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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黄黄杏黄黄

2009-05-14

饮食科学 2009年5期
关键词:麦地杏子杏树

李 翔

父亲做麦客去了。

我家在渭北的大山深处,这里麦子熟得晚,父亲趁这时去渭河边上的大平原替人割麦子。父亲已做过多年的麦客,每次回来,妹妹便会伸着小手迫不及待地叫嚷着:“买下杏了吗?我要吃杏子哩。”父亲喜形于色打开挎包,伸手抓出黄亮黄亮的叫人一见就直流口水的杏子分给我们。咔嚓咔嚓地嚼着杏子的时刻是多么舒心美妙呀,我至今还觉得那是我艰辛儿时一段少有的幸福时光。而我们这里只有长在山坡上的野杏子,毛桃似的,又小又酸,实在难以下咽。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我家的麦子能搭镰了,但父亲还没回来。若再等下去,成熟的麦粒就得躺在地里。真是急死人啦。母亲心焦似火。第二天一早母亲带领我们兄妹三个上了地。我们母子四人在灼热的麦地里整整折腾了三天,才勉强割了三亩来地的麦子。要知道今年我家种了十多亩小麦啊,母亲心焦了。

第四天天快黑时,跟在身后拾麦穗的妹妹突然举起小手喊道:“快看呀,爸爸回来啦,有杏子吃啦!”父亲对我们苦涩地笑一笑,淡淡地说:“路上耽搁了,回来晚了⋯⋯”妹妹兴奋地一把抓住绿挎包翻了个底儿朝天,见什么也没有,“哇”的一声哭了。父亲擦把汗,手笨拙地伸进瘪瘪的裤兜,费力地摸索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他提起袋子一角小心翼翼地往手心里倒,骨碌一下滚出一个黄澄澄的大杏子。父亲用手掌托着这颗孤独的杏子,仿佛托着一座巍峨的大山,手微微有些抖动,好大一会才嗫嗫嚅嚅地说:“活难寻⋯⋯没挣下钱⋯⋯生了病⋯⋯买了一颗⋯⋯好赖尝一点⋯⋯”

原来,那年渭河沿岸有了不少收割机,雇麦客的人少了,父亲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找下活。正要回家,在麦地边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恸哭不止。一打听才得知老婆婆相依为命的儿子压死在了铜川矿井下,老人孤单无助,麦子也没人收。父亲二话没说,一口气帮老婆婆收割、拉运、碾打完毕,没收一分钱。返回的路上淋了雨,发烧了。父亲用仅剩的一分钱买了这颗杏子揣在兜里,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才回到二百多里外的家。

那颗唯一的杏子在妹妹手心里宝贝似攥着,过一会咬一小口过一会咬一小口,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吃完。我把杏核细心地晾干,悄悄藏在瓦罐里。第二年春天,我家门前的院子里长出了一棵小小的杏树苗,这棵杏树就是父亲带回的那枚珍贵的杏子变成的。至今,那棵杏树还长在我家的院子边上,长在我的记忆里,长在我心中。

(摘自《散文百家》 2009年第1期)

责任编辑/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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