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枪”中“枪”记

曹辉 范夫

当了多年法警的江苏省江阴市人民法院法警大队原大队长秦红根,不知押送过多少犯人上法庭。可他做梦也未想到的是,他这个专押犯人的人,到头来自己也成了犯人被押送。2009年10月19日,秦洪根被押上审判台,以犯受贿罪被无锡市南长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30万元。

曾是一杆红枪

翻开秦红根的历史,也有鲜红的一页。单从他的名字释义,红根,即根红也。他出生在常州市的一个渔民家庭,解放前,地无一垅,房无一间的父母,摇着一条破船,在水上漂泊,靠打鱼为生,尝遍了人间辛酸。1953年,秦红根出生了,那时讲阶级,讲成分,因秦家世代都是贫苦渔民,根儿红,父亲便给其取名为“红根”。秦红根一出世就跟随父母在船上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看多了秋月春风,见惯了狂风巨浪。风浪的考验,养成了他不畏艰难,奋发向上的性格。

秦红根不仅根红,思想也红。他16岁参军入伍,因能吃苦耐劳,很快成为连队的训练标兵。8年后复员到江阴市公安局,也以见难而上闻名。一次,在追捕犯罪嫌疑人时,犯罪嫌疑人将作案凶器扔进一口深井里。为了取证,必须将凶器打捞上来。面对阴森森、凉飕飕的水井,当时没人敢下,而秦红根却自告奋勇站了出来,系上绳索跳下井,将凶器捞了上来,为锁定罪犯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1990年6月,秦红根调到江阴市人民法院担任法警,除押解犯人外,还执行行刑任务。当行刑枪手,除了心理素质要求较高外,还必须有较准的枪法。他苦练射击技术,每次参加无锡地区警察射击比赛,都在前三名内,还经常是第一名。技术精了,枪法准了,他在行刑时,总是一枪毙命,被誉为江阴“法警第一枪”,有人干脆称他为“秦一枪”。只要有行刑任务,大都由他执行。此外,他一年押解犯人千余次,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2001年底,一篇《杀母“仇人”却是再生父亲——法警秦红根与死刑犯遗女的故事》的人物通讯,上了省内外的多家新闻媒体,不知感动了多少人。故事说的是江阴某镇小学生小燕的母亲因家庭琐事杀死了小燕好赌博、不顾家的父亲,并分尸灭证。小燕母亲以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而执行死刑的正是秦红根。父母死后,小燕成了孤儿,面临辍学的危险。为使孤儿不孤,秦红根主动认小燕为干女儿,不但在生活上资助她,还供其上学读书,完成学业。这一义举一时在当地传为佳话,使得秦红根的名声响遍苏南地区。他不仅收到鲜花,更多的则是赞扬。于是,“秦一枪”成了“秦红枪”,还有“柔情铁汉”的美誉。

从乱枪到黑枪

如果秦红根继续沿着这条上坡路走下去,他的人生将会进一步走红。可惜他只走了半程便停了下来。

一次,秦红根到一个朋友家做客,饭后朋友与几个人玩起了“二八杠子”(赌博游戏),转眼朋友就赢了近千元,惊得秦红根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朋友见他看得如此投入,便说:“你也来玩两把!”秦红根试了几把,没想到竟赢了近500元。尝到了甜头,他对赌博渐渐有了兴趣,很快便上了瘾。2003年,他因赌博被当地派出所查获,没收赌资3800元,罚款3000元,还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

受了处分,秦红根不思悔改,反而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但恋上了赌,还迷上了色,与妻子离婚后,同别的女人谈多头恋爱,非法同居,结果又背了个处分。自此,他的思想就像自由落体一样,急剧下滑。身为法警大队的大队长,队里的政治学习他从不参加,还说:“搞什么学习教育,一点用都没有。”平时上班常常是上午9时以后才到,在机关露个面再也见不着人影。他到哪里去了呢?江阴市的各类娱乐场所以及饭店酒楼,却能常见到他那“活跃”的身影。如此这般,“秦一枪”成了“秦乱枪”。有人善意批评,有人好心提醒:作为党员领导干部,要注重形象,注意影响。可他却半句也听不进去,反而炫耀自己过去的“光荣历史”,毫无悔改之意。

在赌场潇洒,到欢场寻欢,是要钞票作后盾的,秦红根的腰包渐渐瘪了。为了多来钱,他违反国家公务人员不得私自经商的规定,偷偷做起了生意,谁知又不是做生意的料,不久便亏了本,背了一身债务。钱!钱!成了他的朝思暮想。

