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行为艺术”
2009-06-23张国安
张国安
摘要:仪式礼乐是环绕着符号化、意象化、仪式化、制度化的身体建构起来的自然、历史、文化、社会生活存在本身;仪式礼乐的表演作为不脱离日常生活对象、环境的日常身体活动、行为方式既深深嵌入当下的世俗生活而又自然获得某种超越性,成为某种人文传统绵延的保证。同时,仪式礼乐作为身体性的行为艺术活动,是在主体性交往的结构中得以展开的。这一特殊的结构使得日常生活中身体间可能的对立、紧张、冲突被缓解。缓解非遮蔽。亦非取消,而是希望通过某种具有自律意义的主体性建构加以转化。转化通过在不平衡、不对称的现实秩序中,建立起情感、精神、人格意义上的具有和谐功能的代偿平衡机制而得以实现。正是在这里,具有“行为艺术形态”一般性特征的仪式礼乐与那种以趋近日常生活形态的身体活动、行为方式消解日常生活形态背后的人文历史、意识形态结构的观念性突出而又有几分孤独、悲壮的后现代意义上的行为艺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构成了极大的反差,无疑是另类。
关键词:行为艺术;中国音乐;仪式礼乐;《仪礼》;仪注
中图分类号:J605文献标识码:A
刘起舒先生说《仪礼》“仪注”乃“周代贵族举行各种典礼的详细仪节单”,换言之,也就是各种仪式礼乐表演活动的脚本。存活于上古的仪式礼乐表演与后现代的行为艺术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如果说“不脱离日常生活对象、环境的日常身体活动以符号化、意象化方式直接介入当下生活”之表述描写了行为艺术形态一般性特征的话,未尝不可将中国古代仪式礼乐表演视为一种“行为艺术”。当然,本文亦非常清楚两者各自关联的文化语境的特殊性,及其活动结构与功能在本质上的差异,故述及“仪式礼乐”而冠上“另类”加以区别。“另类”还意味着“行为艺术”活动方式的生成具有文化意义上的多种可能性,如果本文对《仪礼》“仪注”所记录的早已消失的古代仪式礼乐表演活动加以显像,并对其生成(或深层)结构与文化功能加以揭示的工作,能成为理解今天的行为艺术的一种参照,则本文便具有了现实意义。这样论文不正面涉及现实生活中所遭遇的形形色色的行为艺术活动,却偏偏采用关乎“行为艺术”的标题也就可以理解了。
一、乡饮酒礼之仪式礼乐
“乡饮酒礼”乃周代乡学中举行酒会的礼节,其礼仪表演程序,杨宽先生据《仪礼·乡饮酒礼》“仪注”作过非常好的研究归纳。引述如下:
第一,谋宾、戒宾、速宾、迎宾之礼
(1)谋宾:由主人(乡大夫)就乡先生(痒中教师)商谋宾客名次,分为宾、介(陪客)、众宾三等。宾、介都只一人,众宾有多人,并选定其中三人为众宾之长。
(2)戒宾:戒是告知的意思。由主人亲自告知宾客。
(3)陈设:布置酒席的席次,陈列酒尊和洗(水盆)等。
(5)速宾:由主人亲自催邀宾客,宾客都跟着前来。
(6)迎宾:主人带同一“相”(傧相)在痒门外迎接,经过三揖三让,把宾迎入痒中堂上。
第二,献宾之礼
(1)主、宾之间的“献”、“酢”、“酬”:在宾客迎入后,先由主人取酒爵到宾席前进献,叫做“献”;次由宾取酒爵到主人席前还敬,叫做“酢”;再由主人把酒注觯,先自饮劝宾随着饮,叫着“酬”。这样的“献”、“酢”、“酬”,合称为“一献”之礼。献酒时,必须有食物陈设,陈设有脯醢(干肉片和肉酱)与折俎(盛有折断的牲体的俎)。
(2)主、介之间的“献”、“酬”:先由主人向介献酒,次由介对主人还敬。
(3)主人“献”众宾:主人向众宾献酒,有众宾之长三人代表拜受饮酒,众宾也随着饮酒。
第三,作乐
(1)升歌:在主人之吏一人举觯向宾敬酒后,由乐工四人(鼓瑟者二人,歌者二人)升堂,在堂上歌唱《小雅》的《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用瑟陪奏,叫做“升歌”。歌罢,主人向乐工献酒。
(2)笙奏:由吹笙者入堂下,吹奏《小雅》的《南陔》、《白华》、《华黍》,叫做“笙奏”。奏罢,主人向吹笙者献酒。
(3)间歌:堂上升歌和堂下笙奏,相间而作,叫做“间歌”。先歌唱《小雅》的《鱼丽》,次笙奏《由庚》;再歌唱《南有嘉鱼》,再笙奏《崇丘》;又歌唱《南山有台》,又笙奏《有仪》。
