,成了泥沙混杂的浆汁。车轮上溅起的浆汁刚好落在王涛的裤子上。指头大的一点黑糊糊的浆汁,像一滴墨水儿。牛仔裤本是蓝色的,只是在膝盖两侧,各绣了一朵鲜艳的花。那滴墨水儿刚好落在花瓣上。
呀!女朋友张雪梅惊叫一声。女孩子的叫声很夸张。王涛吓了一跳。他赶忙去看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说:你看!王涛看见了。
三轮车刚刚过去。
王涛冲过去喊一声:嘿!三轮车……
三轮车停了下来,开车的以为他们要坐车。在这个城市里人们坐三轮车的时候比打出租的时候多得多。开三轮车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停下车偏过头来问他们:坐车吗?
王涛说:“你怎么开的车?”
开车的一脸无辜:“咋啦?”
王涛一手拉自己的女朋友,一手指自己的裤子。
开车的还是一脸无辜:“咋啦?”——他那表情显然是觉得这对小青年大惊小怪。
张雪梅指了指王涛:“你把人家的裤子弄脏了,还不承认!”
王涛挫身上去,一把揪住那个人的衣领,他在高中里曾拿过学校运动会铁饼铅球冠军,力气大,居然就把开车的人从车上揪下来,像一坨黏土一样啪地掉在地上。
三轮车司机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司机是个年轻农民,虽然知道自己理亏,可是被人像一团鼻涕似的摔在地上,总归脸上挂不住。
王涛说:“我的裤子脏了,你看咋办?”
开车的一言不发。
女朋友张雪梅也帮腔:“你把他裤子弄脏了!”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也没人说话,空气中弥漫了太多的花香,太多的春天午后的气息。
王涛又重复了一句:“我的裤子弄脏了,你看咋办?”
开车的这下反应了过来:“那你说咋办?”
王涛看着开车的人犟犟的脖子,一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兴许是太静的缘故,耳光听起来过于响亮,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动作太快,大家并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了响亮的耳光声。
然后围观的人听到了王涛的声音:“就这样办!”
女朋友张雪梅扯了扯他的手,准备走开,对开车的人说:“你连个对不起都不会说!真是……”
开车的人梗了脖子,对王涛怒目而视。
王涛本来被女朋友扯开了半步,要转身走人。可他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开车的人怒目而视的脸,他立住了脚。
开车的人依旧梗着脖子,对他怒目而视。
王涛丢开女朋友的手,走近一步,揪住那人的衣服,对着他胸膛给他一拳。王涛的拳头并不像身上的衣服那样花哨轻浮,开车的人跌坐在地上。
女朋友张雪梅过来抓住了王涛,把他拉开,他们准备离开这里,虽然没听到那一声“对不起”,但是毕竟报了被别人怒视的仇。
王涛不在乎周围人的脸色,他攥着女朋友张雪梅的手,准备离开。
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传来:“你这小伙子,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一个老头拨开人群,走过来:“你这小伙子,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王涛站住,看老头子。
老头子说:“你这小伙子,无缘无故把人家打一顿,也太没王法了!”
王涛大概没想到半道里杀出个老头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周围的人哄哄地开始闹起来。
老头子指着地上坐着的人,怒气冲冲地看着王涛说:“你看,你看,把人家打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头子年龄大了,说两句,停下喘口气。
王涛反应过来:“他把我的裤子弄脏了。”
老头子把指头转向王涛:“你看,你看,裤子脏了洗嘛,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家呢?”
王涛硬了硬脖子,说:“他把我裤子弄脏了!”
老头子的指头继续指着他:“什么道理!你什么道理!裤子脏了可以让他给你洗,让他给你买,让他给你赔,你凭什么打人,你不是警察,你是个老百姓,你也能打人!他弄脏了你的裤子,他该赔,他不该挨打。他不是犯罪分子,你不是警察,你凭什么打人家?”
