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盗墓(下)
2009-06-02庞联昌
庞联昌
大堡子山的喧嚣
两千多年前秦人在甘肃礼县大堡子山勃兴时的热闹气象,早就被重峦叠嶂的黄土凝固为一浪一浪的山丘。沟壑间的花草自是随心地枯荣飘摇,偶尔出没在丛林里的麋鹿和野兽也坚守着自然的铁律,旁若无人地交配繁衍。穿越县境的西汉水和燕子河,依然簌簌地涌动着四季,大堡子山寂然平静在岁月的默流里。
时间很快到了1990年。农历三月上午的太阳,让崖城乡马河村的赵生产感到暖意洋洋,阳光似乎能涤荡净尽他一个冬季的猥琐。拖沓着鞋,他蹲在自家低矮的土墙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他媳妇一边挥动着扫帚扫院,一边开始唠叨:“嗨,你磨蹭个啥,还不到地里去?”赵生产不耐烦地白了媳妇一眼,拍拍屁股扛起锄头,提着笼子走出村子。
山上的草木已经泛起了绿色,山坡地里已有零零星星干活的人。这几年,村里人除了种地,还想着法子干些其他事情。自从去年有人在山上挖出“龙骨”之后,邻近几个堡子的人没事就到山上来挖。听说有人已经卖了不少钱,赵生产怨自己的手气背,他也挖过几回,可一直没有见到“龙骨”的影子。
今天的太阳姣好极了,或许更大块的“龙骨”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呢。他走到了一个山丘的阳坡,跟谁较劲似地埋头抡起了锄头。太阳两竹竿高的时候,他有点累,点了一锅子旱烟坐在锄头把上歇着。放眼山坡,看见远处挖“龙骨”的身影很是卖力,他希望命运能关照一下自己,孩子已经大了,老婆身体还有毛病,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赵生产的希望出现在他抬屁股起身的时候。在弯腰起身的瞬间,他猛然发现自己刨开的虚土颜色似乎比以往的黑了一些。听说挖到褚红的土就有可能发现“龙骨”,为啥自己挖出了灰土?管他呢,挖吧,只要能挖出东西也行。他感到肚子饥了的时候,看太阳已经端南。赵生产准备再挖几下就回家吃饭。突然,“咔嚓”一声,似乎锄头挖到了砖头上。他小心地刨开土,果然底下是一些瓦砾片片。这里肯定有东西,他的心头亮堂起来。
他的中午饭是蹲在自家的头门口吃的。对门的马玉良也把饭端过来和他闲谝。他给马玉良说了自己的发现。
饭后,他俩一起来到了上午的山坡上。马玉良一看也觉得奇怪,这地方的土质就是不一样。会不会地底下有别的东西?马玉良寻思起来。想归想,他们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的确有东西,两天之后,他们挖出了一些金属质地的器物。他俩谁都说不出那些是啥,可他们都觉得那些东西值钱。后来,西和县汉源镇的马木头知道他俩手里有东西,便上门想买。其中有一件八棱青铜的圆壶,被马木头花了两万四买走了。
那时候的万元户让人羡慕,一夜之间,赵生产和马玉良光彩起来。真是“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赵生产他们致富的消息像长了腿似的传遍周围,速效致富的欲望很快在大堡子山附近的村民中燃烧起来。
永坪乡霍旗寨自然条件较差,即使到了90年代初,村民依旧点着煤油灯,有人过年吃不上一口解馋的肉,有人还缺日常买盐买油的钱。作为村党支部书记,张文保的心里有些着急,只要大伙生活能宽裕一些,他就很满意了。那时候,政府给大家描绘的前景是过上小康生活,小康生活是什么样子,说实话,他连想都不敢想。
入冬了,张文保到马河村走亲戚。听说赵生产等人挖墓发了财。他立马回到村里连夜叫了几个人商量。做为一村之长,他不能对乡亲的日子袖手旁观。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别人能挖咱就能挖,虽然马河村有人被罚了款,他已经半百的年纪,祖宗八辈子都在一起生活,为了大家能过上好日子,他豁出去了。
作为村支书,张文保的号召在霍旗寨村得到了最为彻底和迅速的贯彻。
张二牛负责组织精壮劳力挖墓。张二牛的嫂子菊花等几个能行妇女负责给挖墓的人做饭送饭。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力。会计刘小牛登记大家的出工情况。
张文保按照大集体时的方式把一切安排妥当。村民们执行支书的路线不折不扣,男人们上山挖宝,女人们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几天过去,果然挖到墓子,里边的东西还真不少,有青铜器、陶俑、钱币等。很快南方的买主找上门来,价钱出得不低。张文保没有私心,他把一碗水端得很平,按劳分配,谁也没有怨言。做为领头雁,他一心想着大伙,剩余的钱要用到集体事业中,他购买了一台变压器,赶在过年前霍旗寨村结束了熬油点灯的历史。
