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勿忘“点上掘井”
2009-07-17黄培云
在新课程背景下,语文教师普遍意识到语文教学的开放性,在教学实践中努力追求放眼书外,对现有的语文课程资源进行优选和重构,将语文教学延展到课外、校外,将语文课程的优选和重构置于民族文化的大背景下去透析文本的文化内涵,现代教学理念得到很好的落实,这一切都是很卓有成效的探索,开启了语文教学的良好局面。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如今课堂的延展又有失度之虞,忽略文本、甚至抛开文本,或者对文本随便做扭曲性的解读而不顾作品之本旨的语文课堂已不鲜见。
如一个老师上《范进中举》,通读文章后就抛出一个问题让学生探讨:范进会不会抛弃胡屠户的女儿而另结新欢?无需阐释,这样的问题不仅对于解读文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粗俗无聊,一番喧哗热闹之后,无果而终,徒费时间。
于语文教学而言,虽说教材“无非是个例子”,但例子都是精选出来的,是极其经典的、有代表性的。当一篇文章进入教材,成为学生学习的范文时,它的地位在语文课程中就是十分独特的,也是十分重要的,它的价值不容忽视。
谁都不能否认,语文的每篇课文都有着严谨的结构与思路,有着独特的文学价值或借鉴意义,以此生发与生成,才是教学之起点,教学必须从这原点出发并以此为依归,让教材真正成为学生获取知识的凭借和平台。
可以看一下几个例子:
《小石潭记》里的“潭中鱼可百许头”,应该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文言句,只要搞清楚“可”“许”二字表示约数就可以很容易翻译出来,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能从中读出那股深入骨髓的孤独与无聊,这里就是平易处,是软处,需要让无疑处生疑,需要“掘井”。试想,一个被贬的京官,想在幽寂的山水中排遣政治的失意,面对往来倏忽的游鱼,柳宗元居然不是愉悦,不是悠然,不是沉醉,而是一条、二条、三条大约一百来条的数将起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无聊落寞的心境啊!目光由此投入,我们就不难理解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情怀,山水虫鱼之乐绝不敌内心无言的苦闷,以及与理想渐行渐远之后的失落、无聊与无奈。
再如,《孔乙己》一文中“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这里就有值得挖掘的细节,而这个细节恰恰容易被师生忽略。向来惜墨如金的鲁迅没有简洁地说“孔乙己敲着柜台”,而要特别突出“长指甲”,当我们关注它的时候,我们会惊讶的发现这其中有太多的内涵,孔乙己的懒惰、好逸恶劳,以及他的自我标榜、可悲的清高。他以长指甲来显示自己的养尊处优,并有意无意的以此矫视短衣帮,心灵在自欺中安逸。因为穷人需要用双手劳作,是不能也无法留有长指甲的,所以,孔乙己的长指甲就如同女人的小脚,也是身份的象征,只是在他的身上恰恰显出更深的悲剧性。
还是鲁迅的小说,《故乡》中写“我”与闰土重逢,“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说道:老爷!……”如果我们对此仅仅作概念化的分析,说这里表现了闰土的愚昧麻木,那所暴露出的恰恰是我们与文本之间存在着“可悲的厚障壁了”,因为作者所要表达的绝不仅仅是抑或就不是对闰土的悲叹与讥讽,而是对整个国民劣根的深刻的悲怆与痛诉,也是对自我的凌厉的考问。“终于”二字,足可见闰土的这一声也叫得绝不轻松,饱含无限的艰难与无奈,竭尽全力的挣扎之后,终于没有战胜内心的自卑,少年的友谊与今日的身份上的差距最终让他臣服于礼法,而“分明”二字所展示出的毫无疑问绝不是叫声的清脆洪亮,相反,可能正是含混低沉无比,然而,它是那样的刺耳,因为刺耳,所以“分明”。礼法的严峻、现实的暗淡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内心的悲怆,于斯触目惊心,摧断人肠。
不难理解,当我们从这些看似浅易处读出丰厚的内涵时,我们也就走向了阅读体验的高峰。
可以说,抓住了这些关键点,就抓住了进入堂奥的钥匙。轻松地打开门来,尽情领略院内洞天。文本解读的过程就是走向文本这个江南小院(抑或是塞外大漠)的过程,是一个与文本尽情而又真诚的对话过程。
作为教材所精选的文本总是作者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的感情、态度、价值观的直接或婉曲的反应,必须予以尊重,对文本的尊重是阅读对话的前提,没有这份尊重就没有真正的语文教学。
阅读教学是学生与文本(作者)之间的对话,而这种对话既有一定的单调性,又有多维的重构性。所谓单调,是因为面对文本毕竟不同于面对声情并茂的作者,那么如何从面无表情的文字中读出丰富的内蕴、体会作者真正的意图就至关重要了,而抓住这类关键的“点”,就如同捕捉到作者特别的表情和眼神,让你豁然开朗又欣然于所得。而解读的重构性则要求能充分调动学生的背景知识,以丰富背景知识去加深对文本的理解,但一切带有自我情绪的个性化认知必须以文本为依据。阅读教学只有兼顾了这两个方面,才是有趣有效有益的教学,否则不是失之于肤浅就是失之于游离,无法体悟作者的情感世界,无法感知语言艺术的魅力。
语文教材承载着民族文化的精粹和科学知识的精华,教材是学生必需的范例和凭借,是不可抛弃的最基本的课程资源,语文教学必须立足教材,深入挖掘教材本身蕴含的丰富而深厚的资源,并以教材为凭借交给学生的基本知识、方法、和技能。
所以,笔者以为,阅读教学,一定不能舍本求末。“本”就是文本的本身,文本是一个丰富的矿藏。语文教师不仅要善于在那些坚硬的地方奋力开凿下去,掘出金银财宝,还要善于在平易处,在那些容易被学生轻易放过的地方,加以引导启发,吸引学生的注意,打个比方,就是软处汲水,在那细软无异处,要能有意识的下力,在那里汲出清凉的甘泉。
点上掘井,矿井也好,水井也好,都定然有极其丰厚的回报。倘能为之,语文教学一定会一扫如今的空洞无物之困局,开拓出一片旖旎风光来。
(黄培云 安徽省天长市平安中学2393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