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组诗）

向　迅

安静的时候多

不会轻易脱下河床这件衣裳

不会摘下岸边芬芳的野花

无边的农田

留下牛羊齿痕的草地

每天都要经过一条河流

运沙船常停靠在桥下

挖掘机伸长了双手，合起手掌

把沙子一铲一铲捧到岸上

这是一个简单的搬运过程

把河里的搬到岸上

把零散的立起来

变为城市的大厦高楼

河流从我们眼皮底下

渗透到城市、村庄的细微之处

自来水管也是河流的一部分

把河流注入我们的身体

血液延续水的属性

不要说远方的河流

与你是无关的

一阵风

一片云彩就能运来远方的雨

云彩是长了翅膀的

可以飞起来的河流

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

有的一生纯粹，清澈见底

对岸都是肥沃的土地，鲜花遍开

有的成了肮脏的臭水河

被蚊蝇喜爱，鱼虾绝迹

日子

白天开窗，晚上关门

是我每天必须重复的两个既优雅又繁复的动作

阳光，雨水，盐，不多见的鸟鸣

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从左手获取

又从右手流逝

像好多熟悉的秒针的奔跑

从我身体的前面到后面，到很远很远

直至再也感觉不到它存在

每天，我都会背着很多东西

钱包装一个袋子，手机在另一个袋子

它们像亲兄弟一样谁也离不开谁

很多时候，我都是两手空空

既没有桃子，也没有西瓜

每天都会路过一座繁华的城市

路过很多座桥，一条不知名的河流

太阳从河里升起又下沉

很多人，像空瓶子一样在车厢里摇摆

我像一个瘦削的老头，自己取笑自己

一些东西从身体里挥发

像炊烟告别村庄，儿子告别父亲

一些东西留在了骨头里

喜欢

喜欢穿越黎明温煦的清风

像穿越一片丛林树，一棵接一棵

喜欢空气中的水分子

有着水蜜桃无法抗拒的气息

喜欢爬满露珠的美人蕉叶子

一晃一晃的，只要调皮的风微微张嘴

珍珠就会接成一条链子

那时的人们，微笑一览无余

现在我要说出我的喜欢，说出我

喜欢的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撒娇，一点点疼爱

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长久不肯起来

像蜜蜂迷恋花朵

郊外的黄昏

有多少翅膀，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轻描淡写地扇动梦的睫毛

有多少秘密，我们永远无从知道?

雨天

闪电把阴暗潮湿的巷子

划开一道雪白的口子

雷声从远方往这伤口运来了千万只白骏马

地面上顿时开出了千万朵好看的马蹄莲

做手工的女人抱着儿子

逃进了巷子深处

吃饭的人，把桌子和午餐

搬进了更加潮湿的屋子

当巷子里的灯光亮起来

夜幕提前打开了私密之门

一个人在铁门边沉思

锁门的铁链垂着透明的珠子

此刻巷子里，街上都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

只有马蹄撞击地面的鼓点，花开成河

也只有此刻，整条巷子

整片鹅掌坦村，还有毗连的整座城市

才是属于一个外乡人的

这个时候，你会发现喧哗和内心的静谧

其实是一致的

而那瀑布似的屋檐

与大风奋力相抗的单薄的衣衫

还有那巷子里小小的水乡

其实都像远方的一个影子

深深地呼吸，在这冰凉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