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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着张学良的历史奥运

2009-07-29郭冠英

凤凰周刊 2009年3期
关键词:张学良抗日历史

唐德刚曾说:“写一个人的传,你要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唐德刚说的是李宗仁,遇到张学良,他当然视此为不世机遇。他要写本The Book而不是a book(一本书)。

可惜,没写出来,但在写的过程中,他“比他自己还了解他”,了解了a person(一个人)。

唐德刚后很感慨地说,张的历史,多已公布于世,但你我讲,就算对,仍只属小道消息;只有他本人讲,才属第一手。可惜一件晚年的好事给弄坏了。

1930年11月12日,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和蒋介石等人合影。

张学良是一个太子豪杰,李宗仁是一个平民英雄,两个人都称副,一是副司令一是副总统,但是李宗仁即便是干到正,仍未能改变蒋所划的局面;而张学良扭转了乾坤,不但改变了中国的历史,甚至改变了世界的历史(唐语)。

李宗仁死后有知,当最感快慰的即是其徒后见张学良,张说:“蒋介石就是李宗仁说的那个样子,一点不错。”

张学良还握了拳说:“马歇尔说得对:”蒋先生就是抓权不放。“你说不干了,你还是在那干什么?李宗仁怎么做事?”

唐德刚本可以写出一本比李传更好的传世之作的,可惜张学良没好好交代回忆其历史,理由是他想了会激动,会难过,但他又常会激动地讲,没问他也自个儿讲。而在1990年代的台湾,张重出山不久,仍有疑惧,加上赵四始终消极,生怕张又从上帝那回到人间,张又静不下心,一有风吹草动,一件美事就告吹了。

1934年,蒋介石在西安与张学良、杨虎城共进自助餐。

这件事,是历史决定了人,又是人决定了历史,与许多历史事件都一样。

后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公布了张学良的口述史料,其中谬误甚多,作为一个始作俑者,我只有对历史的痛心。以前常常有人问我,哥大的资料有无新东西?为了历史,我希望它有新东西;为了我的委屈,我又希望它没有新东西。现在证明,有关张学良最主要的东西,他在1990年已对唐德刚和我讲了。正如台湾《中国时报》驻美历史记者林博文所说的,那是对西安事变“最详尽、最切实、最坦诚”的口述。

识张经过

最先,天纵英才张学良有幸认识了我。我早在1970年代就在好友王一方家见过张学良。王父是台湾立法委员王新衡,与蒋经国、张学良关系很深,他们与张群、张大千组成了“三张一王”的“转转会”,轮流各家吃喝。早年我还把张看成叛臣贼子对他不甚重视,知史后才知张的重要。蒋经国逝后,我叫王一方安排我见张。张见我对他有敬意,对东北事有了解,对我甚喜。1989年3月起,我安排国外历史学者王冀和吴天威见他,也把相关历史图书数据交张,其中有美国加大的傅虹霖写的《张学良的政治生涯》,我特别指出唐德刚作的《三位一体》序,序对张多肯定,格局甚高。未几,张学良即向王一方讲,若唐德刚来,他愿一见。后我知唐到,乃请王—方转知张,约了第二天,我接示后即电台湾《传记文学》的刘绍唐社长,问唐在何处,因唐与刘近。刘妻说他们到高雄佛光山去了,我电佛光山,刘绍唐接的电话,开口即日“是不是汉公有消息了?”因我已向刘绍唐提过张有意见唐之事,我说马上坐飞机回,明日即见。刘、唐乃即飞回来,第一次在王一方家,只有张、唐、我、王四人。

每年元旦,张学良启用一本新的日记本记下该年的计划。

所以,见唐是张主动的,以后谈了四五次,但张此时刚放松不久,尚不知外界情形,一道无形的圈子似仍划在那里,但在谈时张兴致都是很高昂的。第一次谈完了,唐德刚就写了一自传体的首章。但张说他不要写传,只是你问我答,我们就在王一方家中或饭店吃饭谈话。赵四都不在,否则她一定梗扰。

痛斥上帝

张学良常说:“上帝那有本账。”他不愿讲出来伤人。但他其实很想讲,常欲罢不能。张、唐两人皆重听,口音也不同,沟通上有些问题。我像个传译,也知要问什么关键问题,什么时候问。

