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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档案制度考略

2009-06-15彭忠德

船山学刊 2009年2期
关键词:考察先秦

赵 骞 彭忠德

摘要:档案制度源头在先秦。通过对已有的先秦基本史料和当代文献学研究成果进行梳理,考察先泰档案制度,对先秦档案制度做学理性的立论与分析。

关键词:先秦;档案制度;考察

中图分类号:G1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7387(2009)02-0060-03

档案学是一九既年轻而又古老的专史,探寻其古老的源头必将有助于这门专史的发展。中国文化产生于先秦时期。各种学术的源头皆在先秦。档案学自莫能外。基于这种观点,本文对先秦档案制度作一初步的探讨,以作引玉之砖。

东汉许慎所著我国最早的字典《说文解字》中没有“档”字,据后来的字书看:《玉篇》对“档”字所作的解释有两个,一是“床”,一是“木名”。《集韵·宕韵》所释更为明确,谓“档”为“横木”;《正字通,木部》则释“档”云:“俗谓横木框档。”综合起来看,《集韵》所释“横木”应是“档”的本义,后来才引申为“横木框档”,再进而引申为“存放公文案卷的带格柜架”,所谓“存档”、“归档”之“档”即指此义。后来又称“档案柜架”中所存放的案卷为“档”,所谓“查档”之“档”即指“档案”,而“档案”一词则直到清代时才产生。由此可见,“档案”之义和词都产生较晚。但我们却不可不知。档案之义和词虽然产生较晚,有关档案的活动早在先秦时就已有了。

所谓先秦,即秦先,指秦以前的时代。据中国最早的档案汇编《尚书》的记载,我们可以将先秦划分为四大时段:尧舜时代、夏代、商代、周代(西周、包括春秋和战国的东周)。兹据此略考其时档案制如下。

尧舜之时,尚无文字。但肯定有口述资料传于后世。据《左传》记载,我国传说的三皇五帝时期就已有文书档案,即所谓“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尧舜之时的文书即在“五典”之中:“少昊、颤顼、高辛、唐(尧)、虞(舜)之书,谓之五典,说常道也。”日据今天的考古成就看。这些尧舜时已有成文书籍的说法似不可信,但却透露出当时已有口述资料的信息。今传本《尚书》中有《虞书》,其中的《尧典》、《舜典》即是战国时人根据口耳相传的资料综合整理而成的。这些口耳相传的资料可以看作是最早的“口述档案”。

夏代之时,已有专门的文职人员从事有关档案工作了。据说夏代末年,商邦的势力日益强大。已对夏王朝形成了威胁。“夏太史令终古出其图法,执而泣之”,以谏夏王桀。谁知“夏桀迷惑。暴乱愈甚”。“太史令终古乃出奔如商。汤喜而告诸侯曰:夏王无道……守法之臣自归于商。”此处所谓“图法”。即是终古所保存的有关文书档案:据“守法之臣”和“执而泣之”看,终古就是一位忠于夏王朝的“档案工作人员”,丽太史令则是他所担任的职务。据当代考古工作者的研究,夏代已是奴隶制社会,商革夏命已无可疑,因此其事不是子虚乌有,而其人名、其职务则可能是后人根据传说附会的。

商代之时,有关档案制度的记载就比较详实可靠了。《吕氏春秋·先识》中也有一条类似于夏终古的记载:“殷内史向挚见纣之愈乱迷惑也,于是载其图法出亡之周。武王大说,以告诸侯曰:‘商王大乱……不用法式……守法之臣,出奔周国。”又,周革商命之后。将商朝的“顽民”迁居成周。周公姬旦曾专门“以王命诰作多士”,诰辞中说到“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此处所谓册,指写在竹简上的文书。上古文书多用竹筒为载体,数十简编成一册。清徐灏《说文解字注笺·册部》即云:“凡简书皆谓册。”典,指被尊为准则的经籍。《说文解字》释典云:“典。五帝之书也,从册在丌上,尊阁之也。”因此孔安国解释此句云:“言汝所亲知殷先世有册书、典籍说殷改夏王命之意。”这些记载殷革夏命之事的册和典就是商代的文书档案。由于这些册、典是写在竹简上的,因此未能保存至今,但商代的另一种刻在龟甲兽骨上的“册典”却可以证明周公所说并非虚言。

