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怀大学创造思想要义

2009-04-29李福春

高校教育管理 2009年4期

李福春

摘要：大学校长是大学的灵魂，其创造品质对大学创造性发展具有重大作用。在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史上，大夏大学校长欧元怀较早提出大学创造思想，并践行之。欧元怀对大学创造的文化内涵、学术追求、功能定位、社会指向的深刻认识对今天大学发展仍具启示之功。关键词：欧元怀；大学创造；大学校长

中图分类号：G47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8381[2009]04-0010-04

中国高等教育在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涌现出许多知名大学校长，如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东南大学校长郭秉文等人。他们从思想和实践两个层面均对中国高等教育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蔡元培以思想自由和兼容并包为管理北京大学的基本指导思想，郭秉文以民主和科学的精神为治理东南大学的方针。他们在办学实践中通过不懈努力，成就了中国高等教育领域中的两所著名高等学府。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改革创新是他们共同具备的品性。历史表明，在他们那个时代，有一大批教育家型的大学校长涌现出来，他们是中国高等教育发展中值得我们关注的群体。也可以说，当时的每一位大学校长，从不同方面对大学的改革创新都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从而使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有一股生生不息的文化意蕴。欧元怀(1893—1978)便是其中一位用大学创造思想和实践丰富着中国高等教育事业的教育家。

一、欧元怀大学创造的文化内涵

欧元怀早年在国内接受教育，后又受西方教育。他曾先后在美国西南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成为学兼中西的教育家。作为大夏大学(TheGreat China University)的主要创办者、管理者、第三任校长，他同大夏大学前几任校长一起，为大夏大学成为当时上海的一大名校作出了卓越贡献。1924年，大夏大学始创后，经欧元怀等人的不懈努力，私立大夏大学与私立复旦大学、私立大同大学、私立光华大学被并称为当时上海私立高校中的“四大金刚”。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欧元怀继续任大夏大学校长。1951年，全国高校经历院系调整，大夏大学成为华东师范大学的一部分，大夏大学中文系、英文系、历史社会系、数理系、化学系、教育系、教育心理系、社会教育系随之也并入了华东师范大学。

大夏大学校园辽阔，风景优美，学术研究风气浓厚，曾被誉为东方的哥伦比亚大学。大夏大学能有如此成就，与欧元怀对美国高等教育思想的创造性转化不无关系。我国教育家舒新城对留学生学习外国的东西食而不化曾有这样的批评：“大部分留学生出国以前既不明白国情，回国以后，又以为学问已造极峰——此实为大多数留学生的普通心理——更不愿研究国情；而以生计问题，又不能出其所学以飨人，只有搬用外国材料、赞扬外国文物制度之一法。我们有学校只二十余年，起初日本留学生最盛，一切教育便日本化，现在美国留学生最盛时，便一切美国化；倘使将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俄罗斯、丹麦、瑞典……各国留学生最盛，又从而一切英国化、德国化……恐那时不再空有中国存在了。这是留学生所当特别反省的!”而欧元怀时刻不忘研究国情，也十分关注生计问题，在管理大夏大学时也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正是欧元怀对现实的全面、到位的认识，才使他的大学创造思想有着浓郁的现实感。在变化的时代，欧元怀坚持大学创造的精神始终如一。

欧元怀认为大学教育应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发展，他说：“大学教育的途径，先哲以‘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所谓‘明明德，即人格教育的发扬；所谓‘亲民，即新国民性运动；换句话说，说国民性运动，须配合人格教育的训练，然后使其‘止于至善，成为社会中的‘完人；因为‘完人能事理当然之极，没有‘人欲之私，而此种教育的方法为‘格物致知，为‘诚意正心，因而在行为的方面表现为‘修、齐、治、平，使个人、家庭、国家、世界都蒙其利，我们知识分子，在求学时期，应着重‘格物致知，即以科学的精神探求事理，使能了然于心有所认识，有了正确的认识，然后可以增进个己的修养进而为社会努力。”这反映出欧元怀大学创造思想中对传统文化精华的高度认同与创造性发展。