每次谈完了,张还潇洒地抛下一句:“你们要怎么写,我不管。”当然,我们仍极保密,但安全局陪张的李震元组长应不会不知。李后来与我熟,也让我给做了口述。

其中最重要的两次,一次是1989年中,张说“西安事变”是蒋说要用机关枪打学生而逼出来的。那是他在其部下王树常(东北军总参议)之子,历史教授王冀面前讲的。他主动,我们没问。后来复活节,他在王家喝了酒,在书房中大讲。说蒋介石“失败”、“无雄才”、“喜用特务”、“量窄”、“抓权不放”,“一句话,能做皇帝他就做皇帝了”,批评得很凶。我还去关了书房门,怕特勤组的陪同人员听见。

在大山中相依为伴的张学良与赵一荻。

最重要的是,张终于开口说,是蒋亲自答应了不剿共,他才放蒋的。我追问:“是他太太转告的,还是他亲口说的?”张说:“当然,他亲自。当时我不说,现在我可以说。蒋先生后来也真是做了,他没说假话。‘我不剿共了。”

有次在凯悦饭店吃自助餐,故录得有点吵,当时是蒋纬国说他老哥没说蒋家不接班的时候。张就说纬国不但“身世不明”,还“身世不清”啊!意指有传言纬国之母重松金子在日本同侍戴传贤和蒋介石哥俩,故是谁的种也弄不清了。张说话时还用汤匙在搅咖啡,我看了忍俊不住。

到了1990年张群为张学良做九十寿,张学良还指名要我和唐德刚参加,叫王一方把请帖给我们。王一方在1993年5月不幸意外死后,我在他西装口袋里还找到这份张的条子:“给唐德刚、郭冠英、刘绍唐各一份。”

做寿完当晚,张即请唐、吴天威、王冀等,在富都聚餐,我们都很高兴,想一件历史奥运终可落实了。

我还把那几天的报纸有关张的消息、评论、文章全剪贴了送给张,结果坏事了,后连那一份精心的剪贴簿也不知所踪。

原来是张看了简报上《中国时报》的报道,说唐德刚在台停留半年,已在为张写传。他一看大不悦,加上据说国民党的老臣秦孝仪、张祖诒都问他“汉公,你要写传了啊?”张学良乃电王一方,说了他一顿,并要唐德刚写声明,没有写传这回事。

我接一方电话也很懊恼,惶恐。我想张是太紧张了,他政治上已自由,蒋家也不在了,他要写什么谁还管得着?秦、张之语只是招呼而已,并非反对,张却过虑了。后来我把此点向李震元说他也持相同看法。何况我觉得写声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没用且不智。这篇满纸白谎的声明载于《中国时报》1990年6月12日:

“编辑先生公鉴:顷阅友人前赠贵报六月一日《张学良口述回忆录。历史学家唐德刚洽商撰写》一则报导,不胜惶汗。亲友读报而函电询问者亦日有数起。谨不揣冒昧,略上数语,乞为披露,以明原委。德刚于本年春初由于奔岳丈吴开先先生之丧,来台暂住。开公与已故王新衡先生为挚友,而王公又系张学良将军在大陆时代之旧属、隐居台湾期间之好友,媒体所谓三张一王是也,以此关东德刚有幸得于王府几次饮宴中,拜识张学良将军伉俪。张将军为人豁达,喜谈北洋时代人物,及‘老帅张作霖等之轶事,而德刚嗜史成癖,所以相谈甚欢。唯所谈只限于‘北洋时代(1912—1928)。‘九一八以后的历史张将军不愿谈论,而德刚只因交浅不敢问深,亦从未触及。加以张将军夫妇笃信基督,认为人生一切,均系上帝安排。国家兴亡固然匹夫有责,而个人荣辱穷通,则藐不足道。说故事则有之,写传记则无心及之也。夫人意志且更为执着。德刚沉迷史籍,虽觉张公伉俪之联合决定甚为可惜,然长者的意志,也非后辈所敢拂逆。谨以实况相报。尚乞垂焉。唐德刚谨上。”