《礼记·表记》云:“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因此他们无事不卜。郭沫若先生即指出:“殷人最为迷信,无论什么大小的事情都要卜,一h总是要连问多次。”据考古发掘可见。殷人将占卜的内容都刻在龟甲普骨上,其重要的内容还要“装订”成“册”。1928年至1937年问,前中央研究院曾在殷墟进行过十五次科学考古发掘,有一次即在一个大窖中发现一批排列得整齐有序的甲骨刻辞,而且每片甲骨上都有一个小孔,明显是用来穿系绳索的。1977年在陕西岐山风雏村周原遗址中发掘出了17000多片周武王克商前的甲骨片,在这批甲骨上不仅凿有形状不同的小孔。而且其中有字甲骨上就有“三册”、“册凡三”等统计数字,这表明周初已将甲骨刻辞编联成册。众所周知,周文化深受殷商文化的影响。周初的甲骨刻辞尚且“装订”成册,殷商的甲骨刻辞编联成册白无疑问了。在商代的甲骨刻辞中,几乎每个都有“贞人”的名字。“作册”、“史”、“尹”等字样也较为常见,据专家考证,他们都是记载卜辞内容和其他文书的官员。学术界认为“殷代甲骨文就是我国最早的文书档案”,那么这些“贞人”和“作册”“史”、“尹”等人也就是我国最早的档案工作人员了。甲骨刻辞档案的记载虽然十分简单,但其涉及面却十分广泛。诸如经济生活(农耕、畜牧、畋猎)、自然现象(风、雨、水、旱)、社会活动(祭祀、征伐、国家兴衰、人事休咎)等等,都有记载,郭沫若先生就曾据甲骨文资料写出了我国第一部运用唯物史观作指导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

周代文明的繁荣程度,远远超过了前代。孔子比较了夏、商、周三代的文明之后,就认为周代的各种文物制度在汲取了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最为繁富,并表示要信从周制:“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据先秦典籍看。周代的档案制度也确实要比前代完善。

西周时,周王室已建立有一整套严格的档案制度,无论是机构设置还是人员配备,都粗具规模。

王室设有专门保管档案的“天府”。《周礼·春官宗伯第三》在介绍所属各级机构及其官员配置时云:“天府。上士一人。中士二人。府四人,史二人,胥二人,徒二十人。”又,“天府”的职掌是:“掌祖庙之守藏与其禁令。凡国之玉镇大宝器藏焉。若有大祭大丧。则出而陈之。既事,藏之。凡官府乡州及都鄙之治中,受而藏之。以诏王察群吏之治。……若祭天之司民司禄,而献民数谷数,则受而藏之。”据此可知当时档案工作的内容至少有如下两点:其一。天府诸官员中,府和史即是档案工作人员,《周礼·夭官,宰夫》述其八职云:“五曰府,掌官契以治藏;六日史,掌官书以赞治。”“治藏”与“赞治”的具体事务是什么?郑玄注云:“治藏,藏文书及器物;赞治。若今起文书草也。”湖北大学档案馆即保管本校文物,看来档案馆保管“器物”的源头就在先秦。“史”所起草之文书,当因机构职能不同而不同。“天府”之“史”起草的文书皆是所藏物品之清单,亦即“府”所掌之“官契”。唐贾公彦即云:“《周礼》之内,唯有天府一官特多于史,以其所藏物重故也。”因为天府

所藏物品既重要而又多。造册的任务自然较为繁重,所需人手当然要多。由此亦可见天府中“府”与“史”的分工是相当明确的。这也说明当时的档案工作已达到较为精密的程度。其二,天府中所保管的“文书及器物”主要有“玉镇大宝器”、“禁令”、“治中”和“民数谷数”。所谓“玉镇大宝器”指“玉瑞玉器之美者,禘袷及大丧陈之以华国。”“禁令”则“谓禁守不得使人妄人之等也。”“治中”之“中”指簿书,“治中”是指各地“官府乡州”治职簿书之要”。“民数谷数”是各地户口数和粮食数。每年“孟冬之时,主民之吏献民数谷数,则小司冠受而献之于王,王得之登于天府,受而藏之。”称王室庋藏档案之所为“天府”,说明当时十分重视档案工作,东汉郑玄解释“天府”之名时即说:“府物所藏,言天者,尊此所藏若天物然。”

各级官府机构中,绝大多数都配备有“府”、“史”等档案工作人员。《周礼》天、地、春、夏、秋、冬等六大部门中。除冬官已佚而补以《考工记》外,前五者开卷都详述各有司官员,其中“府”、“史”尤多。唐人研究后认为,各部门中“府”、“史”的具体配备,皆据其实际情况而定:“《周礼》之内,府史大例,皆府少而史多,而府又在史上,唯有御史百有二十人,特多而在府上,郑(玄)云以其掌赞书数多也。又有府兼有史,以其当职事繁故也。或空有史而无府者。以其当职事少。得史即足故也。至于角人、羽人等直有府无史。以其当职文书少而有税物须藏之,故直有府也。……《周礼》之内,唯有天府一官特多于史,以其所藏物重故也。”据此可知,当府事史事畸轻畸重时,也以“府”兼“史”职而省置“史”了。

