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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在《中原音韵》研究中另辟蹊径

2009-06-02

现代语文 2009年3期
关键词:音韵中原方言

宋 峰

摘 要:本文所分析的“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与黎新第先生(2000)《20世纪<中原音韵>音系研究进程与方法回顾》中所提到的“方言参证法”在利用方音来求证古音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在对该术语的界定上本提法较之黎氏略显周全,更能体现出此法的真正含义。运用此法借助方音来讨论韵书的基础方音、语音特征的演变规律等问题,大有可倡之处,刘淑学先生对《中原音韵》基础方音的论断正可见此法的功用。

关键词: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 《中原音韵》 理论依据

一、 引言

《中原音韵》是古代韵书发展史上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著作,对现在研究汉语史或词曲史,特别是研究普通话语音发展史具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目前用来分析《中原音韵》的方法主要有八种(详见黎新第《20世纪<中原音韵>音系研究进程与方法回顾》重庆师院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1期)。这些在近代汉语语音领域内有一定普遍意义的研究方法是众多学者在研究《中原音韵》过程中总结出来的,都不同程度地对近代语音的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

刘淑学研究河北方言,辛苦多年,成绩显著,《中古入声字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便是她多年辛勤劳动的杰作。她在该书的第四章用了大量的材料来说明处于河北中西部顺平、唐县方言“入派三声”,入声舒化后文白异读及与阴声韵合流的情况,都跟《中原音韵》完全吻合。

刘淑学认为:“《中原音韵》音系,可以作为鉴别标记的特征,除了‘平分阴阳,入派三声外,还有咸摄、山摄、深摄、臻摄、曾摄三等(庄组之外),梗摄三、四等,通摄一等入声韵与阴声韵的合流叠置的特点。它们成为我们鉴定《中原音韵》基础方言的根据。”[1]她在对《中原音韵》基础方言进行的论证中,可以说正是运用了本文所述及的“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她将韵书中有鉴别性标记的音系特征拿来与许多方言点的现有语音特征进行逐一比较,进而排除那些不可能的论断。论证过程中,她抓住了学者们在研究《中原音韵》时多有忽略的“入声韵与阴声韵的合流叠置情况”,得出了《中原音韵》基础方言为河北顺平、唐县一带方言的很有见地的结论。

方法对于研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好方法便值得推广。本文主要结合刘淑学在其专著《中古入声字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中对《中原音韵》的基础方音进行论证时所采用的方法,分析何谓“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及其理论依据。

二、“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的界定

周祖谟(1989)“《中原音韵》的音系基础是什么?有人说周德清根据的是中州音,有的说是大都音,究竟如何定论?”[2]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①因为他们都能找到很多依据来论证自己的观点,所以在短时间内没有孰是孰非的评议。就此田业政在《安康师专学报》2004年第2期上发表了《从桓欢韵看<中原音韵>的基础方言》一文,认为观点纷呈这一事实本身就意味着《中原音韵》的语音基础并非某一点。他通过桓欢韵得出《中原音韵》反映的是当时天下之通语——通行于南北方的共同语的观点。对此观点我们不赞成,因为这与周德清“正语之本,变雅之端”(《中原音韵》虞集序)[3]的初衷不符,也与“四方之音,万有不同,惟中州为得其正,入于正音之中……”(书《中原音韵》后,讷菴书)[4]的描述相抵牾,所以我们相信周氏《中原音韵》描写的不是大而广之的地域,应该是有所限制的某地之音。

对于《中原音韵》基础方言存有多种说法,我们不妨做个分类:(一)代表大的区域,如十三四世纪的北方语音、河北中南部一带的方音、胶辽官话等;(二)代表较大区域的,如大都话(即现在北京市)、洛阳、豫东音(商丘)(宋逸民);(三)代表较小区域,如顺平、唐县(刘淑学)。在范围上呈现出逐渐缩小的态势,不能不令我们产生思考。

我们认为这与他们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不无关系。结合他们各自的研究方法,差不多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对《中原音韵》的研究中,应用“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能直接缩小基础方言的所指范围,在此基础上所做出的推断就日益科学合理,更合于周氏作此韵书“欲作乐府,必正言语;欲正言语,必宗中原”(周德清自序)[5]之目的。

