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基层社会生态治理刻不容缓
2009-04-29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社会上接连曝出几起典型案件——湖北巴东“服务员刺死官员案”、贵州习水“官员嫖宿幼女案”、黑龙江通河“48户农民状告官员与恶势力霸占耕地案”和杭州“富家子弟飙车撞人案”。这些起初本来是很小、很偶然、很个别性的事件,由于种种因素的交互作用,很快扩散为某种群体性公共性事件。而早在今年初,中央综治委官员就警告2009年“遏制群体性事件任务艰巨”,有关媒体也提醒要小心“火星”后的“干柴”。目前针对前述几起案件的社会情绪和舆论仍在持续发酵,其中折射出的基层政治生态中的问题值得深入研究。
贵州习水、湖北巴东案警示:被刺死官员的那叠钱打痛了社会的神经
5月10日晚,湖北省巴东县野三关镇政府3名工作人员在该镇雄风宾馆梦幻城消费时,因索要“特殊服务”与女员工邓玉娇发生争执。邓玉娇用一把水果刀将对方两人刺伤,其中一人不治身亡。经证实,死者是野三关镇政府招商办主任邓贵大。次日,邓玉娇因涉嫌故意杀人被巴东县公安局刑事拘留(两周后改为监视居住)。这起发生在鄂西偏僻小镇的凶案很快成为各大网站网友关注的热点。网友对此案的适用法律展开了热议。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意见便是,邓玉娇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应无罪释放。巴东警方虽然及时披露了案件调查的进展,但网友和媒体对其提出了各种质疑。来自北京的两名律师在案发后随即为邓玉娇提供了免费代理服务。同时,有网友在论坛上发帖,“建议大家一起用行动来帮助这个用修脚刀捍卫尊严的姐妹!”这位网友率先捐出2000元,立意筹得钱款前往案发地帮助邓玉娇。不少网友也慷慨解囊。有专家指出,在邓玉娇案中,尽管水果刀还是一个疑点,但在网友们的眼里,它俨然已经成为一把刺向权势的利器。小小的招商办主任的为所欲为,已成为权势欺压百姓的缩影。而邓贵大用来炫耀并掮击邓玉娇的那叠钱则毫无疑问地“打痛了社会的神经”(《北京青年报》评论)。
如果说邓贵大索要“特殊服务”被刺死还是一个意外事件,那么,再回顾之前的贵州习水官员“嫖宿幼女案”,其恶劣程度就更加令人发指了!据媒体今年4月初披露的案情,这一有组织的嫖宿案,前后长达10个月甚至更久;11名受害女生均未满18岁,其中3名未满14周岁;而涉嫌嫖宿者有5人为当地公职人员。此案于4月8日在习水县法院开庭审理。但庭审后“因案件证据和事实发生变化”,公诉机关习水县检察院于4月21日撤回起诉,补充侦查。5月17日案件审级“提高”,由遵义市检察院向遵义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但备受争议的起诉罪名未变。而据财经杂志引用的相关资料,习水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数年前因煤炭产业而经济改善,但社会生态却未见改善,当地治安环境恶劣,贩毒以及组织或胁迫卖淫等违法犯罪行为,早已侵入中小学校园。嫖宿幼女的现象早已有之,用“书包妹”待客甚至成为当地的“生意场时尚”。在此期间,公职人员纷至沓来,人们看不到当地权力的监督、社会的监督、舆论的监督,直到极其幸运地得到省级高官的批示才峰回路转。
“邓玉娇案”被网民赋予了极强的象征意味——边是拥有政治权力、金钱权力等强权的官僚,一边是被侮辱、被压迫的底层民众。这种二元对立的图景植根于公众的潜意识中,且不断被现实证实。《中国青年报》对此发表评论指出,最近几年,社会学家频频用“断裂”一词来概括中国目前的社会结构。在各种断裂关系中,官民对立,特别是一些基层官员与基层百姓的对立,是一个非常突出的社会现象。这种情况的出现,根源在于一些地方基层政府官员非但不能代表和保护人民的利益,反而成了公共安全的最大威胁和非正义的制造者。基层政权的高度非道德化,才出现“父母官”欺民的事情。弥合断裂的社会,修复官民对立关系,必须真正还权于民。
黑龙江通河案警示:土地问题已成为社会和谐稳定的焦点