一传十,十传百。大堡子山在1991年腊月的寒风里热闹起来。
年关到了,永坪乡平泉村的华英虎找到牛召生、华书平、钱中福等十几个人商量着要弄些事情。听说有人无意在山中弄出东西发了财,最近其他村子有人在挖墓,这又不摊啥,咱不挖白不挖。一拍即合,大家立刻响应。第二天就到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挖开了。东西是在腊月二十三(2月7日)出来的,十几天里,他们挖开了三个古墓,挖出了陶器和青铜器30多件,钱币20()余枚。
后来,华英虎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当知道别人挖墓之后,他就一直感到村后有东西。一回在山上开荒的时候,他要把一个树根刨出来当劈柴,可长长的树根为难着他,看起来树根松了,却拔不出来,等把树根挖出来的时候,根叉间夹着一块陶片。当时他就对自己的荒地有过猜想,可他不敢一个人弄事,他担心弄出麻达。
就在华英虎挖墓的同时,永坪乡苏河村的刘鲁子也带领三十多个劳力在村子的前山上挖开了。土地属于国家所有,刘鲁子许诺只要能挖出东西卖钱,村里人按功分赏。就这样,他组织的挖掘行动得到了绝大多数村民的支持,妇女像支援前线的将士那样定时送水送饭。本村的一个古墓很快挖开了,他们从这个墓子中弄到了一件青铜钫,一件蒜头壶,一枚铜印章,三千多枚五铢钱。
挖墓的风气,随后在大堡子山刮得越来越猛。
燕河乡的石岭村、东台村;城关镇的鸾亭山村、西山村、石碑村;永兴乡的龙槐村、赵坪村;石桥乡的高寺村、古泉村、二土村、石涧村的村民开始挖墓。
1992年,大堡子山附近的乡邻们囫囵地过了个春节。他们尝到了祖宗遗产带来的喜悦后,又纷纷地磨亮家具开始挖墓。这回,永坪乡永坪村的红旗山、孙家村的孙家沟;永兴乡的蒙张村、三角村;盐官镇新联村北山、罗堡老庄、枣树坪、中川、高楼;草坝乡的套边、庄窠;民族乡的白关坡;马河乡的吴宋河、朱家山;祁山乡的何台、西汉、祁山、赵家;石桥乡的石桥柏林寺、天台子、杨庄、瑶峪向阳山、汉阳铁炉沟、谷峪、圣泉、刘杨坪,阳坡乡的桥头、八图、常山,江口乡的鲍家庄等村子也都加入到挖墓的行列中来。
1992年,大堡子山热闹了整整一年,1993年到了高潮。礼县的三十多个乡镇中,十六个乡镇的五十六个村子有人参与盗墓。
大堡子山1993年的9·11最为喧哗,那天有三百多人挖墓,漫山人头攒动,呈现大会战的壮观气势。有力气的青壮年挖墓,有心无力的老人摆起了小吃摊子。山坡上的苹果熟透了,对一斤一块钱的苹果,谁也没有心思采摘,往年人见人
爱的礼县苹果腐烂在了1993年的秋风里。
当地人挖墓,外地人不好染指。但是钱多了不咬手,谁不爱呢。高科见的家离大堡子山有三十多公里,他也想到大堡子山插上一脚,可公开来挖墓,大堡子山附近的村民是不会答应的。高科见做过几年小生意,思想比别人活泛。找来哥们高永平,高科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第二天高永平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凹里村,找到村长说要办一个果汁加工厂。恰好是果子成熟前夕,村民没有心思管理果园。这多好,村长满口答应。很快高科见的果汁厂就圈好了,厂房是简易房,石棉瓦搭建了房顶。随后,高科见和高永平就招来了三十多个工人,工人大多是本家弟兄和亲朋好友。果汁厂掩人耳目,偶尔也到附近收一些果子,当地人都忙着挖墓去了,没有人在意果汁厂的营生。果汁厂里边是忙乎的,三十多个工人没黑没明地挖开了,他们伸向大堡子山的镢头更是卖力和从容。
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果汁厂里堆着几个土丘,人去房空。一年以后,高科见交代过自己在厂子里的收获,有青铜鼎、壶、甑、觚、铜镜、印章、鎏金马口衔等。那些东西转手之后黄鹤一去,高科见翻遍脑海也说不出去向。
到9月底,大堡子山几乎找不见完整的坡地。
大人们脏了,孩子们也干净不了。十四岁的杨明,上初二年级。平时在学校比较调皮。有一回一个女老师批评了他,他心怀不满。下课后,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壁虎,偷偷放在老师的讲义夹里。上课后,老师打开讲义时吓了一跳。杨明从此声名大振。班里同学围着他转。一天杨明出面替杨永强摆平了宋抗。为了感谢杨明,杨永强悄悄从家里拿了一枚古金币,送给杨明。孩子不知古币的文物价值,他用钉子在古币上钻了个洞,拿绳子穿起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神气了很久。