(4)合乐:升歌和笙奏相合,奏唱《周南》的《关雎》、《葛覃》、《卷耳》;《召南》的《雀巢》、《采蘩》、《采萍》。歌罢由乐工报告乐正:“正歌备”,再由乐正报告宾。正式的礼乐到此完备。
第四,旅酬
主人为了留住宾客,使“相”(摈相)担任“司正”,奉主人之命“安宾”。随即由宾“酬”主人。主人“酬”介,接“介”“酬”众宾,再由众宾按长幼以次相“酬”,称为“旅酬”旅酬是由尊者酬于卑者,《中庸》所谓“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
第五,无算爵、无算乐
由主人之吏举觯向宾敬酒,司正奉主人之命请宾客升座。随即将原来陈列的折俎撤去,称为“彻俎”。以便宾客坐下。脱履坐下,即进牲肉,于是连续不断地举爵饮酒,不计其数,醉而后止,叫做“无算爵”。同时乐工不断地陪奏和歌唱,不计其数,尽欢而止,叫做“无算乐”。
第六,送宾及其他
宾出时,奏《陔夏》,主人送于门外。明日,宾有前来拜谢之礼。
杨先生的概述极为精审,但忽略了许多关键细节。尽管繁文缛节,难以尽述,但舍此,礼仪便不成其为礼仪,为了直观“乡饮酒礼”表演的本来面目,下面不得不在杨先生概述的基础上,具引“仪注”原文,补充细节,以便直观。
第一节,(略)
第二节,献礼
(1)主人献宾:主人坐(坐:双膝跪地,臀部落于脚跟),取爵于篚。降洗(洗爵)。宾降(宾走下西阶,示意不敢安坐于堂上)。主人坐,奠爵于阶前,辞(辞谢宾下西阶,示意不敢劳宾)。宾对(宾以谢辞答对主人)。主人坐,取爵,兴,适洗,南面坐(面向南而坐),奠爵于篚下,盥、洗(主人洁手,再次准备洗爵)。宾进,东北面,辞洗(宾再次劝辞主人洗爵,示意不敢承受)。主人坐,奠爵于篚,兴对。宾复位,当西序(西序:堂屋西墙),东面。主人坐取爵,沃洗者西北面(沃洗者:以浇水赞助主人洗爵的主人属吏)。卒洗,主人壹揖、壹让(主人拱手礼请宾先登阶升堂,相互各示一次谦让),升。宾拜洗(宾拜谢主人洗爵)。主人坐,奠爵,遂拜(主人答拜),降盥。宾降,主人辞,宾对,复位,当西序。卒盥,揖让升。宾西阶上疑立(宾立于西阶上,现矜持庄重之色)。主人坐取爵,实之宾之席前,西北面献宾。宾西阶上拜,主人少退。宾进,受爵,以复位。主人阼阶上拜送爵,宾少退。荐脯醢。宾升席,自西方。乃设折俎。主人阼阶东疑立。宾坐,左执爵,祭脯醢。奠爵于荐西(于席案西侧放好酒爵),兴,右手取肺,却左手执本(收缩左手抓取祭肺肥大的一端),坐,弗缭,右绝末以祭,尚左
手,哜之(祭后象征性地齿尝祭肺)。兴,加于俎。坐,挽手(擦拭手),遂祭酒。兴,席末坐啐酒(于西席坐下,品尝美酒)。降席,坐奠爵,拜,告旨(告谢主人以美酒款待),执爵,兴。主人阼阶上答拜。宾西阶上北面坐,卒爵,兴,坐奠爵,遂拜,执爵,兴。主人阼阶上答拜。
(2)宾酢主人:宾降洗,主人降。宾坐,奠爵,兴辞。主人对,宾坐取爵。适洗南,北面。主人阼阶东(阼阶:堂前东阶),南面辞洗。宾坐,奠爵于篚,兴对。主人复阼阶东,西面。宾东北面,盥,坐取爵,卒洗,揖让如初,升。主人拜洗,宾答拜,兴,降盥,如主人礼。宾实爵主人之席前,东南面酢主人。主人阼阶上拜,宾少退。主人进受爵,复位。宾西阶上拜送爵。荐脯醢。主人升席自北方,设折俎,祭如宾礼。不告旨。自席前适阼阶上,北面坐卒爵。兴,坐奠爵,遂拜,执爵兴。宾西阶上答拜。主人坐奠爵于序端,阼阶上北面再拜崇酒(主人再次拜谢宾不嫌酒粗劣而饮之)。宾西阶上答拜。
(3)主人酬宾:主人坐取觯于篚,降洗。宾降,主人辞降。宾不辞洗,立当西序,东面。卒洗,揖让升。宾西阶上疑立。主人实觯酬宾,阼阶上北面坐奠觯,遂拜,执觯兴。宾西阶上答拜。坐祭,遂饮,卒觯。兴,坐奠觯,遂拜,执觯兴。宾西阶上答拜。主人降洗,宾降辞,如献礼。升,不拜洗。宾西阶上立,主人实觯宾之席前,北面。宾西阶上拜,主人少退。卒拜,进,坐奠觯于荐西。宾辞,坐取觯,复位。主人阼阶上拜送,宾北面坐奠觯于荐东,复位。主人揖,降。宾降,立于阶西,当序东面。(以上,一献之礼毕。)
(4)主人献介:主人以介揖让升,拜如宾礼。主人坐取爵于东序端,降洗;介降,主人辞降;介辞洗,如宾礼。升,不拜洗。介西阶上立。主人实爵介之席前,西南面献介。介西阶上北面拜,主人少退。介进,北面受爵,复位。主人介右北面拜送爵。介少退。主人立于西阶东,荐脯醢。介升席自北方,设折俎,祭如宾礼,不哜肺,不啐酒,不告旨;自南方降席,北面坐卒爵,兴,坐奠爵,遂拜,执爵兴。主人介右答拜。
