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南汉宋朝时期岭南的开发
2009-04-23雷学华陈晓燕
雷学华 陈晓燕
【摘 要】南汉统治的时间虽短,但对岭南地区的开发仍有影响。两宋北边不靖,统治中心南移,使岭南的开发得以明显加快。
【关键词】南汉;宋朝;岭南;开发
【作 者】雷学华,中南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陈晓燕,武汉科技学院副教授。武汉,430074
【中图分类号】F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09)01-0150-007
The Development of Ling Nan during Nanhan and Song Dynasty Period
Lei Xuehua,Chen Xiaoyan
Abstract:Nanhan Dynasty is short,but it still affec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Ling Nan area. The north isnt stability during Song Dynasty,the ruling center moved to the south,so that it markedly accelera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Ling Nan.
Key words:Nanhan Dynasty;Song Dynasty;Ling Nan;Development
一、南汉宋朝时期中央政府对岭南的治理
唐末,社会矛盾突出,爆发了黄巢领导的农民大起义。黄巢而南,“寻南陷湖湘,遂据交、广。”①又北上克洛阳,占长安,使唐朝名存实亡。后梁立国时,朱全忠封岭南的静海军节度使刘隐为大彭郡王。隐弟刘龙天(yǎn音岩)继位后,继续扩大势力范围,消灭了一些地方势力,据有广州和潮、容、邕、韶诸州,于917年称帝,国号越,建都广州,次年改国号为汉,史称“南汉”。
南汉统治时,承袭唐制,设置百官,设置州县。盛时辖境有州60、县214、户170623。还实行开科取士,网罗统治人才;铸钱通商,发展对外贸易;开展冶铸业和采珠业。这些措施的采取虽然是为了在竞争激烈的十国中以图自存,但客观上对岭南经济的发展有好处。不过,南汉的统治者都尚奢侈,统治方式也极为残暴,境内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都十分尖锐,境内还爆发了张遇贤领导的农民起义。971年,宋军南下,灭南汉政权。
宋朝统一岭南后,继承和发展了唐代的羁縻州县制,对少数民族聚居区“因其疆域,参唐制,分析其种落,大者为州,小者为县,又小者为洞,凡五十余所,推其长雄者为首领,籍其民为壮丁”,②分别授土著首领以知州、权州、监州、知县、知峒等官职,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这些羁縻州县的官员可以世袭,但却必须得到朝廷颁发的“文帖朱记”(印信)以为凭证,使其辖区纳入朝廷的版图并与中央政府保持着政治上的联系。宋王朝还委派人担任经略使、提举等官职,以便对土著官民进行监督和控制。在战略要地派驻军队进行镇守。这证明宋朝对岭南地区的统治较之唐朝是更为加强了。