那么,什么是“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呢?下面以图解的形式做个表述。

(说明:图中的方言A、B、C、D、E等分别表示600多年后与《中原音韵》有关的现代话的方言,有●表示《中原音韵》中的可用于鉴别的显著性标记特征在此方言中存在,且此符号越多,表示该方言保持的《中原音韵》中的特征越多,代表其基础方音的可能性就越大,无此标记的则表示该方言中已经不存在此特征了。如图示,方言C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中原音韵》的基础方言,方言B存在《中原音韵》中的可用于鉴别的显著性标记特征,但较之方言C,只能算与其具有渊源关系的周边方言。图中的箭头表示方言间的相互影响。)

“鉴别”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解释为:辨别(真假好坏)。体现在对韵书(特别是近代韵书)的研究中,首先它是把韵书中众多语音特征挖掘出来,按其主次一一考究,严格鉴别,把那些显著性的标记特征突显出来,并以时代为序考其历变;其次,是指拿韵书中所保留着的这些具有显著特征的语言成分或要素(内在)按其语音变化的规律去寻找能与之较为吻合的相关方言点,然后再结合其外在的证据(所谓文化社会因素)来论断所要解决的问题。运用此法,自始自终都在做着用两个标准(一个韵书中可用作鉴别性的显著特征,一个是所选方音本身存在的语音特征)来进行对映式“对号入座”的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印证了韵书中所存在的特征成分;另一方面又给所据方音的特点找到了它的所谓源流。所以说,此方法能将古今两方面的材料最终转化到对于多个语音特征源流演变史的研究中去,对考察各地方音史很有益处。

选取方音调查点最好选取那些相对较偏僻,但人口又较集中的地区,因为这样的地区向来与外界接触少,易保留其古老的语音特征。例如笔者曾在贵州省平坝县天龙镇作过方言调查,之所以选择此地就是出于该镇地处偏僻的山坳,鲜与外界交往的考虑。再如刘淑学在对《中原音韵》的基础方音作研究的时候,最后部分在谈及唐县、顺平一带的地理概貌时也有此方面的交代。

三、“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在《中原音韵》研究中的理论依据

方言地理学的兴起、语言变化的有规律和自身发展的不平衡性为我们应用“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研究《中原音韵》等近代韵书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支撑。

现代许多方言都是从古语传下来的,所以考订古音而用现代方言作为参考,意思是在“温新而知故”。从纸上材料我们只能求出古语的音类,性质只如一些代数式子。至于他们的数值,是要在现代方言中求得的。[6]

现代汉语方言是研究古音的活材料,特别是那些能够较好地保存古语特点的方言,研究《中原音韵》更是如此。19世纪80年代兴起方言地理学(或语言地理学),19世纪中叶,语言学家开始纠正过去的偏向——过分重视语言的历史材料而轻视或忽视活的方言口语(这种偏见至今并未绝迹)。继而德国、法国等国通过调查,各自绘制了方言地图。方言地图使语言发展的现阶段的空间分布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并且由于语言分化和发展的不平衡性,现代语言现象的地理分布往往能够透露语言发展过程中的许多情况——历史文献里所找不到的情况。[7]方言地理学揭示了一个重要的语言事实就是每一个方言特征(不论语音、词汇或语法方面的)都有一定的分布区域,不同的方言特征可以有或者往往有不同的分布区域,即方言差异在空间上的体现。同时,同言线和方言区的划分这些事实本身就可以清楚地说明语音的发展是有规律的,并不是人们的幻想和虚构。

徐通锵先生曾经说到语言演变的两种方式:一为“变化”,即A变为B,变化前后的两种形式有继承关系,体现了语言在时间变化上的古今演变;二为“竞争”,与“变化”不同,它是A和B同时共存,互相竞争,强的一方战胜弱的一方,最后完成取而代之的演变过程,体现了语言在空间上的横向演变。[8]

语言的变化是有规律的,同一地区的同一语音现象在相同的条件下会发生相同的变化,据此我们可以理清某一方言变化的具体痕迹。语言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原来相同的语音现象在不同的地区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变化。总之,方言间的地区差异反映了方言变化的不同轨迹。语言的变化有音类分合的变化,有音值上的变化;有涉及语音体系方面的大变化,有只涉及局部的小变化。[9]

