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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一桶白葡萄酒》中的不可靠叙事

2009-05-26王艳芳

电影文学 2009年9期
关键词:反讽

王艳芳

摘要爱伦·坡的《一桶白葡萄酒》是一篇充满死亡恐怖气氛的短篇小说,其中悬疑曲折的情节,第一人称的不可靠叙事,随处可见的象征,意味深长的对白等方面都起到了很大作用。本文主要从不可靠叙事者、预示与象征、叙事时间与反讽,审美距离的变化这四个方面论述这篇小说中的不可靠叙事。

关键词不可靠叙事;预示;反讽;审美距离

埃德加·爱伦·坡是19世纪美国的著名小说家之一,以其独特的“效果统一说”写作风格独树一帜于世界文坛,为短篇小说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一生创作了70余篇短篇小说,《一桶白葡萄酒》是其中的一部精彩作品。小说叙述者蒙特里梭以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讲述了他因受到福吐纳托的侮辱寻机报仇,在狂欢节以鉴别真假阿曼梯莱托葡萄酒为名将福吐纳托骗至他家族的地窖并将其活埋在壁洞里的经历。作者运用各种艺术手段营造的死亡恐怖气氛使人印象深刻,本文重点分析其中之一:不可靠叙事。

一、不可靠叙事者

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率先把叙述者分为“可靠”与“不可靠”两种类型,他提出的判定依据是看叙述者是否与隐含作者(小说世界中一个作者潜在的“替身”,一个“第二自我”)的价值观念发生冲突,叙述者的信念、规范与隐含作者一致,叙述者就是可靠的,如果叙述者的信念、规范与隐含作者相背离,则叙述者是不可靠的。叙述者自身性格和情感思想上的狭隘与局限性让他如此解读叙述交代了人物,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叙述者“我”的这种不可靠的叙述就导致了小说含混和反讽的叙事效果。

在爱伦·坡的小说《一桶白葡萄酒》中,“我”既是叙事者,又是小说人物之一(蒙特里梭),是第一人称有限视角。而且和另一人物福吐纳托关系特殊,从小说开头“我”的陈述“福吐纳托对我百般迫害,我都尽量忍在心头,可是一旦他胆敢侮辱我,我就发誓要报仇了”可以看出“我”很痛恨福吐纳托,打算报复他。詹姆斯·费伦,当今北美最有影响的后经典修辞性叙事理论家,关注的并非单一身份的读者,而是同时充当不同角色的读者。他的四维度读者观包括以下四种读者:(1)有血有肉的实际读者;(2)作者的读者;(3)叙述读者;(4)理想的叙述读者。费伦十分关注作者的读者与叙述读者之间的差异。他对“作者的读者”作了以下界定:“作者在建构文本时假定的理想读者,能完全理解文本。与‘叙述读者不同,作者的读者在阅读虚构作品时,心里明白人物和事件是虚构的建构物,而非真人和史实。”叙述读者,即叙述者为之叙述的想象中的读者,充当故事世界里的观察者,认为人物和事件是真实的。“值得注意的是,这两种读者之间的区分对于不可靠叙述尤为重要。当叙述者由于观察角度受限、幼稚无知、带有偏见等各种原因而缺乏叙述的可靠性时,叙述读者会跟着叙述者走,而作者的读者则会努力分辨叙述者在哪些方面、哪些地方不可靠,并会努力排除那些不可靠因素,以求建构出一个合乎情理的故事。”

小说《一桶白葡萄酒》中叙述者“我”的自身性格和情感思想上的狭隘与局限性自然会使“我”的叙述主观化与片面化,以自己为中心,从而成为不可靠叙事者。作者的读者应该逐步揭开不可靠叙述者设置的那层用来掩盖事实、欺骗读者的纱,从而还原一个更加真实的故事原形。

另一方面,从福吐纳托小丑式的穿着,对“我”的盲目信任,与“我”神秘面纱的装扮和处心积虑的阴谋形成鲜明的对比,使读者信任的天平会不自觉地偏向福吐纳托,从而对“我”的叙述的可靠性产生怀疑。

二、预示与象征

1.人物穿着

小说开头,热闹的狂欢节时“我”见到了醉酒的福吐纳托,“这家伙扮成小丑,身穿杂色条纹紧身衣,头戴圆尖帽,上面系着铃铛”。从他的装扮可以看出其大大咧咧的性格和随性自我的处世态度,可能就是这种态度使他无意中得罪了“我”,最后被“我”像小丑一样耍弄并阴谋杀害。“我”则戴着黑绸面纱,象征着阴谋的掩盖与表里不一。在通往地窖的过程中,“我”一直表现得非常体贴,多次说到地窖的潮湿和硝会使福吐纳托咳嗽,劝他回去,但又一直用卢克雷西来刺激他,结果表现得好像去地窖是福吐纳托自己坚持的;而且还借帮他去去湿气的名义不断让福吐纳托喝酒,使他更加神志不清,丧失判断的能力。这些都使读者对“我”的人格健康性以及叙述的完整性和可靠性产生怀疑。

2.“我”的家族徽章

在去地窖的路上,福吐纳托问到“我”的家徽,“我”告诉他是“偌大一只人脚,金的,衬着一片蓝色天空。把条腾起的蟒蛇踩烂了,蛇牙就咬着脚跟”,家训是:“凡伤我者,必遭惩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福吐纳托忍不住对“我”的家徽和家训连声称赞“妙啊”,一点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那个被“惩罚”的对象。小说开头“我”只说要报复福吐纳托,但没有说明具体的报复计划。在走向地窖深处的过程中,“我”表现得像一个绅士一样,对福吐纳托像老朋友一样尊敬和体贴,作者的读者可能会疑惑“我”是否真要报复他。但“我”对福吐纳托的态度就像“我”戴的黑绸面纱一样,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一句“凡伤我者,必遭惩罚”的家训就清楚地提醒读者“我”肯定是要惩罚他,虽然他究竟是否伤害了“我”以及什么程度的伤害读者并不知晓,而小说开头“我”对复仇原因的含糊表述也似乎不能充分解释对福吐纳托的残忍惩罚。