大堡子山盗墓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是1993年11月中旬的事情。
省上领导听说大堡子山的情况后坐不住了,11月15日带领方方面面的人马在礼县召开了打击盗掘古墓现场会,会议对遏制盗墓风气提出了铁的要求。有人描述过当时的现场:“整个山坡满目狼藉,遍布鱼鳞般深浅不一、大小不等的盗洞,满山横陈沾满铜锈的马骨,情形让人颤栗。”
随后开始的礼县“严打”,收缴没有出手的文物近千件,追缴的赃款300多万,罚款100多万。如果以挖墓的人次计算那就更让你吐舌头了。
1994年3月到1994年底,大堡子山被规范发掘。
大堡子山的发掘刚一结束,挖墓的又来了。
有意思的是,1996年的2月11日,那天是农历丙子年的小年(腊月二十三),甘肃省文物局按照省上领导的指示春节前专门检查文物安全,检查组到大堡子山时,现场正有二十多个人在挖墓。看有人来了,盗墓者慌忙逃跑。后来发现这伙人不是公安人员,盗墓者跑到山顶后停了下来,集体站在山头上向检查组挥动手中的家具,高唱《国际歌》。
一千四百年后的重见天日
1993年秋季的青纱帐把成阳塬很快隐蔽了下来。那个秋季,渭城区底张镇陈马村附近村民的镢头反复试探着成阳塬。被成阳塬隐蔽了一千四百多年的北周武帝孝陵,就在村民的镢头底下重见天日。
8月2日,天气格外得脶热,陈马村南面的生产路上很难见到几个人影,路边的杨树偶尔才懒洋洋地晃动一下叶子,躲在枝权间的知了跟谁赌气似地扯着嗓子,让人的心眼烦躁起来,路边包谷的叶子在阳光的碎片下绿得深沉。浇过水的地里,玉米棒已经有些老了,还没浇过水的玉米也因为前两天的一场雨水,把穗线嫩嫩地吐了出来。
上午,渭城区底张镇的农民刘上进、杨云斌,头顶烈日,肩扛锄头来到自家地里。听说前天的风雨把不少包谷刮倒了,他们想看看自家玉米的情况。俩人走进玉米地里,边走边谝,玉米叶子不时地划在脸上,刘上进感到了脸上的燥热。突然,在前边出现了一个大坑,他惊呼起来。听到刘上进的声音,杨云斌赶紧跑过来。两人仔细一看,是塌陷下去的坑坑。
千百年来,咸阳塬上的农民已经形成了特有的敏感,他们熟悉脚下黄土的脾气,他们也知道自己土地的价值。高亢深厚的咸阳塬黄土埋葬着汉唐王朝的二十多个皇帝。直觉告诉刘上进和杨云斌,这不是一般的坑,而是一个古墓葬。那个时候,他俩人的眼神变得光焰起来,脸上的笑容很快淹没了包谷叶子划出的灼痛。
那几年,陈马村附近有人偷着挖墓,周围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发达起来。刘上进和杨云斌偶尔也听到有人盗墓的消息。也知道公安抓过人,可自己发现了墓葬,正好有青纱帐的掩护,把它挖了没人知道。
“弄不?”刘上进问杨云斌。
“弄,咱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能挣几个子儿,不弄白不弄。”杨云斌的态度很坚决。
“老天给咱帮了这么大的忙,把墓子摆在咱跟前,别人要苦心地找墓子,弄不好墓没挖就被逮进去了。咱到手的肥肉能不吃么?”杨云斌的坚决让刘上进的思路清晰起来。
很快,咋样挖这个墓子的想法在中午咸阳塬的青纱帐里形成。
他们后来的挖掘是简洁而有效的。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星星刚刚露出眉眼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包谷地里。
关中农村的百姓很讲迷信,刘上进和杨云斌先是在坑前洒了些白酒,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墓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墓子,可他们还是简单地做了个祭祀。土地的塌陷实在方便了他们的挖掘,一个时辰的功夫,塌陷的淤土就被他们清理完毕。
墓道是在淤土清理之后出现的。墓子里的情况让他们心里没底,他们认为盲目进入还是有些危险,里面有没有机关?是不是缺氧?以前听说有人挖墓闷死在墓道里,有人被流沙拥堵到墓道里。他们变得小心起来,没有急于进入墓道,而是挖下一些包谷杆遮掩在墓道口后回家。