岭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以前被统称为俚、僚、俚僚、西原蛮、广源蛮或溪峒蛮。南宋时出现了“僮”或“撞”、“撞丁”的名称,说明“僮”(壮)作为民族的称呼至迟在南宋时形成了。宋时,壮族地区的所有土地归各级土官所有。土官被称为主户,不享朝廷的俸禄,知州占有名为养印田的土地,权州以下占有荫免田,役民耕种,得其收获,以为俸禄,成为领主。另将不太好的土地分给称为提陀的平民,“民田计口给民,不得典卖,惟自开荒者由己,谓之祖业口分田。”③他们应属于封建自耕农一类,不仅要为领主耕种俸禄田,还要服各种劳役和兵役。另有类似奴隶身份的人,“以攻剽山僚及博买嫁娶所得生口,男女相配,给田耕种,教以武伎,世世隶属,谓之家奴,亦曰家丁”,④总称洞丁。他们毫无人身自由,受到领主的沉重剥削,力作终岁而不得一饱,土官对其有生杀之权,洞丁“一有微过,遣所亲军斩于上流,而自于下流阅其尸也。”⑤上层建筑作用有限,不太利于岭南的进一步开发。且宋时积弱积贫,民族矛盾一直较突出,不仅北方难以善了,南方也出现了反叛斗争。
宋皇趟哪(1052年),广源州(辖今广西靖西、德保)的僮族大姓——侬氏家庭的侬智高因向宋廷求官不成而举兵反宋,攻占邕州后建大南国,僭号仁惠皇帝,改元启历,并仿宋制建立行政机构。是时岭南久安,州县无备,守将对叛军一时不知所为,多弃城逃遁,故侬智高相继攻破横、贵九州,并围广州。广州乃岭南重镇,守备坚固,叛军围攻57日而不能破,且伤亡惨重,其战船又被守军焚毁。侬智高只得退兵,再据邕州。
宋廷派宣抚使狄青领军南征,三万宋军偷袭夺占昆仑关(今广西宾阳西南)险隘。侬智高惊闻王师绝险而至,急忙悉众来拒。狄青调集右江36峒的僮民,在归仁铺(今广西南宁三塘)左右包抄叛军,大败之。侬智高焚邕州城,夜遁大理,不知所终。
宋王朝平叛后,统治者吸取了一些教训,通过调整统治方式,以图缓解民族矛盾。如狄青释放侬智高所掠生口万余人,让其复业,以收人心;并将侬氏余部“招之内属”,“仍赐耕牛、盐彩”;⑥对民族地区采取“以民官治理之,以兵官镇压之,以诸洞财力养官军,以民丁备招集驱使,上下相维”⑦的统治方式;还减轻岭南民众的赋税,开放互市场所,选派较廉洁有为的官员,并将大批的中原人迁往壮区杂居。朝廷的以上措施,对于岭南的稳定和开发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迨至南宋末,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或反叛斗争再无发生。同时也使汉族的先进文化和生产技术得以更多地传播到壮族和其他民族居住的地区,加强了各族人民在经济文化上的联系,促进了民族地区的开发与进步。
二、岭南的社会经济发展
北宋一统,南宋偏安。北方时有战事,南方基本安定。统一的政治格局和安定的社会环境,为岭南社会经济的发展又提供了新的契机。首先是南迁者空前。两宋时,北方不靖,游牧的契丹、党项、女真、蒙古族先后建立了辽、西夏、金、蒙古政权,并纷纷南下攻宋。辽军南下,至澶渊之盟稍息;金兵灭北宋后,又沿杭州、越州、明州、定海一线追击南宋高宗,至绍兴和议方息;蒙古灭金后,又用10年的时间灭南宋,其间因避战乱而逃至时局安定的岭南地区的中原之人不在少数。最后抗元的数以十万计的南宋流亡政权的臣民在陆秀夫负帝赵籨投海死后,大都落户于岭南沿海的州县居住。几百年间如此规模的中原人民迁居岭南,不仅为当地提供了发展经济的生力军,而且带来了各方面的优秀人才,对促进岭南的经济开发意义重大。
