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卖嘴

马敬福

这几年，刘云飞打工走遍了大江南北，各行各业都干了不少，就是哪一行也没干长。刘云飞一想，算了吧，还是先回家好好研究研究吧，等整明白了再出来混。

刘云飞回家之后一连睡了三天三夜，起来之后伸了伸懒腰就出了门。正想找谁聊聊天解解闷，有人就喊他了：“哎，这不是‘包子吗？你回来怎么也不跟哥们说一声？”刘云飞一看，是初中同学杨角，便迎上去给了杨角一拳：“我说谁敢这么叫我，敢情是‘饺子，你小子在哪混呢？”杨角一笑：“干点小生意，咱哥们几年没见了，走，到酒馆喝两盅儿去。”

两个人进了酒馆，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杨角问他这几年在外面混得怎么样，刘云飞摇头叹气。杨角呷口酒，说：“兄弟我有个小店，你现在要是没事儿，就先给我盯着去，挣了钱三七开，你得七，我得三，怎么样？”刘云飞一听，这种分配原则倒比较合理，便问：“你那是什么店？我用不用投资啊？”杨角说：“投什么资？你带个嘴去就行。”刘云飞乐了：“啊，我明白了，你开的是饭店，让我去当饭托儿，跟赵丽蓉似的，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杨角一摆手：“不是，赶紧喝酒吧，喝完了我带你到店里去。”

两个人很快喝完了，刘云飞上了杨角的“奥拓”。汽车哩啦歪邪打着醉拳进了城，在一个繁华地段停下了。杨角下车，指着一个门面：“看，那就是我的店。”刘云飞抬头一看，见店门上写着“大千世界中介有限公司”。刘云飞看看杨角：“原来你开的是中介呀？”杨角点点头：“没错了，说白了就是卖嘴，零成本，高附加值，是现在最抢手的行当，怎么样？想干吗？”刘云飞挠挠脑袋：“想干倒是想干，可我身上哪个零件都好使，就是嘴不好使，天生笨嘴拙舌，恐怕干中介不好使。”杨角打开店门，往沙发上一坐，说：“干中介嘴皮子好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得有个好长相，面带忠厚最好，让人看了就有诚信感，你正好这方面优秀，嘴皮子不利索你可以练嘛，没事儿，你先替我盯着，大买卖不用你拉，只要有人找你，那买卖我基本已经谈成了，你把当事双方请来签了协议，收了中介费就算齐了。”刘云飞一听：“那行，这么简单的事儿我办得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从今天就算上班了，哎，对了，我一天三顿饭怎么办？”杨角用手指点：“你呀你，谈成一笔买卖就是几千块钱，还发愁吃饭吗？你在这儿给我盯着吧，下午四五点钟估计就有个大客户要来，你把中介费收了，甭说吃饭，逛窑子我都不管。”说完，杨角就开着奥拓打着醉拳走了。

刘云飞也喝了不少酒，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一睁眼，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坐起来喝点水，肚子就有点咕咕叫。这才想起来，中午光知道跟杨角喝酒了，一口菜没吃，一粒米没进。刘云飞勒勒腰带，看着电话，希望杨角赶紧打电话来，告诉他那个大客户什么时候到。刘云飞正想着，电话就响了，是杨角打来的。杨角说，10分钟之后，一个姓张的先生要来，他要买个二手房，价钱都谈好了，四十万愿买，卖房那主姓李，15分钟之后就到，价钱也谈好了，四十万愿卖。杨角让他先跟李先生把四千元的中介费收了，然后给他们签订协议，让他们到房管局办手续去。刘云飞说就这么简单？杨角说就这么简单。刘云飞说：“那行，你瞧好吧。”

不大一会儿，张先生就来了，刘云飞热情招待，问寒问暖。张先生倒不关心别的，只是关心房有没有问题，他买房是给儿子结婚用的，房子要是有问题他可不买。刘云飞可不知道那房子有没有问题，就给杨角打电话。杨角在电话里小声说，房子当然有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四十万成交？那房子是凶宅，有两个租房的前些天在房子里服毒自杀了，所以房主才急着卖，这事儿不能告诉买房的，不然人家准不买。刘云飞点头，说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先生也到了。刘云飞给两人介绍完之后，就让他们两个人谈。谈了一会儿，两个人谈好了。刘云飞看，两个人都谈好了，就说：“既然你们已经谈好了，那就签协议吧，不过签协议之前，我得跟你们说清楚了，签完协议可就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房子再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不管了，张先生，你可得想好了。”张先生一听：“怎么？他的房子有问题？”刘云飞挠挠脑袋：“我没说他的房子有问题，我是让你想好了。”刘云飞不会说慌，一说慌脸上就挂相。张先生一看：“得了，我知道了，你是同着他不好意思说，算了，这房子我不买了。”说完，转身就走。张先生一走，李先生急了：“我说你是新来的吧？哪有你这么干中介的？我不找你们卖房了！”说完，也走了。

刘云飞一看，煮熟的鸭子飞了，赶紧给杨角打电话。杨角一听，气得直学驴叫：“你呀你呀，真比狗熊还笨，我花了二百多块电话费才把这笔买卖谈成，你三勺两勺就给炒了，得了，谁让你刚干这行呢，我不跟你计较了。”刘云飞说：“你不计较没关系，我晚饭上哪吃去？”杨角提高了嗓门：“你把买卖搅黄了还吃饭？饿着！”

