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邮驿史上的奇迹:河北怀来鸡鸣驿城
2009-05-21孟繁峰
孟繁峰
“绝塞参天一柱奇,东南城阙恰相宜”,清初邵嗣尧题咏鸡鸣山与鸡鸣驿的诗句,对这座仅距北京140余公里、怀涿盆地西北盆口的古驿城独特的景貌作了精彩的描绘。如今,当年绕行鸡鸣山的古驿路,同分列其南北的京张铁路、公路,并存于洋河北岸、鸡鸣山前。紧紧依傍于古驿路北侧的鸡鸣驿驿城及其所辖的古路台二里半台、五里台,饱经战火与岁月的洗礼,不同程度地残破,甚至有的处于危亡之际,但仍以原状独存!因工作之缘,1980年代笔者第一次路过即被深深地吸引。1990年代,河北省文物局与河北省邮政局联合组织鸡鸣山驿考察活动,责成笔者主持了历时三个月的考古调查与综合采访,遂对之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此后的2001年,鸡鸣驿城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又两次被列入世界濒危遗产名录,受到举世关注。2008年12月,国家文物局会同河北省政府在鸡鸣驿城举行已经立项的《鸡鸣驿城文物保护规划》工程启动仪式。国家正式发出了对这座驿城全面实施抢救与保护的总号令,对于成百上千处亟待抢救保护的文化遗产来说,驿城有幸!又何以如此有幸?这就有必要零距离地走近它,了解它的历史与现状。
鸡鸣山驿(简称鸡鸣驿)驿城,选置在洋河南出鸡鸣山与其西面的玉带山两山峡谷谷口的山前东侧;鸡鸣山与其东面的八宝山峡谷行洪而成的山前洪积扇西腰。地理坐标东经115°18'~20'北纬40°27',海拔550~540米。这里是自先秦即形成的上谷干道穿越宣、怀两个间山盆地所必经的咽喉之地。经此,向东南过土木、榆林、居庸、榆河4驿抵达京师。向西北,至宣化析为两路,一路北上张家口,经库伦(乌兰巴托)直通俄罗斯;另一路转西过怀安、大同,历九边沿线诸驿可达嘉峪关,继续循丝路干线西行,出新疆以达西亚。除上述经由此地的东西干线之外,向南有古桥(石椿桥)跨洋河经涿鹿、蔚县,历飞狐、叩紫荆、倒马可北抄燕京、南下中原;向北、沿鸡鸣山与八宝山峡谷上行,经赵川、白阳障堡,仅50公里,即达明长城的外边。正当隘口,輨输四路,因此在驿置上始终以极冲被列为头等重驿。
见于文献,先元的蒙古国时期,这里有平舆驿,又称“府邸店”,是直属德兴府(涿鹿)的一驿。经考古调查,在驿城内外发现了汉、辽时期的砖瓦,西南城墙的夯土层中夹杂着战国、汉、辽金时期的陶片、瓷片。这些资料都反映了此地早在明代以前已有着悠久的置驿历史。
明代,因与退居塞北的蒙古长期军事对峙,这里成为九边之一的宣府镇辖区,沿辖区北界修筑起墩台、障堡及长城,辖区内以宣府镇城为中心,分路设置卫所城堡,分屯置将,点线相维,构筑了以长城为“边”的网状防御体系。为传递声息并保障交通供给的需要,相应地建立了军事邮传组织。其中包括,传烽:由长城沿线的边墩和与之相连的交通沿线的路台组成,驻墩“守瞭军”遇警依制燃烽、鸣炮,路台接续照传。驿站:调整前朝的“站赤”,在主要交通干线上设置驿站。宣镇的东、西、北等路段设置了17处驿站,它们多附在卫、所城堡,仅有土木、榆林、秀岭和鸡鸣4驿是因附城驿站相间过远,以60里为距特别设置的独立驿站。担负递运、喂养及接待驿务的是常设的“走递军”。铺舍:先是在无驿的支路以60里一置,到中期各路一律按10~20里的间距增置,称作“暖铺”,除由走递军接应传递外,还具备接待食宿的功能。这三方面的布置均纳入了都司、卫所管辖的军事体系,使得上传京师,下达边障,形成了一套较内地更为严密高效的邮传、转输系统。