从此张就对我由信转疑,再不复往日之亲,口述也停了。

杀君马者道旁儿,我以为是被刘绍唐说出去了,后来才知是中时记者从“中研院近史所”问来的。

再后来,我又安排了NHK访问张,此事弄得也不愉快,又要我来善后。

1991年张去美国,丢下赵四在旧金山,一人跑去纽约,在他的“最爱”蒋士云(贝祖贻妻)家中住了3个月。我认为张如此做不好,还写了一首打油诗:

“溪口一别半世纪,好梦未圆愁夜长,

秋后蚱子心犹热,纽约新巢共黄昏。

平生遗憾唯蒋四,旧爱新欢本一人,

老伴有主休回顾,更抱佳人赌几回。”

另起炉灶

贝夫人常带张去纽约上城一家叫“安蒂园”的中餐馆吃饭。张之丙,哥大的中文讲师,在那自我介绍,说其班上学生想听张言。张学良见胡适、顾维钧皆出自哥大,对哥大重视,乃去。后张之丙要为他做口述,他认为是哥大要做口述,就答应了。

此消息一出,台北史界哗然。刘绍唐一直想挽回此事,他于1991年12月8日写了一封信给张:

“关于吾公回忆录与口述历史事,本有数语奉陈,因恐交浅言深,又易开罪他人,故欲言又止。但反复思之,吾公为国家之人,吾公历史为国家历史一部分,晚如不就所知掬诚以告,心买难安。

关于吾公口述历史事,真所谓好事多磨,据唐德刚教授言,吾公初抵纽约,彼即洽妥时间,与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及过去主持口述历史之负责人(均为彼旧日同事),共同邀吾公餐叙,不料打电话至贝宅,贝夫人未询何事,即言吾公应酬太多,已至乡间暂住,竟未能直接与吾公通话。德刚兄又因一耳重听,电话中沟通颇感不便,乃不得不决定另觅机会。

又此事如已经不能挽回,吾人则只有相信一切系属上帝安排,如尚可挽回,晚仍重复前函所言:‘吾公为创造历史之人,而且是民国史上关键人物,应与国家历史机构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合作,并请唐德刚兄暑假来台进行(唐已有数次访问吾公纪录),德刚兄(纽约市大退休后哥大现聘为客座教授)年逾七十,谦谦君子,彼之史学修养,文笔才华,为吾公作口述历史,实不作第二人想。”

有次王冀来,张问王冀:“我已答应了哥大,但又有人劝我给中研院写,一马不配双鞍,我为难,你看怎么办?”后他们张家还是决定由张女士写。

张学良大概认为只有外国人会保持公正,他仍受威权恐怖之影响,乃就宁予外贼。其实就算交给国民党做,在1990年后的台湾也不会再改史灭史了何况是中研院。

口述史并不是录音整理,要查史料,要补史料,当事人的回忆并不一定人事地正确,要把电报函件等史料全找出来,考证各回忆口述的疑点,如“西安事变”共党代表刘鼎之口述,虽为一手,但它与当时的电报多所出入,要两者相辅才能较正确。问张学良事变前见了周恩来几次,他可能记得两次,但说什么内容,为什么见,他可能记得不明确,要找出当时的文字记录,会更可靠,再给口述者看,会激起其回忆,作更好的补正。张学良有时逃避,会说“尽信史不如无史。”但此说是指以前片面道听之言,以前文字流传不多,说的人不多,说得也不清楚,考证精神也不够,才会以讹传讹。如果照今天严格的史学分析,还有通联纪录,一部信史还是可以大体得致的。

后来“毅荻书斋”的成立和口述之进行,有很多波折及争议,我不知曲直,无从评断,只从我的经验来看,我对张氏姊妹还有点同情,只是我对张之宇所写的一大堆谈张的文章,语意暧昧艰涩难懂,甚至有很强的反共主观夹杂在内,我认为不太恰当。

1992年我责张,张信谗,我们的关系不好,后靠周玉蔻的政治人脉,我又得访张,做出了《世纪行过》的纪录片。片中张也讲了些心底话。他说蒋用杂牌剿共是“一斧两砍”,“共产党有人心”,“长征伟大”,“陈仪不坏”等。

这期间张谈得最好的是1993年4月世贸大楼的那次餐聚。参加者有孙运璇、吴大猷、袁家骝(袁世凯孙)、梁肃戎、刘绍唐等人。张说蒋对中国的统一有功,但他又指着王一方说:“王新衡就说‘蒋介石是把人才当奴才用,蒋经国是把奴才当人才用。”王一方还推了我一把,苦笑说:“他说就他说嘛,引我爸爸做啥!”