刘云飞还真得饿着，他身上没钱呢！看看天色已晚，刘云飞关了门，喝了五斤多凉水，躺床上睡了。好在刘云飞在外打工的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这点罪不算罪，一挺就过去了。

第二天刚开门，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棍进来了，问：“你们这里都介绍什么呀？”刘云飞一指墙上贴着的服务项目：“这不都写着嘛，房屋买卖，抵押贷款，婚姻介绍，职业介绍……”老太太用拐棍一指婚姻介绍：“我就要这个。”刘云飞看看老太太：“大娘，你这么大岁数……”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不是我，是我儿子，都三十五了，还没找着对象，你们帮着给介绍一个，成了，我给你们喜糖吃。”刘云飞一笑：“喜糖我们是得吃，可中介费您也得交啊，这里写着呢，婚介得先交中介费，200块钱。”老太太一听：“啊？介绍一个对象要200块呀？等介绍成了再说吧，我现在没有。”说完，老太太留了地址，拄着拐棍走了。

老太太刚走，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牵着一条宠物狗进来了，同样问刘云飞都介绍什么。刘云飞一一回答。姑娘说：“我阿姨要给娜娜找个对象，要漂亮的，娜娜喜欢的。”刘云飞看看姑娘，长得不错，就问：“谁是娜娜？照片呢？”姑娘生气了：“还要照片？你是瞎子？”刘云飞明白了，娜娜就是这位姑娘，便让姑娘留下联系电话，交200元中介费。姑娘说：“阿姨说给娜娜找着对象再给钱，娜娜满意的话，她还多给呢。”说完，转身走了。刘云飞这个气，来了两个买卖，一个给钱的都没有，我早餐和午饭怎么办呢？再等等吧，要是再有客户来，不交中介费，我就不让他走。

刘云飞往门口一坐，守株待兔，可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再也没有客户上门。刘云飞已经饿得受不了了，想想老太太儿子急着要找对象，就想先把娜娜介绍给他，把中介费糊弄到手，先吃顿饱饭再说。于是，他骑车来到老太太家，老太太正好在。刘云飞说他给老太太儿子找到了对象，叫娜娜，行的话一会就可以见面。老太太说他儿子出门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刘云飞让老太太先把中介费交了，明天再见面也可以。老太太说没钱，要等他儿子回来再说。刘云飞哪等得了啊，肚子饿得已经不叫了，开始拧肠子了。

刘云飞出门的时候，看老太太家门口拴着一条小花狗，心说，你不交中介费，我就先把小花狗牵走，饿急了我把小花狗当了，你交了中介费我再给你赎回来。想着，抱起小花狗骑上车就跑了。

回到中介公司，刘云飞给姑娘打电话，说娜娜对象找着了，让她来交中介费。时间不长，一个中年妇女领着姑娘牵的宠物狗来了。刘云飞一见，那中年妇女真有钱呢，金项链三斤多重，金手镯十多斤重，大金牙也有二斤多，弄得那中年妇女脑袋老是低着，两只手老是抱着，说话嘴也张不开，就跟押到刑场立马枪毙的死刑犯差不多。

刘云飞刚要问中年妇女姑娘为什么没来，中年妇女牵着的宠物狗就向他抱来的小花狗蹿了过去，两条狗纠缠一会儿，就钻到床底下去了。中年妇女一看，乐得拿手撑开了嘴：“好，好，娜娜挺满意，娜娜满意我就满意。”说着，掏出一沓钱扔到桌子上：“这钱是赏给你的。”刘云飞一看，好家伙，一万块呀，这老娘们真拿钱不当钱，赶紧收起来点头说了一百多个谢谢。

一个多小时之后，中年妇女领着宠物狗走了，刘云飞也找地方吃了一顿。然后给杨角打电话，说他谈成了一笔买卖，挣了一万块。杨角说：“你挣个屁，那钱是我妈的，一会儿我就回去，你把钱给我，你该干吗干吗去！”

刘云飞本来还想跟杨角吹两句，说这两天嘴练得差不多了，以后应该能卖了，谁知杨角那么不够意思，把他给炒了。刘云飞有骨气，他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炒，炒了就走了，谁离开谁都活得了。

刘云飞先把那条小花狗还给了老太太，然后一个人在大街上走，正想着以后干点啥，那个姑娘突然走了过来，说：“哎，你不是宠物婚介那个吗？”刘云飞叹口气：“下岗了。”姑娘也叹口气：“我也下岗了，就因为没看中介公司牌子，把中介公司老板妈的宠物狗介绍到自家店了，不过，你倒是出了名了，说给宠物介绍对象有一套，好多姐妹的雇主都让我找你呢，你干脆开个宠物婚介公司吧。”刘云飞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又看看姑娘，脸一红：“开宠物婚介公司倒是成，不过没你不行，你得当业务。”姑娘点头：“行，那咱俩一块开，我可以先替你垫上门面钱。”刘云飞一听，乐坏了，赶紧跟着姑娘租门面去了。

两天之后，刘云飞的宠物婚介公司开张了，在那姑娘的介绍下，买卖还真火。刘云飞一边数钱，一边看着姑娘乐，心说，照这么干下去，全城的宠物婚姻问题解决了，我的婚姻问题估计也没问题了，嘿嘿！（责编：三火jackson100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