第二天晚上,他们再次到来。这回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条狗,他们想让这条狗探探墓子里情况。扒开墓道口的包谷杆,刘上进先把狗放进去。刘上进的狗的确听话,当杨云斌把手电光射进墓道的时候,狗顺着光线钻进了墓道里。狗究竟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他们不好知道。他们希望墓道里没有别的东西,还要有足够的空气保障狗身安全。
果然,过了一会儿,狗安全地出来,刘上进抚摸着狗的毛发,他没有看出狗的异样。谢天谢地,这意味着他们的进入有足够的安全系数。
虽然刘上进和杨云斌听说过别人盗墓的情况,可当他们走下去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墓道里的潮湿气和霉变味儿扑过来的时候,刘上进试着呼吸了一下,没有明显的不适应。他俩紧挨着走了进去,他们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好家伙,手电光探不到底。这绝对不是个小墓子。墓道很长,还比他们想象的宽敞。斜坡很陡,墓道的地面是干净的,有几个过洞,手电往两边扫射,两边似乎还有几个壁龛,壁龛里面密密麻麻地的东西模糊在手电光下,具体是什么东西,他俩不好说。
毕竟是第一回弄事情,那天晚上把一只蛇皮袋子装满后,他们离开了墓道。
往回走的路上,刘上进和杨云斌的心情轻松得很,夜空中的星星似乎对他们充满了笑意。
把东西放在自己手里总不是回事,刘上进和杨云斌私下里打听买主。这样,陈马村有人盗墓的消息慢慢传开了。
听到这一消息后,附近村子的胡均陆、岑林山、祝七年等人兴奋起来。墓子已经被别人打开了,如果东西没有拿完,咱进去就像囊中探物,胡均陆和岑林山、祝七年商量的时候,大家的意见高度一致。
在1993年的国庆节到来之前,胡均陆、岑林山、祝七年等人先后进了几次墓子。盗走了大量的金银器和玉器。
10月,一封由国务院转来的信件到了市委领导的桌子上。信中说:成阳塬上一座北周皇后的墓子被盗,盗墓者偷走了金缕衣、金凤冠、金首饰和玉首饰等等。
市上领导批示:公安部门速查,文物部门配合,限时报告结果。文物部门接到批示后,对照八十年代文物普查的结果,确认没有这样一个墓子。
听说公安局把有些人叫去了,陈马村村民王建设的老婆害怕起来,她开始埋怨自己的老汉:真是没事干了,别人把羊拉走了,咱去拔橛。王建设后来也到过墓子里,只把一块刻满篆字的石头拉了回来。咱没有吃肉的命,把石头给人家交了吧,省得惹麻烦。王建设的老婆动员王建设。12月1日,他主动将一块刻有“武德皇后志”的墓志铭交给了工作组。
文物部门很快解读了这块墓志,确认被盗的墓葬就是北周武帝字文邕和武德皇后阿史那氏合葬的孝陵,可当时不好断定是不是武帝和皇后同茔同穴的墓葬。
再说北周武帝字文邕,治政和军事的才能非一般人可以比肩,他执掌了19年的北周历史,英年早逝,是历史上很有作为的皇帝之一。有限的一生里,他戎马倥偬,能和将士同甘共苦,身先士卒。“锐情教习,至于校兵阅武,步行山谷,履涉勤苦,皆人所不堪……每宴会将士,必自执杯酒或手付赐物。至于征战之处,躬在行陈”,所以“能得士卒死力”。他还勤于政事,生活简朴,平居常穿布衣,盖布被,后宫不过十余人。前宇文护掌权时所建宫室,“悉令毁撤,雕断之物,并赐贫民”。后来的史学家司马光给了他不少颂词,尤其是在《资治通鉴》中不止一回夸赞过他性方面的节俭,“周高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奢,高祖胜而愈俭。”周武帝遗嘱死后丧事从俭,不起封土(坟包),也不置陵墓石刻与陵邑。北周帝陵不封不树,地面没有标志,也无石刻仪卫,陵园礼制建筑等,给后来留下了一个悬念。
史书没有记载过这个墓葬,后世自然不会知道它的踪迹了。假如真是北周武帝孝陵,一千多年来的猜想定当烟消云散。
文物部门的抢救性发掘解开了所有的疑问。这是一个墓道长近70米的墓子,由斜坡、5个天井,5个过洞,4个壁龛及甬道、土洞式单墓室组成的墓子。几个月来的多次盗掘,孝陵并没有被掏空,依然出土了一百五十多件陶俑、近四十件陶瓷器、八件玉器、一套铜带具、二十一件金器和两合志石。
北周武帝孝陵安静下来了,时间到了1996年。为了有效治理全国的治安形势,声势浩大的“严打”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为了广辟线索来源,扩大严打战果,公安部门集中在看守所、拘役所、戒毒所开展强势的政策攻心,在押人员如能提供有效的案件线索,就会受奖。5月底一个在押的犯人提供:1993年武德皇后墓子中有一枚金印被盗出来,有人参与倒卖,因为价格谈不到一起,金印现在可能还在某人的手中。对于这么重要的线索,公安部门很快成立了专案组。