瞎子摸象

蒋对张有气,张对蒋有怨,中间还夹了个宋氏兄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关系极为复杂,使这层中国近代史最隐讳、最重大,又最戏剧性的关系一直说不清。我以一个亲炙身教,又深受教训的人,愿对几个问题作点推断。

骨肉仇雠张、蒋在政治上相互扶持,“依若股肱,情同骨肉”。双方家庭也来往密切。张失东北、热河,国人多所不谅,蒋也曲意维护。但蒋顽固,执意剿共,张却改变了当初必先安内之想法,认为应以攘外抗日先。1936年12月9号晚,两人大吵。张学良说:“我跟蒋先生痛陈,我说你这样下去,不等于投降?蒋先生说,汉卿你真无耻。我从来当军人,没有降这个字。我说你这样做,叫日本人一点点蚕食,就把我们中国一点一点吞了,你不等于比投降还不如?”

被执后,蒋在盛怒下是但求一死,但看张仍是要拥他做领袖。太太也来劝“宁抗日勿死敌手”。他认为张仍是爱护他的,乃答应停止剿共。张要亲送,他还坚辞。到了洛阳,下机后第一句话就是,“张副司令哪,要好好照顾他。”张对此话感动了一辈子。

张执意亲送是认为:“首领就是个泥菩萨我把这泥菩萨已经扳倒了我自然把他扶起来。”

亲送考虑但蒋回到南京,新仇旧恨齐上心头,看张闯了那么大的祸,对他又很气,加上南京政府其他大员也对张很感冒,蒋就是要护张也有困难。回京后第二天即27日蒋的日记载“晓见汉卿,彼欲强余以实行改组政府而毫无悔祸之心,余乃以善言慰之并实告以军法会审后,特赦并予以戴罪图功之意,彼乃昂昂然而去,”

现哥大“毅荻书斋”门口展示的蒋的条子:“汉卿,请来小叙。中正。”是蒋在溪口养伤葬兄后,与张再次见的面。蒋1月13日记:“下午汉卿来武岭,令驻岭麓小筑。此人怕死胆小,狡狯胡涂,不可以道理喻也。”

张是以为蒋会放他回西北的,因为宋氏兄妹在西安谈得很好。唐德刚说:“所以汉公讲,蒋公是有大略没雄才?”张说:“这是我批评他。张啸林说句话,他说蒋先生不会做,蒋先生会做,到南京就把你放了,这是历史上一件动人的事。”

1958年,蒋介石才在桃园大溪见张,两人都流下了眼泪蒋说“西安事变”对国家损害太大,张垂首不能视。

倾泄怨懑张对蒋则是怨懑不已_认为当初自己一心纯洁,为了国家为了蒋好,蒋不应背信扣之。后蒋自招败蹙,张如危卯,他又想示好媚蒋,待蒋叫他写《反省录》,事后对他称赞,他又很兴奋,乖乖写了《杂忆随感漫录》的自传。自传与他向唐、我说的故事差不多。

到了晚年,他又把对蒋的怨懑倾泄而出,把蒋说得一无是处,我认为这是张自承的“春性又发”,他在1990年对我说的批蒋语,尚属公允,以后连蒋抗日也否定,就太偏误了。

血染敌襟张说蒋不放他出来就是因他“主张抗日”,此话真是“一斧两砍”。蒋不放张是对他灰了心,怕他又乱来,反而乱了抗日大计。张是很想抗日,他说:“千方百计图谋抗日。”、“七七”事变后他写了一封信请缨,信很感人,但蒋仍不允。

可是说蒋不想抗日,只想剿共,还怕张出来领导抗日,这不公允。抗战蒋把精锐部队投入,没有像汪精卫一样,与日本来“共同防赤”。他坚持到底,这点功劳不应被否定。当然蒋仍不放松防堵共党,抗战后期抗日防共成胶着状态。张说蒋“保权“第一,但共产党在抗战也是保生存为第一,“百团大战”后即重持久,又何能独责蒋呢7

