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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满洲里

2009-08-19刘庆责

飞天 2009年9期
关键词:端木中队

刘庆责

戈壁滩4月下旬,乍暖还寒。在敖包山脚下的红柳村,发射中队官兵正在营房周围挖树沟,准备植树。

发射中队已经告别帐篷,于一周前搬到了红柳村。新建的红柳村军营,整齐地排列着两列四排共八栋二层楼房,发射中队占了最后的两栋。住进新居的那天晚上,正好是个沙尘天,外面大风呼呼,沙尘滚滚,而官兵们在楼房里却谈笑风生,他们总算有了一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家了。

在戈壁滩上植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发射中队几位领导经过认真规划,确定在楼房北面栽种两行榆树,在楼房南面成片连栽入行杨树。为了保证成活率,每条树沟要深挖一米五,把原来的沙石拉走,再从两公里外的希水岸边取来风化土填上;所植苗木,要像军人列队一样,横看成行竖看成列。

正当他们干得热火朝天时,大队参谋白翠冠找到中队长许锦川,让中队会俄语的同志立即赶到大队部,有紧急的翻译任务。

许队长接受任务从不二话,他对六分队长端木艳娇说:“这疙瘩的事你不要管了,你带着莫慈均、赖西清、郗祁生、史怡羌、亓律笑、柯美玫,立即到大队部会议室,有紧急的翻译任务。”

端木艳娇等人到了大队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技术中队的薛听河、蒋蓓芝和化验室的梅荔虹等人。

坐定后,白参谋看了看大家,神秘地说:“你们十几位是大队的俄文高手。今天叫你们来,是要把1059导弹的一批最新资料翻译出来。”说完拿出32个牛皮纸大信封放到桌子上。大家的眼球立即被这些信封吸引了,莫慈均、赖西清顺手拿了一个。白翠冠从他俩手中抢回来,“别急。这些资料是靶场通过特殊手段从苏联专家手中搞到翻拍的。”说着他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6寸大小的照片,“就这个样子。我再强调一遍,绝对不能让苏联专家知道。”说完。他按照总体、发动机、控制、地面设备等系统,分发给了相关人员。

莫慈均抽出照片,看了看说:“字太小了,根本看不清。能不能找几个放大镜来?”

白翠冠自己拿张看了看,也觉得字小,说:“好的。还需要什么?”

莫慈均拿出第二张,一看模糊,说:“有些地方拍照不清楚,怎么办?”

白翠冠有点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办呗。翻译嘛,就得连猜带蒙,只要能把上下文连起来就成。”白翠冠根本不懂俄语,他只有高中二年级的文化程度,原来学过点英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端木艳娇马上反对,说:“那哪儿成。这些资料都是我们要使用的,那能瞎猜乱蒙呢?”莫慈均、赖西清、蒋蓓芝、梅荔虹也齐声说,一定要忠实于原文。

白翠冠连忙改口说:“好,好。我说的不算数,就当我没说。上午快下班了,下午正式开始干活。我不懂俄文,下午就不来了,这里就由端木艳娇负责。另外,这些照片和翻译出来的资料下班时要送保密室,这事由郗祁生负责。我还有两米树沟没挖呢。”

下午开始翻译资料,一切按部就班地往下进行,但比原来想像的要慢得多。因为照片质量不好,看起来很费劲,而且遇到不少技术问题,有的弄不明白什么意思,这样一来,进度就大大推迟了。经过三周的不懈努力,翻译出了一多半,按此速度,还得十来天才能完成。

5月中旬的一天,上班后不久,发射中队通信员温殿平进到小会议室,对端木艳娇说:“刘副队长叫我通知郗祁生和莫慈均马上回去。”

郗祁生、莫慈均回到中队后才知道,苏联液氧将于5月28日运抵绥芬河,大队决定由发射中队刘兴龙副队长带队,组成接运组,成员有大队参谋白翠冠,发射中队王来喜、闫聚才、郗祁生、莫慈均、邹正春、武润学,化验室的梅荔虹。郗祁生除了负责液氧接运外,刘副队长还让他负责保密文件及钱粮管理事宜。他找到司务长,领取了全国通用粮票、伙食费和差旅费,然后去大队保密室。借了保密资料和保密包。办完后。他来到了小会议室,和一起战斗了三周的端木艳娇、赖西清等人告别。

下午快要下班时,刘兴龙也在会议室的门口出现。端木艳娇走出来,问道:“刘副队长,有事吧?”