6月6日下午天刚刚擦黑,专案组秘密找到王征社。王征社知道最近的风硬,一听问他金印的事情,心虚起来。瓦罐倒核桃一样说出了倒卖金印的过程。
1993年9月,王征社听龙枣村村民刘运风说自己的岳母有一金印要出手,在酒桌子上他托人寻找买主。后来有人回话,要看货。王征社找到了刘运风,刘运风找到了自己的丈母娘,最后才找到了货主杜正民。一听说有人要买金印,杜正民开价220万。在咸阳市的一个小旅馆里,买主看货后只出价160万,金印买卖搁浅。
顺着王征社的线索,专案组很快收回了这枚武德皇后金印。这枚北周武德皇后“天元皇太后玺”,纯金铸造,正方形玺面,边长4.5厘米,宽4.6厘米,印钮通高4.7厘米,玺面篆书阳刻“天元皇太后玺”六个字,重803克,金光灿灿。鉴定金印的专家惊呼不已:好家伙,光金子就要值十几万。
金印的主人武德皇后阿史那氏,原为北方突厥国王的女儿。公元560年,宇文邕登上北周皇帝宝座,将天姿国色的阿史那氏迎接到长安,立为皇后。578年,武帝驾崩,宣帝继位。579年,宣帝让位给太子宇文衍,自称“天元皇帝”,尊太后阿史那氏为“天元皇太后”。翌年又改为“天元上皇太后”。这枚金印就是579年到580年期间,阿史那氏称“天元皇太后”打理政务时所用过印玺。整个金印方正匀称,古朴沉实,字体庄重清晰,镌刻北周独有的箸篆。印文大气圆润,字迹流畅,布局规范,雕凿精细,制作精湛,透射出皇家独有的风范和气韵。印钮和印身是分模合铸,獬豸的印钮,惟妙惟肖,生动极了。
巧合的是,北周武帝孝陵西面1500米处就是武则天母亲杨氏的顺陵,直到今天我们依然可以看到顺陵司马道上六十多吨重的石刻獬豸。一个是獬豸铸就的印钮,清骨消瘦,沾染六朝的风气。一个是獬豸守陵,体格壮硕,透射盛唐气韵。獬豸透露的信息至今仍让我们猜想不尽。
1996年12月31日,媒体公布了成阳市当年的十大新闻,武德皇后金印的成功收缴位列其中。
石翁仲的首身分家
公元635年(唐贞观九年)的农历五月,关中的气候和夏忙的气氛一样热火极了。长安城太安宫里高大的屋脊没能为李渊抵挡得住节气的炎热,他患上风疾。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李渊不想过多地麻烦儿子们,弥留之际他下了一道诏书:“陵园制度,务从简约。”一个月后,风疾毫不留。情地淹没了他的性命。
当年农历十一月的庚寅日,渭北高原的风变得冷硬起来,猎猎幡旗引导着大唐国葬的队伍北出长安,通过渭河。李世民依照东汉光武帝原陵的规格和形制,已经在长安以北四十公里处的京兆三原(今陕西省三原县)徐木原上,为父皇修好了献陵。
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用渭北黄土堆积起来的覆斗型陵墓,长方形的陵园夯筑了规整的城垣,四面开着神门。
李世民安排在神门外列置了一对石虎,一对华表(石望柱),一对石犀牛和几对翁仲(石刻的文武官佣)等。“虎为山兽之君臣”,自己的先人一定要威震天下。华表擎举着昂首挺胸、披鬣阔口的石狮子,他要把李唐王朝的气势传递下去。犀牛灵敏祥瑞,可以佑护以后的日子。翁仲列陈在司马道,父亲身后的日子里,臣子爱将也要像先前那样衷心侍君。不久,后人们又把李渊的近七十位功臣密戚陪葬献陵。献陵开了以后唐陵立石和陪葬的风气。
一千三百多年的风雨洗礼里,野草自是随
心地枯荣在君王的坟茔墓冢上,而生硬的石刻依旧透射出帝国的威势。献陵被盗贼的铁器刺探过多少回,历史的记载有些暧昧。可我们能够知道的是,温韬翻腾渭北唐陵的时候,实在对陵园地面的石刻不屑一顾,那时候,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弄走那些一尊重达几吨甚至几十吨的石刻,就是有办法弄走那些玩意儿,他也实在不知道庞大的石刻对自己有些什么用处。
新中国成立以后,人们开始惦记起唐代帝陵前的石刻。1959年在有关方面同意后,陕西博物馆(今西安碑林博物馆)由献陵挪走一只石虎(身长2.5米、高1.7米、胸宽0.85米,重约20吨),第二年,又拉走了一只走动姿态的石犀牛(身长3.3米、高2.1米、宽1.2米,重约30吨)。