老头子越说越来劲儿,气也不喘了,力气也足了:“你看你,什么样子,一头怪模怪样的头发,什么颜色!穿的什么裤子,穿的什么鞋,什么打扮,没事干是不是,跑到街上欺负人家老实人!”
王涛和女朋友张雪梅傻了。他们还从没听过别人对他们说这么一大串话呢。他们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只听到了老头子不停地说话。王涛冲着老头子梗着脖子:“他弄脏了我的裤子!”
老头子说:“没道理,还牛脑壳一个,我说了:他弄脏了你的裤子,他可以给你赔;你凭什么打人,打得人家半天爬不起来!你以为你是王法呀!你以为你穿一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皮,留一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头发,你就是王法了?你不应该打人,你打人就是犯法的!”
围观的人开始安静下来,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呢。他们发现刚才自己的脑子都失灵了,怎么没反应过来,看着王涛把人家开车的打趴在地上。
老头子直了直身子,说了一大串话,有些累了的样子,可是还有使不完的力气。继续指着王涛说:“我今天就要看看还有没有人心,还有没有王法!你说,你把人家打趴下,你咋办?你以为你有理是不是?理都是你的是不是?他弄脏了你的裤子怎么办?赔!你打了人家怎么办?你说!来,你来试试——你来给我裤子上泼尿泼屎,让我来打你一顿,我老头子打不趴你,我打疼你总是可以的。你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儿吧!”
王涛看着老头子唱戏文似的,直知道梗了脖子傻傻地站在那里。
女朋友张雪梅攥紧了他的手,嘀咕道:“死老头子,欺负人!太可恶。”
王涛只觉得女朋友的手紧张地攥着自己。他刚刚被老头儿给说傻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听到女朋友张雪梅在身边小声嘀咕:“死老头儿,欺负人!太可恶!”
王涛冲过去,伸出舰艇般的大皮鞋,真的在老头子身上揩了一下,就像是在一块旧拖布上揩掉鞋上的灰尘。老头子够老的,竟然连皮鞋也承受不住,身子歪了歪。王涛依然攥住女朋友张雪梅的手,恢复了潇洒,露出嬉皮笑脸,对老头子说:“老头儿,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闭嘴吧,省点儿力气来打我一顿吧。”
老头子没想到他真来,气得身子颤动起来,喘着气,抖动着手指:“好,好,好!没教养的东西,你敢打我,我跟你爷爷一个岁数,你也敢打我!这世上真没王法了,人比畜生还坏呀!我今天就要看看有没有王法……”
围观的人中间有人冲王涛说:“小伙子,算了,算了,对老人家你不能随便动手的,小心打出事来。他年龄大,说你两句,你就受了吧!走吧!别逞能了!”
王涛在围观的人说话的时候,伸手搡了老头子一下,老头子一跤坐在地上。王涛冲老头子说:“你不是很凶吗,老家伙,你来打我啊!”
