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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访陇南

2009-08-19阎强国

飞天 2009年9期
关键词:陇南农户

阎强国

2008年5月,5·12汶川大地震后的第11天,中国作家协会很快组织抗震救灾甘肃采访团先到兰州,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第二天即随团到陇南。在余震不断的陇南灾区,采访团采访十多天后,完成采访任务。我到兰州,很快写出近五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陇南好痛好坚强》,在《飞天》7月号的抗震救灾专号上发表,并在后来的各种抗震救灾书籍中收录转发。

那是一次充满艰辛和危险的勇敢之旅,也是一次充满责任和使命的激情之旅,看着被震裂的山青水秀的土地、被伤击的善良无辜的人们以及伤痛着并坚强的陇南儿女,心潮起伏,笔意澎湃,写得很快。

这次重访陇南,为灾后重建,心绪变得平静许多。走进陇南,如果说上一次满眼是震伤的土地和焦虑的人们,而这一次,整个陇南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在城镇、在乡村,到处都在修楼、盖房,公路上的车辆大凡拉着各种建筑材料,人们都忙忙碌碌。几乎忽视了和往年一样满山沟开放的桐花,和往年一样莺飞草长的美景——一场大地震对大自然而言似乎微不足道——陇南依旧青山绿水。

去年,我们到陇南即深入到地震造成灾害最严重的文县。到文县的第一站,先直奔铁楼乡,这是一个白马藏族自治乡,这个藏族乡又被称为高半山上的少数民族。这就很容易想到这里山大沟深。去年我们真正未到达这里,走到半路上,余震中滚落的山石砸坏了我们的车——我们在灾难面前退了半步。这一次一步到达,却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山大沟深。白云飘过的山腰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看上去很近,汽车在盘山路上绕来绕去大半天还在向上盘——不敢往下看,觉得好险一后来却听说,这路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去年的地震,路比现在还要窄,还要险,而且有些村庄没有车辆上去的路。

这一步我们走到了陇南自然条件更差的山村。

在铁楼乡麦贡村,我们先见到了村干部,问庄稼地里的事,村干部介绍说,山坡地,人均2亩多,种玉米产400斤左右,种小麦400斤左右,种洋芋1000多斤。问水源,说是从山腰边引过来的。问燃料,不论生火烧饭还是冬天取暖,全是山上的木柴。

山里的木柴也越来越少了。一个村民说。

在去年的地震中,这个村庄的土木房子几乎全倒塌了。

倒塌的房屋埋住了82岁的老人班德贵,他被村干部挖出来,腿受伤,现在基本好了。他是复员军人,早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后投诚,复员回到老家。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四个儿子都在村里,房都塌了。住在帐篷里。他的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他生了十个孙子,两个孙女。他现在又有好多重孙子、重孙女,我们让他说说有几个,他有些迟钝,听不清,也说不明。旁边有人说,有二十六七个了。

这样的山上,这样的条件,燃料还是木柴,种植单牛拉犁,爬不够的山,走不完的路,又这么多人口。

自然,我们不是来找贫穷的原因,我们来看震后重建;自然,我们已经很明白重建的难度有多大。

这里不只住着班老人一家两家,这山腰上是麦贡村,这“高半山”上住着一个民族自治乡,如果说搬迁是一条出路,那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对文县、对陇南、对甘肃,还不那么现实。

不能让房屋再爬在半山坡上,不能再住在茅草屋,不能再建抗震性差的土房子,不能让受灾群众再回到老路上,这对文县及陇南以至甘肃各级政府是一种责任、一种使命。

一块砖头值多少钱?在陇南砖头已很紧俏,政府在严格控制价格,砖头价却不会低。而把这块砖运到山上,需要三次转运。汽车拉到山下,三轮车拉到山上,然后人工或畜力运到没有通大路的村庄。在陇南的重建乡村。来建筑工地打听砖头的价格。有说五毛的。也有说一块的。其实可能出厂价是一样的。