“你能出来一下吗?”刘副队长轻轻地说。

端木艳娇随他走到大门外,问道:“找我有事?”

刘兴龙找她有什么事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又是非想在出差前找她一次不可。“明天我要带队去东北出差。”

“辛苦了。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刚才我检查了一遍,一切就绪,才想起还有一件事。”

“与我们分队有关吗?请副队长指示,我一定办。”

这段时间,端木艳娇总是在刘兴龙心中闪现,有几次做梦还梦见了她。吃饭时。他还特意把位置转向可以看到她的方向;整队集合时,他往往多看她一眼;中队分配任务时,他心里总想着要给她的分队一些优待;就连最近中队在河边开荒种地,他也挑选一块容易浇水的地块给她。他想,他是爱上她了。因而,刘兴龙想利用这次出差告别的机会,把爱她的话挑明。然而,面对站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她。却不知所措了。

“刘副队长,有什么指示你尽管下达。”端木艳娇又重复了一遍。

刘兴龙从沉思中醒悟过来,连忙说:“哪里有什么指示。倒是有件事……”

“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看各分队长都在带领战士忙着整地栽苗。我看你总是忙,也顾不过来,就过来问问,你们分队需要帮忙吗?”刘兴龙支吾了半天,找不着恰当的话表达自己的爱意。只好改用种地的事搪塞。

“这些天晚饭后,我们都在干,已经整好地,就等栽苗了。谢谢副队长关心。”

“那好,那好。是的,其实也没有多少活。”说完转身离开了。走了一段,他才想起,不但关键的事只字未提,连“需不需要带点什么东西”这类客套话都忘了说。

端木艳娇站在那里看着身材矮胖的刘兴龙离开。不免对他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刘兴龙貌不出众,但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计较名利得失,关心部属困难,体贴战士疾苦,对中队的女官兵尤其照顾。这点和许锦川大不一样,中队女军人都从心里感激他。柯美玫有一次还开玩笑说:“要是今后谁嫁给他,肯定能享清福。”最近,端木艳娇以她女性的细腻。感觉到刘兴龙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但她只能装糊涂,以下级听从上级指示为由,将这道情感大门对他紧紧关闭。因为,她的情感大门只能为一个人而开,他就是毕业后留校任教的袁友方。

刘兴龙、白翠冠、王来喜、闰聚才、莫慈均、郗祁生、武润学、梅荔虹和外号“汤司令”的邹正春。一行九人经过八天的奔波,于5月26日赶到了东北边境城市绥芬河,住进了边防三连。第二天,他们赶到绥芬河海关,佟关长热情地对他们说:“我们上周就接到指令,说有一批液氧最近过境,要以特急货物对待,一过境就办理手续,交给03用户。我已经指定专人负责,每天三次查看。你们放心好了,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们。”

隔一天,刘兴龙又去催问。液氧没有过境。第三天、第四天去催问,答复都是“还没有过境”。就这

样,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6月16日,刘兴龙、白翠冠、王来喜照例去查询。佟关长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还是没有你们的货物。”

白翠冠一听,骂了起来:“日他娘的,苏联老大哥怎么尽耍我们。佟关长,你经常和老毛子打交道,他们讲不讲信用?”

佟关长也不无气愤地说:“要说气愤,我比你还气呢。一年前,海关一片繁忙,每天过关的物资真是老鼻子了,尽是我们急需的机器、钢材、汽车、拖拉机、发电机等等,到了今年,特别是三四月份以后,过关的贷物越来越少,你们来的这几天,几乎没有什么过来。而我们过去的货物呢,那又是老鼻子了,尽是大米、白面、苹果、梨。有一天,装卸工不小心,弄破了一筐苹果。那些苹果啊,大小一个样,颜色一个样,真让人馋涎欲滴呀。”

6月16日晚上,刘兴龙接到电话,苏联液氧改从满洲里入境,预计6月23日到达,让他们立即赶赴满洲里。

6月22日,刘兴龙一行到达了祖国边陲小城满洲里,人住边防七连。还没顾得上喝口水,刘兴龙等人立即赶到满洲里海关。刘兴龙找到关长办公室,只见一个简陋的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大桌,东南西三面放着几把长条凳,北端的一张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黑大汉。刘兴龙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关长吧?”