其次是政府继续实施屯田和奖励垦殖的政策。据《宋史·食货志》载:宋太宗时朝廷下令:“江北之民杂植诸谷,江南专种粳稻,虽土风各有所宜,至今参植以防水旱,亦古之制。于是诏江南、两浙、荆湖、岭南、福建诸州长吏,劝民益种诸谷,民乏粟、麦、黍、豆种者,于淮北州郡给之。”岭南的一些地方官也较好地执行了朝廷的政策,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兼屯田员外郎李师中曾鼓励农民开垦荒地,并建议朝廷将新垦土地由各地方官设置地籍,永不收税;开垦达30顷者为田正,可免其科役。此建议虽未得到推广,但反映了地方官注意农田垦辟的事实。故到北宋末时,仅桂州一地“垦田约万四十二顷,丁二十一万六千百一十五。”⑧南宋理宋时,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兼转运使李曾伯奏云:“广西多荒田,民惧增赋不耕,乞许耕者复三年租,后两年减其租之半,守令劝垦辟多者赏之。”⑨朝廷采纳此建议,后诏令邕、钦、宜、融、柳、象、浔诸州守臣任责措置,经略、安抚以课殿最。以此作为官员的考核依据,则官员自不敢怠慢,必努力施行。
朝廷的政策和官员的努力,对岭南农业的发展产生了促进作用,对那些只懂得刀耕火种或原始农业方式的民族地区的人们也起到了示范的效果。如岭南有些地方的人们农业经验尚缺乏,仍只会开垦水泉冬夏常注之地,“苟肤寸高仰,共弃而不顾。其耕也,仅取破块,不复深易,乃就田点种,更不移秧。既种之后,旱不求水,涝不疏决,既无粪壤,又不耔耘,一任于天。”⑩此属较落后的生产方式。宋人周去非《岭外代答》所记钦州地区水稻种植的情况则又不同,当地“正二月种者曰早禾,至四月五月收;三月四月种曰晚早禾,至六月七月收;五月六月种曰晚禾,至八月九月收。而钦阳七峒中,七八月始种早禾,九十月始种晚禾,十一月十二月又种,名曰月禾。”可说是无月不种,无月不收,这显然应归因于气候和因地制宜培育的新品种,否则就无以解释了。这种区别也应因与外界联系的不同而导致岭南地区内部的发展有所不平衡相关联。
在岭南各族人民的辛勤开发下,民族地区的农业生产技术和劳动经验也都有了较大的提高。铁器和牛耕得到普遍使用,在不便使用牛耕或缺牛的地方,壮族人民还因地制宜地创造出一种名为踏犁的生产工具,踏犁形如匙,长六尺余,上端设尺许横木,为两手所握处,下端前曲并安铁嘴。掘地时双手握横杠,脚踏下端木梢,一踏一撬,将土翻起,“迤逦而前,泥垅悉成行列,不异牛耕”,“踏犁五日,可当牛犁一日”,广人荆棘费锄之地,三人二踏犁夹掘一穴,方可五尺,宿?莽巨根,无不翻举,甚易为功。[11]
宋朝时,抚水州(今广西环江)的龙江两岸,土著“合五百余家,夹龙江居,种稻似湖湘。”[12]而且双季稻也有了推广,据宋人郑熊《番禺杂记》载:当地“春插夏熟者,早稻也;夏种秋熟者,晚稻也。”由于水稻种植面积的扩大和产量的提高,宋代广西的谷价甚低,且能外销稻米谋利。“广西斗米五十钱,谷贱莫甚焉……田家自给之外,余悉粜去,曾无久远之积,富商以下价籴之,而舳舻衔尾,运之番禺,以罔市利。”[13]宋咸淳六年(1270年),“京湖制司、湖南、江西、广西共籴一百四十八万石,凡遇和籴年份皆然。”[14]足见广西已成为粮食富余的地区。
