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大特务马汉三之死

相　京

1948年9月，一则消息不胫而走，轰动京沪宁等地，军统大特务、华北地区特务头子、时任北平民政局局长的马汉三，被蒋介石下令以贪污罪处死。当时，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日薄西山，马汉三是军统重要分子，位高权重，因此他的被杀就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有一种流传很广的说法是——

抗战胜利后，马汉三在担任军统局北平办事处处长期间大肆贪污，其劣迹被戴笠发现后非常气愤。但戴当时焦头烂额，既要应付蒋介石的“军统善后”方案，又要赶往上海与胡蝶办理结婚事宜，没有及时处置此事。

马汉三探知内情后，知道按军统纪律，自己必死无疑。无奈之际，他与亲信刘玉珠密商，决定先下手，杀掉戴笠以图自保。马汉三获知戴笠动身的准确日期后，立即派刘玉珠以登机进行安检为借口，秘密在专机上安放定时炸弹。

1946年3月17日，戴笠所乘专机飞达南京郊县江宁县板桥镇上空时，定时炸弹引爆，飞机失控，一头栽到戴山的山腰上，造成：了飞机失事的假象。此事的内幕一直到1948年才被发现，蒋介石怕公布出来有损党国声誉，便以贪污罪等将马、刘等处决。

但是，笔者参阅解放后马汉三的家属以及军统一些将领级特务如沈醉、文强等人的回忆文章，发现这一情况是不存在的。事实恰恰相反，戴笠对马汉三有知遇之恩，始终是马汉三在军统的后台与靠山。戴笠因飞机撞山意外死亡后，在军统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中，马汉三得罪了毛人凤，进而触怒了蒋介石，最终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投靠戴笠青云直上

马汉三早年是冯玉祥西北军中的一名军官，曾在中共党员宣侠父身边工作过。在宣侠父将军的影响下，“九·一八”事变后，马汉三曾参加过一些抗日救国运动，后来和共产党脱离了关系，经军统在西安的负责人马志超介绍，投靠到戴笠门下，逐渐受到戴笠的赏识和重用。先后出任军统局五原办事处处长、兰州第八战区调查室主任、财政部绥远缉私处处长等职，后去重庆任军统华北实验区区长，成为军统负责华北地区的头号特务头子。

有人说，马汉三是军统内非嫡系分子爬得最快的一个。马汉三在军统内之所以能在不长时间内就飞黄腾达、步步高升，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戴笠的亲信大特务大多数都是南方人，在北方没有多少关系和实力，而马汉三在西北军多年，广有旧识，在华北和西北的社会关系众多，可以弥补军统局情报来源南重北轻的缺憾。

马汉三果不负戴笠所望，冒着风险秘密往来于北平、张家口、归绥(今呼和浩特)等地，搜集到大量日伪及伪蒙疆政府的情报，为戴笠的特务活动立下汗马功劳，其中1940年轰动一时的“刺杀日本天皇特使”事件，就是马汉三的得意之作。

策划刺杀日本天皇特使

七七事变后，北平被日伪统治。1940年，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多田峻给日本天皇上奏折，宣称日本在华北的治安大有“成绩”，中国人已经“臣服”。为此，日本裕仁天皇派出两名日本贵族院成员为特使，来北平进行宣抚。两名特使一名叫高月保，另一名叫乘兼悦郎，都是中佐军衔。

戴笠指示马汉三，要北平的军统地下人员找机会将其刺杀。马汉三立即布置军统北平站行动组组长麻克敌、组员邱国丰具体实施。

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麻克敌和邱国丰发现这两名特使住在铁狮子胡同的日军司令部里，每天都骑马到外面遛弯。在摸清了两名特使的行动规律后，麻克敌和邱国丰于1940年11月29日上午，在其必经之路锣鼓巷皇城根尾随狙击，高月保当场毙命，乘兼悦郎身负重伤。

刺杀日本天皇特使行动，在北平乃至整个华北引起很大震动，当时的敌伪报纸《新民报》在12月1日头版头条以《京师一大不幸事日本军官突被狙击》予以报道。

日本军部严令驻北平的特务机关限期破案，当时的伪政权治安部也在报纸刊登启事，悬赏大洋5万元捉拿刺客。事发后，日军及警特便衣在全城戒严，城门紧闭，城头拉上铁丝网，禁绝任何人出城。北平通外地的火车全部停开，市民不准上街买菜，连出殡都要申请，同时挨家挨户进行大搜捕，每个路口都有宪兵特务把守，查验身份证，全城上下一片恐怖。