据载,明代元之后,调整边塞驿置,因山为名,因驿而城的鸡鸣驿重新置立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其东距土木、西北距宣府二驿各60里。由于沿驿路东与二里半台、五里台,西北与距城5里的巡逻铺相策应,且不重复设置递铺,故兼有递运、接待、传烽等综合功能。在上述情况下,出于防御的必需,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扩修了土垣,明隆庆四年(1570年)外包以砖,筑成周长“六百九十九丈,高三丈五尺”、规模显著超过其它独设边驿、墙高等同镇府城垣的宏伟驿城。实测平面直角方形,周长1891.7米,高11.7米(含垛口),面积达22万余平方米。因属单纯的驿城建置,在布局上既为一般驿站无法比拟,又与其它类城堡结构有异,在规划上突出地体现了驿置的特色。其布局特征和机构设置可归纳如下:
1、向路与骑路的驿城
由于驿城所在的位置,自然地势东高西低,西南最低,故经此的古驿路(南官道),依地势呈东南西北走向,因而方整有致的驿城随之作东南一西北倾斜,方向北偏东18°。由此实地明显能够看出直线的城垣以及城内的主要横街一律采取同驿路平行的东南一西北方向。驿城的向路性表现得十分明显。
建置上鸡鸣驿城与一般的城邑、障堡亦有明显的不同特征。中国古代城邑均衡全城的方便出入,一般或四面、或三面取中设门,边塞的小型障堡出于防御的需要则多一面开门。鸡鸣驿城与之相比则有很大的不同。这座驿城顺应驿路的方向只设东、西二门,且为便捷地同驿路相接,将城门均设在东西城垣的近南端处。在城东南角外,下驿路向北仅70米(东垣长459米)即入东门进城,出西门前行200米又与驿路交合。相对南垣外的“南官道”,城门的取位最大限度地接近南城外的驿路,使得横贯全城的东西门大街实质成为驿路的入城复道。这种俯就城外驿路筑城的设计模式,就其特征而言将之称为“骑路城”。
2、驿署、驿馆居驿城的中心位置,成为全城的主体。
驿城内主要街道有横街3条:南日前街,即东西门大街,宽约9米;中曰二道街,北曰三道街,俱宽约7米。在东门以西80米,西门以东113米,各有一条贯通三横街的纵向主街道:西曰西街,宽约8米;东曰东街,稍窄于二、三道街。这三横二纵将全城大致分成了面积不等的12个小区,其中前街和西街又是这三纬二经主街道中最主要的大街。由此可以明白纵向中轴线上的南、中南、中北、北四区,显然以前街路北的中南区为全城的中心区,这一点从全城较高等级的青砖瓦舍主要集中于中南区来看,也可以得到体现。
驿署设置。指挥运转驿城及城辖区的机构,明代,这里是驿城指挥署和驿吏厅,还有体现驿城功能的驿馆。这些建筑时过百年,有的还部分原状保存下来。如被当地称作“公馆院”的驿馆,位于中南区内的西部,原本自前街路北直贯中街路南,一路六进高堂瓦舍,装嵌有寓意丰富、雕刻精美的木隔扇门窗,并且各种顿宿接待设施一应俱全。如今仅存后三进院落(非常可惜,其中的头进院在1990年代末也被改造),成为考量中国古代
驿置的重要实物标本。有的已被改建失去原貌:如驿吏厅宅、仓廒厅事,这是驿城邮传递运等主要职能的办事机构。经反复调查获得的残存遗迹推定,在中南区正中主体建筑的两侧,如中南区东部的“李家大院”还部分地保留有官厅的圆窗后墙体。有的虽被改造,但保留了原建筑的部分构件,并有着可靠的史料为证。如驿防守指挥署,明代这里是统带走递军、负有执行驿务并驿城防守双重责任的驿城指挥机构,它处在中南区的中轴线上,同驿馆一样纵贯全区五进院落。因近代交通兴起,以邮政取代驿递,进入民国撤销驿站,把总署(即明代指挥署)即被宣化县作无用公产拍卖。