1997年的春节前夕,到南方打工的民工潮回流北方。家住铜川市王石凹煤矿的韩华敏也由广州回到了陕西。腊月的寒风一点没有吹散渭北年节的热火气息,山城铜川市的年气像往年一样热烈。看着别人喜气洋洋的样子,韩华敏越发不满意自己,一个五尺汉子还没有像样的事情可干,虽说到广州一家玉器厂找到了差事,可干的是一些力气活,挣不了几个钱,动不动还要挨老板的收拾。到工闲的时候,偶尔也到街头蹓跶,看见别人大把大把花钱,他心里常常涌满了酸涩的滋味。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他感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钱。特别是一些和老板来往的玉石商人,个个都是腰缠万贯,不断出入酒肆歌楼,派头大得很。韩华敏梦想着自己哪一天也会像他们那样风光起来。他想起了广州老板的小舅子孙通宾。孙通宾在自己姐夫的手下跑业务,和香港、澳门的玉器商人很熟悉。韩华敏以为并不比孙通宾缺胳膊少腿,为什么就要受苦受累呢。他注意观察孙通宾的交往和处事,他感到自己比孙通宾缺少窍道。
他刻意往孙通宾身上贴,他盼望孙通宾能帮自己一把,能给他传授一些生意上的技巧。
对韩华敏来说,一个梦想着迅速发达的方案是在和孙通宾混熟之后产生的。那时候,有人由河南等地把一枚石刻造像弄到了广州,托孙通宾出手。港商对古代石刻的兴趣和慷慨是孙通宾没有想到的,成交的过程简洁顺利,香港商人亲自提货而且现金交易,孙通宾感到这样的买卖几乎不摊本钱。
西安是十三朝古都,韩华敏不停地缠着寻找生意,孙通宾说:你不如回去弄些石刻过来。
一听到要做石刻生意,韩华敏开始心里没底。他依稀记得多年前自己去乾陵(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合葬墓,位于陕西乾县)玩过,乾陵有不少石刻,似乎有一些还没有头了。韩华敏的记忆是准确的,侍卫乾陵宫阙的六十一个王宾,它们的头颅确实在某个时候被人弄了下来,给历史留下了一个悬念。
他不知道由哪儿去弄那些东西。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弄成。
1997年的春节,韩华敏是在矛盾与希望地揉搓中度过的。他不停地想起孙通宾的话:能弄来几个石刻,一夜就成为富翁。
正月十五的爆竹声早早地叫醒了韩华敏,踏着元宵节的晨曦,他上了一辆铜川开往西安的长途汽车,顺着流畅的西铜高速,韩华民很快到了两安,然后他换乘了一辆汽车向西安的西北方向走去。这天,他要再去一次乾陵,看看乾陵的石刻。
韩华敏到了乾陵的时候,时间快到中午,大唐女皇陵的司马道上行人很多,大多数都是西安、成阳等附近地方的游客,韩华敏羡慕他们的消停和悠闲。竖列在司马道两边的石刻已经被岁月濡染成了褐色,他感到了它们的坚硬。一个挨着一个看过去,有的石人皱眉,有的微笑,有的忧愁,有的肃然。凝视石刻的鸵鸟,他感到了鸵鸟自如行走的情态。怪不得港商要石刻呢,原来这些东西看着就让人舒服。顺着石刻的翼马转了两圈,用手抚摸了马身上的獬豸,他弄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可他知道这些都是外人喜欢的东西。他感到耍弄这些东西不容易,那么大的家伙没有办法下手,他感到有些累,坐在了翼马的石座上,掏出一根烟点着之后,闷闷地吸了一口。望着长长的乾陵司马道,他似乎觉得自己致富的路子变得漫长起来……
“叔叔,能不能让我照张相?”甜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眼前一个可爱的女孩要和翼马合影,她的母亲微笑着望过来。他赶快起身让开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烟头已经灭了,他没有感到烟头的熏烤。
在返回西安的班车上,远在广州的孙通宾寻呼了三遍韩华敏。在西安尚德门汽车站附近的公用电话亭里,他给孙通宾细说了自己的踏勘情况,孙通宾随即交代了下一步行动。当天晚上,韩华敏回到了铜川。
几天后,韩华敏骑着一辆摩托车顺着西延公路(西安到延安)由铜川市南下,三原县瓦头坡东边的一条乡间土路把他引向了唐朝的三个皇陵。
唐敬宗李湛的庄陵位于三原县陵前乡柴家窑村东南边大概250米的地方,韩华敏来的时候,返青的麦地里有人在除草。他已经看见了田地里的石刻(庄陵的司马道被村民耕种上了庄稼)。他想停下来走到石刻跟前看看,又伯人怀疑。不看个究竟又不行,把车停在路边届,他走进麦地里打探乡人去富平东坪村的路。折身的时候,乡人看见他边走边解裤子,然后在一个翁仲的侧面蹲了下去。他要解手。事实上,他走到翁仲跟前的时候,已经基本弄清了它的高度,它比他要高出一米左右,也就是两米六七的样子。他要在蹲下去以后,目测东西两列翁仲的位置和间距。他正蹲在东边第二个翁仲的身边,这个翁仲和南面的那个相距大概有一百米左右,和北面的那个相距有三四十米,西边的三个翁仲相距不过百十米。提裤子起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翁仲的脖子,大概粗有三十公分吧。