老头子立起身,趁王涛得意的瞬间,给了他一个耳光。
老头子并没有多大力气,只是这耳光是打在脸上的,不管多大力气都会发出同样的响声。王涛受脸上的响声的刺激,一拳冲过去,老头子的脸上没肉,硌得他拳头疼。
周围的人哗地一声闹。老头儿一倒地,围观的圈子立马乱了。
女朋友张雪梅赶紧拉了王涛,他们走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饶舌的老头子该打。张雪梅和王涛都这么想。
警察张学海在午后三点半接到电话,电话是从局里打来的。问他一个叫王涛的年轻人的情况。电话中说,就是榆柳街的王涛。
王涛。张学海要多熟有多熟。王涛在街上殴打一位老人,致使老人受伤住院。这是警察张学海当时所知道的情况。电话要他立即找到王涛或者王涛的父母,以便询问。
警察张学海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兴奋。这小子终于落在我手里了,警察张学海不免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要扒了他那身怪模怪样的皮、剃光他脑壳上不人不鬼的红毛。
不过他并不想去找王涛。他想还是让跟着自己值班的同事小谢去找比较好。可是这天是周末,小谢忙着谈恋爱,打个招呼跑出去了,张学海赶忙打电话叫他回来。
张学海不想去找王涛,主要是因为王涛的母亲柳惠兰是个难缠的货。他们是邻居,摩擦是免不了的,关键是柳惠兰是个死缠烂打的女人,每次有了摩擦总是张学海和老婆秦小英落败,为此秦小英还哭过鼻子。他们曾经设想有一笔钱,到新城区去买一套房子,脱离这些小市民的是是非非。可现在他们还没有这么一大笔钱,只好尽量避免跟柳惠兰冲突,见面眼睛尽量往其他地方瞥,以免一个眼神惹出事端;说话尽量避免涉及对方,以免一个口误说出麻烦。张学海两口子都是公务员,不能太跟柳惠兰这样的小市民计较,计较起来,不单会以自己的失败告终,也会很丢份儿。
最初的矛盾当然是一些小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矛盾的升级完全因为一次意外。那次照例是全市统一行动去扫黄,为了行动保密,这次行动事先并没有通知,行动前一两个小时才通知,临出发前分组分地盘,不管是对警察还是对嫖客都完全是突然袭击。张学海的那一组被分配到城西三里桥,那里是城乡结合部,过道两边是林立的路边店,当然也有几个大的酒店宾馆,比如龙凤阁。在龙凤阁,他们从房间的被窝里揪出一大串光溜溜的男人女人,没想到王明高也混杂在其中。王明高是柳惠兰的丈夫,东城工商所所长。张学海一眼就看到了被命令抱头靠墙的王明高,王明高羞愧地低下头,让张学海很难堪。然后张学海看到王明高企求的眼神,如果是一般的行动,张学海也可以徇个私,想办法解救他。可是这次是全市统一行动,为了扫黄打黑迎接国庆,连市局也派了督察小组下来。张学海只好装作没看到,溜走了,那邻居王明高跟一堆嫖客苦里吧唧地蹲在那里被警察们呵斥着,形象很猥琐。
从此以后王明高见到张学海总是躲闪着目光,尽量不打照面。张学海不是个特别活泛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段尴尬的历史。可是柳惠兰却不是好惹的,免不了三天两头借鸡骂狗指桑骂槐,张学海可以不予理睬,秦小英却吃不下这口气。口角便成了邻里之间的家常便饭。柳惠兰有一张刀子般的利口,一条榆柳街的女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一个孤单的秦小英。秦小英好歹也是个知识女性,不是街巷里混大的女人,有好多话从小都没学会说,更何况现在从事的是为人师表的职业。这样每次都让柳惠兰得胜回营。柳惠兰不是个得理饶人的主儿,她认定了张学海是公报私仇,跟她家王明高过意不去,只要能找到机会她就要狠狠地跟张学海两口子过不去,嘴头上的功夫毫无保留地使出来。
小谢半天没回电话,倒是没过多久局里又来个电话,这次口气完全不同了:“张学海,你赶紧带人去找王涛,事情大了。”张学海吓一跳:“什么事情?”
