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逻辑思维的艺术效果
2009-07-14温宝君张彩秋樊东霞
温宝君 张彩秋 樊东霞
[摘要]电视剧《女人花》以民国初年为时代背景,以民主革命为主要事件,以黄梅戏名角黄梅儿的情感、命运为纽带结构全剧,将一幕时代大背景下“乱世佳人”的精彩故事呈现给观众。蕴涵在《女人花》跌宕起伏情节中的逻辑思维,使该剧视野开阔,启迪深刻。本文意欲探索逻辑思维在该剧创作中的艺术效果。
[关键词]《女人花》;逻辑思维;艺术效果
电视剧《女人花》以民国初年为时代背景,民主革命为主要事件,以黄梅戏名角黄梅儿的情感、命运为纽带结构全剧,将一幕时代大背景下“乱世佳人”的精彩故事呈现给观众。
让笔者感触最深的,是蕴涵在跌宕起伏情节中的逻辑思维,使该剧立意幽远,视野开阔,启迪深刻。笔者无意将鲜明的艺术形象符号化,而是力求探索该剧创作欣赏的另一个视角,即逻辑元素与艺术元素的水乳交融,使其获得了“梅花与雪花交相辉映”的艺术效果。
一、勾勒剧情框架,预设情节伏线
该剧反袁斗争、情感恩怨、家族仇恨三条线索此起彼伏,忽明忽暗,串联起四十集电视剧中的点点滴滴。围绕这三条线索进行的斗争,恰恰是依据人物各自的情感动机而构造的三组逻辑推理展开的。
在袁世凯复辟这条线索上,斗争双方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以刘安邦为代表的刘氏家族的逻辑是:如果帮袁世凯当皇帝,我这秘书官就获头功;如果我获头功,我就能荣华故里了;如果我能荣华故里,那么安庆就是刘家天下,所以如果帮袁世凯当皇帝,那么安庆就是刘家天下。于是,他们奔走呼告,争取拥袁势力,暗杀反袁首领宋教仁,不择手段地陷害调查宋教仁案件的吴雨声和反袁护国新军营长李清泉。
而以吴雨声、李清泉为代表的反袁革命党人的逻辑是:如果袁世凯当皇帝,那么轰轰烈烈的辛亥革命就失败了;辛亥革命失败了,就不能“出人民于水火之中”,所以如果袁世凯当皇帝,那么人民就会继续受苦受难。因此,革命党人的结论是:不能让袁世凯复辟当皇帝,不能让“恶政”继续统治中国,不能让人民于水火之中。为此,他们潜入司法部档案室,寻找刺杀宋教仁的证据;不惜变卖祖上遗产,购买反袁起义的军火;并在狱中坚持斗争,寻找线索,捉拿凶手;尤为壮烈的是李清泉及其三百将士,在护国运动中打响反袁第一枪,并为此抛头颅洒热血。拥袁与反袁的思维是矛盾关系,不可能同时存在。以此结构的情节冲突,必定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在与黄梅儿为基点的情感线索上,刘剑雄的逻辑是:只要我喜欢的,就得嫁给我,我喜欢黄梅儿,黄梅儿必须嫁给我。这是一个充分条件假言推理,其大前提是强加条件关系,两者之间不存在必然联系,由虚假前提推出来的结论必定是不可靠的。按着这样的逻辑构造的故事情节,必定是不择手段,欺男霸女:陷害与黄梅儿有恋爱关系的小裁缝,企图置小裁缝于死地;当他得知黄梅儿与吴雨声相爱时,私放鸦片于吴家库房,使吴雨声蒙冤入狱……
情感线索另一方的吴雨声,抵触父母包办的婚姻,对身居闺阁恪守礼教的娴雅只有感激和愧疚,没有爱。他的逻辑思维是:我爱他,她也爱我,才是我要娶的人,黄梅儿爱我,我也爱她,所以,黄梅儿是我要娶的人。这是一个完全符合思维规律的三段论推理。也因此,使观众看到了四十集电视剧中不多的纯真的笑脸,让观众分享到志同道合、两情相悦的快乐。当吴家遭难,吴雨声被害时,她挺身而出,不畏千难万险,与雨声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吴雨声对与黄梅儿的情感发展也一直奉行自己的原则。吴雨声钟爱着黄梅儿,但小裁缝的阴影、吴家的不友善等问题,使他不敢保证黄梅儿也一样爱他。因此他多次表明“我不勉强你”。