黑大汉抬头一看,立即像弹簧似的蹦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刘兴龙的手,连声说:“营长,什么风把你吹到这疙瘩?”

“噢!是你呀,华庆强。”刘兴龙一下子认出来了,原来是志愿军时的战友、他手下三连的指导员。

华庆强又是倒水,又是让座,一边还没完没了地说着转业后的情形,并说了不少思念老首长老战友的话。刘兴龙耐着性子听了一会,看他还是一个劲地唠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递给他一封介绍信。华庆强看过介绍信后,说:“暖也也!我们已经接到通报,03单位有一批重要物资过境。但是,到今天为止,货物还没到。”看来,他是个爱唠叨的人。

刘兴龙问:“什么时候能到呢?”

“这就不好说了。有的货物没有通报就过来,有的货物通报后十天半月也不来。”华庆强原来是团里的学习模范,遇事还爱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盯着刘兴龙问,“你们接的是什么货物?”

“刘兴龙一时语塞。

“化工原料。”郗祁生抢着回答。

“我们收到马上发给你们。”华关长看他们一行九人,个个都很年轻,有男有女。便好奇地问,“你们03单位是干什么的?”

“搞化工的。”郗祁生心想,与其被动应对,不如把话堵死。郗祁生用手抚摸着那随身携带的保密包,反问道:“请问关长,这些与接运货物有关系吗?”

华关长忙说:“没关系,随便问问。刘营长,以后我每天下午5点给你通报情况。”说完,对刘兴龙说,“见到老首长,有多少话想说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吃饭。”刘兴龙一再推辞,但华庆强还是在第二天请他们吃了一顿鲜美的羊肉宴。

6月30日下午5时,刘兴龙和白翠冠又一次来到海关,答复还是没有到货。他俩垂头丧气走出海关,没精打采往回走。走了几百米。白翠冠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懊丧地说:“歇一会儿。”

刘兴龙站在他跟前,关切地问:“累了?”

白翠冠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说:“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听白翠冠说到心累,就像一根针似的,一下子剌到了刘兴龙的心窝。出门在外,九人的小集体,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他都要操心。郗祁生还好,一天到晚捧着书看,据他自己说,已经读完三本。王来喜是个闲不住的人,常常与闫聚才、武润学等人帮边防连做好事,有时还教武润学几招擒拿格斗技术。汤司令还是老样子,平时没个正经时候,但也从不做出格的事,车辆保养得很好。而白翠冠就有点让他心烦,仗着他是大队参谋,动不动就在他的跟前指手画脚,还当着他手下叫他“老刘”。最让刘兴龙看不惯的是人称疯丫头的梅荔虹。过去听人说她轻浮,原以为是夸张说法,这段时间一看,真是又疯又颠,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样子,嘴巴一刻不停,不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哼哼唧唧唱个没完,还不知害羞地把她和邬正智的恋爱史全都公开出来,连互相接吻拥抱的隐私也毫不隐讳。她说,当初根本看不上邬正智,一到复习时间,他就借故窜到她旁边,向她请教问题。是他死皮赖脸狂轰滥炸,她才同意和他交朋友的,为此她受到不少批评。她还说,邬正智很长时间没给她来信了……开始大家还挺感兴趣地听她的秘史,但后来说多了,也就懒得听了。最近改成了唱。莫慈均也是个爱唱爱闹爱说爱笑的人,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成了活宝一对。只要她开头,莫慈均总会接上,反之亦然。唱就唱点革命歌曲吧,但他俩却偏偏唱那些情呀爱呀的,什么《山楂树》、《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儿开》,还有《康定情歌》、《茉莉花》、《敖包相会》。有一次,刘兴龙对梅荔虹说,你就不能歇歇嗓子。她嘻皮笑脸说,现在生活的天空充满着革命的阳光,还有甜甜蜜蜜的爱隋相伴,此时不唱,留待何时?几句话把他噎得无话可说。刘兴龙最近只要听到情呀爱啊,就情不自禁地想到端木艳娇,想到那天告别的情景。平时他对端木艳娇特别关照,难道她没有看出点意思来?刘兴龙想她不会看不出来,找她时,她立即就出来,说明她对自己是有意思的。他还记起来,当他走出十几步回头再看时,她还在那里目送着他。但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呢?要是说出来了,现在也省得心烦。想到这,他也觉得累了,就顺势坐在石头上。

“老刘,你看,苏联哨所的兵好像比前些天多了。”白翠冠指着对面苏联境内的一座哨所说。

“这趟弄不好又不知等到啥时候。”显然,刘兴龙想的和他不一样。

“我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过的什么日子啊?”白翠冠叹了口气。突然他侧身对刘兴龙说,“老刘,我听说这里有个呼伦湖,何不去玩一玩呢?”