由于军统内部出现人员叛变，日本特务机关最终破获此案，北平的整个军统网络遭到严重破坏，麻克敌等多人被捕后被处死。马汉三在北平的住所也被搜查，其叔父马德明正好由乡下进城来看望马汉三，被埋伏的日本宪兵逮捕，后被拷打致死。马汉三在绥远的家也被查抄，前妻朱凤珍被关押一年多，两岁的女儿也夭折了。

马汉三受到通缉后，在北平、绥远一带无法安身，便只身南下，辗转逃亡重庆。

抗战胜利后，马汉三专门从日军档案中，调出了此案的有关审讯材料并保存下来(今存第二历史档案馆)，并负责了殉难特务的抚恤善后，算是这个凶狠而腐败的大特务做的一件少有的好事。

抗战胜利后大肆敛财

抗战胜利后，马汉三以军统北平办事处处长的身份重返北平，公开职务是北平行营督察处长。当时，军统奉蒋介石命令，在国民党进占的各大城市成立处理汉奸机构。戴笠指派马汉三任国民党北平行辕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负责调查北平汉奸的姓名、伪职、财产，整理汉奸名册。

马汉三身兼三职，俨然成了北平的接收大员，大小汉奸争相奔走其门下，企图洗刷自己的罪名。马汉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敲诈勒索，大发横财，一时间金子、票子、房子、车子、女子滚滚而来，“五子登科”，风光无限。

马汉三把大量的黄金、美钞、珠宝玉器、古董字画分门别类，除部分造册上交，一些珍宝分送各权贵外，大部分据为己有，并用其中的部分资财伙同亲信乔家才、刘玉珠等人在前门开设金店，成立中华信托公司，继续大发不义之财。

在人民群众要求严惩汉奸的舆论压力下，经蒋介石批示，戴笠决定于1945年12月4日对北平的大汉奸进行逮捕，由马汉三以北平行营督察处长的名义，在北平东城北兵马司一号举行盛大宴会，向北平50多名大汉奸发出“敬备菲酌，恭请光临”的请柬。

受邀约按时赴宴的有先后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的王克敏、王揖唐、王荫泰，伪华北治安总署督办齐燮元，伪绥靖总署督办杜锡钧，伪教育总署督办周作人，伪农务总署督办陈曾拭，伪工务总署督办唐仰杜，伪北平市长刘玉书等人。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戴笠突然现身，宣布“入席诸位被捕，生活上已奉命做好安排，希望安心守法，听候国法之审理，家属不受株连”等语，随即分别押送东城炮局胡同监狱。

当时的华北准备银行行长汪时璟曾送给马汉三一笔巨款，伪北平宪兵司令黄南鹏

送给他一幅清官郎世宁画的《百马图》。此二人经马汉三的暗示未去赴宴，后经戴笠特许，各自在家中软禁。至此，这场逮捕汉奸的戏才算落幕。

疯狂镇压革命

马汉三在大肆敛财的同时，血腥镇压革命，以此作为自己升官的途径。

1946年1月10日，国民党与中共签订《停战协定》，组成了有美国代表参加的“国、共、美三人小组”和“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参加军调部的中共首席代表是叶剑英，蒋介石则派军统局副局长郑介民为国民党的首席代表。

当军调部三人小组开会时，马汉三等人搜罗了一批地痞流氓，在北平街头游行示威，呼喊反动口号，污蔑共产党，企图破坏谈判。与此同时，马汉三还将飞贼段云鹏吸收入军统，组织了一个秘密“特别行动小组”，对叶剑英的住宅和中共代表滕代远的住宅进行昼夜监视，以获取情报。在对叶剑英住处监视未能得手的情况下，段云鹏又到滕代远处侦察，结果被警卫人员识破，中共代表在军调处就此事提出了严正抗议，马汉三这才下令终止监视行动。

1947年2月，军调部工作结束，中共代表撤出北平。当时中共地下党在北平有一个电台在继续工作，8月间，军统(1946年7月1日，军统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但习惯上仍称之为军统)驻北平行营的电监科在例行雷达侦测时，发现有秘密无线电台活动，先由技术定位确定了大致方向，随后飞贼段云鹏等特务通过窜屋越脊等方式确定了具体位置。

马汉三和军统北平站站长黄天迈等人，协调指挥国民党的军警宪特人员，破坏了这一电台，抄走了电台密码本，逮捕了电台工作人员。电台报务员李政宣叛变，招供出他知道的所有地下党组织名单。被他出卖的，除地下党在北平的情报和电讯系统外，还有打入保定绥靖公署内的地下党员。保定绥署设计委员会副主任余心清、作战处少将处长谢士炎、军法处少将副处长丁行等大批人员，他们在一夜之间被捕，相继被押往南京入狱。