宋代,苎麻的种植面积和麻布产量均有了显著的提高,广西转运使陈尧叟奏曰:广西诸州“今其民除耕水田外,地利之博者惟苎麻尔。苎麻所种,与桑柘不殊,既成宿根,旋擢新干,俟枝叶裁茂则刈获之,周岁之间三收其苎。复一固其本,十年不衰。”故而亲自“劝谕部民广植麻,以钱盐拆变收市之,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万余匹。自朝廷克平交、广,布帛之供,岁止及万,较今所得,何止十倍。今树艺之民,相率竞劝;杼轴之功,日以滋广。”[15]足见其纺织业发展之快。宋人周去非颇为详细地介绍说:“广西独处富有苎麻,独处善织布。柳布、象布,商人贸迁而闻于四方者也。”“邕州左右江溪峒,地产苎麻,洁白细薄而长,土人择其尤细长者为纟束子。暑衣之,轻凉离汗者也。汉高祖有天下,令贾人无得衣纟束,则其可贵,自汉而然。有花纹者,为花纟束,一端长四丈余,而重止数十钱,卷而入之于小竹筒,尚有余地,以染真红,尤易著色。厥价不廉,稍细者,一端十余缗也。”[16]足见岭南麻布之好,价格不菲。周去非还赞誉说:“邕州左右江峒蛮,有织白纟炎,白质方纹,广幅大缕,似中都之线罗,而佳丽厚重,诚南方之上服也。”[17]
棉花从海道传入我国的时间尚早,宋代时棉花(时称吉贝)在岭南地区种植和纺织发展迅速,“吉贝木,如低小桑,枝萼类芙蓉,花之心叶皆细茸,絮长半寸许,宛如柳绵,有黑子数十。南人取其茸絮,以铁筋碾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不烦缉绩,以之为布,最为坚善。”[18]岭南生产的棉布中,“幅长阔而洁白细密者,名曰幔吉贝;狭幅粗眆色暗者,名曰粗吉贝。有绝细而轻软洁白,服之且耐久者。”[19]棉纺织业成为岭南的新兴行业。
岭南亦有较丰富的矿藏,唐时,采矿与冶铸都得到空前的发展。合浦郡的泷潭县,“隋改为铜陵,以界内有铜山也。”[20]粤北亦有铜矿,唐德宗时出现钱荒,“判度支赵赞采连州白铜铸六钱,一当十,以权轻重。”[21]由于岭南的铜矿较丰富,当地人很早就从事开采与铸器的工作。“铜,邕州右江州峒所出,掘地数尺,即有矿,故蛮人好用铜器。”[22]铜器中,以铜鼓最具代表性,土著视其为财富与权位。他们铸铜为大鼓,“有鼓者号为‘都老,郡情推服。”[23]据范成大考证,“铜鼓,古蛮人所用,南边土中时有掘得者,相传为马伏波所遗。其制如坐墩,而空其下,满鼓皆细花纹,极工致。四角有小蟾蜍,两人舁行,以手拊之,声全似鍸鼓。”[24]其铜鼓大者广一丈,全用铜铸,其身遍有虫、鱼、花、草之状,通体均匀,厚二分,炉铸之妙,实在奇巧。而“桂林之铜工,尤多于诸郡。”[25]说明宋代的桂林为铜铸业的中心之一。广南东路的岑水场(今广东曲江县)在宋代是全国最大的铜产地,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时,产铜近200万公斤,约为全国铜产量的57%[26],足见其规模之盛。
岭南采铁矿、铸铁器的历史悠久,宋代时更为发达,且有优势产品。广南东路最发达的产铁地为韶州,宋仁宗时四方之人弃农至韶州谋利者不下十万。宋徽宗时广东有铁场坑冶92所,产铁近150万公斤。[27]广西的不少州在宋代都有铁坑、铸造铁器,其中以梧州的生铁冶煅技艺最为高超,“梧州生铁,在柙蛉缌魉然,以之铸器,则薄几类纸,无穿破。凡器既轻,且耐久。诸郡铁工煅铜,得梧铁杂淋之,则为至刚,信天之下美材也。”[28]左江流域的冻州(今广西龙州)生产的峒刀以锐利坚韧而著名,“峒刀,两江州峒及诸外蛮,无不带刀者,一鞘二刀,与云南同,但以黑漆杂皮为鞘。峒人始生,家即称铁浸之水中。年十五,取为刀,故其铁精甚,起卧带之……诸峒也以冻州所作为贵。”[29]