方言地图的划分肯定了方言的整体性或方言区的存在。语言变化的有规律性和发展的不平衡性给我们应用“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进行诸如《中原音韵》等近代韵书的研究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性与可靠性。我们在考察《中原音韵》基础方言的时候,对于那些关乎语音体系大变化的音类的分合和音值上的变化因素应着重考察。

四、结语

“科学上的是非不决定于主观上是否‘言之成理,而决定于是否符合实际。”[10]刘淑学先生在论证《中原音韵》的基础方言上,于材料求充分,于方法讲科学,有理有据,所做的论断是极有说服力的,是合乎实际的一种科学论证。

“在汉语音韵学里,今音与古音有同样的价值。研究今音若不知古音,则不能得今音的系统;研究古音若不知现代方音,则不能推求古代的音值。”[11]我们要充分利用方音,尤其要利用那些濒临消失的方音资料来帮助研究《中原音韵》等韵书。或许正是前辈对方音的重视,才使得我们有可能理清普通话的源头等重要问题。除此之外,我们认为利用“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还有利于借助各地可见韵书为建立各地方音史服务,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

不过,对于通过此方法来研究韵书所可能产生的问题,前辈早有论述,认为“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难以解决历时久远的韵书研究问题,正如钱曾怡先生在给《中古入声字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一书所作的序里说的那样:“语言总是不断发展的,要探讨一部韵书的基础方言,何况像《中原音韵》这样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的韵书,仅仅找出方言跟韵书的共同点能否就可以成为定论,自然还待进一步的研究和讨论。”[12]古代语音学家虽不能如我们当今记录语音所使用的手段这么高明,但他们也总能凭其语感各恃其音理常识对时音进行不失其度的分析,似乎也能将当时语音概貌记览无余。正如《切韵》作者对书中音类的划分,“剖析毫釐,分别黍累”,极尽其力。况且周氏“通音律,善乐府……故能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类字。而其说则皆本于自然,非有所安排布置而为之也。”(《中原音韵》李祁序)[13]我们认为,古代韵书的显著语音特征是都涵盖其中的,凭借适当方法,将其中的显著特征鉴别出来,还是很有可能的。这为借助“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进行历史上音变的研究提供了可能。活的方言口语提供了历史文献所不能提供的珍贵资料。所以,我们大可深信使用“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来研究古韵书的可靠性了。

但是,使用“鉴别性显著特征方音对照法”是慢功夫,所以必须谨慎从事,且不可图快图省,更不要希望寄一日之劳即可得出正确的结论!“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生存方式:煮字谋温饱,以有涯随无涯。”②对于一个以音韵研究为乐趣的人就应当踏踏实实地做学问[14]。

以上是笔者据“以蠡测海”之识妄谈所知,求方家指教。

注释:

①有的人认为,它代表了十三四世纪的北方语音,如杨耐思、平山

久雄、罗常培;有的认为它代表了当时的元大都话,如宁继福、王力、薛鳯生、赵遐秋和曾庆瑞等;有的认为并不代表元大都音,认为代表了河北中南部一带的方音,如陆志韦、邵荣芬等;有的认为它代表了河南洛阳一带的方音,如李新魁;有的认为它代表了河南商丘一带的方音,即“豫东音”,如宋逸民;有的认为代表了河北顺平一带的方音,如刘淑学;有的认为代表了胶辽官话,如俞敏等。

②引自何九盈先生《音韵丛稿》序言里的一句话。

参考文献:

[1][9][12]刘淑学.中古入声字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M].保定:

河北大学出版社,2000.

[2]梁惠陵.《中原音韵》新论[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3][5][元]周德清.中原音韵[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4][13]宁继福.《中原音韵》表稿[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5.

[6]董同龢.中国语音史[M].台湾:华冈出版公司,1954.

[7]袁家骅.汉语方言概要[M].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1989.

[8]徐通锵.历史语言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10]张世禄.怎样在语言学界贯彻“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的方针[J].

中国语文,1961,(4).

[11]王力.汉语音韵学[M].北京:中华书局,1956.

[14]何九盈.音韵丛稿[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宋峰 徐州师范大学语言科学学院22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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