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和下课内幕

张　伟

陈忠和被很多人认为是继袁伟民之后最成功的女排主帅。他的下课是因为——中国女排主教练这个位置是个“火药桶”，还是只拿到了北京奥运会的铜牌？

女排在中国老百姓心中具有特殊的意义。许多年来，女排的每一次易帅，都会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当年的邓若曾、李耀先、张蓉芳如此，如今的陈忠和也如此。对于这次女排易帅，球迷反响很大，而且直到今天，支持陈忠和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陈忠和为何下课？人们感到有些突然，很多人认为继袁伟民之后，最成功的主帅非他莫属……

因为输了“和平大战”？

从1984年到2008年的7届奥运会上，女排是中国在三大球中唯一共获得过两块团体金牌的球队。当雅典奥运会上女排姑娘以第32枚金牌为中国代表团完美收官时，女排精神也被赋予了新的内涵，中国女排不仅仅是顽强拼搏的象征，从她们轻松的笑容里，还有一种属于当代中国的朝气和自信。而这一切，我们都要感谢一个人，他，正是继袁伟民之后的一代名帅——陈忠和，没有他的呕心沥血，默默耕耘，就不会有中国女排的重新崛起。

三大球的影响力最大，三大球的教练也最难当。在中国，“下课”，如果放在足球队，会被看作极正常的事，败军之将当然要走人，可是，陈忠和败在哪里？有人说，在北京奥运会上“和平大战”的失败，是陈忠和下课的导火索，而且正是从那一天起，陈忠和下课便进入了倒计时。但也有人说，“和平大战”没有失败者，由两位中国名帅率领不同的球队在世界大赛上对决，这本身就是中国人的骄傲。

“和平大战”的历史要追溯到4年前，随着美国排协正式宣布任命郎平担任主教练那一刻起，“和平大战”便成为中美球迷津津乐道的话题。尽管绝大多数“和平大战”都和平收场，中国女排总能成为最后的赢家，然而，第8次，也就是最后最重要的一次，郎平带领的美国女排艰难取胜中国。其实，比赛所蕴含的场外意义，以及因此而引发的关注度远远大于比赛本身。仅从竞技层面考虑，这场对决绝不是奥运场上最高级别的对战，甚至在女排领域也不是最顶级的对决。但是，因为是在北京奥运的赛场上，因为中国女排所承载的民族精神意义，也因为两位主教练姓名中所带有的巧合寓意——“和平”，所以，一场小组赛变得万众瞩目，种种情感、种种元素巧合地堆积在一起，并有机地结合，成就了这场举世瞩目的“和平大战”。

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尤其是作为一个随中国女排获得无限荣耀的老女排队员，郎平踏进赛场前的内心一定是复杂的，更何况她的对手陈忠和曾经在老女排时期给她当过6年陪练。但是，作为一个职业教练，一旦踏进赛场，她就会忘记一切，会竭尽全力去战胜中国队，就像带领中国击剑队屡屡淘汰法国队的法国教练鲍埃尔一样。在北京奥运会上，当法国教练率领的中国女子佩剑队淘汰法国队后，他说，“对手就是对手，没有国籍之分。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一个糟糕的教练。”

作为奥运会女排比赛的一场小组赛，它早已过去，但是这场特殊的比赛必然会被人们视为一幕经典而永久铭记。很显然，陈忠和在如此重要的比赛中败阵，为他今天的下课埋下了伏笔。

3月底，在国家排球管理中心宣布女排主帅帅位归属时，土耳其安卡拉刚迎来清晨，正在安卡拉电信女排执教的郎平接到姐姐的电话，得知蔡斌成为中国女排新任主帅，陈忠和正式卸任的消息。当时，郎平显得非常平静，她说：“作为老朋友，我真觉得我和陈指导应该一起度度假了，同时我还要祝贺蔡斌成为新任主教练。现在我和忠和精神上都很累，我干4年就必须调整一下，忠和8年一口气干下来真是不容易，他确实也该休息了。”

主帅位置是个“火药桶”

由于女排早已成为一个体现民族精神的特殊符号，因此也注定了女排主帅工作不好干。这次原本想继续拼搏下去的陈忠和的无奈卸任也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日前，记者电话采访了一位排坛名帅，他说：“陈忠和卸任引起的反响，超出了我的想像，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有那么多人拥护他。或许，陈忠和身上的某种精神和勇气，就连袁伟民、郎平也没有，那就是敢于面对在辉煌之后遭遇失败的勇气。”

翻开中国女排近30年的发展史，袁伟民率领中国女排夺取“三连冠”之后，邓若曾和张蓉芳两任女排主帅又分别于1985年和1986年率队夺得世界冠军。曾经，很多人迷惑不解：袁伟民、邓若曾和张蓉芳三位金牌教练，为什么要相继离开女排？袁伟民当然是另有高就，可是邓若曾和张蓉芳呢？当年，他们的“下课”同样引起了种种猜测，是“身体欠佳”？还是见好就收？抑或是激流勇退？

当年《南风窗》杂志刊登了一篇有关邓若曾下课的文章，文中提到了一个尖锐的也是人们感兴趣的问题：“听说郎平与邓若曾有矛盾，故而两次不上场。”邓若曾看了此文后，不知其所以然，他当时笑着对记者说：“你不觉得郎平很有涵养吗？如果我们之间果真有矛盾，郎平也不敢拿世界大赛赌气吧。”不过事实又恰恰是，郎平在比赛时坐在了场外，让大家抓住了话柄，当然当时人们全然没想过郎平的身体状况，更不知郎平有病了。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某杂志又出现一篇可以说是信口开河的文章，成功造成轰动效应，被多家报刊转载。文章不仅涉及球事，而且瞄准了邓若曾的生活琐事：“邓若曾世界杯期间买了一辆‘雪佛莱小车，平时他总花一定时间开车钓鱼，甚至打猎。”这些看起来轻飘飘的文字像是闲来之笔，其实在为文章的结尾做意味深长的铺垫：“邓若曾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对女排的训练有点懈怠，他或许是胸有成竹，或许是骄兵自傲”，看了这样的文章，人们会怎样评价邓若曾的下课呢？