(5)介酢主人:介降洗,主人复阼阶,降辞如初。卒洗,主人盥。介揖让升,授主人爵于两楹之间。介西阶上立。主人实爵,酢于西阶上,介右坐奠爵,遂拜,执爵兴。介答拜。主人坐祭,遂饮,卒爵,兴,坐奠爵,遂拜,执爵兴。介答拜。主人坐奠爵于西楹南,介右再拜崇酒。介答拜。主人复阼阶,揖降。介降立于宾南。(以上,主人献介无酬,不足一献。)
(6)主人献众宾:主人西南面三拜众宾,众宾皆答壹拜。主人揖升,坐取爵于西楹下,降洗,升,实爵,于西阶上献众宾。众宾之长升,拜受者三人。主人拜送。坐祭,立饮。不拜,既爵,授主人爵,降复位。众宾献,则不拜受爵,坐祭,立饮。每一人献,则荐诸其席。众宾辩有脯醢(辩:通“遍”)。(以上,献众宾,无酢无酬。)
第三节,作乐
(1)乐工就席:设席于堂廉,东上。工四人,二瑟,瑟先。相者二人,皆左何瑟,后首,挎越,内弦,右手相。乐正先升,立于西阶东。工人,升自西阶。北面坐。相者东面坐,遂授瑟,乃降。
(2)升歌、献工: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卒歌,主人献工。工左瑟,一人拜,不兴受爵。主人阼阶上拜送爵。荐脯醢,使人相祭。工饮,不拜。既爵,授主人爵。众工则不拜。受爵,祭饮,辩有脯醢,不祭。大师则为之洗,宾、介降、主人辞降。工不辞洗。
(3)笙奏、献笙:笙入堂下,磬南,北面立。乐《南陔》、《白华》、《华黍》。主人献之于西阶上。一人拜,尽阶,不升堂,受爵,主人拜送爵。阶前坐祭,立饮,不拜既爵,升授主人爵。众笙则不拜,受爵,坐祭,立饮,辩有脯醢,不祭。
(4)间歌: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
(5)合乐:乃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
(6)乐成告备:工告于乐正曰:“正歌备。”乐正告于宾,乃降。
第四节,旅酬
(1)宾酬主人:宾北面坐取俎西之觯,阼阶上北面酬主人。主人降席,立于宾东。宾坐奠觯,遂拜,执觯兴,主人答拜。不祭,立饮,不拜,卒觯,不洗,实觯东南面授主人,主人阼阶上拜,宾少退。主人受觯。宾拜送于主人之西。宾揖,复席。(宾酬主人,不祭、不洗,同阶。)
(2)主人酬介:主人西阶上酬介。介降席自南方,立于主人之西,如宾酬主人之礼。主人揖,复席。
(3)介酬众宾:司正升,相旅(司正升堂,负责协助介依据长幼次序劝酒),曰:“某子受酬。”受酬者降席。司正退立于序端,东面。受酬者自介右,众受酬者受自左。拜,兴,饮,皆如宾酬主人之礼。辩,卒受者以觯降,坐奠于篚。司正降,复位。
第五节,无算爵、无算乐
(1)主人之吏献宾、介:使二人举觯于宾、介,洗,升实觯于西阶上,皆坐奠觯,遂拜,执觯兴。宾、介席末苔拜。皆坐祭,遂饮,卒觯,兴,坐奠觯,遂拜,执觯,兴。宾、介席末答拜。逆降,洗,升实觯,皆立于西阶上。宾、介皆拜。皆进,荐西奠之,宾辞,坐取觯以兴。介则荐南奠之,介坐受以兴。退,皆拜送,降。宾、介奠于其所。(注云“宾言取,介言受,尊卑异文。”)
(2)安宾彻俎:司正升自西阶,受命于主人。主人曰:“请坐于宾。”宾辞以俎。主人请彻俎,宾许。司正降阶前,命弟子俟彻俎。司正升,立于席端。宾降席,北面。主人降席阼阶上北面。介降席,西阶上北面。遵者降席,席东、南面。宾取俎,还授司正。司正以降,宾从之。主人取俎,还授弟子。弟子以降自西阶。主人降自阼阶。介取俎还授弟子,弟子以降,介从之。若有诸公、大夫,则使人受俎如宾礼。
(3)无算爵、无算乐:众宾皆降,说屦,揖让如初,升,坐。乃羞。无算爵。无算乐。
第六节,送宾
宾出奏《陔》。主人送于门外,再拜。
《乡射礼·记》说:“古来于旅也语。”旅酬以前无言语,有礼仪。直观“乡饮酒礼”仪注,虽无言语,但有仪象可观,可观者甚多,略举如次:
其一,观“别”之象。
1、主人与众人相往来,仪象不同。如,主人献宾一献,献介则不足一献。献宾、介、众宾皆为之洗,众工则不然,例外者,唯大师而已。
2、众人答献,仪象各异。
(1)众宾无酢,来而无往,献乐工亦复如是。