“好啊。在哪?”游山玩水是刘兴龙一大兴趣,他一听立即来情绪了。

“不远,出城往南走20公里就到。听说呼论湖在中国属于排在前几名为数不多的淡水湖,可美了。”

“那就安排一次吧。”刘兴龙恨不能即刻成行,但转念一想,他又犹豫起来,“还是算了吧,别惹出事来。”

白翠冠站起来俯身对他说:“我们都是军人,能出什么事?你看这段时间,我们每天老老实实地等啊等,连满洲里的街道都没逛过几次。刘副队长,我听人说你是发射中队最关心部属的英明领导。”

“去,别瞎吹乎,什么英明领导?”刘兴龙嘴里在骂,其实心中顿觉美滋滋的。

白翠冠手一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副中队长,值得我吹吗?真的,我经常听到你们中队的人说你特别关心人。”

“我哪里有这样好。我问你,是你想去玩,还是其他人提出来的?”

“好几个人都提了。”

刘兴龙有点犹豫,说:“不会出事吧?”说完后,他自己也认为不会出什么事。

“哪能呢?出事我负责。”白翠冠拍了拍胸脯,然

后又亲热地拍了拍刘兴龙肩膀。

“好!那就明天安排。明天刚好是七月一日,党的生日,就算休息一天,搞个纪念活动吧。”刘兴龙站起来,一拍屁股,兴冲冲地往回走。

第二天吃完早饭,大家兴致勃勃地坐上汤司令的车,出了边防连营门,穿过满洲里市区,朝南驶去。只见公路两旁一排排云松,密密麻麻,向两边延伸,直到山坡。再往前走,一下子又成了翠绿的世界:翠绿的草坪,翠绿的山坡,翠绿的海洋,在微风吹拂下,草浪翻滚,犹如绿浪涛涛。就连山头上空飘着的几朵白云,经过风吹染色,仿佛也成了翠绿色。这就是有名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多美啊!车上的人,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

车子开出14公里,按照“呼伦湖由此向前”牌子的指点,右拐进了一条土路。车子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路颠簸行进,就像浪里行舟,一上一下,左摇右晃,车上的人一会被抛向车顶,一会儿又挤向后边。莫慈均一不小心,压到了瘦小的梅荔虹身上,把她挤得哇哇乱叫。莫慈均不好意思地直说“对不起”,大声喊:“汤司令,你就不能开稳点!”

汤司令嘿嘿一笑,说:“对不起,要想四平八稳,下去走好了。”说完,他来了个大转变,突然又急刹车。这一下子,把车上所有的人都抛向了左前角,挤成了一团。

梅荔虹从挤压中直起了身子,突然看见眼前有一群羊。一位老人和一位小姑娘正在悠然自得地赶着二三百只羊,向前慢慢蠕动。羊群就像雪白的团团棉花,点缀在碧绿的草原上;也像天上的朵朵白云,飘动在蔚蓝的天空。她的眼睛越过羊群,前方映出一汪湖水。她使劲地喊着:“湖,湖水。”她拍打着郗祁生说,“看见了没有?”