还有水泥、沙石、钢材……

重建任务艰巨。

有一个村民说,一方沙子值了400元钱。我相信。

重建资金有限,家里又贫穷。

但在麦贡村,我们仍然看到最好的规划和实施:集中在山腰推开平地,一律砖混结构的地基已经打成,有的砖房已建起,有的要封顶了。

艰难是艰难,村干部说,我们有信心建成高标准的抗震房;艰巨是艰巨,乡长说,一定要让大部分以至全部白马人在入冬前搬进新房;艰辛是艰辛,班老人的三儿媳妇说,受灾有帐篷住,受灾有政府帮助,受灾没受罪,已经很感谢党和政府。在山上住砖房瓦房,是白马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没有党和政府,永远也盖不起这样的房子。差钱?差钱就去挣钱,现在政策好。娃们都能出去打工挣钱了。

班老人的三儿媳妇端上白马人自酿的酒说:感谢。感谢。

我们明白她内心要感谢的一切。

这里灾后重建让人感到不易并牵念;而回头去中庙乡,重建工作令人欣慰振奋。

中庙乡位于文县东部,东南与四川青川县接壤,是5·12大地震陇南的重灾区。地震造成全乡19个乡镇3741户12761人28个机关单位全部受灾,伤者200多人,全乡30667问房屋中倒塌30016问。

在抗震救灾工作中,中庙乡被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全国抗震救灾英雄集体”。

在去年的震后采访中,我们已经感觉到陇南的重建工作艰难而复杂,就农户而言。并不是倒塌的房子重新盖起来就了事。在我写的报告文学中,就用了“山顶上的人家”、“大山之痛”、“躺在浪尖上”、“挂着的村庄”、“不长眼的石头”等小标题,描述大山里陇南人居住条件的艰难和复杂。就在山中,平地极小,城镇也蜗居一隅,在采访陇南之前,很难想象这一系列复杂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但中庙乡把这一切做得很好,又很平稳。按照“立足实际、因地制宜,节约耕地、布局合理,地基坚固、结构牢固,能够防大灾”的具体要求,充分考虑当地自然环境和地质条件,避开了山洪、泥石流、滑坡、地震断裂带、采砂矿塌陷区等自然灾害影响的地段。立足各村的实际情况,采取一事一议的办法,根据村情、社情、户情,确定不同的灾后重建办法。例如:中坪村按照小城镇的建设要求;余家湾村杜家坝进行加固维修的方式;联丰村按照下山入川的原则,将高半山的几个社集中安置在毛沟坪重建点。

总结起来简单,做起来这项工作十分艰难。这几乎牵扯到每家每户的利益,每家每户的利益又有区别,在联丰村的重建点上,我们已看不到原来的样子,现在已是整齐划一的小城镇布局的新农村住宅区。这里由深圳对口援建,细致些说,深圳援建的承建公司来,村上要拿出来整好没有任何纠纷的连片土地,援建按照规划,无偿为每户打好可盖多层的地基并封项一层,约60多平米,粉刷后农户可直接入住。农户不再享受重建资金,自己要完成沼气、厨房院墙等辅助设施的建设,有能力的农户可盖二层。表面看,这样的集中安置标准高,也似简单,但要解决的问题很复杂。在联丰村的援建点上,有97户房已竣工交付使用,另103户房已基本完工。村支部的强书记说,入住的和即将入住的农户,并不全是本社的农户。这里有整体搬下采的深山区农户。征地,征谁的地,征了多少;土地置换,如何置换;补偿,补偿多少;分房,如何分下去……都是面临的问题。在已经搬进去新房的90多户村民的新房门上都贴着红红的对联,大凡都是感谢党和政府,感谢深圳的内容,但并不因为感恩,农户要放弃自己该有的权利利益。中庙乡成立的灾后恢复重建工作领导小组,下设的小组,就有专门的协调组、矛盾纠纷排查调处组等,抓住了灾后重建问题的要害。强书记说,有一个阶段,乡村社干部群众,都是整夜连续不断开会,一切由群众大会讨论通过,坚持公开、公平、公正原则,保证了重建工作的迅速、及时和顺利。

科学规划,以人为本,长远打算。当各级领导干部能够为群众谋利益,广大群众能够以大局为重,整个中庙乡的重建便有条不紊,在紧张而和谐的气氛中进行。每一个农户,包括偏远山区的最弱势的群众,都共同享受着党和政府及全国人民关怀的温暖阳光,这让我们感到十分欣慰。

这一夜,我们住在中庙乡的一个小旅馆中。细雨柔润,山色朦胧,远处农家灯火星星点点,我们仿佛听到陇南大地安详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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