(2)主人洗后拜献,宾辞洗、拜洗,介辞洗,不拜洗,众宾、大师皆不辞洗、拜洗。
(3)荐脯醢,众工不祭,唯大师例外。
(4)主人献宾陈俎,宾祭肺、哜肺、啐酒、告脂:宾酢主人,主人亦如是,只是不告脂。主人献介陈俎,介祭肺,但不哜肺、不啐酒、不告脂;介酢主人,主人唯祭饮而已。主人献众宾,众宾长者三人拜受爵,坐祭、立饮,众宾坐祭、立饮,不拜受爵。献乐工如众宾,歌、笙各一人拜受爵,其他如众宾。
3、旅酬以别,宾酬主人、主人酬介、介酬众宾,众
宾按长、幼依次相酬。
观仪象可知,人人有别。主、宾有别,宾又别为宾、介、众宾,众宾复有长幼之别;而乐工与主、宾亦有别,乐工又有别。
其二,观同之象:凡主人献,必荐脯醢;受献者,皆坐祭、立饮。
总合同、别之象,不难看出:
1、礼乃别上下、贵贱,辨长幼之序的等级制度。
2、“献礼”的隆杀具有丰富的文化意味。
(1)隆者,献、酢、酬一献之礼备,依次以下三等。宾备一献;介无酬,有酢;众宾长者、众工长者,无酬、无酢,但拜受爵,皆有来有往,尽管往来有不同。可知礼尚往来;众人以长,礼尚齿;众人有来无往,故礼不下庶人。
(2)酬者,惟宾当之。《经注》释“酬”:“酬之言周,忠信为周。”献礼以忠信为主义。
(3)哜肺、啐酒之礼,惟主宾当之。哜、啐,皆齿尝而已。可见,礼有尝食之义。
(4)陈俎祭肺,介以下不用。乡饮酒礼仪尽管为人事而设,以别尊卑、贵贱,但所以别者则依祭祀制度。
3、凡成献礼,主人必洗。洗者,致洁敬之意。可见,敬乃礼之通义。
4、凡主人献酒,必荐脯醢,受献者皆祭酒。此礼仪,当本于俗,其所依与祭肺应属不同祭祀之制度且更为原始。
总之,礼仪寓意甚多,其结构亦有多重层次,绝非一人一时所能创制。故上述仪象,有断裂、矛盾,难以直截了当予以理解者,如尊卑易位现象——主人以洁敬之意为之洗,而受洗者则愈卑愈慢。其它尚有旅酬上为下之仪象,依献礼,酬者示忠信之象,非尊者莫得受。上述仪象难解之处,惟有以文化史的眼光阅读之,方可索解。乡饮酒礼虽人事之礼,其表层结构为社会政治等级制度,但其深层结构则涉及宗教祭祀等级制度,这里略作申说。
先说陈俎、祭肺、哜肺。“俎”为盛放牲体的礼器。俎,就其形、声二义看,就与宗庙祭祖用牲有关。《礼记·祭统》说:“凡为俎者,以骨为主。骨有贵贱;殷人贵髀,周人贵肩,凡前贵于后。俎者,所以明祭之必有惠也。是故,贵者取贵骨,贱者取贱骨。贵者不重,贱者不虚,示均也。惠均则政行。”其牲体是按照礼仪规定被支解过的,俎中之牲体部分,能显示出贵贱等级。陈俎用之于“俊食”,《礼记·祭统》说:“夫祭有馂;馂者祭之末也,不可不知也。是故古之人有言日:‘善终者如始。馂其是已。是故古之君子日:‘尸亦馂鬼神之余也,惠术也,可以观政矣。是故尸谡,君与卿四人俊。君起,大夫六人馂;臣馂君之余也。大夫起,士八人馂;贱馂贵之余也。士起,各执其具以出,陈于堂下,百官进,彻之,下馂上之余也。凡馂之道,每变以众,所以别贵贱之等,而兴施惠之象也。”“馂食”也就是祭末分祭肉的节目,其仪式和方法:首先将牲体按骨节分割许多块,每块大小差不多,凡参加祭祀的人,都可分得一份。其次,吃祭肉按先后顺序,贵者先吃,贱者后吃,依次往下直到最贱的人也能吃到。所谓“馂”就是下食上之余。首先尸馂,尸食神之余。其下接俊者,则食主人之余,依次而下。《乡饮酒礼·记》载:“宾俎脊胁肩肺。主人俎脊胁臂肺。介俎脊胁肫胳肺。”士用犬牲,《礼记·明堂位》说:“有虞氏祭首,夏後氏祭心,殷祭肝,周祭肺。”可见乡饮酒之陈俎、祭肺、哜肺确源于祭祀礼仪。只是,神事的意义转为人事,更加仪式化罢了。
次说陈洗、祭酒。“洗”为盛水的礼器。在行礼的过程中,盥洗的节目亦非常重要,《礼记·乡饮酒义》谓“洗”“主人之所以自洁以事宾也。”据此,张光裕先生以为,“洗”乃主人“自洁”之器。其实“献”、“酢”、“酬”皆盥、洗。不过,礼仪进行中,主人确自洁频频,盥洗甚于他人,以至于主人献贱工,“工不辞洗”。为何主事宾、上事下、贵事贱若神明?如上所言,人事由神事而来,既如此保留其某些形式和意味在所难免。洗之行,具敬意,初当与敬神明有关。这亦可结合“祭酒”义明之。“祭酒”即举酒祭地的仪式。《乡饮酒礼·记》说:“凡旅不洗。不洗者不祭。”可见洗者不仅是宾主自洁以互敬也,行洗礼也是洗者身份、地位的标志,因为“洗”与行“祭”礼的权利是相连的。《礼记·乡饮酒义》云:“祭荐、祭酒,敬礼也。”