经过徐木乡桃沟村之后,韩华敏来到了唐武宗李炎的端陵。端陵司马道两边有三对翁仲,东边是持笏文官佣,西边是拄剑武将佣。1996年2月23日是农历的正月初五,晚上,徐木原上的四邻八多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气里,桃沟村有人第二天走亲戚时看见两个石人头不见了。现在,韩华敏也看见了那两个无头的石人,他走了过去。他前几天在乾陵看了六十一个王宾石像脖子上的断口,他也想看看眼前石人脖子上的伤口。可是,他没有看见,眼前的石人高近乎三米,不像乾陵的王宾像只有一米五。他猜想过眼前的这两个头是咋样被弄下来的。
后来,他继续顺路向东,转悠到了徐木乡永合村的李渊献陵,看了看野地里的石虎和石犀牛。中午时分在富平县的一个小镇子上吃过午饭后,返回铜川市。
当天晚上。韩华敏给孙通宾电话汇报了自己的侦查情况。孙通宾安排他把那些石人拍成照片拿到广州。几天之后,韩华敏怀揣唐陵石刻的照片由西安踏上了南下广州的列车。在广州水荫路上的一个饭店里,孙通宾给他接风,几道像样的粤菜端上来的时候,孙通宾和韩华敏频频举杯。那天晚上,韩华敏吃了在广州打工以来最好的一顿饭。那天晚上的饭桌子上,分析了唐陵石刻的材质后,孙通宾认为这些石刻基本上都是青石,硬度小、比较脆,弄起来不是很难。又把徐木原上三个唐陵的地利形势和交通路况反
复琢磨后,孙通宾指示韩华敏对庄陵下手。
四月中旬,春意柔情地在渭北高原弥漫开来,把孙通宾设计的方案砸在心底后,韩华敏从广州回到了铜川。
几天后,韩华敏再一次来到了徐木原上,四月的春风让他的脚步轻快起来。这回,他只到了庄陵。庄陵封土和地畔的荒草已经让春风抚摸得嫩绿起来,六个高大的翁仲依旧眉眼清晰地挺立在田野。硬硬光亮的生产路似乎比正月里宽敞了许多,偶尔还把乡人的蹦蹦车送向远处。他的心里高兴起来。
一路向东,他到了自己的姨夫家,要他姨夫帮忙给找一辆蹦蹦车,说自己要到三原县的徐木乡、陵前乡收购一些土特产。听说他有生意要做,他姨夫自然很高兴,说没有问题,我给你找一个实诚的车主。临走的时候,韩华敏给他姨夫说三天后用车。
第二天,韩华敏回到铜川市。在铜川一个杂货铺里,他顺利地买到了两双手套、几只麻袋和一把撬杠。关键工具十八磅大锤为难着他,跑了几家商店都没有,不行就要到西安去买。经过矿务局附近的一家商店时,他下意识地走了进去。有十八磅的锤子吗?他试探地问老板。老板没吭声,由凳子上起来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过去探下身子在后面翻腾。韩华敏心想肯定有门。果然有。还价的时候,老板的语气和铁锤一样生硬:嫌贵到别的地方买去。没法子,他照价买下了自己弄事的关键工具。
5月3日下午,韩华敏来到富平的时候,他姨夫已经把车主涂庆民叫了过来。韩华敏让他把油加满,说一等到那边的传呼,咱们就出发,末了还给他两百元定金。涂庆民一看这人大方,连忙说油加好了,啥时候走都行。
晚上,韩华敏把涂庆民请进了一家川菜馆。路远,要多吃些。他叮咛了涂庆民好几遍。这让涂庆民越发地感动。九点半一过,韩华敏把涂庆民和他的蹦蹦车引向渭北的第一道土原上。这天是农历的三月二十七日,夜色隆重地包裹着庄陵。
十一点多到了庄陵,韩华敏让涂庆民把车停在司马道上的地里时,涂庆民才感到了不对劲。平时自己的把式还可以,现在他几乎把车挪不到东排(文官佣)最北边的那个石刻跟前。
韩华敏感到了涂庆民的紧张。别害怕,有我呢,事成之后重谢你。韩华敏想尽快稳住他。
很快涂庆民镇静下来,把车靠近了石刻的背部。
韩华敏站到一米多高的车厢里时,发现自己比两米六七高的石人还稍高一点,这样的位置恰到好处。
“咣、咣、咣”……戴上手套后,韩华敏的十八磅大锤吃力地向石人的后脑勺砸去。手被震得有些疼,还有火花飞溅出来。突然,韩华敏似乎被闪了一下,身子打了个趔趄。“咚”石人的头重重地掉到了地下。他喜出望外,似乎采摘到了希望的果实,赶忙跳下车。涂庆民打开车后门,韩华敏费力地把石佣头抱到了车上。随后涂庆民把车往南挪了几十米到了第二个石人下。在把三个文官佣头砸下来之后,韩华敏觉得累得很。要弄司马道西边的武官佣了,他让涂庆民站到车上去砸,他想喘口气。涂庆民是紧张的,怎么砸,石佣头依然纹丝不动,还有几锤子砸空了,差点把他由车上闪了下来。还是自己弄吧,他又一次鼓起吃奶的劲向第一个武官佣砸去
当把第二个武官佣头砸下来的时候,柴家窑村的公鸡已经开始叫鸣了。韩华敏匆忙收拾家具和涂庆民离开。
柴家窑村公鸡的鸣叫,保下了唐庄陵司马道上最后一个武官佣的身首。
天麻麻亮的时候,韩华敏已经把货卸到了姨夫的家里。
5月4日一大早,柴家窑的村民发现石刻头丢了,案件迅速逐级报到了省上。