这之中,蕴涵着吴雨声的另一个逻辑命题:我爱黄梅儿。这是一个非对称关系命题,甲对乙有某种关系,乙对甲既可以有此种关系,也可以无此种关系,或者说,在特定论域里,对于任意对象a和b,如果aRb真,则bRa未必真。这样,R是非对称性关系。所以,他在等——等着黄梅儿和自己一样,有着“R”关系,以实现“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才能成为夫妻”的理想爱情。笔者无意说编剧先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合乎规则的逻辑形式,然后将人物的行为套入模板中,而在于认识感受逻辑思维在情节结构中的作用。
让人最郁闷、无奈的是家族恩怨这条线索上的情节。身为革命者的吴雨声献身革命,秉持公道,不曾对与吴家有过节的刘家有过防备之思。可刘氏家族虎视眈眈,他们的逻辑是:如整垮吴家,就能抢占安庆的茶叶生意,如果整垮吴家,刘家就能获得更多的钱财;如整垮吴家,刘剑雄就能娶到黄梅儿;如整垮吴家,就能除去知晓暗杀宋教仁的祸患;或抢占茶叶生意,或获得钱财,或娶到黄梅儿,或除去祸患,所以,必须整垮吴家:这是一个错误的充分条件假言连锁推理。充分条件假言推理的规则是:肯定后件,不能肯定前件。然而刘家却以此为基点伸出陷害吴家的魔掌,偷放鸦片於吴家库房,将老妇人气死,把吴雨声打入大牢,砸抄吴家,逼吴家变卖宝鼎行等等。因而,在四十集电视剧中,吴雨声在刘氏家族掌控下的安庆警察局的牢房里度过了二十集,并由此走向刑场。在这条线索上吴家从上到下,从主到仆不但没有害人之心,也无防人之意,但恶魔刘氏及其帮凶把吴家撕得粉碎,让人流泪,让人憎恨,让人感慨。
电视剧的结尾最让人质疑:比刘剑雄更阴险比刘安邦更狡猾的朱顺、胡鸣九在革命中,没出过力,没流过血,最后竟能升官发财。这质疑中,仍包含着一个破坏式的假言推理:袁世凯倒台,革命胜利了,就应该有“新的面貌”,现在依旧坏人当道,所以,革命没真正胜利。编剧按此逻辑编构的情节,正是这部电视剧深刻之所在。一方面揭示了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彻底性;另一方面也预示了中国人民要真正站起来,只有寻求新的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同时,在艺术效果上,也设下悬念,让人思索。也许正因如此,使得许多观众呼吁,用原班人马再拍出续集。
二、推动故事发展。扩展情节元素
《女人花》牵扯的社会面很广,故事情节从个人的情感恩怨上升到安庆城的两大家族的龙虎之争,再上升到为了挽救国家命运的革命党人与封建保守势力的争战,视野越来越开阔,意义越来越重大。
该剧情节的安排,成功地运用了“突转”和“发现”等布局技巧,使剧情达到百转千回,跌宕起伏,“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艺术效果。而其中蕴涵的逻辑思维推动着故事的发展,扩展着情节元素,使其更加纷繁复杂。
该剧第一集开篇情节突兀,刘镇邦斩抄汪家,设下五条伏线。之后,几乎所有剧中人物在鸿宾楼清风班的戏场上亮相。该集的高潮是因清风班唱对花的小生“嗓子倒了”而引起的一场风波,新军战士要求按戏码唱对花,他们认为:几戏码上的剧目都是应该唱的,“对花”是戏码上的剧目,所以,“对花”是应该唱的。现在没按戏码的剧目演唱,所以吵闹起来。尤其是刘剑雄的暗中“操作”,使新军误认为清风班人打了他们,双方动起手来,场面极为混乱。而身为新军营长的李清泉也在场,但他只是对战士们说了句“让戏子给打了,瞧你们那点出息”。一会儿,有更
多的新军来闹场,打的打,砸的砸,闹得天翻地覆。