3.去地窖的行程

在小说中,“我”以品尝白葡萄酒为由,把醉酒的福吐纳托引入家族地窖,并一直走到家族墓穴的尽头,最后把他活埋在墓穴的壁洞里。随着两个人在地窖里越走越深,气氛也越来越恐怖,“我”一步步走向人格没落,福吐纳托则一步步走向死亡。在读到小说结尾“我”把福吐纳托砌入墓穴的壁洞之前,读者对“我”的具体复仇计划一无所知,而福吐纳托则完全被“我”蒙在鼓里,由于醉酒后的模糊意识和“我”的体贴照顾在整个行程中没有丝毫的怀疑之心,以为去地窖就是为了辨别白葡萄酒,直到结尾时去地窖的真正动机才被福吐纳托和读者知晓。福吐纳托猛然酒醒后的反应,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后的沉默,“我”的老谋深算、城府之深、残忍至极都给人极大的震撼。“我”这样一个一心只想报仇,身心被报复心理全部俘虏的叙事者是否值得信赖就成了大家心里最大的疑问。

三、叙事时间与反讽

小说开始并没有介绍故事发生的具体时间,只是在“我”表述完自己的报仇决心后,简单地说了一句“在热闹的狂欢节里,有天傍晚,正当暮色苍茫,我碰到了这位朋友。”而在小说结尾“我”把福吐纳托砌进墙洞后,加了一句“五十年来一直没人动过。愿死者安息吧!”读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件发生在五十年前的故事!

五十年前的事,人物的言行还记得如此清楚,可见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之深。小说结尾时在连喊两遍福吐纳托而得不到答应时,叙述者这样描写自己的心情:“我不由恶心起来,这是由于墓窖里那份湿气的缘故。”

“我”有意说出自己恶心的原因反而有表现不自然之嫌。读者细加思索后就能体会到实际上令“我”恶心的真正原因是福吐纳托临死前对“我”的不理睬,他在意识到自己的喊叫只会使“我”的报复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时,便保持沉默了,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而我不自然的解释自己恶心的原因自然是向读者掩盖心里的不安,据此读者可以认识到“我”的叙述的不可靠。

如果说结尾时“五十年来一直没人动过”还流露出“我”对自己的报复行动满意自得的心理,因为小说开始时“我”这样发表自己的复仇观念,“我不仅要给他吃吃苦头,还要干得绝了后患。报仇的自己得到报应,这笔仇就没了清。复仇的不让冤家知道是谁害他,选笔仇也没了清。”而“愿死者安息吧!”则似乎不完全是对福吐纳托的悲惨死亡的反讽,更反映出五十年来复仇给“我”内心带来的强烈不安。“我”得到的不仅是复仇的快感,还有无休止的内心折磨,这笔仇并没了清,因为“报仇的自己得到报应”。不管叙述者“我”在叙述的开始和中间装得多么理直气壮,在结尾处还是暴露了自己五十年来被复仇所折磨的痛苦心理。一句“愿死者安息吧!”暗示着“我”对五十年前残酷报复福吐纳托的行为的悔意,在自己人生的末年和福吐纳托达成了一种特殊的“和解”。

四、审美距离的变化

所谓审美距离“是指审美活动中一种主客体关系的心理描述。”布斯在他的著作《小说修辞学》中引进这个概念,“意在说明作者、叙述者、人物和读者之间在不同方面的差距、区别等,是由作家选择特定修辞技巧所造成的,因而可以造成一些不同的文学阅读效果。”布斯认为,小说中的距离主要有价值的距离、理智的距离、道德的距离、情感的距离等几种,“距离在文学阅读过程中是动态而富于变化的,可以从大幅度的距离降至零,也可以从完全同一到截然对立。”

在爱伦·坡的这篇小说中,读者、隐含作者、叙述者“我”以及人物之一福吐纳托在价值、理智、道德和情感方面的距离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动态变化的。作者对这种审美距离的控制成功达到了“效果统一”的目的,使读者深切感受到了小说的死亡恐怖气氛。由于小说采用的视角是第一人称,小说人物之一蒙特里梭担任小说叙述的代言人,所以在小说起始部分读者对叙述者“我”的距离相对来说较小,而对所知甚少的另一人物福吐纳托和隐含作者的距离相对较大;随着故事的发展,读者和蒙特里梭在价值和理智方面的距离越来越大,在情感和道德上越来越靠近福吐纳托,而到故事的结尾真相大白后,读者和福吐纳托以及隐含作者在各方面的距离接近统一,而和蒙特里梭的距离变到最大。在小说的最后一段蒙特里梭五十年后对当年谋杀福吐纳托的行为表现出悔意时,读者和他的距离似乎又有所缩小。通过这种审美距离的变化,读者逐渐与福吐纳托产生身份认同,对他的同情越来越强烈,对蒙特里梭的为人和心理越来越厌恶,从而对他的叙述可靠性逐渐产生怀疑。

为了获得一种特殊的叙事效果,有时作者会特意安排一位不可靠叙事人来讲述故事。这就要求有理智的读者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机械盲目地追随不可靠叙述者的声音,而是多方面细致考虑,挖掘出叙述者的“言外之意”,从而更加了解故事的真相,距真正的作者意图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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