下午,省、市、县三级文化、公安部门的领导和有关方面的专家赶到现场。大家一方面感到盗贼的猖獗,另一方面都在思索他们是怎样把这么高大粗壮的石刻头像弄下来的。盗贼除了留在现场的脚印和车辙以外,没有留下任何作案工具。有人说是在石刻的背部背上钢板,然后用千斤顶顶在石刻的头部硬顶下来的。有人说是用锤子敲下来的。有人说作案的人数最少五人以上等等。这么好的东西让人偷走了,最痛心的是文化局长,最伤心的是县长,最焦心的是公安局长。总之,大家都各有各的不好受。
当天晚上,省上有关部门就把下午勘察的结果报告给主管省长。省长感到形势的严峻,当即决定:7日下午在三原县召开现场会议,全省各地市和三十六个文物重点县区的公安局长、文化局长参加会议。
5月7日下午,近百辆轿车顺着乡路小心地开到了庄陵,柴家窑的村民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当年大唐皇帝李湛下葬的场面也不如今天这般宏大,村中老小都涌了过来。现场看完之后,会议是在三原县城召开。会议的气氛严肃冷峻,文化部门和县上的介绍低沉凝重。公安部门的表态斩钉截铁。
最后上级领导的讲话,讲到关键处领导的手指头敲得桌子噔噔地响起来。
就在5月7日凌晨四点,韩华敏已经把东西由富平的姨夫家运到了西安火车站附近的尚德门汽车站。那天是周三,恰好有西安开往广州的省际班车。把东西往汽车的行李箱装好,韩华敏悬了几天的心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胸口。汽车六点准时出西安城,沿312国道向东南方向驶去。上车后,韩华民很快睡着了,几个月来他没有睡得这么香过。
汽车在秦岭山区颠簸了一个上午,下午驶出陕西,进入河南南阳。
让韩华敏没有想到的是,省上领导在三原现场会上发脾气的那会儿,行驶在南阳的长途汽车,被来回滚动的石刻头撞开了行李箱门,一枚佣头遗落312国道边。
那天下午,南阳磷肥厂的装卸工宋晓波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顺210国道下班回家。他发现路边有一个麻袋。前后左右没有人,谁会把一个系得好好的麻袋放在路边?他好奇地停下来解开麻袋,一看里面是一个石人头。谁把一个石人头放在这里呢?他看看,还是没有人。管他呢,还是先弄回家再说。
第二天上班,宋晓波把自己捡到石人头的事情给大伙说了,谁也没有以为他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再说韩华敏,两天后顺利地到达广州,孙通宾早早地前来接站。
韩华敏的窝火是在卸行李的时候出现的,他发现少了一件东西却又不好和司机理论,毕竟自己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况且四件东西已经顺利地到了广州。
几天后,韩华敏拿到了四万元的货款。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呀,韩华敏的情绪和广州五月的天气一样火热起来,他盘算起以后的日子,他还要好好地逛一逛祖国的大好河山。在给自己置办了像模像样的行头之后,韩华敏一路北上。不能再亏待自己的肚子,他沿路品尝了各地的佳肴美食。不能再没有出息,他每夜都要出入卡厅。回到陕西,已经是他离开广州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庄陵石刻被盗案件的侦破工作神速而有效,韩华敏、孙通宾等很快被抓捕了。
1997年12月7日,成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唐庄陵发案现场召开公判大会,赶来看热闹的三原县、富平县群众多达几万人。第二天中午,中央电视台一套新闻三十分口播了一条新闻:《陕西三原:唐庄陵石佣头盗窃主犯被判死刑》。
这条新闻被南阳磷肥厂厂长的爱人看了,她似乎记得自己的老汉以前说过厂里的职工捡拾到了一枚石人头。会不会就是陕西的石刻头呢?她赶快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说了新闻的内容。厂长觉得这是一件大事,立即找来了宋晓波,询问石刻的下落。知道石刻还在宋晓波的家中后,厂长给南阳市公安指挥中心报告了情况。
1998年元月3日,陕西省有关方面赶到河南辨认。一看,那正是韩华敏遗落的唐庄陵石刻。
公判会的威势并没有让徐木原安宁多久,从1998年7月往后的四年里,渭南市富平县农民陈六龙、吴金龙、陈万胜、吴好运等人多次在富平县杜村镇留召村盗掘唐献陵的陪葬墓近十座,流失的珍贵文物为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