遐首云天张对共产党的看法,这点最触动国共两党的神经。周恩来口中的“千古功臣”若骂共产党,共产党的历史解释都会大受冲击,故周恩来在《反省录》发表后仍说这是张在非自由意志下所为,并为此“委屈”而流下了泪。我想周是出自真心,只要能救张,他愿尽全力。他在1950年代传说曾带话给蒋,叫不要对张不利,“否则大家将来也不好见面”。蒋、张、周三人间的关系极微妙。

张对共产党的贬褒与他对蒋的爱憎有辩证关系。他在1936年非常亲共,认为他们爱国、有人心,他要加入共产党,共同抗日。但1950年代又大骂共党。当时也不能说全是为取悦蒋,只是在冷战大环境下约制了他的思维。不过晚年我看他基本思想仍是肯定共产党,我未闻他有批评共党之语。对邓颖超1991年邀他回乡他亲笔回信说:“无限欣快,中枢诸公对良之深厚关怀,突深感戴。良寄居台湾,遐首云天,无日不有怀乡之感。一有机绿,定当踏上故土。”

张学良最后说:“我就是共产党。”

杀杨留张 杨虎城是因为有杀蒋之意,又不主张轻率放蒋,故蒋衔之。他与蒋又不如张之亲,还想从苏联取军火回国重拾旧部,更遭蒋忌。大陆败退时全家被蒋杀,此蒋一生最大负信。宋子文与杨甚好但也保不了杨。蒋夫人一直说:“我们对不起汉卿。”但张说1949年蒋夫人威胁蒋说,“不得对那小家伙不利,否则我就走开中国,揭露你丑事。”这点张是“哥冠妹戴”,时间是在1936年事变后。张看了我给他的吴天威的书,在注中有载美公使琼森回忆,说宋子文如此告之,张误看成宋美龄了。

蒋夫人说张是个“gentleman”(绅士)。张说蒋夫人是他的知己“她很保护我。”

看蒋日记? 张学良在《反省录》及自传中都说:“亲见机密日记,知其对日问题,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具有临最后关头,奋斗到底,坚确的决心。”故台湾小学生都说是张看了日记幡然悔悟但蒋经国的机要罗启说,张学良有年中秋节喝了酒对他说:“罗参谋,我没看过蒋的日记”我后来问张,他说他是看了,但看了更生气我想张是看了但看蒋对他斥骂之话,又很气但为讨好蒋,劝服杨虎城放蒋,又挑蒋准备要抗日的那段来讲

冲冠一怒 唐德刚说:“如果没有‘西安事变,张学良是Nothing(什么都不是)。”张是个矛盾的人,一生经历也集矛盾之大成。都说张学良害蒋丢了天下其实是蒋丢了天下成全了张的令名;又说张使共党坐大,其实是共党后来的成功造就了张的传奇而他又长命,使这项传奇跨越了世纪。

张学良曾忠告溥仪说:“如果你还摆皇帝老爷那一套,你会把你脑袋玩掉溥仪最后被政府改造成功,对其前半生有了充分的反省,但张学良却没有被蒋改造。那最要砍掉他脑袋的人反而保全了他的脑袋。”

唐德刚给我信说:“曾从认识彼得(注Peter,张英文名)开始,无一而非缘分也彼得改写了中华史和世界史,然俱往矣,皮肉犹存,历史已交代矣。”

我还是有憾,史虽存,存得更有系统,更全面、更可读,不是更好吗?但也许我遇到的这一切曲折,正就是史,史正是以其冥冥的理则叫我们去了解真正的张学良,了解他为什么会不心甘情愿地接下东北军这个包袱,又不甘愿地去剿共,最后冲冠一怒把蒋介石抓了起来,一切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少年登科,大不幸也”张学良要抗日血染敌襟,但蒋剥夺了他这个机会,这是对他的最大惩罚,还是保护了他呢?历史没给我们答案反正,有人抗日了,蒋也坚持到最后这点,蒋在历史上是被肯定的。张学良在“西安事变”后给了蒋许多机会,至少,团结抗日这一机会蒋是把握到了,他俩在这一点上可谓相互成全

张是中国最会反省的人,他被迫每天反省他把天捅了一个大窟窿,却邀上帝逾格的恩典他喜欢说,“主恩天高厚”,确实是。

(图片除署名外均由作者提供)

编辑 晓皮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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