就在习水“官员嫖宿幼女案”开审前两天,中国广播网于4月6日刊发了《黑龙江省通河48户农民状告官员与恶势力霸占耕地》一文,引起黑龙江省及社会各界高度关注。据报道,从2006年始,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在黑龙江省通河县发生了:通河县无业游民金英斌以黑龙江省冠洋岩士工程公司土地转包人的身份,纠集若干刑满释放人员以武力相威胁的手段,强迫阻止48户农民不得再种自己耕种多年的那6137亩地,并将其中一部分土地强行据为己有,金英斌还以维权的名义状告8户农民侵权。在这过程中,当时的副县长崔永和、开发区主任刘国和、副主任赫岩等人采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把耕地划给黑龙江省冠洋岩+32程公司,然后7又以金钱为诱饵与耕地所在乡的乡长、村长一起伪造了所谓的出卖土地的合同。更为离奇的是,通河县法院却判定农民的侵权成立,裁定48户农民将土地承包经营权“返还”给金英斌,并赔偿经济损失,这种枉法判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在不断上访过程中已经走上致贫、致病,举债、逃债的恶性循环人生;有的子女被逼辍学、充当童工;有的甚至走向盗窃和卖淫道路。
土地问题事关农民根本利益与社会和谐稳定,近年来引发农民上访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土地违法。据国家土地执法机构近年来披露的数据显示,土地违法案件中,地方政府违法占地问题突出,凡是性质严重的土地违法行为,几乎都涉及地方政府或相关领导。今年4月,在河南灵宝市,公民王帅因举报当地政府违法征地而被当地警方拘押,后以当地政府道歉、灵宝市常务副市长、国土局副局长等人分别受到行政警告等处理、王帅获得国家赔偿而告终。而在王帅案之前,青岛人吴保全也因发帖披露内蒙古鄂尔多斯康巴什新区征地案而获刑。在我国土地产权制度不完善、土地司法救济制度不健全的当下,必须加大土地违法打击力度,坚决遏制地方当权者与黑恶势力结成利益联盟侵占农民利益的违法行为!
杭州飙车案检讨:法治社会岂能容忍“欺实马”
继去年的“俯卧撑”和今年初的“躲猫猫”之后,又一个新词——“欺实马”眼下成为网络流行语。这个网络流行语源于最近轰动一时的杭州“5·7”飙车案。事实上,类似的交通事故在每个城市都时有发生,但在“5·7”飙车案中,跑车、“富二代”、高官背景等词汇又一次拨动了公众敏感的神经。此案中,当地警方对案情的公布一次次引起公众质疑:最初,人们不能接受警方给出的“时速70码”的结论;人们同样不能接受的是,飙车早已成为杭州的一大公害,近年来当地媒体屡有曝光和批评,但“5·7”交通肇事案发生后,警方却一再辩称“飙车只是民间的说法”;警方甚至声称,“5·7”交通肇事现场没有监控录像,不料话刚说完,浙江卫视就播放了一段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接下来,更多的证据相继被发掘出来:肇事者胡斌去年的违章记录显示,他曾多次在限速120公里的高速路上以2lO多公里的速度狂飙,警方却没有依法吊销其驾照;胡斌5月7日晚肇事,当晚却逍遥自在地在网上更新了他的个人空间。作为肇事者的胡斌为什么仍然能够“自由活动??经过改装的车辆有“多次违章、超速记录”,执法部门为何熟视无睹?受害者谭卓的父母与飙车者胡斌家属达成金额为113万元的赔偿协议后,不少民众又担心受害者家属收到赔偿后被“封口”,从而导致该案一步步地“大事化小”。网友认为,“富家子弟不是罪过,飙车也不是罪过,罪过在于执法公正却需要借助汹涌的舆论去实现。”在这起飙车案中,草率的“70码”抹杀了政府机关多少公信力。即便在事情尘埃落定后。这也足以成为政府部门应对公共事件的一个镜鉴。中国社科院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何帆认为:“这次事件大家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其实是公众焦虑情绪的体现。大家担心事情得不到公正的处理,所以需要把事情搞大!但如果每次事件都要搞大了之后才能得到公正的解决,那么大家就会觉得一遇到事情,就非得搞大才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一起交通事故已经演变成了公共事件,而同样激起公众对社会公正关注的,还有此前曝出的湖南罗彩霞被冒名高考案。这两起事件中,隐含着容易激怒公众舆论的重要因素,那就是金钱与权力可能对社会公正的扭曲。从两起事件的发展过程来看,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力,都曾试图改变事件发展的轨迹。在当前的时代条件下,很容易点燃一种质疑权力与金钱的社会情绪。因此,简单地认为舆论在所谓的“仇官”和“仇富”,定然是褊狭的。从这两起公共事件,以及事件背后呈现出的民意观察可以发现,整个中国社会对于公权力的有效约束以及司法的公正有着极强的诉求,对于财富于权力可能结合高度敏感。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早就提醒,我们要防止走上权力与资本结盟的权贵资本主义道路。而在类似罗彩霞案件的背后,人们已经发现官员与新富阶层结盟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