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

曾　颖

十字路口发生一起小车祸，一辆雅阁轿车在绿灯起步时。与一辆闻红灯的自行车发生擦挂。自行车的尾灯被汽车的保险杠挂落，一声破响让所有的人都扭头去看。

这是一起小事件，小得连找警察都觉得不好意思，而称之为车祸，就更牵强到可笑的地步。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险些演变成一场灾祸。

开雅阁的是个年轻女郎，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责任，而且所挂的也不过是一个自行车尾灯，即便买新的，也不过是几元钱的事，因而，她没有在意，只伸头看看自己的车没事，便一踩油门要走。

骑自行车的是位中年妇女，她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之后，见汽车要走，尖叫一声扑了过来，抓住车门，仿佛自己的儿子被抢进车窗一般，大声叫着：停下来停下来!撞了人就想跑?

女司机被对方的气势和话语惹得也有些怒了，她说：怎么撞你了，明明是你闻红灯!

中年妇女显然是个吵架高手，从她把小擦挂嚷成撞人就想跑这个小细节就可以看出。那个斯文而瘦弱的女司机，无论在身材还是话语力度上，显然与她不在一个重量等级上。

中年妇女连珠炮般开炮了：我闯红灯?你哪只眼睛看我闯红灯了?你问问周围的群众，是你乱开车还是我闯红灯?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多了不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此时已是几分钟之后，且是上班高峰期，先前现场的目击者大多已赶去上班了，剩下的一群，已是根本不知事件原委的了，他们只看见自行车女人追车，以及声泪俱下的哭诉。

雅阁女对自行车女的过激反应不以为然，在她看来，为了一个几元钱的车尾灯而尖叫落泪或撕破脸皮，实在是一件不划算的事。而为了几元钱而抢天呼地，实在太丢份了。她的脸上，充满了对自行车女的不屑。而这种不屑，在旁观者眼中就读出了傲慢与霸气。

于是，人群中就有人喊：是啊!开好车就了不起了?还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呢。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反响与共鸣，大家一时间将平日耳闻目睹或亲身经历的一些为富不仁或贪污腐败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说不定是哪个的小蜜呢!

说不定是赚的黑心钱!

说不定……

雅阁女在自己并没料到的时候，已被绑到了一个箭靶上，一盆盆与她相干或不相干的污水，都凶猛地向她扑来。

她觉得这样争执没有意思，想拿出十元钱给那女人。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委屈，已不止值这个数。她不想用十元钱。让那个令她厌恶的胖女人冲她胜利地笑。

她拿出电话。想拨110，找警察来解决。

有人喊：她要找帮手，抢她电话!

中年妇女伸出手来，夺下她的电话。

人群中，有人扔出一块石头，打在车上，空空地响。

雅阁女人吓得哭了，赶紧关上车窗。任由人们把东西扔在车窗上。整个现场的场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愤怒群众声讨无良车主的激烈画面。

二十分钟后，警察赶来，问明情况，把双方教育了一顿，交通重新畅通，人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整个过程，都被晨练的我看在眼里。我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傲慢”与“偏见”吧。富人与穷人因为缺乏必要的沟通，误解与芥蒂越来越深。穷人们觉得富人傲慢；而富人们觉得穷人们狭隘偏见。当二者如油与水一般互不融和拒绝交流的时候，许多小事，就可能酿成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