人际交往,洗与祭这样的细行能成其敬意,只能说明,“献礼”渊源于宗庙祭祀中洁净敬献神明的仪式。与祭者必洗,也只有与祭者方得洗的权利。祭祀权的垄断与分配当是等级制度的原始基础。(当然,祭酒礼所行更普及,等级意味淡,属祭地仪式,与祖先无关,应更原始。)故尊者若主人,为卑者洗并不觉自卑,此有祭祀制度中,祭主身份的文化意味作支撑;卑者受洗不辞洗、不拜洗,并不觉尊与慢亦相仿佛。周代的礼乐制度的重心尽管已由神事转向人事,但其文化制度是在已有的文化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故在人事礼仪活动中,会出现行礼者“自尊”与“自卑”和谐统一、尊亦卑、卑亦尊,尊卑不二的奇妙文化现象。尊与卑的合一源于神事与人事的合一,自其神事观之,尊亦卑;自其人事观之,卑亦尊。
再说旅酬之象。乡饮酒礼仪,乃乡大夫为进贤举能而设,以乡中居士之贤能者为宾,有尊贤能之意,这只是礼意之一。前此已表明,行礼亦是行教化,平时乡学弟子习礼乐,是受熏习教化,乡人观礼亦是此意。乡大夫以己之尊酬宾,示以忠信之意,未必就是乡大夫示己忠信于宾,而是宾将臣于君,示宾为臣之意当忠信于君也。旅酬之象,亦应作如是观,当寓教化之意。旅酬仪节,上行下效。仪式礼乐的教化功能,其独特之处在于身教重于言教。今人所谓“行为世范”,当循其例。
据上所述,可将乡饮酒礼的礼仪内容约分为两大部分:
(一)礼的部分
礼的部分包括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节、第六节。此五节,皆有仪象,有意味可寻,此处再略引传记说解以备考。
《礼记·乡饮酒义》说:“主人拜迎宾于庠门之外,入,三揖而后至阶,三让而后升,所以致尊让也。盥洗扬觯,所以致洁也。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既,所以致敬也。尊让洁敬也者,君子之所以相接也。君子尊让则不争,洁敬则不慢,不慢不争,则远于斗辨矣;不斗辨则无暴乱之祸矣,斯君子之所以免于人祸也,故圣人制之以道。乡人、士、君子,尊於房户之间,宾主共之也。尊有玄酒,贵其质也。羞出自东房,主人共之也。洗當东荣。主人之所以自洁,而以事宾也。宾主象天地也;介馔象阴阳也;三宾象三光也;让之三也,象月之三日而成魄也;四面之坐,象四时也。天地严凝之气,始於西南,而盛于西北,此天地之尊严气也,此天地之义气也。天地温厚之气,始于东北,而盛于东南,此天地之盛德气也,此天地之仁气也。主人者尊宾,故坐宾于西北,而坐介于西南以辅宾,宾者接人以义者也,故坐于西北。主人者,接人以德厚者也,故坐于东南。而坐馔于东北,以辅主人也。”《乡饮酒礼·注》说:“《鹿鸣》,君与臣下及四方之宾燕,讲道修政之乐歌也。此采其已有脂酒,以召佳宾,佳宾既来,示我以善道,又乐佳宾有孔昭之明德,可则效也。
《四牡》,君劳使臣之来乐歌也。此采其勤苦王事,念将父母,怀归伤悲,忠孝之至,以劳宾也。《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之乐歌也。此采其更是劳苦,自以为不及,欲咨谋于贤知以自光明也。”可见礼乐无言语,但意象丰富,韵味无穷,所以《礼记·仲尼燕居》说:“占之君子,不必亲与言也,以礼乐相示而已。”
(二)俗的部分
第五节属此。无算爵、无算乐,亦即饮酒作乐无有节制。故此节次无仪象,无意味可寻,欢乐为主,尽人之俗事、实事而已,故以俗名之。尽管礼末设司正,但未必就如《礼记·乡饮酒义》所说“焉知其能和乐而不流也。”其正亦不过尽其欢乐以安宾而已。
以上是视礼乐为一整体所作的分析,如此,乡饮酒礼仪呈现为:“礼——俗——礼”的序次结构。若别礼、乐为二事,则以上之礼又可分为礼仪与礼乐。礼仪以仪象为礼;礼乐以正乐为礼。俗又可分为礼俗与乐俗,礼俗依于饮食,乐俗止于娱乐。正乐之为“正”在于其乐取礼意,合乎礼之规制;俗乐之为“俗”则在于其乐用为欢乐。至此,再回味乡饮酒礼的整个礼仪程序,则别有意味。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节为一段落,由仪——乐——仪三节构成,在乐之节次上乐、仪相间,重仪象,重意味,礼由繁趋简,由隆变杀。第五节、第六节,皆无仪有乐,以乐为主。原有的分别渐趋泯灭,隐约可辨的是乐工与众人,似乎众人已为客,乐工已为主。当然,第五节、第六节,仍小有别,其别仅在于前者唯尽欢而已,后者虽无仪象而有仪节之意,故为礼。然其仪节之实,已非礼仪而乃乐仪而已。以上分析,旨在突出一个被人忽视的现象:整个礼仪程序,尽管以仪礼为主、为重,以乐礼为辅、为轻,但其终归于乐俗、乐礼。乐与本能饮食无间,构成了一种独立的文化结构,其意义,一个“乐”(快乐)字可概括。其实,饮食行为的符号化、意象化、仪式化、制度化便成为乡饮酒礼仪;俗乐的意象化、仪式化、制度化便成为礼乐。