郗祁生随着她的喊声朝前望去,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碧波荡漾的呼伦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斑,似一颗晶莹剔透的翡翠镶嵌在天地之间,湖泊与草原和谐相接,湖水和绿草浑然相融,天水一色,水草一体,微风吹来,绿草滚滚,浪花飞溅,真乃人间仙景。

汤司令也被眼前绿色的草原、白色的羊群、清澈的湖水、碧蓝的天空所感染,一反常态地减速慢行,悠悠地开到距离湖边两百米远的地方,缓缓地停了下来。

白翠冠瞅着湖水,对汤司令喊道:“再往前。”

“去球,再往前,就把鸡巴美景破坏了。”谁能料到。一个沙场拼杀多年的老兵,此时此刻想到的竟是不忍心打碎眼前这幅由草地、野花、羊群、碧水、蓝天构成的美丽和谐画面中的恬静和安宁。

下车后,梅荔虹和莫慈均三步并作两步朝湖边奔跑,白翠冠、刘兴龙、闫聚才、王来喜、武润学紧随其后。汤司令把汽车锁好后,快步赶上队伍。

郗祁生提着保密包,悠然自得地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款款前行。他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一会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一会俯视着翠绿的草地。他被草地上的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迷住了,有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有的躲藏在草叶下,有的仰首在草尖上,虽然不像那些大红大紫的花艳,但仍像一个个小卫士似的傲然挺立,明亮夺目,神气十足。郗祁生抬起头,沿着草地由近往远渐渐望去,被眼前的绚丽多彩的颜色惊呆了:先是草绿花红,再是湖滩的洁白,最后是湖水的湛蓝。郗祁生不知不觉走到湖边,站在柔软的沙滩上,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真想一下子跳到水里,把这段时间的疲惫、忧虑、烦恼和不快,让湖水浸泡溶解,随着浪花冲个一干二净。

这时,梅荔虹、莫慈均、闫聚才、王来喜、武润学等人脱掉鞋袜,哗啦啦地下到了湖里,白翠冠、汤司令已经走进去十多米。

刘兴龙站在湖边,大声吆喝:“别进去太远了。”说着,他也兴致勃勃地脱掉鞋袜,加入到他们戏水的行列。

不一会,湖边涌来了一队佩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上百名学生,像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小鸟一样,一个个叽叽嘎嘎吵吵闹闹地张开双臂,连鞋子也不脱就争先恐后地跳进湖里。

郗祁生把目光移向了这群可爱的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仿佛也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年代。

不一会,牧羊老人和小姑娘也把羊群赶来了。数百只羊儿一齐拥来喝水,你挤我抢占去了一百多米的湖岸。这数百只羊一起把头伸向湖面,即刻发出了嗉噜噜的吸水声。

郗祁生被这一幕幕鲜活壮观的画丽惊呆了。他暗自思忖着,这羊群有思想吗?有纪律吗?为什么能如此统一地行动呢?

郗祁生正在痴痴地遐想,突然听到一声大喊:“有人溺水了,快救人啊!”他竖起耳朵,抬头张望,只见在离他五六十米处,有几个学生慌慌张张地高声呼喊,一位老师模样的男人指手画脚地喊叫:“有会游泳的人吗?救人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一边脱鞋,一边朝水中的学生大喊:“阮景亮,你不会游泳,不能过去。”这名叫阮景亮的同学见到有同学沉入湖底,毅然向溺水者扑去,但没走几步,他也在湖水中挣扎起来。

那个喊叫的男老师一把拉住女教师,说:“巫校长,你不会水,不能下去。”说完又大声呼喊:“谁会水,快救人啊!”

郗祁生听到“救人”的第一声就飞跑过去。他分开众人,跑到那个男老师跟前,问道:“人在哪?”

那个男教师朝湖中指去,郗祁生顺着手指方向,看到一个女生正在湖水中一沉一浮地挣扎。他也顾不上解衣脱鞋,飞身跳入湖中,一个潜泳,早已出去了七八米,又用速度最快的自由泳,三下五除二划到了离岸边三十多米的湖中,一把抓住了女生的衣襟。求生欲望强烈的女生,正在乱抓乱打,触到了郗祁生,一下子将他的右手和右肩膀缠住。郗祁生按照水中救生的要领,使劲掰开她的手,用左手托住她的后背,抽出自己的右手,以仰泳的姿势把她带回岸边。王来喜、白翠冠、刘兴龙也先后赶到。刘兴龙帮着郗祁生把女生托起放到岸上。王来喜、白翠冠冲向另一名溺水的男生,也顺利地将他救了上来。

