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
2009-04-27陈雨石
陈雨石
我是《当代学生》杂志的老朋友了,我在这本刊物上,写过思想杂谈,写过古代文论,写过至圣先师孔夫子。今天,要跟大家聊的是一个更加宏阔一点的话题,那就是“重塑中华文化形象”。
这些年,笔者想得比较多的就是怎样给中华文明定性的问题。过去定过性没有?定过的。但那作数不作数,可还说不准。
比如说中华文明是“上下五千年”,那是孙中山先生定的性。在孙中山之前,没有人正正式式地说过“五千年”。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了“黄帝始祖说”;民国了,孙中山要当临时大总统,就匆匆忙忙根据《民报》上的所谓黄帝纪年。推算出辛亥革命那一年就是黄帝纪元4609年;人们沿用下来,也叫响了,不就是“上下五千年”吗?
一些外国人也很起劲。有个叫拉克伯里的英国人,不知怎么一捣鼓,变戏法似地抛出个“中国古文明西来说”,说中国的文明来自巴比伦。中國的历史如果从公元前2282年(拉克伯里认为该年为巴比伦酋长奈亨台率巴克族东迁之年,奈亨台即中国称的黄帝)算起,就是四千多年;如果从商朝的盘庚迁殷算起。只有三千多年。这个说法,也骗了不少人。而西方人讲到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史时,又常以一万年为断。德国人施泰因的《人类文明编年纪要》,美国人罗伯茨的《世界文明通史》,都从一万年前说起。英国人维斯特的煌煌巨著《文明的故事》一书,其副标题就是“10000年人类文明发展史”。都说世界文明一万年,就是说中国只有多少多少年,岂不使人胸闷?当然,倘事实果真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
是不是这样呢?查一查史料,尤其查一查近百年来的考古发掘史料,发现上述的说法都不太靠得住。2001年我就写了《中华远古文明之谜》一书,想说的是,比五千年前更久远,中华文明已经升起在这块古老而美丽的土地上了,而且不是“西来”,完全是土生土长的,说不定还“西去”呢!书出后,读者似乎不少;后来出版社在再版时,干脆把书名也改了,定名为《中国人从哪里来》,反响也不太差。出版社的同仁这样做。其意图也是明确的。
这对我无疑是一种鼓励。
兴趣上来了,劲头就越来越足。对中华文明的源流细细探究,发现不只是文明有多少年的问题,还牵涉到中华文化形象的总体思考问题。
这些问题大致是——
原先总是说。中华民族历史悠久,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但这“悠久”二字怎么解读?是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一万年?在国人的心目中不清楚,就是在一些史家的心中也没有底。现在看来,大有澄清的必要。
原先总是说,黄帝是“人文初祖”,我们是“炎黄子孙”。是黄帝发明了种植。发明了居室,发明了舟船,创造了文字;现在看来,在黄帝以前的四五千年前,这些东西早已有了。说黄帝是“人文初祖”有点滞后。我想,日后黄帝崇拜可以照行不误(因为现在看来,黄帝时代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时代),但历史真相必须厘正。从长远看,那对民族、国家、社会是会有好处的。
原先总是说。中华民族发祥于中原,发祥于黄土高坡。说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后来又改成黄河、长江是我们的母亲河,称之为“我们的两河流域”;现在看来,不对了。一万年前,不只“两河流域”有相当的文明,就是华南地区、江浙地区、山东地区、辽吉地区、内蒙地区,都有文明的萌生和发展,有些还走在中原的前头呢!“中原发祥说”不管用了。
原先总是说,中华文明是内陆文明、黄色文明、黄土文明。具有相当的保守性;现在看来,不对了。当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还囿于方寸之地、拘拘于故国家园的时候,中华大地上的河姆渡人就已经在浩淼无比的太平洋上飘洋过海,并在南洋诸岛落脚了,有的还落地生根。在那里繁衍子孙,绵绵不绝。这些都是已为现代科学证明了的。这样的民族,何言保守?应该说,我们是世界上少有的兼具大陆文明和海洋文明气质的国家。
原先总是说,中华民族近百年是落后挨打的百年。这当然没错。但是,单讲一句话是不够的,要说两句话才全。第一句话是“一万年的领跑”,第二句话是“一百年的落后挨打”。我们常说的“振兴中华”是相对于一万年来说的。
上面这些。不正是在告诉我们,“重塑中华文明形象”,不仅大有必要,而且适逢其时吗?有史家云:“新世纪写新史书,自是一件盛事。此时不写,更待何时?”笔者虽不才,但在这一大盛事中敲敲边鼓、凑凑热闹的意愿还是有的。
于是,我提起了笔。
于是,我就洋洋洒洒、无所顾忌地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