毕竟是法警大队长,手中有点权,瞌睡了会有人送枕头,他终于有了个来钱的机会。

2004年,江阴市某私企老板花新(化名)与女青年文娟(化名)因有多年不正当的关系被其妻发现,引起家庭不和,花新准备与文娟了断关系,不再来往。在谈判过程中因未能谈得扰而发生争执,花新便掐文娟的脖子,致使其昏迷。花新以为文娟死了,觉得事态严重,赶紧报警。后来,警方以故意杀人将其刑事拘留。

闯下大祸,家人惊慌,四下托人疏通关系,以求减轻处罚。这时,花新的企业里有一个叫肖良(化名)的职工,要救老板,便主动找到花新的妻子说:“我认识江阴市人民法院法警大队大队长秦红根,此人关系广,路子野,找他办这件事,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花妻听了,像捞到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地说:“快!快点帮我找到这个人!”

肖良找到秦红根,说明了来意。秦红根不由得心头一喜,手头正缺钱花呢!这不,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为了使对方慷慨解囊,他先卖个关子,故作为难地说:“故意杀人,此事非同小可,想减轻处罚,难度可大呢!”肖良一听急了,说:“花老板有恩于我,此事务请你关心、帮忙!”秦红根沉吟半晌,说:“我帮你试试看,不过,如今求人办事,哪有只带着两片嘴皮子的?那是要花钞票的!”肖良忙说:“那是,那是,钱嘛,不成问题,只要你认真地办!”

两天后,秦红根给肖良打来电话,说花老板的事要请人吃饭,赶快打2万元过来。肖良赶紧报告老板娘,花新的妻子不敢怠慢,很快让公司会计给了2万元,还对肖良说:“秦大队长如果再要钱的话,你就直接跟我说。”

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2万元,秦红根觉得这花老板的钱真多,也好拿,于是便隔三差五地给肖良打电话,忽而说请客没钱了,忽而说打点要花钱。秦红根有求,肖良便转告,花妻就必应,仅在一个月内,就先后给了8次,共41万元。

40多天后,花新被取保候审。再后来,花新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当然,这完全是由案情决定,而并非秦红根的帮忙。他虽然也向有关办案人员请吃、送礼、打招呼,但均未被接受。可他却把功劳记在自己账上,多次在肖良和花妻面前吹嘘:“要不是我的努力,花老板能这么快就出来么!”蒙在鼓里的花妻真的以为秦红根是在真心实意地帮忙,除了感动就是感激,又先后3次送出感谢费20万元。这样,秦红根在花新涉嫌故意杀人案上并未出多少力,却有61万元的进账,狠狠地捞了一把,成了“秦黑枪”了。

中枪落马

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秦红根“红枪”褪色,蜕变为“乱枪”、“黑枪”,在腐败的路上越走越远,早晚要栽跟头,跌进犯罪的深渊。

果不其然,秦红根先是“中举”。2009年初,有人到江阴市有关部门举报他受贿60余万元的犯罪事实。获此信息,秦红根犹如南天门失火——慌了神,赶紧泥门塞洞,匆忙之中退还花新8万元,谎称其余的钱都用于请客送礼,就剩这么多了,好像他没沾花新一点便宜。做完这一套动作后,秦红根胆气壮了,当法院领导找他谈话,询问有否收受他人钱款时,他一口否认。

从法院领导处归来,秦红根一直在想,自己“中举”,谁是举报者?想来想去,把焦点聚集在肖良身上,准是这小子,每次送钱都是他。于是,便打去电话,问肖良是否到纪委和检察院举报?肖良当然不承认。秦红根威胁道:“如果因你举报而使我受到处理,我是要报复的,你不会有安稳日子过!”接着又叮嘱:“如果有人找你调查了解,千万不要承认给我送过钱!”

法律没有给秦红根多少“补漏洞”的时间。2009年3月,秦红根被江阴市纪委立案审查。纪委找他谈话时,他还心存侥幸,负隅顽抗,时而表现得毕恭毕敬,有问必答,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关键问题能绕过去就绕过去;时而表现得一脸无辜,一副无赖腔调,环顾左右而言他。经过办案人员的反复教育,在有力的证据面前,罪恶、惭愧和恐惧感才慢慢交织在心头,不得不承认收受花新贿赂的犯罪事实。因触犯刑律,秦红根被移送江阴市人民检察院作进一步审查。同年3月20日被刑事拘留;4月2日被逮捕;10月19日,被无锡市南长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囚车载着秦红根驶向他该去的地方。这个被称为江阴“法警第一枪”,在刑场上用枪弹击毙罪犯的人,却没料到自己也被糖弹击中,滚鞍落马。■

编辑:盛汉卿shenghanq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