此案波及北平、天津、保定、西安等处的地下党组织，遭抓捕的地下党人达数百人之多，对革命事业造成了很大伤害。蒋介石闻讯后专门飞到北平，对特务头子们予以犒赏。马汉三满以为能用革命烈士的鲜血打开升官发财之路，殊不知，他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拉帮结派被下令处决

1946年春，戴笠坠机死亡后，军统逐渐分裂为三大派系：毛人凤的浙江派，郑介民的广东派，唐纵的湖南派。马汉三一向看不起毛人凤，认为他是靠阿谀奉承和戴笠小同乡的关系才能扶摇直上，因此不甘心居于毛人凤之下，而对郑介民表示亲近。

恰在此时，郑介民作为军调部国民党代表来到北平，马汉三对郑竭力奉迎，送钱送屋。郑介民也要在北方扩大自己的势力，对马汉三另眼相看，双方关系打得火热。

当年秋，蒋介石筹备召开伪“国大”，布置“国大代表”、“立法委员”的选举事宜。为操纵选举，1947年初，北平市政府成立民政局，在郑介民的推荐下，马汉三出任局长，郑、马两人的关系进一步加深。这一切，毛人凤都看在眼里，他一向视郑介民为死对头，认为不搞掉郑，就无法获得实权，无法取宠于蒋介石。为此，他大肆排除异己，而在北平，斗争矛头自然指向马汉三。

1947年秋，北平选区开始了“立法委员”选举。毛人凤指令马汉三为女特务刘秋芳竞选，但马汉三自认为有郑介民这个靠山，不买毛人凤的账，没有出力为刘秋芳拉票。最后刘秋芳落选，毛人凤大为恼火，与马汉三之间的矛盾更加深化。

为了搜集马汉三的贪污材料，毛人凤特意派亲信、小同乡王蒲臣担任军统北平站督察，对马汉三进行秘密调查。王蒲臣发现，马汉三私下和乔家才、刘玉珠等人成立了一个名为“建国力行社”的小集团。这个小组织最初是以华北几省的特务为主，后来也吸收其他地区的特务参加，发展到50多人，主要目的是拥郑反毛。

王蒲臣搜集到这个小组织的一份名单后，立即跑到南京向毛人凤检举。毛人凤杀机顿起，但要将马汉三这个大特务置于死地，这些材料还不够有力。适逢国民党举行总统、副总统选举，李宗仁与孙科的副总统之争进入白热化，蒋介石指令全国各地的军统投资，竭尽全力为孙科竞选。马汉三却想借竞选之机与李宗仁拉近关系，在政治上来个“狡兔三窟”，因此不但不接受命令，反而暗地里为李出钱出力。

由于他的活动，华北地区的选票大部分落人李宗仁之手。选举结果公布，李宗仁当选为副总统，蒋介石为此大为震怒。毛人凤认为除掉马汉三的时机成熟，就将马汉三私结小组织、投靠李宗仁的情况签报蒋介石，要求严办。

因为马是“国大代表”，蒋介石不得不慎重，没有照例批上“准予枪决”，而只批了“准予扣押讯办”，毛人凤便决定亲自赶赴北平扣押马汉三。

据沈醉回忆，毛人凤临行前还笑着对他说，自己参加军统工作10多来年，还是第一次亲自去扣押人。1948年6月中旬，毛人凤到达北平，第一天还和马汉三等人谈笑自若地敷衍一番，第二天在临时召集的紧急会议上，把马汉三、乔家才、刘玉珠等当场扣押起来。7月6日上午，马汉三等人被押解到南京，关在军统设在南京宁海路的一所秘密牢房内。

毛人凤根据王蒲臣等人在北平搜集到的大量材料和马汉三本人供词的记录，再次签报蒋介石将马等枪决。蒋介石对李宗仁当选副总统一事十分气愤，视马汉三的行为大逆不道，决心杀一儆百，批准将马汉三和刘玉珠两人处决，乔家才无期徒刑。9月27日，毛人凤见到蒋介石手谕的当夜，就将马汉三、刘玉珠两人秘密处死。

耐人寻味的是，当时各大报均披露，处死马汉三的罪名是贪污，但实际上，军统内部通令的大意却是马汉三网罗党羽、分裂党国、破坏军统铁的纪律，必须严惩法办，云云。

如果说，马汉三与毛人凤之间的矛盾，是他招致杀身之祸缘起的话，那么他为李宗仁助选惹恼了蒋介石，则是他被处死的最主要因素。马汉三加入军统多年，替蒋介石卖命，干了不少反人民、反革命的勾当，最后还是死在蒋介石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