如果李清泉制止,是能平息这场风波的,但他的逻辑是:凡军人是不能让别人给打的,你们是军人,所以你们怎么能让戏子给打了呢?战士与李清泉的思维中分别包含着一个符合推理规则的主段论推理,但后者的大前提是虚假的,不能成立。错误的逻辑,错误的行为,掀起了本集的高潮。
第九集是前几集矛盾冲突发展的集结。黄家为夺家产,伪造黑骨头事件,小裁缝、林雪莲被打进大牢,李清泉为提高军力购买军火;黄梅儿为救小裁缝与刘剑雄立下字据。而对同一个事件,剧中众多人物,依据自己的动机和目的做出了不同的判断和推理,使故事情节元素增多,向着不同方向发展,纵横交错,悬念迭出。
李清泉一心想购买军火,刘安邦也与李清泉谈到购买军火一事。然而,两者内心逻辑思维是不同的。李清泉认为:只有购买足够的军火,才能提高护国军力,新军必须提高护国军力,所以,要购进足够的军火。而刘安邦却从此开始了陷害反袁安邦护国将领李清泉的计划:只要李清泉购买军火,就有了打垮他的机会,现在李清泉购买军火,所以,打垮李清泉的机会到了。对同一事件构成互相反对的逻辑思维,决定着故事情节矛盾地发展着。李清泉为购买军火跑到北京却两手空空。他不遗余力到处筹钱,终于在日本军火商手里买到了一批质量上乘的军火。而刘安邦却以两倍的价格收买了日本军火商。当李清泉护国军起义攻打督军府时,发现刚到码头的军火箱子里全是石头,这就注定了起义必败,三百将士全军覆没,伤痕累累的李清泉,也被押进大牢最后牺牲。
黄梅儿为救小裁缝,与刘剑雄立下了“以身相许”的字据。此举引起了多人多方的思索。刘剑雄认为:当且仅当立下字据,黄梅儿才能嫁给我,黄梅儿已立下字据了,所以,黄梅儿嫁给我是一定的了。而黄梅儿心里盘算的是:只有立下字据,才能嫁给你,现在虽然立下了字据,但不一定就嫁给你。
刘剑雄误把“立字据”当作充要条件,以为有立下字据这个前件,就一定有娶黄梅儿的结果。而黄梅儿恰恰是遵照正确的逻辑规律进行思维的:如果说“立字据”是“嫁给你”的必要条件的话,那么,有这个条件,不一定有这个结果。正确的思维,使黄梅儿占了主动,保护了自己,并且表现出她的机敏与果敢。
吴雨声的思索更为深刻:警察局是执行国家法律的,是不能受个人指使和左右的,而刘剑雄却敢与黄梅儿签下“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帮你救小裁缝”的字据,这就说明警察局与刘剑雄内外勾结。而且也说明,小裁缝的案子必有阴谋。他定要揭穿警察局的黑暗,告白天下。
而倪督军、胡鸣九则从一己之利的角度,对此事的推理分析是:如果立下“字据”,就说明警察局与刘家勾结,如果说明警察局与刘家勾结,对我很不利,所以,如果立下“字据”,对我很不利。因此,怎样处理小裁缝?放,还是不放?最后警察局与刘氏密谋放火烧狱,一场大火之后,小裁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黄梅儿疑窦丛生,并因此引发出众多情节和矛盾。
该剧一石千浪、一事多思的情节很多。它像“毂”,不离其轴,但又因不同人物的不同逻辑思维,“辐”射出数条线索,向着不同方向发展,产生多层矛盾和冲突。如此演进,使该剧融合了大量的剧情元素,故事情节也逐步推向高潮,主题也越来越深刻。
在文艺作品创作欣赏中,人们比较避讳或反对抽象思维的存在,担心思想过度对激动情感的弱化。但是“从戏剧人物身上和戏剧情节冲突中流露出来的思想所散发出来的哲理,实际是剧作家个人对社会生活和复杂人性的洞察和价值判断所构成的真知灼见”,而这是离不开逻辑思维的。笔者意欲深入理解该剧深刻的内涵、构思的巧妙和表达的精炼,进而探索创作欣赏文艺作品的另一个视角——艺术元素与逻辑元素的融合,逻辑思维在文艺作品创作欣赏中的艺术效果。“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宋·吕本中《踏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