二、乡射礼之仪式礼乐
乡射一般于乡饮酒礼仪之后举行。据杨宽先生的研究概括,其礼具有军事教练的性质,主要程序是三番射:
第一番射,由乡学中弟子参加,着重于射的教练,其礼节共有十节,分别为:请射、纳射器、比三耦、张侯倚旌、迁乐、俟射、诱射、命射、三耦射、取矢委菔。此主番射“由乡学中弟子相配成‘三耦依次发射,射中的只扬旌唱获而不加统计,不算胜负,其属于教学性质,显而易见。”
第二番射,参加人员,除弟子三耦外,增加了主人、宾和众宾。其礼节共有十一节,分别为:请射、比耦、三耦取矢、众宾受弓矢、请释获、命射、耦射、取矢委菔、数获、饮不胜者、献获者和释获者。此番射分别胜负,负者,罚饮酒。是集体比赛,因为“虽然把所有参加的人相配成对而比赛,即所谓‘比耦‘和耦射,好象是两个人在比赛,但在统计时,不分各耦,只是按‘上射和‘下射,分为左右,总起来统计的,只计算左右两方的胜负,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第三番射,基本同第二番射,其区别在于,第三番射要用乐来节奏射。
透过三番射的分析,杨宽先生得出结论:“这种礼是把乡学中的弟子的军事学习和乡中成员的军事训练密切结合的,是通过行礼的方式把军事教练的课程固定下来的,既是乡学中教育弟子的一种军事教练课程,又是乡中成员进行集体军事训练的一种社会活动。”
乡射礼平时举行确具习射教学的性质,所谓“习射尚功,习乡尚齿。”(《礼记·王制》)但既为礼便同时具有肄习礼乐的性质。整个乡射礼仪的程序尚有其它仪节:
第一节,与乡饮酒礼仪大同小异,礼简,无介。多出张侯一节。
第二节,献礼。小异于乡饮酒,有献大夫仪节。
第三节,作乐。比之乡饮酒礼省前三节,存合乐一节。
第四节,三番射。其中第三番射用乐节射,“不鼓不释”,“奏《驺虞》,间若一。”《驺虞》,《召南》之诗篇,在《周礼》为天子之射节,此处用之,《乡射礼-注》谓“取其宜也”,疏说:“《驺虞》喻得贤者多,此乡射亦乐贤,故云取其宜也。”是意,乡射进贤用《驺虞》,其他则歌《采萍》,与《周礼》同。
第五节,旅酬。
第六节,无算爵、无算乐。
第七节,送宾极其他。
由上可见,就结构而言,在乡饮酒礼仪的程序中嵌入三番射的程序便成了乡射礼。尽管为了突出射,简化了某些礼仪细节,添加了某些节射的仪节,但使射整体上成其为礼的是乡饮酒礼仪,即便三番射程序,其间亦穿插了饮酒礼仪。以第二番射后三节为例:
(1)饮不胜者:司射适堂西,命弟子设丰。弟子奉丰升,设于西楹之西,乃降。胜者之弟子,洗觯,升酌。南面坐奠于丰上;降,祖执弓,反位。司射遂袒,执弓,挟一个,捂扑(插上教鞭),北面于三耦之南,命三耦及众宾:“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说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执拊。”司射先反位。三耦及众射者皆与其耦进立于射位,北上。司射作升饮者,如作射。一耦进,揖如升射,及阶,胜者先升,升堂,少右。不胜者进,北面坐取丰上之觯;兴,少退,立卒觯。进,坐奠于丰下;兴,揖。不胜者先降,与升饮者相左,交于阶前,相揖;出于司马之南,遂适堂西;释弓,袭而俟。有执爵者。执爵者坐取觯,实之,反奠于丰上。升饮者如初。三耦卒饮。宾、主人、大夫不胜,则不执弓,执爵者取觯,降洗,升实之,以授于席前,受觯,以适西阶上,北面立饮;卒觯,授执爵者,反就席。大夫饮,则耦不升。若大夫之耦不胜,则亦执弛弓,特升饮。众宾继饮,射爵者辩,乃彻丰与觯。