郗祁生跪在沙滩上,将女生脸朝下放到自己半跪的膝盖上,轻轻拍打她的背部,不一会,女生哇哇地吐出肚里的水。郗祁生放她仰卧在沙滩上,用右手拇指使劲地掐她的人中穴。

郗祁生对刚才大喊大叫的那个男老师说:“找件衣服给她盖上。”那位被人叫做巫校长的立即脱下自己的上衣,几位学生也纷纷效仿,脱下衣服,盖在两位溺水学生的身上。

郗祁生两腿分开,面对面地跪在女生腰际两侧,左手捏住她的鼻子,右手托住她的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体,嘴对嘴地向她吹气,然后用捏鼻子的手,压了一下她的胸部。如此反复进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女生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又过了一会,女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看见陌生的郗祁生、刘兴龙,又看到了站在身旁的巫校长和她的班主任庄老师,挣扎着要起来。巫校长蹲下去,亲切地对她说:“邓懿香,不要动。是解放军叔叔救了你。”那个叫邓懿香的学生听了后。眼睛里滚出了几粒晶莹的泪珠。

郗祁生看见她已经脱离危险,他和刘兴龙站起来,悄悄地退到了一边。此时,王来喜和白翠冠也把

那位男生抢救过来了。

那位大喊大叫的男老师拉着郗祁生、刘兴龙、王来喜、白翠冠的手,感动地说:“谢谢,谢谢解放军同志!我是满洲里六中的老师,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学生!”

巫校长也紧紧地握着郗祁生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代表学校和学生家长真诚感谢你们。”

刘兴龙笑着说:“没什么,这是应该做的。”

巫校长拉着刘兴龙的手问:“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刘兴龙含糊地回答说:“外地来的。”

巫校长又进一步问:“请问可以告诉你们的姓名吗?”

“不必了。”刘兴龙不无得意地说完,跟着水淋淋的白翠冠、王来喜、郗祁生等人迅速离开。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对巫校长和庄老师说,“以后组织活动要注意安全。再见!”

“再见!”那个被救起叫邓懿香的女同学和叫阮景亮的男同学也挣扎着站起来,向刘兴龙、郗祁生等人挥手致谢。

刘兴龙、白翠冠、郗祁生等人上车后,梅荔虹关切地问:“刘副队长,你们把湿衣服脱下吧。”说着,她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递给了刘兴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把我的衣服披上。”

“谢谢你!不冷。”刘兴龙推辞地说。

“穿我的。”莫慈均、闫聚才、武润学纷纷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莫慈均将衣服递给郗祁生时,发现郗祁生没戴眼镜,惊讶地问:“你的眼镜呢?”

郗祁生习惯地用手一摸鼻梁,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眼镜没了,再一摸,脸色登时煞白了。“停车!”郗祁生惊叫一声。还未等车子停稳,他一个箭步冲下车,朝湖边飞奔而去。

刘兴龙、王来喜等人一愣,也离开车座,追了过去。

郗祁生到了湖边,气喘吁吁地问巫校长和庄老师:“看见包了吗?一个黑色的包。”一边说,一边比画着。

“包?没看见。”庄老师摇了摇头,随后大声地问:“谁见到一个黑包?”一连问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刘兴龙、王来喜、白翠冠等人也赶到了。刘兴龙把郗祁生拉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郗祁生十分沮丧地低下头,说:“保密包丢了,眼镜也没了。”

刘兴龙立即吩咐大家分头去找。白翠冠、王来喜、闫聚才、汤司令朝西,刘兴龙、莫慈均、梅荔虹、武润学朝东。他们仔细搜寻,逢人打听。莫慈均、梅荔虹还追到高坡上询问了牧羊老头和小姑娘。一个小时过去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人都问了,一无所获。

大家又一次上车,个个垂头丧气。郗祁生拼命地回忆着刚才救人的细节:手里拿着保密包漫游在湖边沙滩上……听到“救人”声后,飞奔过去……问庄老师……下水潜泳前进……碰到女学生……女学生缠住他的右手……推着女学生往回走……上岸急救……

想到这里。郗祁生说:“刘副队长,我再回去找一次。我回忆,最有可能是下水后救人那一段时间。”

“汤司令,把车开回去。”刘兴龙听了郗祁生的回忆和分析,觉得有道理。

刘兴龙在车上做了安排:“王来喜、白翠冠、郗祁生和我到湖中寻找,把范围扩大点,一点点摸。梅荔虹、汤司令两人在岸边了望。其他人在浅水区找。注意安全,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当他们又一次折回湖边时,游人已经渐渐散去。按照刘副队长的分工,大家默默地行动着寻找着。每个人都很认真,都盼望奇迹在自己面前出现,或者能够尽快听到同伴中出现兴奋的喊叫声。

