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宗教情结及在文学作品中的反映
2009-07-31史云燕
史云燕
摘要:宗教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圣经”,是俄罗斯文学艺术的重要精神氛围,也是文学艺术创造作的题材来源。了解反映宗教意识的作品,也许是深入了解俄罗斯人、理解俄罗斯文化的一个重要途径。
关键词:俄罗斯;民族性格;宗教情结
中图分类号:G151.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9)03—0047—03
作家梁晓声曾说:“俄罗斯的文化品质造就了俄罗斯人的性格。”在俄罗斯这片国土上,诞生了众多的艺术大师。无论欣赏哪一部作品,总会让我们陶醉在一种“小人物”的生活历程中,切实感受他的悲喜忧惧。于是偌大的俄罗斯民族显得那么忧伤,处处充满不和谐的音符,在重重矛盾交织的情绪中,掷地有声地向我们传递着生活的本来面貌。
俄罗斯民族的性格相当矛盾、复杂,这与其国家所处的地理位置有较大关系,也与俄罗斯的历史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俄罗斯的地理位置相当独特,它横跨欧亚大陆:欧洲的俄罗斯和亚洲的俄罗斯,使得它既面向欧洲,也面向亚洲。俄罗斯的国徽是双头鹰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由于地理上的原因,俄罗斯既与东方文化,也与西方文化有着密切的接触。俄罗斯民族第一次接受外族文化的影响恐怕就是基督教的引入。
罗斯人起初接受斯堪的纳维亚的多神教诸神,开始了对自然、祖先、土地、部落等神灵和守护神的崇拜。多神教及由对它们的信仰而产生的神话,自然而然地影响到古代罗斯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使其早期的文学作品多半有宗教色彩。
公元988年,罗斯人在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号令下,接受了来自拜占庭的基督教——东正教,从而使俄罗斯人的信仰中同时存在两种“基因”。基辅大公为了国家利益而引进的东正教,培养出了俄罗斯人自我牺牲精神、集体主义精神和超民族主义精神。
东正教向东北罗斯的推进,为一个统一的俄罗斯国家的出现创造了条件。13世纪中叶到15世纪下半叶,蒙古人对罗斯人进行了长达240年之久的统治。蒙古人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习俗等对罗斯人影响深远,而且还促使罗斯人逐渐接受了蒙古人的金帐汗国的统治方式,国家治理逐渐转变为由一个大公或君主说了算的专制统治。从此,俄罗斯人从东方人那里学会了温顺。
18世纪之前俄罗斯的历史几乎是灰色的:与蒙古人的斗争,“感受”莫斯科公国的集权统治、混乱、教会分裂等。所以,中世纪的俄罗斯几乎没有可以傲人的科学、技术、文学、建筑、音乐、绘画等成就。
但宗教是古罗斯艺术家们进行经常不懈的艺术探索的一种动力。古罗斯艺术品大多是用于宗教祭祀并为宗教需要服务的,古罗斯文学艺术具有浓厚的宗教性。甚至有的研究者认为古罗斯文化的一个主要性质之一就是其宗教性。东正教的祭祀活动主要在教堂里进行。古罗斯的文学也只限于诵经或记录圣徒们的日常起居。之后的俄罗斯历史中虽然宗教的色彩逐渐淡化,但宗教对俄罗斯人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
说到俄罗斯人的性格,首先映入脑海的是坚韧、忧郁和优雅。笔者发现这些性格特征似乎都能找到宗教渊源。
丰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以及数百年来血与火的考验,铸就了俄罗斯人坚韧顽强的性格。几乎每个俄罗斯人都热爱自己的历史,并热爱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珍贵足印的人。纪念碑、名人故居、有历史意义的建筑物随处可见。
因为怀揣过去,使得世代的俄罗斯人都有担当“救世主”的使命感。从最具代表性的彼得大帝开始,当年为了打开通向欧洲的出海口,与瑞典人斗争了20年,建立了圣彼得堡。
一度占领莫斯科的拿破仑,也以失败告终。二战期间,苏联无论是在列宁格勒被围的900个日日夜夜里,还是在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俄罗斯人不屈不挠、顽强战斗的精神都让世界惊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个民族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们有迎风而上的气概。
这种坚韧的民族性格来源于宗教中的“弥赛亚(救世主)”精神。
在列宁和普列汉诺夫等俄国早期革命家的意识中,是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福音,一种拯救一切人的普遍信息”。列宁认为,苏维埃真理不可能仅在一个国家获得成功,因为就其救世性质而言,它应改变整个世界。
这种“弥赛亚”精神在普京的治国中也有应用。普京的俄罗斯新思想中重要一点就是重塑大国形象,他正是用“弥赛亚”思想唤起俄罗斯民族凝聚力的。