(2)献获者:司马洗爵,升,实之以降,献获者于侯。荐脯醢,设折俎,俎与荐皆三祭。获者负侯,北面拜受爵,司马西面拜送爵。获者执爵,使人执其荐与俎从之;适右个,设荐俎。获者南面坐,左执爵,祭脯醢,执爵兴,取肺,坐祭,遂祭酒;兴,适左个,中亦如之。左个之西北三步,东面、设荐俎。获者荐右东面立饮,不拜既爵。司马受爵,奠于篚,复位。获者执其荐,使人执俎从之,辟设于乏南。获者负侯而俟。
(3)献释获者:司射适阶西,释弓矢,去扑,说决拾,袭;适洗,洗爵;升实之,以降,献释获者于其位,少南。荐脯醢,折俎,有祭。释获者荐右东面拜受爵,司射北面拜送爵。释获者就其荐坐,左执爵,祭脯醢;兴,取肺,坐祭,遂祭酒;兴,司射之西,北面立饮,不拜既爵。司射受爵,奠于篚。释获者少西辟荐,反位。
三节皆饮酒事,但仪象有别,不胜者只饮酒,获者(报靶者)、释获者(计筹者)饮,先祭后饮。故同为饮,意义不同,后者是献饮,是慰劳、是敬;前者是罚饮。饮酒本身并不足以为罚,其罚之意。只有在献饮仪象的比照中方得见出。饮无祭不得成礼,故为罚。或许,罚饮的仪节正是由献礼滋生而来。
当然,乡射礼中独特的仪象也是值得注意的。兹据上饮不胜者经文举两例:
1、执弓之象
在饮不胜者的仪节中,胜者与负者执弓之象不
同:“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说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执弣。”尽管射事已毕,但胜者仍然要露出左臂,戴上钩弦用的扳指,拿起张弦的弓;而负者则只能穿上衣服,左手握着松弦的弓。《注》说:“执张弓,言能用之也。”《礼记·射义》说:“天子以射诸侯、卿、大夫、士。”又说:“诸侯岁献,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于射宫。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乡射亦有选能举贤之意,执弓之象应寓其意,虽为礼仪之象,却有政法、政令之效。
2、司射执扑之象
司射不仅主持射礼,做示范教学,还是执法者。其手中之“扑”,就是教鞭,供教学执法用。《尚书·尧典》云:“扑作教刑。”《乡射礼》说:“射者有过则挞之。”
综之,礼乐、刑政、教化一体,寓人事于神事的结构形式中,这是周代仪式礼乐的重要特征。可见礼乐制度不是一般的制度,其实就是广义的文化。此种文化,是层叠的文化,尽管世事、观念都在变化,但其基本结构形式和精神内核不变。孔子的“损益”说可谓言之有据。
三、诸侯燕礼之仪式礼乐
燕礼乃贵族宴请下属的礼节。燕通“宴”,有安闲、休息之意。天子、诸侯、族人各有燕礼,但多已亡佚。《仪礼·燕礼》所记乃诸侯宴请臣下之礼,行礼场所在路寝。其礼节如下:
第一节,预燕之礼。国君命小臣告知即将退朝群臣燕饮之事;有关人等陈设燕礼器具,包括悬挂乐器、陈洗、酒尊等,国君与卿大夫的酒尊不同,分别陈放;君臣即位;射人请君命宾,君命某大夫为宾。射人纳宾,及至庭中,君从堂上降一级阼阶,向宾行揖致意,而后升堂就席。
第二节,献礼。由于国君位尊,不能亲献,故由宰夫代行主人之事。
1、主人献宾,宾酢主人。
2、主人献国君,国君拜受爵,不拜酒;祭如宾礼,只是膳宰赞授肺;国君不酢,主人自酢。
3、主人酬宾。
第三节,旅酬。
1、国君酬宾。国君酬宾之前,小臣请命为君致送爵者,国君命下大夫之长两人担任。
2、宾遍酬大夫。
3、主人献卿。
4、国君酬卿。酬卿亦有请命致送爵者,仍命两大夫担任。君若酒力不胜,可由宾或卿、大夫中的长者代行。
5、主人献大夫。
第四节,作乐。
1、升歌、主人献工。工四人,二瑟。歌奏《鹿鸣》、《四牡》、《皇皇者华》。
2、笙奏、献笙。笙奏《南陔》、《白华》、《华黍》。
3、间歌。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
4、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
第五节,无算爵、无算乐。此节有大夫代国君劝士饮酒等礼节,但无繁文缛节,尽欢而已。
第六节,宾出奏《陔》。
尽管为诸侯燕礼,但其仪节的基本结构形式与乡饮酒礼并无多大差异,主要仪象亦相类,如洗、祭等;主要区别在于:
1、参与人员级别不同。