周王室建有收藏重要图籍档案的“守藏室”、“策府”、“石室”。《史记·老子列传》云“老子者……周守藏室史之史也。”金毓敲先生曾就此指出:“所谓藏,即文书典籍之藏,略如清代之内阁大库(按指档案库)。”《穆天子传》云:“天子北征东还,乃循黑水。癸巳。至于群玉之山。……阿平无险,四彻中绳。先王之所谓策府。”郭璞注云:“言往古帝王以为藏书册之府,所谓藏之名山者也。”石室之制已不可考究,晋人葛洪曾云:“虽不足以藏名山石室,且欲缄之金匮,以示识者”,可见石宣与策府所在的名山有关。《史记·太史公自序》曾云:“周道废,秦投去古文。焚灭《诗》、《书》,故明堂石室金匮玉版图籍散乱。”据司马迁此语,石室确为收藏重要图籍档案的处所,至迟在秦代时尚存其制其物。

周王室之史官兼任档案工作。据《周礼·春官》所载,周王室建有五史之制:大史、小史、内史、外史、御史。五史的职掌分别是:“大史掌建邦之六典……凡邦国都鄙及万民之有约剂者藏焉,以贰六官。”郑玄注云:哟剂,要盟之载辞及券书也。贰,犹副也。藏法与约荆之书以为六官之副。”“小史掌邦国之志。”贾公彦疏云:“志者,记也。诸侯国内所有记录之事皆掌之。”“内史……执国法及国令之贰。……内史掌书王命。遂贰之。”“外史……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御史掌邦国都鄙及万民之治令。”《尚书》是学术界所公认的我国最早的档案文件之汇编,除后人追记整理者外,其余多为上述五史之作。

周王室之文书档案有正本和副本之制。周王室对档案十分重视,特别重要的档案都由周王等人亲自收藏,如周武王有疾,周公作策书告神,请代武王死,事毕之后,“乃纳册于金滕(用金属钉具密封)之匮”中。一般档案则都有副本。如《周礼·地官·乡大夫》云:“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贰之。”郑玄注“内史贰之”云:“内史副写其书者,当诏王爵禄之时。”贾公彦疏云“贰,副也;内史副写一通文书,拟授爵禄。”又如《周礼,秋官,司盟》“司盟掌盟载之法……既盟,则贰之。”由《周礼》原文及注疏可知两点,“贤能之书”为天府所藏档案之一。此其一;其二,档案正本藏于天府,同时由内史、司盟等人抄写一个副本备用。其他如:《周礼,天官·司会》“司会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则之贰……掌国之官府郊野县都之百物财用凡在书契版图者之贰。”《周礼,秋官·大司冠》“凡邦之大盟约,莅其盟书而登之天府,大史、内史、司会及六官皆受其贰而藏之。”《周礼·秋官,小司冠》“及大比,登民数,自生齿以上登于天府,内史、司会、冢宰贰之,以制国用。”前述大史所藏之“约剂”亦为副本。凡此诸例,皆说明当时档案正本与副本之制是相当普遍的。唯其如此,这种做法才传到了后世,如司马迁写成《史记》之后,就将正本藏于“名山”,副本置于京师:“(《史记》)凡百三十篇……成一家之盲。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

东周时,周王室的档案制度随着天子权威的衰弱而普及到了诸侯国君甚至大夫这一层。关于诸侯,如晋国籍谈之“高祖孙伯赝”专门负责“司晋之典籍”,因以“籍”为姓;后来辛有之二子董理晋国之典籍,便设置董史一职。《吕氏春秋·先识》亦曾记载“晋太史屠黍见晋之乱也,见晋公之骄而无德义也。以其图法归周。”又如周赧王三十六年(前279年),秦王、赵王会于渑池。“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鼓瑟。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赵上大夫蔺相如不甘示弱于秦,也迫使秦王击缶,并召赵御史书日“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由此例可见,东周时诸侯国已有御史之官。其职掌与周王室御史明显不同,所记内容档案色彩更加浓厚。

关于大夫,如齐国大夫孟尝君设置有“侍史”记载自己的言行,以存档备用:“孟尝君待客坐语,而屏风后常有侍史,主记君所与客语。问亲戚居处,客去,孟尝君已使使存问,献遗其亲戚。”又如晋大夫赵筒子有家臣名周舍。其职掌是“墨笔操牍。从君之过”。另一晋大夫智伯有家臣名士茁,也“以秉笔事君”为其职责。档案工作的这种由王室向社会发展的趋势。一方面说明它的重要性业已日益为人们所认识,另一方面也预示着它今后的发展方向是日益深入社会的基层,从而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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