喜欢俄罗斯文学艺术的人多半会有这样一种印象,就是俄罗斯作家、艺术家的作品中,有一种厚重感、悲剧感,还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郁色彩。可以说,忧郁是所有俄罗斯艺术大师的全部风格和品格。被称为“平民中的贵族”的手风琴,常常演绎着空旷的广场、静止的建筑、偶尔涟漪的湖水、静谧的林荫小道,充满哀伤的白桦林……或者也伴随着街头的流浪艺人,间有几只善意的鸽子落在他的肩头,与他共诉诗意的情怀。这种情怀也来源于东正教的隐忍、受苦等教义。下面,我们在文学作品中举几个突出的例子,以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果戈里在他的《与友人通信选集》中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俄罗斯民族是笃信宗教的民族。这一点在俄罗斯文学作品中得到充分反映。
在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中,主人公们在作品开始的时候都处于精神惶惑之中,而在作品结局中他们总会顿悟真理:为上帝活着,为善良活着,这就是生命的价值。
宗教作为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在苏联文学中也打下了很深的烙印。其一是“造神说”。“造神说”是产生于本世纪初的无产阶级阵营内部的一种宗教理论学说。这种学说的出发点是,利用和激发人们心中业已存在的宗教情绪,使它转化为无产阶级的革命激情,其理论依据是费尔巴哈在《基督教的本质》中阐述的思想:“造神说”不是上帝创造了人,相反倒是人按照自己的面貌创造了神。“造神说”的倡导者卢那察尔斯基指出:“我想,从宗教一哲学的观点来看,马克思非常卓越地继承了把人类学提高到神学的事业,既是说,他使人的自我意识成为人的宗教。”就这样,卢那察尔斯基庄严宣布,建立了第五宗教,即社会主义的、没有上帝的、崇拜自己的力量的宗教。高尔基的《忏悔》几乎就是对“造神说”理论的艺术图解。其二是基督与革命。1905年革命之后,俄国的一代知识分子自觉地把宗教与革命相联系,将宗教世俗化,将革命宗教化。卢那察尔斯基制造的“第五宗教”颇具有鼓动性,影响了当时的许多诗人作家。叶赛宁和勃洛克就在其中。
在俄罗斯的艺术作品中,我们也能找到好多例子:
伊万诺夫的《基督显形人间》是宗教题材的名作。亚历山大‘伊万诺夫出生于圣彼得堡的一个画家世家,从小沉溺于阅读《圣经》,废寝忘食,乐此不疲。作为救世主的基督的形象,始终萦回于他心中,成了他创作的主要题材。
在当代俄罗斯宗教题材绘画作品中,在世界最有影响的是伊万·克拉姆斯科伊的《基督在旷野》。伊万·克拉姆斯科伊出生于城市的贫民家庭,经过刻苦学习,最终成为世界著名画家,他创作了俄罗斯名人的肖像画廊。19世纪,俄罗斯绘画有两个主题,其一是“个性思想”,其二是“弥赛亚思想”。如果说克拉姆斯科伊的肖像画体现了前一个思想的话,那么他的《基督在旷野》则体现了后一种思想。他继承了伊万诺夫的人道主义传统,在道德哲学的大背景下对宗教情结作了全新的阐释。
俄罗斯的建筑更是从古到今大都有宗教的影子。教堂不仅仅是一种俄罗斯的建筑艺术,它内部的圣像画、壁画、门厅和门口的雕塑、唱诗班的合唱音乐等都带有宗教色彩。莫斯科的地铁在世界上可谓首屈一指,它一直被公认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地铁,享有“地下的艺术殿堂”的美称。地铁站的建筑造型各异、华丽典雅。每个车站都由国内著名建筑设计师设计,广泛采用大理石、马赛克、花岗石、陶瓷和五彩玻璃,装饰出具有不同艺术风格的大型壁画及各种浮雕、雕刻,再配以各种别致的灯饰,美轮美奂,仿佛置身于教堂之中。
对文学和艺术的崇尚造就出俄罗斯人优雅的品质,这并不是单纯的学习一项技能,而是一个人文化素养的体现。在政治风云激荡的年代,只有她的艺术王国可以找到自救的出路,同时抚慰这个饱经痛楚的民族。在看到她浩瀚的艺术宝藏的时候,我们有时也会忘记这份痛楚。在托尔斯泰的深刻、普希金的浪漫、果戈里的幽默的共同作用下,俄罗斯民族性格既富有尖锐的矛盾,又充满着魅力。
俄罗斯人极其重视从幼年开始对一个人优雅气质的培养。从小学开始,儿童就可以在少年宫接受各种艺术熏陶,在特列季亚科夫画廊、普希金造型艺术博物馆等艺术场所,到处可以看到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欣赏画作或造型艺术。而名人的故居,也有许多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前来参观。能够如此容易地接近这些因为大师而永恒的居所,感触大师的气息,对他们的成长定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俄罗斯人认为,阅读艺术作品和到剧院看演出都是积极的、质量更高的文化生活,这能使生活更美好。也许俄罗斯人深知,缺乏文学和传统文化的国度,会在国民的心田里生长出西伯利亚一样的空旷、荒芜和孤独来。
俄罗斯人这种优雅的气质也是有宗教渊源的。基督教号召信徒们崇尚美,即使贫穷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也要精神富足,因为始终有上帝在。举止优雅,行为得体,很像“没落的贵族”,俄罗斯人正世代沿袭实践着这一教义。
另外,宗教情结已经渗入俄罗斯人的骨子里,无论年龄、身份和职业。政治家利用宗教情结拉得选票,争取民众支持。普京当初就在公众场合传递出信息说他是一名基督徒。东正教会以及东正教的上层人物与俄罗斯的政界、军界从来都有密切的联系。在现在的日常生活中,东正教也渗透到俄罗斯人的各个方面:小孩出生之后,父母会把新生婴儿送到教堂去接受洗礼;长大了,要接受成人洗礼;结婚时,有宗教结婚仪式;病了,东正教也会提供帮助,进行祷告,保佑病人早日痊愈;到走完人生路时,东正教还要为教徒举行宗教葬礼。对信教的人来说,东正教一生都伴随着他。
正如俄罗斯诗人丘特切夫所说:“用理性不能理解俄罗斯,用一般的标准无法衡量它。”但我们从俄罗斯的宗教渊源探究一下,就不难解释俄罗斯民族的性格了,了解他们的宗教情结有助于解读俄罗斯的文学艺术作品。
责任编辑刘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