原指挥署为贺姓买得。如今住户虽经变迁,但仍被称做贺家大院。文献中记载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西太后逃难西安路上,帝与太后即在鸡鸣驿住跸一宿,当地故老耆旧一致确认就住在“贺家大院”。经细致观察,贺家大院的头进正房原为有高台阶带明廊的穿厅,且仍在使用中的带架座的鼓式石柱础属于明式遗物。五进院落前二进为原厅堂,堂后有门墙将之隔断为前后两大部分,隔墙门内原为二进的内宅及后花厅,因而可以确认贺家大院原是官署建筑。依据一面传邮一面作战的驿情,明时驿防守指挥是驿城的主官,故指挥署占据全城纵向中轴线的中心区而建。驿署、驿馆居全城的主体,这在其它任何类型的城堡中都是未曾出现过的,突出显示了驿城以邮驿机构为中心的规划特色。
3、马号、驿仓对称分置
马号、驿仓是驿城内的两大主要单位。据调查中发现的碑石题记,鸡鸣驿的马号称作“大号”,驿仓称做“老东仓”,对称分置于西北、东北二区,显是建城之初整体布局中的刻意规划所至。驿仓今已无存,被改建为居民区。由清代碑石中将之称为“老”,且在社会活动中作为一个独立的捐资单位来看,它的建仓历史至少起自明代,清代仍在使用。明代的驿仓,性质为军储,除存放由万全都司拨来的额定米粮、折色钱布、军械物资外,尚有走递军的“驿屯”“团种”“驿传田”等不同名目的军屯征留。见于明代的《宣府镇志·田赋》鸡鸣驿驿田额定“军六名、牛六只、地六顷三十亩”。收获大部入仓,提供作过往官员、差役的粮草支应。由此可知,“老东仓”的重要实乃关系到鸡鸣驿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
“大号”即驿城自身的马号,据载在“塞外安宁,几十年不闻金革之声”、汉蒙两族和睦相处的明万历年间,驿畜额数“飞骡30头,驿骡156头”,仍超额定的保有数量。划定有洋河南滩地三十顷做牧马草场。“洋河浴马,草滩放牧”,加以有不计在内的山场可资利用,鸡鸣驿驿置的自然条件无比优越。马号遗迹至今依稀仍可辨其原貌。除占有西北区的大部,还跨占西中北区西部,面积过万平方米,周建墙垣,门向南开。西街至其门前而止,其门正对前街路南为之特筑的高大影壁(已不存),气势超过驿署。这种特意的安排,充分反映出驿城对其赖以存在的交通工具——驿马骡的高度重视。为了保额、保壮,采取封闭式的管理。“大号”位置高敞,环境优越,马槽宽畅,出入便捷。这不仅为其它类城堡所少见,也为一般驿站所不及,实可视作驿城架构的又一代表性特征。
4、驿城祠庙有序分布,驿学尚存
驿城建有相当数量的祠庙,例行的奉祠礼,依制由驿官主持,这是驿官主宰驿城的重要象征性活动之一。确知建于明代的祠庙有玉皇阁、关帝庙、文昌宫、龙神庙、马神庙、永宁寺等6座。另外,依据分布规律推测财神庙明时亦已存在。双层歇山顶的玉皇阁建在北垣中部最大的六号台上,这是塞防城堡当时流行的一种城建形式,台上再增建阁基和阶台,使玉皇阁格外雄伟壮观,成为全城的制高点。永宁寺建于北区的东部,是全城规模最大的佛寺,当时属于辽代即建于鸡鸣山顶的永宁寺的下庙。其它,前街关帝庙除和财神庙东西对置外,还和文昌宫南北同处一条轴线。文昌宫则又和马神庙对称坐落于二道街与东、西街交叉口路北东、西两侧。马神庙位于大号的右前方,龙神庙则位于大号的左前方,二者亦是对称布置。诸庙有序分布的现象,进一步有力地说明驿城布局经过了精心设计,或许这类驿城当年亦有定型的规划。如今文昌宫、关帝庙、财神庙、龙神庙等尚存,特别是文昌宫保存得较为完整,有山门、正殿、斋堂、七贤祠等建筑。其中斋堂就是课堂,位于正殿前的两侧,各为3间通敞的硬山起脊小式建筑。可知文昌宫实际是一所学校,明代就已开办。当时在朝廷的推动下,宣镇各卫所纷纷建立社学,称做卫学、所学,依此这所学校可称做“驿学”。学生主要是走递军官兵的“军舍”(子弟)。经清代沿续使用,原样保留至今,实属邮驿文化中罕见难得的特殊珍迹。