2、功能不同,燕礼主要是君臣饮酒合欢,乡饮酒礼主要是乡大夫集合乡人于乡学行礼政、习礼乐。
3、主义不同。燕礼尊君,如国君不亲为主人待宾、献礼君不酢、旅酬无人敢酬君等等。(前此已说明。酬者有上对下行教化之意,故无人敢酬君。)乡饮酒礼尊贤能、长老。
此外,据《燕礼·记》用乐亦有别种:“若以乐纳宾,则宾及庭,奏《肆夏》;宾拜酒,主人答拜,而乐阕。公拜受爵,而奏《肆夏》;公卒爵,主人升,受爵以下,而乐阒。升歌《鹿鸣》,下管《新宫》,笙入三成,遂合乡乐;若舞,则《勺》。”或许,诸侯宴宾,视其对象、场合。用乐有所不同。
四、诸侯大射礼之仪式礼乐
射有宾射、燕射,两者皆侧重于敬宾尽欢;大射则是诸侯为祭祀、朝觐、盟会选定人员以及与群臣、国学弟子习礼乐、射艺而于大学举行的射事,故侧重于行礼及道艺。其礼议程序如下
第一节,射前准备。
1、君命戒射。
2、陈设礼器、射器,其中包括乐器。
3、君命宾、纳宾。纳宾奏《肆夏》。
第二节,献礼。
1、主人献宾,献宾结束,乐奏终止。宾酢主人。
2、主人献国君,乐礼如宾。君不酢主人,主人自酢。
3、主人酬宾。
第三节,旅酬。
l、国君酬宾。国君酬宾之前,小臣请命为君致送爵者,国君命下大夫之长两人担任。
2、宾遍酬大夫。
3、主人献卿。
4、国君酬卿。酬卿亦有请命致送爵者,仍命两大夫担任。君若酒力不胜,可由宾或卿、大夫中的长者代行。
5、主人献大夫。
第四节,作乐、献工。歌《鹿呜》三遍,管《新宫》三遍。
第五节,三番射。乐射奏《狸首》。
第六节,无算爵、无算乐。
第七节,宾醉而出,奏《陔》;君入奏《骜》。
与乡射礼情形相仿,在诸侯燕礼的程序中嵌入三番射便成了诸侯大射札,尽管用乐有别。
其三番射的基本仪节与乡射礼无大异,主要区别在于:
1、大射与射者之身份级别,相礼、执事者之官职皆高于乡射,人数亦多于乡射。
2、用乐不同,详情见上相关内容,不赘。特别指出的是,乡射礼仪以鼓节乐,大射以金奏,乐队规模庞大。其乐器陈设、乐队布置,《大射仪》记之甚详:“乐人宿悬于阼阶东,笙磬西面,其南笙钟,其南鑮,皆南陈。建鼓在阼阶西,南鼓;应鼙在其东,南鼓。西阶之西,颂罄东面,其南钟,其南鑮,皆南陈。一建鼓在其南,东鼓;塑鼙在其北。一建鼓在西阶之东,南面。簜在建鼓之间。鼗倚于颂磬,西舷。”乐器摆放的位置、朝向皆有特殊规定,小到鼗鼓一侧悬耳上的绳子朝向亦不放过。
《仪礼》尚存大夫、士礼13篇,或吉礼或凶礼,皆无用乐之例,但其礼仪无不备主宾之设,无不具进退、揖让、酬酢之仪节仪象。
五、结语与推论
“仪注”的直观显像,彷佛让我们直击了几千年前正在进行中的仪式礼乐表演。虽然礼之名目繁多,礼仪之象无数,但大礼必具饮食、祭祀、射之事象。乡饮酒礼必继之乡射礼,燕礼亦然,大祭祀必伴有大射、大飨。所有礼仪程序必备饮食、祭祀之仪象。礼仪之用乐,正乐、俗乐兼备,考用乐之礼仪,无不如此。礼仪程序之结构,以礼仪、正乐始,以乐礼、乐仪终。而乐礼事象之构成,饮食、乐而已。甲骨文“觫”之造字,最见乐礼本意。仪式礼乐融礼、乐、刑、政、文化教育等多种功能于一体。
通过对“仪注”的直观与透视,可以抽象点说:仪式礼乐是环绕着符号化、意象化、仪式化、制度化的身体建构起来的自然、历史、文化、社会生活存在本身;或者说,其直接就是历史、文化、社会存在的肉身化。仪式礼乐的表演作为不脱离日常生活对象、环境的日常身体活动、行为方式既深深嵌入当下的世俗生活而又自然获得某种超越性,成为某种人文传统绵延的保证。同时,仪式礼乐作为身体性的行为艺术活动,是在主体性交往的结构中得以展开的。这一特殊的结构使得日常生活中身体间可能的对立、紧张、冲突被缓解。缓解非遮蔽,亦非取消,而是希望通过某种具有自律意义的主体性建构加以转化。转化通过在不平衡、不对称的现实秩序中,建立起情感、精神、人格意义上的具有和谐功能的代偿平衡机制而得以实现。
正是在这里,具有“行为艺术形态”一般性特征的仪式礼乐与那种以趋近日常生活形态的身体活动、行为方式消解日常生活形态背后的人文历史、意识形态结构的观念性突出而又有几分孤独、悲壮的后现代意义上的行为艺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构成了极大的反差,无疑是另类。
责任编辑陈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