“王涛的事啊,你知道他打的是谁吗?——咱们的老局长,赵头儿。”赵头儿是张学海刚进公安局时的老局长,后来又担任了政法委书记,那时可是风云一时的人物,口才很好,很有气势,训起人来,让你半天喘不过气——让他们刚进局里的小青年又佩服又害怕。退休好多年了,想不到现在栽在一个十九岁的小青年手里。老陈告诉张学海:这位退休老大爷,十多年前的公安局长,被小青年王涛打倒在地,头部撞伤,颅内出血,送进医院不久后死亡。老陈在电话中叮咛张学海:“你马上带小谢去抓王涛,我这边正在组织人手,最多四十分钟后到你们所里带人。”
一听出了人命,张学海再也不敢磨蹭,这会儿就是有个母老虎,他也得只身闯一闯虎穴。他整理好衣服,随身携带了捕人工具,出门告诉内勤小李,让小谢回来后立马到榆柳街或者公园街找他。
张学海先回到榆柳街,看到隔壁柳惠兰家的大门紧锁着。他赶忙赶到公园街,柳惠兰在公园街开了一家卖服装的铺面。他一路快走,老城区的街面太窄、人太多,他没办法骑摩托车,只好撂在自家门口。一路从刘家大院那边的小巷子里往公园街跑。
柳惠兰站在店铺门口,一边在手头织毛衣,一边招呼过往的行人。她一抬头,就看到急急火火赶过来的警察张学海。一看到这个邻居心里就来气,这是世界上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警察张学海偏偏就在柳惠兰面前站住,并且还开口跟她说话:“你家王涛在不在这里?”
柳惠兰眉毛一竖:“你找王涛干什么?”
张学海说:“不是我找他,是公安局找他。”
“王涛不在这里。”柳惠兰冷冷地说。
张学海心里很急。于是耐着性子说:“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柳惠兰根本不看张学海急火急燎的表情,她把脸别到一边:“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
张学海继续耐着性子说:“柳惠兰,你别跟我闹,我找王涛,他犯了事。”
柳惠兰一听就火:“我跟你闹什么,你又不是我男人,我跟你闹什么闹?你老婆才跟你闹呢!臭不顶用的男人。”
张学海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她招惹了。张学海这会儿急着执行任务,哪想到当着这么多人说柳惠兰的儿子犯了事,就是让柳惠兰没面子。柳惠兰当然要跟他急。
张学海恨不得上去煽这个泼妇两个嘴巴,他一字一顿地说:“柳惠兰,我告诉你,我是警察,执行公务,你干扰我,你是犯罪!”
柳惠兰的笑声是世界上最嚣张跋扈的笑声:“你不就一个小警察吗?我知道——就算是王涛犯了事,能有多大个事,谅你也不能判他的刑砍他的头!”
柳惠兰认定了张学海不会有多大出息。王涛在他手上能犯多大的事?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不知道?顶多骂几句人打个小架,连拘留都够不上的。
柳惠兰跟张学海没完没了地黏上了:“我以为你多大的本事,就知道找王涛这种小孩子的事,就知道公报私仇,你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在我面前横是不是?”
张学海气得七窍生烟,说:“柳惠兰,我懒得跟你多说;我只问你——王涛在哪里?”
柳惠兰说:“我凭什么跟你说,你这样的男人,给我提鞋都不配,你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告诉你:我柳惠兰怕过谁?我不犯在你手里,你干看我两眼,你冲我喊什么喊?喊你也是个屁用不顶的男人,你在我柳惠兰面前,比个球都不顶!”
柳惠兰发挥了老城区长大的女人的先天优势,先发制人,让警察张学海丝毫没有还击之力。她越说越畅快,越说越洒脱,在细吟慢唱之中渐入佳境。
张学海觉得自己的身体抖动起来,腰间悬挂的手铐嗑啷啷直响。他很想拿出手铐,上去把这女人的上牙跟下牙锁在一块儿。
柳惠兰才懒得管张学海的心思,相反,他越难堪她越觉得来劲儿,他越难受她越高兴,就像唱戏的名角儿找到了好搭档。柳惠兰说:“我知道你总想找老娘的茬儿,不就是我揭了你的短,说你连小姐也摆弄不平吗?谁叫你没用,你没用就算了,你摆不平小姐就别去沾,回家去搞你自己的老婆,可你不该犯病去整别人,别人搞小姐又不是搞你老婆,你犯得着非要去出气吗?你就这能耐不成!你这种男人,女人谁瞧得上眼,你还有种来找我的茬儿!你说王涛犯了法,你拿逮捕令来呀!”