5、防御设施周全,有相当的防卫能力
明代,驿城周垣27~40米之外有宽约11米的环城壕围护,在驿城以北,开渠将鸡鸣山与八宝山峡谷的山水引入壕中,这是已知的第一道防线。墙垣为主体防线,墙体高峻坚固。据清康熙初年编定的《续宣府镇志》记载,明时城墙上各面都有常备的军械,如西垣安置“大炮5位、涌珠炮9位、炸炮20位、大刀1 00口、火药1475斤、火线1713条、劈斧56把、佛郎机4付、三眼铳150杆、四眼铳12杆、拐子枪9杆、钢轮2匣、火药罐20个。”可想其火力配备的充足。城内沿城垣四周有宽六、七米的环塗(即顺城道),并与前述各街相通,平时方便交通,有警则利于迅速调集人员、运送器械登城防守。除东西二门各有马道外,因无南北门且东西门极近南垣,为解决就近快速登城的问题,在东北、西北城角及南、北垣中部亦各筑有马道和磴道。如此周密的布置,可以说为保障驿站的安全、驿务的畅通,军事防御体系周密。走递军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完成各项邮递、接转、护送驿务,并且战时要守城作战,平时耕田放牧,是多功能的边塞驿递专业军种。由此可以想见长城沿线边驿这一特殊的驿情。
6、鸡鸣驿城明代的驿吏及走递军官兵
驿吏,见于《明史·职官志》,驿设驿丞管理,隶属于所在州县,其薪俸亦支取于所属州县。明代鸡鸣山驿则直属于驻宣镇的万全都司,所置驿吏是都司兵曹下最低级的吏职,除口粮外,月俸米仅三斗,由军储仓领取。由于是军驿,见于前述,驿吏具体领办驿务,不负驿城驿军的管理和战争职责。
走递军,驿站夫役,明初规定,由州县在当地粮户内佥编,明嘉靖年间后渐改为征收站银,雇役承当。见于宣镇管粮郎中褚宝《驿传议》,宣府镇驿递人员一律被合编为“走递军”,即驿军。鸡鸣驿额设走递军250名,其中200名来自东路卫所拨佥的军丁。除应驿役外,还担负驿城的守卫任务。另50名被称做
“额设”,是由内地发来的人犯配军,额设充任喂养、扛抬等杂役,每名还得另耕种驿田30亩,以自给和充赋,实为驿城中的苦驿。《嘉靖宣府镇志,征战考》记载自明宣德五年(1430年)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一百三十年间,瓦剌鞑靼部大规模侵入宣镇达38次之多,其中著名的“土木之变”就包括了鸡鸣山之战。驿城所处极冲,因此成为长期遭受战争威胁、“虏警”屡至的紧张之地。因此,鸡鸣驿驿军的实际数字多于额定。见于志书,边塞和平的明万历年间,此时驿军实额仍达443员名,可见战时佥拨到这里的驿军人数实际上应还不止此数。众多的驿军统由操守官率领。操守官按例由指挥、千户这些军官中选充。除调度走递军完成驿递任务外,还负有管理、守卫驿城的职责,因之又被称做驿防守指挥,或驿作守备。因此是明时驿城的主官,驿吏依职责与之相互配合完成驿务。在建置上,驿军的军营分布在城内中心区及驿置重要单位的四周。至今在城西门外约300米的西沙河西岸仍有驿军训练的教场、演武厅的遗迹。明代鸡鸣驿城与内地不同,不设递铺与转运所,所有军报、公事的传递以及护送转运物资、过往官员的接待等一应俱由走递军统承,是一座百分之百的军驿驿城。走递军是一支专设的多功能的邮驿军种。