岭南的其它矿产也被人们所认识和采取,据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金石》所载:采金,“生金,出西南州峒山谷田野沙之中,不由矿出也。峒民以淘沙为生,?土出之,自然隔结成颗,大者如麦粒,小者如麸片。”采朱砂,“丹砂,《本草》以辰砂(今湖南沅陵)为上,宜砂(今广西宜山)次之。今宜山人云:出砂处与湖北大牙山相连,北为辰砂,南为宜砂,地脉不殊,无甚分别。”炼水银,“水银,以邕州溪洞朱砂,末入炉烧取,极易成。以百两为一铫。”采铅,“铅粉,桂州所作最有名,谓之桂粉,其粉以黑铅著糟瓮罨化之。”
宋代时,岭南的陶瓷业发展到高峰。岭南各地几乎到处有宋窑,其数估计有600多处。每烧一窑,约可产中型陶瓷器2至5万件,估计年产量在1.3亿件以上。其品种和类别也空前增多,日用类有碗、碟、盘、盆、瓶、壶、杯、盅、缸、钵、坛、罐、盂、盒、灯、盏、勺、炉、煲、枕等,文房类有砚、水注、笔架等,美术类有瓷像、动物雕塑、兽头、腰鼓、玩具等,丧葬类有魂坛、瓷棺等,工具类有瓷权、印模、匣钵、垫座、渣饼、擂杵、碾轮、测温标、网坠、瓷臼等等。这些陶瓷品都具有丰富多彩、新巧时尚、特色鲜明的时代特点,反映了岭南人民的聪明与智慧。[30]宋人范成大亦曾称赞岭南烧制的花腔腰鼓,“花腔腰鼓,出临桂职田乡,其土特宜鼓腔,村人专作窑烧之,油画红花纹以为饰。”[31]
其它如林业、茶业、采珠、制糖、酿酒等各行业在宋时都有较大的发展。特别是造船业的发展尤为迅速,宋代钦州、广州等地都有相当规模的造船工场,分工细致,工艺高超,所造船舶大且种类多,技术水平堪称世界一流。广西钦州所产的紫荆木和乌婪木都是造船的上佳材料,紫荆木坚如铁石,色似燕脂,可为栋梁之用。乌婪木长达五丈,所造之粂虽遇海风怒涛亦不会折断,乃凌波之至宝。一双钦州粂值钱数百贯,若运至广州可涨价十倍售出。岭南所造木兰舟是巨型海船,舟如巨室,帆若垂云,载重量大,可容数百至千人。这种远洋海船还配有罗盘针,船上“有机杼市井”[32],犹如一座海上市镇,可经年在海上连续航行,不惧狂风巨浪。这种船可说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先进的船只。
五代宋时,岭南的商业贸易十分活跃。南汉据岭南,但并不阻绝与中原的水陆商道,且积极发展海外贸易。楚据湖南和广西北部,更是大力发展商贸,获利巨大,“民间采茶,并抑而买之。又自铸铅铁钱,凡天下商贾所赍宝货入其境者,只以土产铅铁博易之无余。”[33]可谓用心良苦。宋时一统,交通更为便利,商贸也更为活跃。中原产的铜器、铁器、瓷器、丝绸、纸笔、书籍等物源源不断地输往岭南,而岭南的各种土特产品也大批地运到中原。岭南三五日一圩的定期集市贸易场所星罗棋布,商品交换十分活跃。宋朝在广西设有三个博易场,即横山、永平、钦州,这也是当时与外地、外国进行贸易活动的最重要的市场,中外商贾云集。“开场之日,群商请货于官,依官所定价,与蛮为市,不许减价先售,悉驱译者导蛮恣买。遇夜则次日再市。其有不售,许执覆监官,减价博易。诸商之事既毕,官乃抽解,并税钱。赏信罚必,官吏不敢乞取,商亦无他縻费,且无冒禁之险。时邕州宽裕,而人皆便之。”[34]可见其管理还是非常到位的。至于钦州博易场,多有富商与交人买卖,“每博易动数千缗。”[35]足证买卖规模之大。
由于海运和外贸的需要,宋朝时继续设市舶使一职,掌检查出入海港的船舶、征收商税、收购政府专卖品、管理外商等事务。“宋开宝四年(971年),下广南以同知广州潘美、尹宗珂并兼市舶使,通判谢处兼市舶判官”。宋神宗时,“始变市舶法:泉人贾海外者,往复必使东诣广,否则没其货。海道回远,窃还家者过半,岁抵罪者众。”[36]以上规定证明:市舶使一职不再临时设置,也不是由武将或宦官临时充任,而是由文官兼任;宋代有了专门的市舶法,以明文管理对外贸易;广州的地位非常重要,所有出洋贸易者都要经广州市舶有司报关核实;出洋谋利者相当多,以致违规受罚者众。这也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