进一步而言，欧元怀作为留美归国的留学生，在其大学创造思想中也深受美国先进文化的影响。他对于华夏文化和异域文化之间关系的认识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认为应：“注重国学本国史地等学科，对于我国民族伟大悠久的文化，有较深切的认识。同时对于西洋文化的长处，也不应该一笔抹杀，弃其缺点，采取长处，融会贯通，调合一种新的更合实用的文化。”可以说，欧元怀所说的大学创造意在不断生成一种新的更合实用的文化。换言之，欧元怀意在追求一种大学创造的文化。而这种兼具适应性和创造性的文化只有内化于每一个中国的国民身上时，才能使华夏民族成功崛起。因此，欧元怀明确指出：“我们只求后一代的国民，知道祖宗创业艰难，子孙守成匪易，而应该如何警惕，如何勉励，发愤图强，以保卫吾中华民族固有的版图；知道立国于今日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国际环境，非艰忍奋斗，努力向前，不足以与人竞争；知道中华民族是世界优秀民族之一，它有悠久优良的文化，因是它在世界上也有其独特的地位，不能任人侵犯；并知道如何更进一步的取人之长，补己之短。”

二、欧元怀大学创造的学术追求

对于大学中的学术研究，欧元怀认为：“学术研究的可贵，便在它的多元性和具有不同的形式，真理之所以能够进步，便在于在分岐的主张之中寻找客观与标准，大学应是自由研究的学府，过分的谨严与形式化，都足以影响大学的精神。”创造精神是大学创造的应有之义。

作为大夏大学校长，欧元怀视创造为大学发展的灵魂。他认为这种创造是以学术研究为鹄的，以涵育人的自由精神为方向的创造。并且，作为知识分子的大学教师与大学学生均应知事明理。欧元怀认为：“大夏创造即本学术研究之自由与独立，涵育革命与民主自由精神；知识分子应着重探求事理，明白因果，分析重轻，镇定自己。”可以说，“大夏创造”是与大夏大学发展一直相伴的基调，也是大夏大学发展传统中的一大特色。在当时十分复杂的时代背景下，欧元怀的上述定位对大夏大学的发展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使外界尘世的不良宣嚣对大夏大学的影响降到最低，使之保持学术象牙塔的本色。欧元怀对此作了这样的概括：“每当全国及本市学潮频起之际，我们的同学均能运用理智，镇定不惑，贯彻本校读书运动，各研究室人满，潜心研究，此种精神，尤堪嘉尚!”

欧元怀认为应从制度上保证大学学术研究的自由和教育学术的独立，他说：“教育是国家的事业，固不应有公私之分；而学术独立之精神则寄托于学术研究之自由；而大学为创造高等文化之摇篮，其本身不是政治的尾巴，尤以校长的人选应超脱党派之争。而学术研究的结果，应与人民生活发生密切的联系，以求文物制度的发展，理性生活

的增进，所以大学教育为学术独立，应争取研究自由，为发挥研究的建设性，应以人民大众的生活为出发点，大学教育才不是新式士大夫的教育!”大学创造是发挥大学研究建设性的有力法宝。

三、欧元怀大学创造的功能定位

欧元怀的上述关于大学创造的洞见与他对教育功能的认识密切相关。他所认识的教育既是适应的，也是创造的。他还认为教育的功能主要是创造，这与他从事高等教育的实践又紧密契合，大学之所以被称为高等学府，就在于大学不仅传授知识，还在于大学能创造知识。这正是欧元怀大学创造的功能定位。教育理想的达成需要释放人类的能量，破除时代的流弊，铲除失败主义的观念。大学更是有崇高理想的，这种崇高理想也更需要大学创造来实现，而且大学也更有责任来实现这种崇高理想。欧元怀认为：“教育的功能除适应之外，主要是创造，如仅为适应社会的环境，则人类为一种低级动物而已，所以我们必须了解人类能量的伟大，冲破时代病流，铲除失败主义的观念，坚强地使自己生长、发展、与充满光明的希望。”欧元怀的这种希望也是对大夏大学的希望，从大夏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就可窥一斑。