清代,驿城继续作为驿站使用。由于妥善解决了蒙古问题,重归一统,九边对峙的状态彻底结束,宣府“南北万里车牛接轸”。顺应这一转变,清廷先后多次诏令合并卫所,减裁兵员,至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完全撤销了宣府的都司卫所,改置以府、厅、州、县。鸡鸣驿名虽依然,驿情却相应地发生了重大变化。
1、邮政厅与把总署,夫役与汛兵
明时走递军额定250名,一般多到443名,驿有“飞骡”“驿骡”186头。先是清顺治至康熙前期驿军裁至150名。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鸡鸣驿改隶宣化县,设驿丞署,皂隶、馆夫、马牌子、兽医、马夫、喂养夫、扛轿夫等额定114名,驿马84匹,统归县派的驿丞管理。设把总署,额定马步守兵31名,由一名把总管领,只负城守之责,上隶宣化镇城守营。兵、役分家,驿站脱离军管,军驿转为官办的民驿。驿丞署、把总署、驿馆据载均沿用了明时的旧建筑,由于裁撤,清末民初均被拍卖。
在此特别指出的是,发现的碑石上有“鸡鸣驿邮政厅”及其主管“司厅”的题刻。“司厅”即是驿丞的代称,因而“邮政厅”大约是驿丞署的别名。其中最早的一通刻立于清雍正十三年至乾隆二年(1735年~1737年)之间。这一发现显示了先于1878年德国人在我国海关试办邮政,发行印有“邮政局”字样的第一枚大龙邮票之前一百四十余年,中国官办邮驿机构已经冠名“邮政厅”。从其堂而皇之地与道、府、州、县官称并列题名的情况看,这绝不是“邮政厅”在我国初始出现的时间。究竟我国古代邮驿组织冠以“邮政”机构的名称始于何时,这个关系中国邮政史的发现虽然还需学界深入研究,但从《大不列颠百科全书·邮政系统》所载“人们认为中国建立了第一个驿站制”的提法来看,鸡鸣驿的发现至少证明“邮政”一词,以及将邮驿称做邮政,不是近代的产物,不是西方有“鸡鸣驿邮政厅”题刻(1735~1737年间)的石碑拓片(摄影:冯林)近代邮政建立起来之后,在它们的影响下才出现的名词,而是中国古代的首创。
2、“西号”、军站与递铺
财神庙北还有另一马号,碑石中称做“西号”,应是以其在城内的位置得名。康熙中期,准噶尔首领噶尔丹侵入漠北挑起了分裂战争,康熙曾3次率军北征,断续到乾隆时期才彻底平定。为此,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开始在西北路设立军站,专门飞递600里加紧军报。军站有正、腰之别,30里一置,鸡鸣驿军站是正站。《宣化府志》记各县军站系知县管理,专由千把总武弁接递,常设站马40匹。鸡鸣驿西号即应是军站的马号,其与大号分置、在《布施碑》中分刻为两个单位的情形,证明同处一城的驿站与军站是互不统属、各有体系的组织。
递铺,清代加以保留,调整为20里一置。与明代有别的是,原不设递铺的驿城,清代增设了递铺,驿城内专设铺兵2名,接递上铺上花园、下铺新保安的递件。
3、融入了驿路风情和直接描绘驿城官民的庙宇壁画,扩展了驿城文化的内涵
入清,驿城内又增添了城隍庙、阎王庙、泰山行宫、寿星阁、普渡寺等几座寺庙,城东南角上修建了魁星楼。现有的8座庙宇,泥塑皆无,壁画却多有幸存。这些清代当地民间画匠的作品,内容丰富多彩。
如当年闻名遐迩的泰山行宫,其正殿东西壁以连环画的形式,分3层48幅描绘了一个独特的故事:碧霞元君为西天菩萨出身,奉古佛之命下诞为“降国的公主”,历经磨难独去泰山修炼得道,被古佛加封为泰山圣母。故事本身就已别具一格,更为新奇的是“公主离宫出行”的一路,据榜题标明,得到了青龙关御史张钦的救护与款待,历十八寨、炒米店、黄河渡口等诸艰险终至泰安州。考之,张钦史有其人,是明正德年间的居庸关巡关御史,曾冒死坚拒武宗出关游玩,写下了名震一时的《闭关三疏》。青龙关其名亦非虚拟,居庸关北当时就有青龙桥军站,以张钦来说,“青龙关”原型更应是居庸关。