张学海习惯性地去摸腰间,摸到的却是嗑啷啷响的手铐。柳惠兰说:“你别吓唬我,那玩意街上有卖的,我出五块钱可以买几个!你就拿出你肚子下边的玩意儿我也不怕,那球不顶用的东西你也不用拿出来!”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哄哄笑着。
警察张学海后悔刚才没等着同事小谢一块儿来,现在既然柳惠兰这么说,他干脆掏出手铐,冲柳惠兰说:“你这个泼妇,你不要撒泼了,你给我住嘴,我告诉你,你儿子打死人了!”
柳惠兰一愣。
警察张学海一看奏效了,继续说:“你跟我狠有什么用,你跟我撒泼有什么用,你儿子吃了枪子儿,你骂我十遍也找不回来!”
柳惠兰却没被他吓唬住,很短时间就恢复过来:“狗日的张学海,球不顶用的男人,你敢咒我儿子?他今天跟女朋友玩去了,这会儿早回家了,他跟我说过,五点钟回家。”
张学海说:“现在几点?看好了:五点半!你儿子在哪里,你到底知不知道?”
柳惠兰说:“不知道。”
警察张学海说:“早说了不就对了,犯什么浑撒什么泼!”转身要走。
柳惠兰却不愿意了,说:“你来劲儿了不是,告诉你,我柳惠兰不怕你,就是王涛犯了事,我柳惠兰也没犯事,你有种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告你!”
警察张学海说:“我要去抓王涛,我懒得跟你这泼妇说话!”
柳惠兰突然间就扑上来,揪住张学海,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你少对我装腔作势,别人怕你,我不怕你,你个二尾子男人,站起来超不过我大腿的东西,你只配从我大腿中间钻过去!”
张学海最怕柳惠兰来这招,可是围观的人太多,他根本来不及抽身,大腿就被柳惠兰抱住了。
他感觉到柳惠兰的脸蹭着自己的腿,不由一阵哆嗦。这个女人还不断地用手撕扯着他。
柳惠兰骂道:“你想拷老娘,老娘就让你拷,你就是拷了老娘,老娘也要说你是个球不顶用的男人!老娘今天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你这不顶用的东西扒出来给大家看看!”
周围有人笑呵呵地说:“人家的东西是给你看的吗?”
看着警察被女人抱住,大家都觉得新鲜。警察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不太好,这张学海知道,可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不单是没人拉没人劝,还有人说闲话玩儿。张学海头脑里一片混乱,火热中夹杂着悲凉。
柳惠兰一边撕扯着张学海的裤子,一边说:“我才不稀罕这球不顶用的玩意儿,你以为你拿了这个手铐,穿了这身皮就可以吓唬老娘?你就是把枪拔出来对准老娘的心窝子,老娘也眼不眨心不跳!”
柳惠兰提醒了张学海,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别着的手枪。
柳惠兰手脚利麻,趁张学海松手的瞬间,把枪抢在自己手上了。
张学海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抓住了枪。柳惠兰的手更快,紧抓着枪不松手。一边喊:“你动枪啊,你不打死老娘,老娘照样说你是个球不顶用的男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个球不顶用的男人。”
张学海本来一只手去推柳惠兰一只手抓着枪,现在抽出那只手,狠狠地给了柳惠兰一下,他以为她身上一疼就会松手,他正好把枪夺回来。
没想到柳惠兰身经百战,街巷里打惯了架的,最擅长抱男人的腿、揪女人的头发,一旦给她揪住抱住,得用一个拖拉机才能拉开。
柳惠兰挨了一下,本能地把枪抓得更紧。张学海赶紧把枪转动着,希望借拧的力量让柳惠兰松手。
不知道怎么回事,枪砰地一声响了,柳惠兰一下松了手,她头上流出了鲜血。周围的人轰地一声退后一圈。
这个时候警察张学海的同事们刚刚往公园街赶来。
他们赶到这里时,正好看到张学海手里抓着枪,傻傻地站在那里。
责任编辑:刘全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