五连冠后，中国女排陷入了长达17年没有冠军的低谷，其间有4位教练相继上任又相继离开。首先，李耀先从张蓉芳手中接过中国女排教鞭，此时他面临着队伍年龄结构严重老化的问题，但这不是一个主教练所能解决的，然而人们还是把自那时起中国女排与世界冠军的无缘归罪于他，兵败汉城后，李耀先只能下课。

胡進接班后，对国家队进行了大换血，选拔了一批非常有潜力的新秀，如李国君、李月明、赖亚文、许新、巫丹等，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上，中国女排意外惨败，胡进只得无奈成为“悲情英雄”。

此后，栗晓峰信心满怀地接过了中国女排的教鞭，而且当时他手中也有一批极具潜质的队员，像肖建华、王怡、苏立群等。但由于训练指导思想错误，栗晓峰丢掉了“快”、“变”的特点，过分追求“男子化”作风，导致女排跌进最低谷，栗晓峰很快下课。

面对中国女排沦落到被韩国队欺负、连冲出亚洲都成问题的严峻形势，郎平毅然从美国归来。很快，郎平以她特有的人格魅力征服中国女排，并使中国女排快速走出亚运会失利的阴影，在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夺得亚军。可以说，从那时起中国女排的实力和人气已开始回升。给人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郎平具有非常出色的现场指挥能力，全队拥有着强大的向心力。但对于郎平来说，她心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率中国女排夺得世界冠军。本来，郎平是可以再坚持4年的，后来她却以身体原因提出辞职。当时出现了种种猜度和传闻，不过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在中国女排担任主帅，压力真是太大了，根本输不起啊！”

郎平之后，胡进二次出山，可是结果依然令人失望的结果，悉尼奥运会也成为了胡进的“滑铁卢之战”。

此时，在中国女排默默工作了20余年的陈忠和才从幕后走到台前。然而，刚接手女排参加世锦赛，他即遭遇夺冠不成，前三未进，“让球事件”还搞得满城风雨，全队灰头土脸打道回府。陈忠和首当其冲成了“千夫所指”。“那次我真是消沉了，每天就是拼命地抽烟，一根接一根，手机关掉，电话线拔掉，谁也不想见，一夜之间满脸胡须……我从来没有那样过，整个人处在垮掉的边缘。”他的一些朋友为他的状况焦急不已，他的另一些朋友则相信他一定能挺过去。这个时候，换帅的传闻越来越多，陈忠和还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抽闷烟，最终他有了结果：“只要能给我留一口气，我就要再证明给你们看看。”这股“气”强大到令人惊叹，更凝成了他和12位姑娘的合力，终于开创了女排新时代。可是，陈忠和自己也没有想到，雅典奥运会拿了冠军，坐在主帅这个“火药桶”上，北京奥运会即使拿了铜牌也算失败……

总局看好大众忽略的新帅

本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陈忠和连任呼声非常高，可是在3月23日排管中心公布的最后人选中，43岁的蔡斌成了黑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蔡斌，这是一个被大家忽略的人选。

如果持续将近3个月的女排选帅是一出戏的话，蔡斌就是那个事先不引人注目却突然摇身一变成主角的小厮，这个反差确实有点大，大到很多球迷有点反应不过来。去年年底，排管中心主任徐利宣布中国男排女排选帅不竞聘、不演讲，大家的看法就是——十有八九是老陈了。

据记者了解，3月22日本来是中国女排宣布新一届中国女排主教练人选的日子，但是排协最后却莫名其妙地推迟一天，这一变化令众媒体浮想联翩。有传闻说，排管中心当初第一人选其实还是陈忠和，已经报到总局审批，但总局方面觉得陈忠和不适合“8年规划”，因此排管中心另选了蔡斌，不过排管中心后来否认了这一传闻。有业内人士进一步分析，陈忠和无缘连任，主要是因为雅典奥运会后，没有继续创新思路，没有培养更多新人，只求稳定，过于保守，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女排的长期发展。而国家体育总局相关领导认为，女排要重新崛起，必须改变思路，改变观念，要敢于启用新人和创新技战术打法。对此，首先必须承认的是欧美排球的理念与我们不同；其次，中国队员的身体条件与欧美队员相比存在明显差异，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创新打法，势必处于劣势，过于强调大运动量训练，并不能起到很好的训练效果，也许还会引发队员伤病问题。这样的理由似乎也合情合理。其实，自陈忠和接任主教练后，正是他完成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才使中国女排在身高、扣球、拦网等方面消除了劣势，为当今的中国女排留下了世界强队的印记。

如今，陈忠和走了，在经验等诸多方面不如陈忠和的蔡斌就真的行吗？此时，我们不禁想起了俄罗斯那位个性名帅卡尔波利，他在国家队任期之长让人羡慕，当郎平还是铁榔头时，我们就看着这个俄罗斯男人在场上嗷嗷地喊叫，金发女球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教练一直还是卡尔波利（此前他还率领前苏联女排勇夺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冠军，中国当时未参加比赛）。从1988年汉城奥运会时的李耀先到1990年世锦赛时的胡进，再到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栗晓峰和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郎平，一直到2004年的陳忠和，卡尔波利与中国女排对抗了20多年。风雨的冲刷，历史的积淀，不改的是老帅的执著，俄罗斯女排对他的信任。可是，我们中国排球名帅为何没有卡尔波利那样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