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性的风险应对

随着世界的相互联结日益紧密，天灾人祸给我们带来了更广泛的影响。“9·11”恐怖袭击、卡特里娜飓风以及最近发生的金融危机等灾难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但是我们拥有所需要的计划和应对工具吗？

也许没有——有些风险分析专家警告说。即使专家能开发出更好的统计工具，人类也需要克服自己的某些倾向，比如对某些风险不予重视而对某些风险反应过度的习性。最近，在沃顿商学院举办的一个题为“失去理性的经济学家”的风险管理探讨会上，与会者认为，当评估诸如恐怖袭击这种承载了很多情感的事件时，人们的理智会不甚清醒，从而使针对风险的公共政策制定变得非常困难。

沃顿商学院风险管理与决策过程研究中心主任艾万·米歇尔·克嘉谈到，当人们考虑风险时，总是倾向于想到过去经历的类型，而不肯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新形式。

就像保险公司采用的方法那样，传统的风险评估，会根据对历史数据的测算来判断某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及可能造成的损失。比如，保险公司从经验得知，18岁的驾车者比40岁的驾车者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年轻人的保险费会更高。

但是，在评估近年来发生的各种灾难性事件时，多种因素会使这种测算方法的可靠性降低。尽管对诸如飓风一类的自然灾害事件有很多统计，但如果全球变暖会使飓风发生得更频繁、更剧烈，所以过去的这些数据可能就不那么可靠了。

米歇尔·克嘉预测说，类似于金融危机、食品和能源领域的问题、疾病的大流行、恐怖主义以及自然灾害等“大规模灾难的爆发将会加速”。从1970年到2007年，以通货膨胀调整之后的数据衡量，损失最大的20个灾难都发生在1987年以后，其中的半数是2001年以后发生的。

金钱投入与降低风险的比例

一个更进一步的问题是：世界的相互联结正在变得日益紧密。“一场发生在中国的地震已经不再只是中国的问题了，也是沃尔玛的一个问题。”米歇尔·克嘉说。

金融市场已经以我们尚未完全清楚的方式，将各个国家联结到了一起。现在的这场金融危机始于美国住房抵押贷款市场的一个很小部分，却演变成了一场全球性的经济衰退。不过，有些专家认为，这些证券通过对风险的“稀释”而减缓了金融震动。

“传统思维认为，风险主要是地方性的、常规的，人们可以罗列出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可以根据以往的经验确定它们的发生概率，可以测算某些特定风险防范措施的损失和收益，并将这些方法应用于所有的风险。” 米歇尔·克嘉认为，很多组织和政府机构在制定决策时所采用的风险和危机管理工具，是基于这些过时的假设基础上的。

而如果人们认识到风险比以往所想的更普遍也更严重，就可以使人们的准备更充分。但是，人们很难弄清最好的准备是什么，因为过度反应同样也是个问题。“恐慌和被动是两个极端，每一种都是不可取的，过犹不及。”哈佛大学教授凯斯·桑斯坦和理查德·泽克豪瑟说。

他们认为，那些引发最强烈反应的风险发生的几率极低。过度反应会造成补救办法的过高花费，会引起过多的焦虑，会使人们采取过度消极的措施——比如怕孩子被流星击中而把孩子关在家里。

过度反应通常是因为过分专注于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但忽视了事件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实而引起的，这个过程称之为“概率忽略”。比如，经历了一次恐怖袭击以后，公众很可能会要求政府做出回应。但是，过分的机场安检却可能使更多的人驾车出行，所以，比起搭乘更安全的航班旅行来，这些人驾车出行会造成更多的恶性事故。“近年来，在机场安检上花费的金钱与其降低的风险水平相比似乎已经不成比例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大量的测试发现，安检扫描通常并不能发现藏匿的武器。”

恐惧的因素

为了研究概率忽略问题，桑斯坦和泽克豪瑟曾对一个法学专业学生群体展开调研，研究为了减少因为引用含砷的水造成的风险，他们愿意花多少钱。这个学生群体被随机分成了四组。第一组学生被告知，因为饮用这种水而罹患癌症的几率是百万分之一；第二组学生被告知，这一几率是十万分之一；第三组学生得知，这一几率是百万分之一，不过癌症被描述得“非常可怕而且极为痛苦，因为癌症会侵蚀身体的内部器官”；第四组学生得知，自己面对的几率是十万分之一，同时也得知了有关癌症的可怕的细致描述。研究显示，增加的情感因素，会显著增加愿意花钱避免罹患癌症的学生数量，尽管有关的描述实际上并不会增加患病的风险。恐惧使学生们忽略了概率。

泽克豪瑟说，这项研究表明，比起一个没有被细致描述的十万分之一风险来，为了避免一个被细致描述的百万分之一的风险，学生们愿意出更多的钱，尽管十万分之一的风险发生的可能性是百万分之一风险发生可能性的10倍。“面对可怕的风险就是会让人们‘鬼迷心窍。”

桑斯坦和泽克豪瑟将论述转向了实例。2001年10月，美国发生的炭疽热恐慌，只是因为4人死亡、12人患病而引发的，但是，这场恐慌却造成了政府的大量反应。“我们认为，当风险看起来就在眼前时，尤其是当人们的情感被激活时，他们对危害发生的概率会变得迟钝。”他们写道。

保险的非理性

长期以来，保险业一直在从消费者的非理性行为中获利。沃顿商学院的保险和风险管理教授马克·宝利在本次研讨会中谈到了消费者购买低保险免赔额、高保费保单的倾向，尽管相反的做法更经济，也就是购买高保险免赔额、低保费的保单。因为如果投保的意外事件不太可能发生，那么，投保人就可能永远也无需缴付大额的保险免赔额，但是，因为缴付的保费很低，所以，对投保人还是比较有利的。研究表明，即使是能轻松缴付大额保险免赔额的富人，也更倾向于购买低免赔额的保单。

尽管还没人设计出应对风险新类型的理想系统，不过，米歇尔·克嘉为研讨会的与会者提出了应该考虑的六个问题：极端的损失和极端的收益；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在灾难中的角色混乱；日益增强的相互依存度和全球化；规模的变化；转移迅速；不确定性。

“随着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相互依存的小小地球村，如果因为危机发生在5000英里之外而对其置之不理——那么，它们对你的‘二次效应一定会很快到来的。为此，我们或许应该想想这样一句谚语了：今天自私，就意味着以后要照料他人。”

本文经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下属沃顿知识在线中文版授权刊登。网址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