三、宋代岭南文教事业的发展
两宋政治的一统和经济的发展为岭南文化教育事业的进步带来了新的契机,汉文化更加深刻地影响着岭南。
北宋统治者鉴于唐末五代武将擅权、藩镇割据的教训,大力倡导文教、崇尚文治,一改此前重武轻文的局面。“艺祖(宋太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夺武臣之权,宋之尚文,端本乎此。”[37]为此,朝廷兴办教育,通过科举制度广泛吸纳知识分子参与社会治理,形成了重文轻武的国策。据统计,宋太宗在位二十一年间,将近万人通过科举而为官。[38]宋仁宗在位四十一年间,单由进士一科而为官者就有4517人。[39]一大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知识分子入仕为官,参与国家的管理,对宋代社会的稳定和经济文化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为先进的汉文化传播到民族地区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在中央政府注重文治、兴儒重教政策的作用下,岭南的文教事业有了长足的进步。宋代岭南新建的学校大为增加,清人汪森在所撰《粤西文载》中汇集了宋代在广西兴办官学的史料,如宋宁宗时蒋南金知容州,“兴学校,立贡院,视事三年,以教养为务,未尝豫逸。林守全州,日偕诸生讲明道学,勉敦实行。”据统计,宋朝时政府在广西民族地区共设置了府、州、县学41所,[40]在广东地区办有府、州、县学63所。[41]这些官学的生员不仅仅是南迁的中原子弟,也当包括有土著的少数民族子弟。
除官学外,宋代的私学和具有半官半民性质的书院教育大兴,岭南亦是。私学一般都是有经济条件者在家中或族里开办私塾性质的小学,以教育家中或族里的童稚,为将来谋生或进一步学习打基础。在宋代重文轻武的背景下,岭南人开办私学的积极性亦大增,私学所在多有。如融州壮族人覃昌在嘉淌敝薪士后,回家乡办家塾讲学,以六经为教材培养生徒,为民族地区的普及教育作出了贡献。书院之名始于盛唐,然其大兴则在南宋,书院为私人建立的集隐居读书和聚徒讲学于一身的处所,大凡都得到了朝廷书、田、额的支持,因而具有半官半民的性质。宋廷南渡后,大批南迁的官绅在岭南创办书院,聘请名士来讲学,以教育和培养本族子弟。据统计,宋代广东有书院41所,如东莞力瀛书院、南雄孔林书院、英德涵晖书院、海阳韩山书院等。[42]广西在南宋时也创办了11所书院,即全州太极书院、清湘书院、明经书院,桂州宣城书院,融州真仙书院,柳州驾鹤书院,宜州龙溪书院,容州勾漏书院、思贤书院,贺州江东书院,梧州龙泉书院。[43]
官学、私学、书院的大举兴办,为岭南培养了大批的人才。宋代科考录取名额的扩大,更加激发了人们读书求知的欲望,仅在庆远府,“声教之所登,文轸之所薄,每应书之士,不下五六百人。”[44]正如周去非所说:“二广试场有三:曰科举、曰铨试,曰摄试。今铨试废矣,唯摄试、科举而已。岭外科举,尤重于中州,盖有摄官一门存焉。”[45]因岭南的文教事业没有中原发达,能考取功名者十分稀罕,当然也就更为荣耀了。据统计,广东地区在唐代中进士的仅有38人,宋代则有573人;[46]广西地区在唐至五代中进士的12人(其中南汉2人),宋代则有279人。[47]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宋代岭南文化教育的成就。