京西北的延庆、昌平、密云等燕山地带,沿路有不少以“寨”命名的险要去处,炒米店则是天津西南驿路经过的一处著名站铺。过黄河再到泰安,也很符合由北路去泰山的途径。细心体味,壁画描绘的公主出行途径,十分贴近京西北、京东南的驿路途程。驿城碧霞元君的故事,带有驿路交通的烙印,显然是出自这条驿路上的民间创作,经当地画工之手形之于壁,因此可以说是驿路文化的产物。再如财神庙正殿西壁沥粉贴金的“财神进宝图”,除传统的比干、范蠡、赵公元帅于祥云中联翩进宝于官厅(像征国家财库)外,还特意在左下部描绘了五躯黑、红、白不同肤色和各式卷发的外国进贡使者,他们肩扛大金元宝,手捧象牙、孔雀翎、瑞兽角及手牵驮着聚宝盆的狮子前来朝贡。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途经驿城的驿路即是万国来朝的贡道。另如龙王庙正殿西壁的“龙王施雨回宫图”,画幅分上下两层,上层描绘龙王等众神于云间施雨后的回宫,下幅以山河为背景,描绘驿民们收割、打场、将粮食搬运进城的场景,右边侧加绘三人,一为兵丁打扮者在燃放鞭炮,中间者顶盔挂甲着明式戎装的军官,最后一老者,头戴方巾,穿深衣绿袍,与军官共同虔诚地告祝。推敲此幅画作描绘的是鸡鸣驿的驿丞把总求雨获应,驿城兵民喜获丰收的场面。像这样将驿路驿情及驿城驿民生产生活或编成故事,或直接描绘制成驿城寺庙的壁画,可说是邮驿文化中绝无仅有的孤品,它们能够保存下来,形象地折射出驿民的爱国情怀和处在艰苦生活中的向往和寄托,实在属得上是世界邮驿文化的奇珍。
4、驿城商业
驿城商业,特别是明代经由此驿开马市、通贡道的商业情况,难以寻觅。调查发现的20通碑石中,12通清碑保存有布施题刻,大多都有本城商家的参与,成为管窥驿城商业的参考资料。以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鸡鸣驿新建魁星楼碑》为例,碑阴布施列出本城有名号的买卖达38家之多,其中仅当铺就有义和、仁和、泰和、协和、永和、致和、双和、永丰、天成等9家。估算当时城中不过三四百户,这么多的商号、当铺,绝非驿城本身消费所需,主要应是面向过往行旅和商队的需要而开设。当时除西路干线外,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设阿尔泰军台于张家口,正式建立通行外蒙的台站交通,不久此路成为通行俄国的正线。经由鸡鸣驿的国际干线的畅通无阻,外交使团的往来,国际商贸的开展,都刺激了驿城商业的繁荣。从了解的情况看,驿城前街路南及路北的东、西两段,还有南官道两旁,商号、货栈、当铺相联,酒楼、茶肆、车马大店充盈城之内外,信使交错,商旅如鲫,驿务繁忙,鸡鸣驿出现了历史上的鼎盛时期。从前街尚存的信成永、永隆号铺面房合,仍可一见前店后坊式的商号格局,和当年驿城繁华旧景。
对比明清驿情,充分说明鸡鸡驿城有着极其丰富的内涵:首先它的以驿路、驿署为主制的布局、驿站机构设施列列大方等都强烈地突现了驿城的驿属特性,这是古代中外一般驿站无法比拟的。其次,明清两阶段不同的驿情变化,明时驿、站、铺三者合一,代表了九镇边驿的管理模式,加以高堵利器,应该纳入伟大的长城文化;清时驿、军、铺各有所属,属于管理上的分工专业化,使明末瘫痪的驿置重新得以振兴。再是这座巨型驿站所提供的生动、丰富的资料,充分说明“邮文化”不仅仅是递传、接待文化,还有着更深的底蕴,值得挖掘,值得研究。总之,鸡鸣驿城的存在,是邮驿史的幸事,是世界邮文化的宝藏和珍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