刘兴龙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涩。本来,他已经为迟迟接不到液氧而苦闷,眼下又丢失了保密资料,他作为中队领导和这次外出的负责人,这个责任怎么负得起呀!此时,他又从心里埋怨起白翠冠:要不是他昨天出这个“馊主意”,今也不会发生这件事。他更怨恨郗祁生:你是负责安全保密的,你管好自己的东西就行了,非要逞能去救人;救人也行,你把包给其他人啊,这下子可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里面有钱,有粮票,有保密资料,后面的日子怎么过呀?刘兴龙越想越气恼。

王来喜心里也很着急。郗祁生是他分队的干部,本来是救人做好事,却出现了丢失保密包的事故。这事非同小可,分队今年的先进肯定砸了,郗祁生也免不了受处分。

白翠冠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来湖边玩是他的主意,他还打保票说出了问题由他负责。这下子可好,这个责他负得起吗?想到后果,他有点替郗祁生惋惜。不过,郗祁生也太过锋芒毕露了,平时处处显示自己,这也是他自食其果,怪不得别人。想到这,他心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暗笑。这时,他感到脚下踩着了一个硬物。他赶忙弯下腰去,用手在泥沙中一摸,拿出一看,是郗祁生的眼镜。他高兴得正想大喊,转念一想,不能这样便宜了他。随手把眼镜放到衣袋里。他看了看旁边的王宋喜,正从水下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根沤成黑色的木棍,气得哼了一声,复又扔到湖中十几米远的地方。白翠冠看王来喜的着急劲,顿时感到自己太狭隘了,毕竟是自己的同志,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把眼镜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吸了口气,潜到了水下,再次起来时,大喊一声:“我找到眼镜了!”

郗祁生过来一看,果然是他的眼镜。他接过来戴上,紧紧握住白翠冠的手,连连说:“谢谢,太感谢了!”说着把眼镜取下来,抹了抹眼睛里的泪和水。

刘兴龙走过来,拍了拍白翠冠的肩膀说:“还是白参谋运气好。继续找,下一个看谁能碰到。”

郗祁生站在白翠冠摸到眼镜的地方,又一次回忆了救人前后的经过和路线。他确定,这就是被女学生缠绕的地方。按此推断,要是当时手里还拿着保密包的话,应该是在这里丢掉的。他和自翠冠又在周围摸了几遍,几十分钟过去了,毫无收获。他想还有一个最大可能是在潜水之时把包丢掉的。他又朝着相反方向,一点点地摸索和踩踏,把踩到的三块石头和一根树枝,也拿出水面仔细分辨。又过了30多分钟,四人反复寻找,终无所获。

刘兴龙沮丧地说:“那么大的保密包,只要掉在湖里,说什么也找出来了。”他对郗祁生说:“现在已经寻找了一个多小时,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郗祁生站在湖里,呆呆地看着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战友,默默地走上岸。看着大家无精打采地上车了,他才拖着千斤重的双腿,慢慢朝前移动。

“不。”郗祁生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又朝湖里奔去。“包在哪?包在哪?”他喊叫着一头扎进湖水。

刘兴龙、王来喜一看,蹭地窜下车,飞快地冲到湖中,将郗祁生拽出来。

“不!我要找到包,我要继续找我的包!”郗祁生发疯地对刘兴龙、王来喜又踢又闹,死活不愿上岸。

刘兴龙和王来喜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上岸,架着他回到车上。上车坐定后,刘兴龙板着脸,对大家说:“今天出的事,由我向家里汇报。大家不要议论,作为一条纪律,谁议论,处分谁。郗祁生也要想开点,听候处理。”

回到住地,刘兴龙立即通过军用长途给中队打电话汇报了发生的事故。许锦川指示说,稳定情绪,吸取教训,举一反三,等候处理。并让刘兴龙明天再打电话,听取进一步的处置意见。第二天,刘兴龙从电话中得到三条指示:一是将情况报告当地驻军和公安部门;二是中队另派两人携带资料、钱和粮票赶往满洲里;三是郗祁生不宜继续负责原有的工作,但仍然留在接运小组,注意做好他的思想稳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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