岭南文教事业的发展,与朝廷实施的特殊政策紧密相关。岭南虽重开发,但宋时中原人仍畏其远矣,“人生其间,率皆半羸而不耐作苦,生齿不蕃,土旷人稀,皆风气使然也。”[48]为了挑选有文化、懂格法的人士充补缺额官吏,朝廷便采取了唐朝在岭南选官的方法进行选拨,“广西去朝廷远,士夫难以一一到部,令漕司奉行吏部铨法,谓之南选。”[49]宋代的“南选”即为“摄试”,据《宋会要·职官》载,摄试始于宋太宗雍熙四年(987年),每二年一次,由转运司主持,以两举进士不中者参试,试刑法、敕令格式、断案五场。以拟用摄官人数为额,以通数多者为合格。“摄官有三等:一,待次摄官;二,正额摄官;三,解发摄官。待次历两任无过,朝廷再给公据印纸为正额。又两任无过,漕司解发吏部,补递功郎,自是通行仕路矣。”[50]摄试为按需选拨,较之科考海选入仕自然便捷得多,这就为“二举进士不中者”提供了一条入仕的捷径,“夫二广士子,少年得举,即可补摄,数年而受其命,见次厚赏,资历易深,陛改甚捷,有官至正郎任数子者。”[51]摄试的施行是对岭南民族地区的特殊照顾,不仅扩大了民族地区知识分子参与社会管理的机会,也对岭南文教事业的发展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宋代岭南文教事业的发展,还表现在文具的开发方面。唐朝时岭南已能自制毛笔,“番禺地无孤兔,用鹿毛、野狸毛为笔。又昭、富、春、勤等州,则择鸡毛为笔。其为用也,亦与兔毫不异。”[52]到宋代时,“广西多阉鸡,羽毛甚泽。人取其颈毛,丝而聚之以为笔,全类兔毫,一枝直四五钱。然毫短,锋齐软而无力,止宜细书……静江府羊毫笔则绝佳,盖驰声于深广也。”[53]可见不仅宜于初学者的廉价鸡毛笔仍在生产,而且开发出了绝佳的高级羊毫笔。
广东肇庆的端砚这时也开发出来了。端砚“大概有三:曰岩石,曰坑石,曰黄步石。岩,上也;坑,次也;黄步,其下也。凡此,皆三品之佳者论之耳。”其中上品中的下岩砚“则奇绝一世,石理如玉,望之似蕴德君子,循之则溜滑滋润,欲识其真,要不可言传也。”[54]当为砚中极品。与之相关的墨在宋代也开发出来了。“容州多大松,其人能制墨。佳者一笏(块)不盈百钱,其下则一斤止直钱二百,商人举数则搭卖之。”[55]这些产品的开发说明了市场的需求,而市场的需求正反映出岭南文教事业的发展。
宋代岭南文教事业的进步,促使传统的民间文化又有所发展。在唐代歌圩的基础上,宋代的歌圩更为兴盛。岭南人民在日常生产、生活中集体创作的民间歌曲丰富多彩,按其体裁可分为山歌、小调、风俗歌、叙事长歌等。山歌流行最广,即兴创作,现场发挥,灵活多变,讲求韵律,歌圩上的对歌概为此类。小调的歌词则比较大定,如嫦娥调、鸿鹄调、蜻蜓调、拜月调、采荇调、斗鸡调、鲤鱼调、鹏鸟调、双保调、跳堂调、仙巫调、马驴调、渣州调等,[56]通常在喜庆节日演唱。这些小调肯定不全在宋代形成,或早或迟皆有可能,盖因民俗之物缺乏明确的时间确定,在此只是略为归纳而已。风俗歌一般都在特定的场合唱,如年节时事、春种秋收、婚丧喜庆,起屋造船等,形式较为固定,内容则要有针对性。叙事长歌多在年节集会时演唱,由于创作和演唱的时间跨度大,因而内容较成熟,形式较固定。这些民歌为群众喜闻乐见且易于融入,同时又具有传承民族文化、传播文化知识和教化民众的功能,尤其是对文教事业不太发达的偏远民族地区而言更是如此。