教育的功能是适应，更是创造，要使教育的上述双重功能得以稳妥地发挥，就应给予大学教学与研究以合理的自由。在欧元怀看来，大学中的教学主要是从适应性方面来说的，大学中的研究主要是从创造性方面来说的。这反映出欧元怀以关系思维对大学发展中适应与创造的深刻认识与理解。对于大学教学，欧元怀认为：“惟大学教学，教授应有讲学与研究之自由，用书定于统一，只为学者专家所反对，故教育部不得不将此项工作延缓，并申明大学用书与教科书不同，不必限制各大学必须采为课本，只供作大学教员学生之参考并备其采用。”欧元怀对于大学教学的重视的背后是其鲜明的学校观、知识观和人才观。他认为学校依凭知识而为学校，并明确反对知识是无用的这一说法。欧元怀认为：“学校为知识的摇篮，舍知识不能称为学校；同样的，青年为国家的中柱，知识青年——尤其是高等教育的青年，更是‘中柱的领导人才，虽然，现在社会中知识被人藐视，但我们总不以为这是久常的现象，我们应该特别在这一时代打好自己的基础，则无事不可为的。”对于教师如何指导学生学习，欧元怀认为：“学生没有学习动机，需要，和兴趣时，不去强迫他学习；学生已在学习，未到需要教师指导的地步时，则仍由学生自由学习。教师的任务，只是在学生需要时帮助他，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绝不是无条件地去激发学生，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去指导学生，这是注意学生自学能力，创造能力的最好方法，亦可以看出教师的态度，是如何谨慎周到。”

欧元怀在1937年指出：“今日一般青年，都以为只要能趋炎附势，结识权贵，不怕毕业没有出路。至于进大学的真正本义——研究学术，修养品格，——反可以置诸脑后，此真是我国大学的怪现象，也是我们大学教育绝大的危机。这种危机，如果听其蔓延滋甚，其结果之恶劣，自不待言。”他认为：“大学本身，亦应致力于培养真知实学的人才，使其能改造社会，转移社会思想。大学的教授和学生，具有真知卓识，健全人格，以先知先觉的地位，领导全国民众，造成健全舆论，以为建设新中国的先锋队伍。”欧元怀时时不忘教育青年学子要有坚定的学术追求，他认为：“学术的可贵就在辨别善恶，认识是非，我们不怪群众之易操纵与煽惑，但我们应明白盲动的后果仅本身的受损而已，故当本学期开学之初，我们同学应先抱定求学的目标，在学术上谋进步，在生活上谋俭约，自助天助，青年的发展是不能逆料的。”

四、欧元怀大学创造的社会指向

欧元怀大学创造有着清晰的社会指向，在其大学教育目标中得到充分的展现。欧元怀认为大学教育的主要目标有三种：(1)预备的目标，即须继续下级学校未完之作业，而教以研究高深之学术；(2)文化的目标，即宜发尽量吸收世界文化，现时学术，对于自然界之势力，人类之性情，社会之发生，演进，组织，分化，以及当代之迫切问题，必有彻底之了解，庶可养成家庭社会省县国家世界之有效份子。故须民众之目的，透视之焦点，自动之能力，理智之训练，主义之实行五者，此即求人格之以改变；(3)职业的，此即谋适应职业景况之一种专门知识技能。显然，欧元怀所认为的大学教育目标具有阶段性和层面感，旨在打通大学和社会。

欧元怀认为大学创造是学术、知识等方面的创造，但并不仅限于这些精神层面的创造。他进一步认为还应关注实践、关注社会，即他所说的：“精神创造与生产知能求其密切之联系。”作为一名多年从事高等教育的教育家，欧元怀认为：“毕业生是办学者一面大镜子，办学者可以从毕业生服务的状况中看出社会的需要来决定努力的方针。”他在1948年时就这么认为：“今日的教育问题便应瞄准这个迫切的需要，重新估量各级教育的内容，因为教育不仅是知识的传授，主要的要将思想放在实践中，从而表现新中国国民的风度。”早在1935年，欧元怀就明确提出了大学生创业的思想，他认为：“创办事业，则为造饭；依人做事，则为分饭；不负责任，则为混饭；有我无人，则为抢饭。然造之则可贵，分之亦未尝不可，混之则可耻，抢之则可鄙。”

校训是学校文化的高度凝练与折射，是一所学校办学思想的高度概括。从大夏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和光华大学的校训“格致诚正”到今天华东师范大学的校训“求实创造，为人师表”，表明了华东师范大学在传承优秀传统的同时，通过创造谋求发展的不懈追求。大学如何展开创造性思维以及如何进行创造性实践，无疑，欧元怀上述关于大学创造的思想和实践能给今天的大学校长以启示。一方面，欧元怀所提倡的“大夏创造”思想为华东师范大学校训增添了丰厚的历史底蕴；另一方面，这种与时俱进的创造品性有着生生不息的广阔发展前景，不仅是华东师范大学学校文化中的一笔宝贵财富，也是我国高等教育现代化过程中值得珍视的宝贵思想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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